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脑海深处传来阵阵悦耳的金属碰撞声,将沉睡的林檎唤醒。
是从几个月前开始,一直出现在梦里的声音。
林檎抬了抬眼皮,从地上撑坐起来,下意识环顾周围。
她现在在一辆公交车上,车内歪七扭八地倒着几个面色青黑的人,他们像是被一个无形的绳索绑了起来,在原地挣扎,却动弹不得。
他们面目狰狞,青筋暴起。见到来人,露出微微分叉的紫红色舌头,发出“嘶嘶”的警告声,倒像是被蛇妖上了身。
她怎么会和被上身的人在一块?
林檎揉了揉头,脑袋像被泡在水里一样混沌,无法思考。低头检视自己,身上没有受伤,重要物件俱在,手机没信号,时间显示是下午十二点半。
她恍然,原来是误入了领域内。
摸了摸腰后,林檎决定深入领域内寻找那个一直出现在梦里的声音。
公交车车门是敞开的,但有一层淡蓝色的薄膜笼罩着,林檎思索一番,试探着伸出手,没什么感觉。她从被绑起来的人头上拽了根头发,往前走了一步,却被薄膜拦住了。
是一个既能防止妖怪进入,也能防止被上身人跑出去的阵法。
“看来这个领域内有捉妖师……”她在心里嘀咕。
“叮铃铃……叮铃铃……”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林檎丢掉头发下了车,进入密林内,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丛林虽然遮天蔽日,却没有鸟兽虫鸣,安静得过分。树木繁茂,没有成形的路,但好在林檎天生神力,过不去的地方直接大力掰断就行。
前进了约一公里,她拨开层层厚重的榕树叶,眼前豁然开朗。
面前是一座带着巨大花园的、残破的哥特式教堂。
教堂整体色泽偏灰暗,类似两三百年前安替卡尼亚的建筑风格,主体庞大但残缺破败,最左端处像是被撕裂了一般断开。建筑外表装饰了大量的彩窗玻璃,有的玻璃已经碎裂,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显示出瑰丽而诡异的感觉。
环布教堂周围的规则式花园分成了四个部分,有数十个人身蛇尾的妖怪分布在其中,有规律地巡逻。花园内种植着紫黑色不知名植物,风吹来,也带来了混合了动物尸体的腐烂味道。
“叮铃铃……叮铃铃……”
那个声音,是从教堂内部传出来的!
林檎顺着声音,从侧边破碎的彩窗爬入教堂。
靠近了花圃,那股腥臭腐烂的味道越发浓郁,隐约还能听到牙齿咀嚼的声音。凑近了看,高灌木丛里长出了开满牙齿的深紫色的重瓣花朵。
她努力忽视掉肺部的不适感,和花圃保持一定的距离,小心前行。
不远处有两个蛇怪正在交谈,她猫着身子走进近。
“……有外人闯入了塞拉大人的藏宝室!现在被大人抓住,让我们过去……”
它们的语言类似卡奥斯联邦的通用语,也是九州学生从小就学习的外语,对林檎来说不算陌生。但遣词造句格外奇怪,还掺杂了一些晦涩难懂的专业名词。
被“塞拉大人”捉住的,是那位捉妖师吗?
见其中一只蛇怪往自己的方向走来,林檎后退几步,屏住呼吸。
蛇怪扭动着腰身渐渐走近,快要看到林檎裤脚,她趁它不注意,一个手刀劈过去。
咔嚓,没控制好力度,蛇怪的头颅叭叽一声飞出去,落在花圃里。
林檎小心地将尸体靠在一边,转而看向头颅,那些花朵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挥舞着枝丫朝着头的方向探去,张开花蕊,用细碎的牙齿咀嚼。
她默默地远离花圃,向花园中心走去。
经过刚刚说话的蛇怪的吩咐,花圃内井然有序的巡逻骤然被打散。领头蛇怪领着三四个体型更大一号的蛇怪进入教堂内部。
林檎趁乱,悄悄跟在它们身后进入教堂。
教堂前厅里萦绕着一股刺鼻的鲜血的味道,满地都是粘腻的黑色液体;每隔四五步,原本是石质雕像的地方被人形骨架替代,一直延伸到十几米外的中殿大门前。
领头蛇怪顺着黑色的地毯走到中殿前,推开了厚重的大门。
中殿一片昏暗,中间的船形洗礼池里冒起了黑色泡泡,有虫形妖怪在其中蠕动。
里面空空荡荡,没有其他蛇怪看守者,先把这几个蛇怪解决掉。
灵力瞬间激发,缓慢覆盖在林檎的手掌上。
她调整步伐,从暗处疾冲而出,背后环抱住大型蛇怪,自下巴处出拳,贯穿它整个脑袋。
大型蛇怪悄无声息地死去了,林檎把它拖到人形骨架的背后藏好,擦了擦身上被溅到的腥臭血液。
排在最后的大型蛇怪有所感应的回头,对上了林檎冷漠的视线。
咔嚓,脖颈被她捏断了。
船形洗礼池里的虫怪咕噜咕噜的叫着,腐烂的双眼紧盯着林檎,她面无表情地放倒第三只蛇怪,撇了虫怪一眼。
“叽——叽——!”虫怪大声尖叫。
大型蛇怪转身,只见一道身影破暗而至,浅红色的双掌直直朝着自己胸口袭来!
那手掌力重如千钧,将蛇怪的胸口打得凹陷进去。蛇怪倒飞出好几米,掉入洗礼池中,虫怪嘤嘤嘤地叫嚷着,蹦飞了出来。
领头的蛇怪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型蛇怪一个个离奇消失,只剩自己一个。
它张嘴欲喊:“塞——”拉大人……
林檎凌空翻转,右腿如钢铁般扫过,夹带着破空产生的噼啪脆响,直取它的脑袋。
血液飞溅,最后一只蛇怪也解决掉了。
整个教堂一片死寂,连虫怪也没有声音。
她抹了抹脸,捡起刚刚因为混乱而掉在地上的斜挎包,转从侧廊潜入。
教堂祭坛内。
祭坛正中央矗立着一个二人高的漆黑色十字架,一个青年呈“大”字形被铁链绑在十字架上,低垂着头。源源不断的血液自他身上流出,蜿蜒至蛇尾女人身下。
蛇尾女人托举着水晶球喃喃自语,尾尖蘸着血液在地上涂写。以青年为中心,有四分之三花砖的地面都写上了陌生的字符。
黑紫色的魔力在水晶球的周围萦绕,女人的低语窸窸窣窣,让人觉得颇为不适。
她就是塞拉大人?那绑在十字架上的就是那个捉妖师了?
林檎还欲再探,却见那个青年确无比地朝她的方向看来。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要藏起来,却又在看见那个男人的脸时顿住,微微睁大眼睛。
男人皮肤冷白,五官精致而俊秀,眼角微微向下,眼睛漆黑而无神;他的鼻梁高耸,嘴唇浅薄,整体带着淡淡的书卷气。
怎么长的这么像她的同班同学,那个究极社恐,神山也?
神山也,连续两年建筑学专业课成绩年级第一,拿了不少三好学生和奖学金。平时沉默寡言,一和他说话就跑——甚至社恐到独自一人完成小组作业。
她隐匿身形,将身体藏在承重柱后。
要救吗?
塞拉似有所觉,目光扫过纹丝不动的神山也,望向中殿的大门,那里一切如常。
它转过身子,继续书写。
魔力勾连着富含灵力的血液,夹杂着特殊力量的咒语,构成了一个精妙绝伦的魔法阵。
魔法阵的边缘,魔力不规则的晃动,隐约有什么东西快要冒出来了。
只差一点,就能完成献祭大阵了……
突然,死寂的角落里窜出一道人影,如一只轻快的小鸟般掠过,夺走了塞拉手中的水晶球。
塞拉摩挲着水晶球,口中发出低沉的咒语,魔力渐渐下沉到地面,与半干涸状态的血迹慢慢融合。
骤然被打断施法,塞拉阴毒的目光锁定住林檎:“又来一个?看来今天可以加餐了。”
说着,她张开长有尖锐指甲的手掌,扭动身躯,“嘶哇”一声扑过去。
林檎在得手的瞬间,就用覆盖了灵力的双手捏爆了水晶球。
这个水晶球的材质她有印象,是卡奥斯联邦古什么斯盛产的地下矿石,质地坚硬,延展性好,一般的灵力很难摧毁是很好的施法材料。但只要坚硬,就说明脆,只要力量够大……
诶?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
管你这你那的,林檎摇摇头,反正她力大无穷!
千百片锋利的碎片从水晶球内部迸射,磅礴的魔力喷涌而出,空气似乎也变得粘稠起来。
后颈发凉,林檎本能地向前翻滚,堪堪避过塞拉的攻击。
站起身,林檎右手蓄积力量,露出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利落地劈下。塞拉双手横在面前,勉强抵挡,却架不住如千钧重的力量,手臂“咔嚓”一声断裂。
塞拉后退几步,嘶了嘶舌头:“你看着小小一个,力气怎么这么大?”
林檎嘻嘻一笑:“塞拉大人你是在夸我吗。”
塞拉甩了甩手臂,似是毫不在意,又与她扭打起来。
林檎动作简单,一招一式只是普通的横、扫、踢,但动作干脆利落,拳拳到肉,饶是塞拉外表覆有坚硬蛇鳞,也受不了她的攻击。
至于塞拉,能看出的它平时是施法居多,动作变慢,但招式狠厉。即使动作再快,林檎身上也难免挨上了几爪子。
几回合下来,双方都讨不得什么好。
缠斗了好几分钟,塞拉的动作渐渐慢下来,终于,林檎找到机会,一个鞭腿扫过去,攻击塞拉的腹部——却没想到蛇尾反而缠上了她的小腿。
塞拉用力一拉,林檎酿跄几步摔倒在地,粗壮的蛇尾便趁机缠上她的腰。
她的下半身被控制住,动弹不得。蛇尾缠得极紧,血液流通不畅,逐渐变得麻木
“呵呵,小东西,”塞拉掐住她的脖子,用带着诱惑的声线在她耳边轻语:“你的资质很不错啊,要不要跟随我,跟随我们伟大的阿斯莫德大人呢?”
林檎感受到喉咙处涌上来的腥甜,艰难道:“谁啊?不认识,估计不是什么好人,我不……”说到最后,字眼几乎是挤出来的。
痛,好痛。
塞拉的指甲深深陷入到她的皮肉之中,呼吸被截断,吸不进一丝空气,直到世界也安静下来,只剩下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