放学的时候,雨停了。
江舟去办公室向数学老师多要了一份试卷和答案。
“江舟,离高考就三个月了,你还得努力啊,我记得你高一的时候成绩不是挺好的吗?”数学老师一边把试卷递给她,一边感叹。
“我会好好努力的,谢谢老师。”江舟垂着头小心答应着。
“有些女孩子就是这样的,中考考上来名列前茅,但一碰上高中的数学和物理就不行了,反而是一些刚开始排名靠后的男孩子后来居上。”江舟走出办公室门口时,里面传来其他老师的声音。
出了办公室,江舟一路奔向学校对面的文具店。
她没敢多逗留,挑了几本笔记付钱后赶紧离开。
傍晚是面馆最忙的时候,回去迟了又要被埋怨了。
出了文具店没走几步,她一眼看到翁绮雯几人的身影,她们一人捧着一杯奶茶正朝这边走来。
江舟立马甩过头去,一秒都没有思考,身体肌肉首先做出了反应:拔腿就跑。
没有目的地,看见前方有路就跑,跑过好几个街口后,没看到她们的踪影,江舟停了下来。
她四处张望,确定一下自己的位置,没敢在原地停留,也没敢走平日走的路。她往前走着,寻找可以坐车回家的车站。
不知觉间,来到城里有名的南安街。
她依稀记得,穿过这条街,有一个公交站台,78号车好像从那里经过。
江舟扯了一下书包带,拐了进去。
这条街算是安林有名的富人街区,街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到了夏天,浓荫蔽日,安静、阴凉又整洁。无论春夏秋冬,都是本市年轻人拍婚纱照的热门地点。
梧桐树后面都是一道道高大的别墅院墙,上面爬满各色各样的繁花。有粉白的蔷薇,有浅红的凌霄,有喧嚣的紫藤,还有朴实的金银花。
不同于那些老旧的自建房,这里的别墅各具风格,有精致的中式庭院,有豪横的豪华别墅,有白墙黑瓦的徽式建筑,还有通体落地玻璃轻纱低垂的新派洋房,反正住在这里的是不是权贵不知道,但有钱是肯定的。
那一扇扇高大的铁门背后,都是像童话一般的幸福生活吧。
江舟一边走一边欣赏着那些美丽的房子,毫无征兆地,旁边的一道院墙内爆发出玻璃破碎的声音,一阵“咣当叮铃”的摔打后,传来男人粗声暴怒的吼声:
“你给老子滚出去!!!死也不要回来。”
紧接着,是踹门的巨响。
那扇黑色的雕花大铁门被踹开,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又回弹开来。
一只行李箱被扔了出来,透过来回开合的门,江舟看见一个少年一脚踢碎假山水池边的一只陶罐,一个年轻艳丽的,挺着个大肚子的女人倚在廊柱的边上,似乎很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砰”地一声,又是一声震破天的摔门巨响。
目瞪口呆的江舟对上了林江通红的双眼。
一秒钟的吃惊之后,林江拎起那个被摔得变了型的行李箱大步朝着街的一头走了去。
林江走在前面,江舟走在后面,走出几十米后,林江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盯着江舟,冷冷开口:
“干嘛跟着我?想看热闹?想看笑话?”
“没,没有,顺路,我要去坐车的。”江舟摆摆手,连忙解释。
“无聊。”林江说完,扭过头继续往前走。
江舟浑身不自在地跟在林江后面继续走着,她故意放慢脚步拉远距离,当看到林江终于消失在视野之内时,她默默地吐出一口气。
终于来到那个公交站,非常巧的是,林江也站在站牌下。
江舟心里咯噔一下,林江淡淡扫过来一眼,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天空开始飘起雨丝,街边的霓虹渐次亮起,灰色的天慢慢变成彻底的黑暗。
雨丝变成了雨滴,沿着站台的挡板一滴一滴往下落。
江舟等的车还没到,她贴着车站橱窗站着,林江靠在另一头的站牌上,不知什么时候点燃了一支烟,缭绕的烟雾,蔓延到雨幕中。
烟的一头明明灭灭,很快就抽完了,林江把烟头朝上,竖在站牌挡板下。
一滴雨水砸下来,“刺啦”一声,烟头灭了一半,又一滴,吸饱水的烟头滤嘴变得无声无息。
他随意动了动手指,一个远抛,烟头稳稳落入几步开外的垃圾桶。
“看什么看?”林江突然转过头来,江舟吓得慌忙扭头。
随后又传来一丝轻笑,至于谁在笑,为什么笑,江舟不敢回望一探究竟。
像□□坏事当场抓包的坏小孩一样,江舟的脸庞有点发热。
不过还好,她等的那辆车来了。
她匆匆跑上车,在中间找了个靠过道位置坐下后,跟在她后面的林江把行李箱被塞在她身旁的位置上。
“扶稳了,别摔着。”林江说完,抱着书包往最后排挤了过去。
江舟惊异地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大摇大摆的背影,刚想说“凭什么”,才开动的车子就来一个急刹,行李箱向前滑了出去,江舟赶紧抓住推拉杆,把箱子拖了回来。
司机骂骂咧咧了几句后,车子动了起来。
江舟抬眼望望车窗外朦胧的街景,又扭头看看后座的林江,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在哪个站下车。要是她到站了,他还没下车,该怎么开口给他说。
江舟把等下可能要说的话在心里偷偷练习了好几遍。
练好了,她心里闪过一丝窃喜,又划过一丝懊恼。
现在是我帮他,自己紧张什么?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江舟心里的情绪已经转了好几个来回。
最后,她又有点好奇有点羡慕,他是怎样做到自然而然地让人帮他做事的?不像自己,不到非必要,绝对不敢去麻烦别人。
就在江舟的内心戏演了好几个回合时,林江下车了。
在翠苑站,他从座位上挤出来,走到江舟身边,一把抓住行李箱的提手,车子刚停稳,他抬手把卫衣的帽子罩头上,咣当一声拖着行李箱就消失在车门口。
看着缓慢关上的车门,江舟暗暗松了一口气,过后又嘲笑自己。
可是,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被赶了出来?
那个艳丽的女人跟他是什么关系?
看着很年轻,是后妈?
江舟脑补了一出继子被后妈虐待的戏码?
但回头一想,他不像是能被谁虐待的一个人。
江舟摇摇头,发现这个新同桌有点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