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京北城门
“小姐,打听到了,梁家主在云来客栈。”问枝回到马车道。
马车内被称作小姐的,正是北疆褚家小姐褚暨。
“算叶,去云来客栈。”褚暨对车夫说。
“是。”车夫赶马。
“小姐,我还打听到慕容小姐和梁家主昨日起了冲突。”问枝又说,“她是否会对南家主不利?”
“我这个表姐,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安生。”褚暨无奈,“她命里姻缘波折,又被姨母养成了一头倔牛,不日便会嫁给那誉王,成婚之后够她折腾了,不会找阿墨的麻烦,不必理会。”
“是。”问枝答到。
半个时辰后
云来客栈
“敢问梁家主是否在客栈?”问话的是算叶。
小二看向他们,算叶身后的褚暨淡淡观察着客栈,旁边是迎上他眸子的问枝。
“不知三位客观找梁家主有何贵干啊?”昨日慕容家暗卫的事闹得满街皆知,小二不敢贸然答话。
“知微?”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三人抬头。
问枝兴奋道:“梁家主!”
褚暨抬眼,只见梁墨正在下楼,身后跟着梁砚和一对男女,那二人边走边看向她,眼神疑惑。
随着他们靠近,褚暨看向南叙和张行止,微微皱眉。
“知微,你何时到的京城?”梁墨问道。
“哦,刚到,打听到你在这就来了。”褚暨移回视线,“不知这二位是?”
“这位是南淮南孙小姐,这是她的护卫,是南淮张家人。”梁墨笑着回答,“阿叙,这位是我的好友,北疆褚暨,你应当听过。”
南叙听到褚暨的名字后微怔,但随即微笑道:“原来是褚小姐,久仰。”
“不敢当。”褚暨笑道,“诸位似乎要出去?”
“苏家叫我们赴宴。”梁砚边往外走边道,“外面苏管家来接了,再说一会儿菜都凉了。”
“我同你们一起,祖父让我帮苏家主看风水。”褚暨拿过算叶手中的灵蓍袋。
梁墨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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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区苏府
苏家主正准备着今日的宴席。
苏家主虽有好几房男小,但只与正房郎君育得一子。孩子落地那日,苏家铺子正巧赚得十三万金,喜报传到产房时,苏家主刚生完,当即给孩子取名苏十三 。
苏十三虽从小富贵,又有母亲父亲,几房男君的宠爱。但自小便悲天悯人,只食素斋,见不得荤,对金银材物也没有一点兴趣。喜欢救助路边受伤受冻的猫猫狗狗,连飞虫撞窗,老鼠僵死他也会流泪惋惜。
苏家上下并无信佛之人,苏家主不免忧心,疑心家中风水有碍,才教儿子性子如此异于常人,可请来数位风水先生,也解不了这桩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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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三个女子的马车上。
褚暨依旧打量着南叙,开口道:“听闻孙小姐身侧常年伴有两位女武侍,今日怎见的是个男子。”
南叙抬头:“我初来曜京,人事不熟,祖父往封家送旧物,便碰巧借了位同乡侍卫。我与阿墨都从未见过苏家主,今日便叫他跟着,褚小姐这么问,可是看出了我这侍卫有何异常?”
“没有。”褚暨摇头,随即看向梁墨,“你只来曜京几日,为何还带了浮光卫?难道之后不回东阳吗?你去哪里?”
“父亲来信我和南小姐一同要去青州。”梁墨道。
“青州?”褚暨惊讶。
南叙也奇怪,起初只是以为梁墨刚好在青州有事办,没想到竟然是听先家主之命和她一道。
“那南小姐去青洲做什么?”褚暨又问到。
“青州吴府是祖母旧宅,祖母故去,吴家已无人,我作为后人,每年都会去打理。”南叙答道,“不知先家主要阿墨与我同行,是何原因。”
梁墨摇头:“他没有说。”
这时马车停下,苏管家说道:“诸位大人,我们到了。”
几人下车便见苏家主在门口相迎,苏家主肌丰骨匀,笑起来脸上有深深的酒窝,看到他们下马车道道:“梁家主,南孙小姐,快快请进。褚小姐也来的这般快,一路辛苦,菜已备好,快入座吧。”
大伙见礼后,便随着苏家主入院,六月花繁,苏家主应当是把花铺所有能开的花树都栽了几棵在院子里,好个美不胜收。
会客厅酒菜早已备好,苏家主请他们入座。
“今日请各位来,是答谢诸位光顾我苏家客栈。”苏家主入座后拿起酒杯,她的夫君闫郎君也随着举起。
南叙和梁墨举杯回敬。
苏家主又叹气道:“犬子之事实在是我的心头病,褚小姐风尘仆仆到达曜京,一来便到我苏家,这份情谊,苏某记得了。”
褚暨举酒道:“家主不必客气,我本就会来曜京,举手之劳罢了。”
丰盛午宴散后,苏家主便领着他们去见苏十三。
他住在南边的小院里,木门半掩,迎面是方方正正的青石天井,墙角几株翠竹斜斜探着。他们随着苏家主走进去,几人震惊,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座小木屋,房檐下挂着鸟笼。院里也没什么摆设,墙根码着半人高的柴火,几只猫儿狗儿在柴上晒太阳,南墙下支着竹编晾晒架,此刻搭着几件浆洗得发白的棉麻衣衫。
苏十三在屋中写字,榆木书桌上摆着砚台和半卷古籍,他听到脚步身后徐徐抬头,整理衣衫,从屋内走出。
少年身形略瘦,脚步轻柔,但笑容温和,隐隐看出脸上有和苏家主一样的酒窝。
“见过母亲。”他抬手作揖,又对着旁边的几人行礼,大伙忙回礼。
“这是来参加问心会的几位家主和公子小姐,过几日你也会去,今日便同他们熟络熟络。”苏家主说罢以有货物要验收为由,匆匆离了小院,也不知是要验收如何贵重的物品,跑的如斯快。
苏家主走后,苏十三请他们去后院会客的地方,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套简陋的桌椅,其实就是墙角搬了几个木墩子在石板前。众人惊讶又觉得有意思,纷纷入座。
褚暨先开口道:“苏公子似乎并不惊讶我们的到来。”
苏十三浅笑:“母亲月月会请一些好友来我院中,诸位不是第一批。”
“苏公子一点都不觉得家主啰嗦吗?”南叙惊讶道,“我祖父若是月月都会邀几个风水先生来我院中,我实在受不了,一定会收拾包袱离家出走。”
“母亲富贵一生,不解我的清贫是情理之中,我无心家中产业,她自然忧心,所说所做皆情有可原。”苏十三边煮茶边说,“院中时常有人能来,我也可闲聊几句,也是不错。”
梁墨看着这小院,想起眼神躲闪落荒而逃的苏家主,轻笑,这母子着实有趣。
梁砚看着他煮茶还要一会,便说:“可否在公子院中转一会儿?”
苏十三道:“请便。”
南叙也跟着站起来,仔细观察着后院,后院比前院要大的多,苏十三种了好些蔬果。
院角有些围栏,其中一栏里养着几只鸡,梁砚看了看,这些鸡有的跛脚,有的少羽,还有一只伤了眼睛。与其他家的鸡圈不同的是,围栏内的摆设精致极了,倒像是做了个小庭院,显然养着不是为了下蛋也不为养肉。
其他几圈里的动物也是,都是病弱,且住的地方都干净温馨。
“这,这是老鼠吗?”南叙惊讶道,众人朝着她看去,只见她蹲着看向一个木盒,张行止上前,只见盒中有稻草,里边躺着一只瘦弱缺耳的老鼠,旁边还窝着一窝小老鼠。
“前几日我在街边的粘鼠膏上看到她的。”苏十三说道,“她极瘦,但大腹便便,我便带了她回来,可惜,少了只耳朵。”
梁墨惊讶,愣了一会才道:“今日见了苏公子,才知人间至善是何模样。”
“可人人都憎恶老鼠,它们偷粮打洞,又老是脏兮兮的,有时还会染病。”褚暨别扭道。
苏十三眼神黯淡:“不论是哪种生灵,不过是找食果腹,寻一安居之所罢了。它们不知自己会给人带来麻烦。”
南叙听罢,看向苏十三的眼神添了崇拜,又虔诚的看向木盒里窝着睡觉的小鼠。
这时苏十三道:“茶好了,诸位,我自己晒的,来尝尝。”
众人回坐,端起茶喝起来。
清风淡景粗茶,也别有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