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绾绾手腕微微用力,收回九转玲珑针。
那几缕“暗红”丝线和显露一角的蛊虫瞬间失去牵引,重新隐没回九皇子的喉管深处。
林绾绾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刚才的“生息探脉”耗费了她大量心神。
她转过身,面对着萧景珩,声音虽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字字清晰:
“九皇子殿下,绝非死于单纯的玄冥寒毒!他是被人灌下剧毒之物,并以此物为引,再在体内种下了致命的‘噬心蛊’!蛊虫吞噬了毒物药力,在心脉中疯狂繁殖、噬咬,最终导致殿下心脉崩裂,窒息而亡!”
林绾绾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而这一切的源头,也正是‘噬心蛊’最渴求的药引——血凤凰木!若是用种子为引,效果更甚!”
石洞内一片死寂。唯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林绾绾因激动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很好!”
萧景珩的声音在石洞中回荡,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肃杀。
“证据…齐了。”
他的目光转向林绾绾,带着一种交付重任的决断。
“明日太后寿宴之上,便是这种子…焚尽妖妃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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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慈宁宫。
丝竹管弦,袅袅不绝。
金碧辉煌的殿宇内,暖炉熏香,驱散了深冬的寒意。
太后端坐于凤座之上,满头银发梳得水润光滑。头戴赤金镶东珠的抹额,身着绛紫色绣金凤祥云纹宫装。
面容虽显老态,眼神却依旧锐利,浑身透着久居上位的威仪。
只是那眉宇间,却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和病气。
皇帝萧胤一身明黄龙袍,坐在太后左下首,面容威严,眼神却有些飘忽,带着一丝阴鸷和心不在焉。
贵妃柳轻眉也盛装出席,坐在皇帝下首。
她穿着正红色绣金凤牡丹的宫装,满头珠翠,妆容精致艳丽,眉眼间带着志得意满的春风。
她端着酒杯,姿态优雅,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全场。
殿内,宗室亲贵,后宫嫔妃,三品以上命妇济济一堂,觥筹交错,笑语喧哗,一派富贵升平的景象。
然而,在这浮华的表象之下,暗流汹涌。
前几天,天牢逃犯,荧惑妖星的风波尚未平息,紧张的气氛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每一个人。
“太后娘娘,”贵妃放下酒杯,声音娇媚如莺啼,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今日是您的大寿,普天同庆。臣妾特意为您寻得一件祥瑞之物,盼能为您凤体安康添福增寿。”
她拍了拍手,一名宫女小心翼翼地将一个覆盖着明黄锦缎的托盘捧了上来。
柳贵妃莲步轻移,亲自上前,缓缓掀开锦缎。
金光乍现!
托盘之上,并非什么花草,而是一尊通体由赤金打造、镶嵌着无数璀璨宝石的九尾凤凰钗!
那凤凰造型华美绝伦,展翅欲飞,九条尾羽不仅纤毫毕现,还各自镶嵌着不同颜色的宝石。
流光溢彩,贵气逼人。
尤其是凤凰口中衔着的那颗龙眼大小的东珠,圆润无暇,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整个凤钗衬托得更加如同神物!
“嘶--!”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贵妃好大的手笔!
先不说这凤钗价值连城,单那颗东珠,就是举世罕见。
再者说,九尾凤凰!这是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佩戴或制作献礼的规格,贵妃此举,逾制之心,昭然若揭!
太后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眼神掠过那华贵到刺目的凤钗,并未见太多喜色,反而是多了些许冷淡。
她淡淡颔首:“贵妃有心了。”
皇帝萧胤看着凤钗,眼中也闪过复杂,但并未出言制止。
柳贵妃享受着众人或艳羡或敬畏的目光,脸上的得意更浓,她微微屈膝,声音带着刻意的婉转:
“臣妾知晓此钗或许逾制,但凤凰乃祥瑞之尊,九尾更是象征福寿绵长。臣妾一片赤诚,只盼太后娘娘凤体康健,福泽万年。还望太后娘娘笑纳...”
“将逾制说成祥瑞和孝心,真是放肆!”
一个带着雷霆之怒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大殿门口炸响!
所有人循声望去。
只见太子萧景珩,在两名内侍的搀扶下,缓慢踏入慈宁宫。
他穿着素白蟒袍,嘴唇毫无血色,甚至看上去比平日更添几分病容。
他时不时掩口发出压抑的轻咳,每一次咳嗽都让他单薄的身体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倒下。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缓缓抬起,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全场,最终死死钉在柳贵妃的脸上,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笼罩了整个大殿。
他推开搀扶的内侍,手直指向大殿中央那支金光刺眼的九尾凤钗,声音不高,却响彻每个人耳边:
“柳氏!你好大的胆子!九尾凤凰,乃中宫皇后尊仪!东珠之贵,唯天子、太后可持有!你区区贵妃之身,只是协理后宫,暂代皇后之职,竟敢僭越至此!“
”以祥瑞之名,行僭逆之实!”
“此等大逆不道之物,也敢献于太后寿宴?你是视祖宗礼法为无物,还是…意在染指凤位?”
太子的话,如同在滚油中泼下了冷水,瞬间引爆全场。
所有人都被这毫不留情,直指核心的指控惊呆了!
柳贵妃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死,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她精心营造的祥瑞光环被这当头痛斥撕得粉碎,羞辱和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看向皇帝,眼中充满了委屈和求救。
“陛下!陛下明鉴!臣妾…臣妾绝无此心!太子殿下这是血口喷人!臣妾是一片孝心,天地可鉴啊,陛下!”
柳贵妃带着哭腔,声音委婉动听,试图以情动人。
皇帝萧胤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在病弱的儿子和惊慌失措的爱妃之间逡巡。
柳氏的逾制他心知肚明,但太子的当众发难,无异于在打他的脸!
皇帝一拍龙椅扶手,怒喝道:“太子!你病体未愈,胡言乱语什么!贵妃一片孝心,岂容你随意污蔑!还不退下!”
“污蔑?”
萧景珩猛咳几声,气息更加不稳,但黑眸中的锐利却丝毫未减,反而更盛!
他毫不畏惧地迎上皇帝震怒的目光,声音里满是悲愤:
“父皇!儿臣是否污蔑,自有公论!但九弟惨死,尸骨未寒!真凶尚未伏诛,有人却在此刻以祥瑞之名,粉饰太平,其心…当怎只为孝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