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皇子住了三日,眼瞅着三日水榭阁里的各式汤药补品不断,连主子用的冰块儿都用上了。
可平芜的面色却不见好,反而愈发憔悴,就像那温室的花朵一般易碎。
日复一日地醒来便坐在那四角案牍前,隔窗往外看去了。
已入了盛夏,那树叶是茂盛的,恰逢今年闰月,只八月份更长,树上的知了猴叫个不停,吵的人耳根子都快起茧。
平芜却似听不见似地。
整张瓷白的小脸在日光下显得几近透明,只那双桃花眼半阖着,一双玉手却半搭在膝盖上,淡淡望着窗外的绿影。
长睫掩面,若非那轻颤的睫毛,好似真就入了定。
豆蔻进来时望见的平芜便是这般模样。
彼时轻手轻脚地靠近,将那汤药放在案牍上,可平芜却还未察觉。
连着韶华也站着,默了一会儿,终是怕那药凉了失了药性,遂才不得不出声开口提醒着“姑娘,药快凉了。”
闻此,那边的人儿才似活了过来。
纤细的手指微颤,愣了半晌才转身,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那口气却淡淡的“放哪儿吧,你们退下。”
遂又转身重新望着窗外出神去了。
又是如此。
往常她们退下再进来时那碗汤药已经见了底,可姑娘的身子却每况愈下。
反眼瞅着屋内那株快枯死的绿植徒生了新意,现下只那处叶子绿油油的,观着,尤为茂盛了起来。
“姑娘,二殿下嘱咐过了,今日必须得亲自看您喝了药才能退下,不然,我们就要被罚了。”
咬了咬唇,韶华实在不能再搞砸了这桩差事,遂即说完便拉着豆蔻跪地,砰砰朝着平芜磕起头来。
那声音似是还算响亮的,只一声声地闷得人发慌,这下连声音都发着颤。
抬首,一双眼睛还蓄着泪,那泪水盈盈着,连唇色都有些发白。
平芜看着,只细细捻了手中的一方帕子,指尖微微蜷着,过了三秒,遂才开口“把药端过来吧。”
“谢姑娘,奴婢这就伺候您用药。”
抹了眼泪,韶华遂起身,只将那碗黑乎乎的汤药似献宝一般地呈上去。
“……”
白皙的手指接过,垂眉看了会儿,遂拧眉将其一饮而尽。
那药大抵是苦涩的,这会儿倒像是嘴巴里吃了黄连,恨不得将胃里的苦水都吐出来。
饶是豆蔻心细,此刻将一颗蜜饯塞进平芜嘴里,椭圆的,泛着丝丝的甜,遂才没将药给浪费了。
见此,韶华遂才将心放到肚子里,只道了身告退便要躬身离去了。
可半路却被平芜拉住了袖子,那细弱的嗓音带着病气,眼神却透着坚毅,此刻连攥着韶华袖子的瘦弱手指都发着颤“我要见二皇子。”
眼尾红着,像染着泪。
“二皇子近日都在禁足,尚不能出二皇子府半步,尤是姑娘也是得避嫌的。”
“禁足?”
闻此,平芜不忍皱眉,那二皇子虽被缴了私盐上报给了汤帝,可也曾听闻受了下赏,如此也该功过相抵。
不若那日她怎会无故被擒?
“是,但详细的奴婢不知,奴婢还有事,就先退下了。”
豆蔻和韶华复行一礼,现下却一刻都不肯多待。
平芜愈想着,便觉得此事不对劲,也曾想过冲出门去一问究竟,可她连门都出不去。
只门口不知何时派了两名守卫,那两名汉子站着于门框一般高,现下腰间还带着佩剑。
见着她便开口是一句姑娘请回,饶是她想去院内也难如登天。
转身,缓缓入了内里,只眼神望向一旁刺绣用的剪刀,半晌遂慢慢笑了。
一周后,张闫上门如期为平芜诊脉。
一道眉头紧皱,片刻看了一眼某人毫无血色的面庞,冷哼一声,遂才起身出了内室。
“殿下若是不想她活何必要磋磨我?如此还以为是我赶鸭子上架,草菅人命了不成。”
甩了衣袖,现下连胡子也飞起来,那双眼睛睁得圆圆的,似是怒的,连着口中喘了几声粗气。
拎起药箱作势要走。
“张大人何故?她不过是些许气虚之症,加之受惊,如何使你生了恼意不肯医治?”
伸手拽住了张闫的衣袖,想是有几分困惑地,现下连手中的茶也放了下来。
“我不肯医治?二殿下好大一顶帽子,先前这姑娘本就不是个好底子,现下一个礼拜过去了,若真按时服用了我的方子,如何会亏损如此严重?”
说到这,张闫几乎瞪眼,他气,还气得不轻,但看在汤朝还有几分薄面,现下倒也安然落了座。
“张大人方才说她身子日益虚弱?”
虽此前她确有不按时服药,但好在四日前他便得丫鬟督促其一日三餐,这期间未曾断过,连膳食也有多注意。
怎会如此呢?
皱眉,却以眼神示意丫鬟上前为其沏了一盏新茶,那雨前龙井,是皇后宫里少有的珍品。
莫说是尝,就连正儿八经的,有人连见都没见过。
“二殿下不知?”
低头喝了一口茶,张闫遂也察出了不对,只轻声放下茶盏,这会儿倒敛了先前的戾色。
坐了半盏茶的功夫,汤朝手中遂又多了几道药方子,待到人走远了,静坐了半刻,遂转身招呼来平芜身旁的丫鬟来问。
“近日她干些什么?”
“姑娘近日似是想通了许多,不似以前忧心忡忡,只配合我们吃药,待到中午或晚间便很早就睡下了。”
睡了?
闻此汤朝哂笑,若真是睡了,那他也不至于今日挨这一顿骂。
遂挥手屏退了婢女。
可韶华却没走,只半蹲了身子行礼,抬首却似想起了什么“姑娘前几日嚷着要见您。”
遂抿了下唇,倒不说了。
“知晓了,记住,今后你们都不许让她离开视线半步。”
说罢,便将手中那沓方子往其手心一放,抬脚去了颉芳阁。
颉芳阁,地如其名,当中多种植些花草树木,现下因着季节之故,院中只常开了些栀子与木芙蓉了。
红白相应,倒也成趣。
推开门扉,只一道身影静静地坐在那处矮几前。
一双纤细的手指淡淡拖着脸颊,只那半面绣着迎春的衣袖耷拉着,此刻露出一寸莹白的细腕来。
柔软的,透着淡淡的馨香。
汤朝靠近不过三步,平芜遂转身,那双眸子带着些许淡然“你来了。”
落了座,平芜亲手为二皇子斟了一盏茶
“为了他,你真要如此吗?”
“什么?”
他说的快,且平芜尚没有听清,遂张着一双眸子轻轻地往汤朝面上看去了。
可他不语,只看着平芜的指尖,那处破烂着,像是急着赶制什么绣品似地,无故被人捅了十几个针眼。
双手都有,且深,内里看,还冒着血眼。
他道那些汤药没用,原不是没用,是入不了她的心。
垂眼,唇边溢出一抹笑,无名的,竟有丝丝苦涩的意味来,像是被这天气闷地,胸口有些堵得发慌。
“二殿下,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收回了手,却也不躲,现下还裸露在外面,倒显出几分挑衅的意味来。
“羌姑娘严重,这体表乃来自于父母,我自没有资格替你来做决定。”
捧了那盏茶,汤朝说着,却没饮用,只在手中兀自攥了一会儿,遂才放下了。
“二殿下确没有资格,却将我无故撸来这你府上,只是不知你是想将我置于何地?”
此话说得显是夹枪带棒的,若论着气,平芜心里大抵是有些的。
其本是太子府上的奴婢现下来了二皇子府中,来日就算回了东宫又如何能洗涮身上的嫌疑,取得太子信任?
二则,二皇子口口声声说没有资格,那为何如此困囚她?只当她是只任人圈养的鸟儿吗?
难不成她应该对他感恩涕零,谢谢其近日的收留之恩。
如此打了巴掌再给她颗甜枣。
真当她是分不清是非的孬种吗?
“羌姑娘,我知晓你心中有气,可现下你我同在二皇子府,我尚在禁足,你也亦然,纵然你有万般不愿,也还请保护好自己的身子。”
望着平芜,其一双唇角却还扬着笑,似是不恼。
“至于旁的事,待我解了禁足,自会给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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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
说罢,便欲转身就走了。
“为何现在不能说?”
转身,一双桃花眼含着惑意,现下一双蛾眉紧蹙,倒有几分难懂的意味在里头了。
可汤朝却不答,只停了脚步,连手边推门的动作也跟着一顿,三秒,才回了头。
语音微凉“有些事情,需眼见为实。”
平芜再次被困住了。
只这次她终于好好吃药,吃饭,除了发呆便是无事可做了。
一日她手痒还想拿那帕子来绣花来着,却被豆蔻告知那些东西被汤朝下令派人扔了。
饶是今后带有锋利和刀口的东西都不能在这室内。
两个丫鬟豆蔻和韶华也依照命令无时无刻不跟着她。
除了如厕,连睡觉都要派人守夜了。
如此,二皇子府内有人传闻那羌奴生的定是美艳绝伦,竟能先行入宫勾了太子心魄,现下又惹得二皇子对其爱护有加。
是个精致绝佳的妙人儿。
可与这些正面流言而来的便是些唾骂,那消息传的快,竟连二皇子禁足的消息都被盖了过去。
此刻在民间流传一时。
东宫。
太子独坐在书房内,只身下还有一只狸猫在膝间酣睡淋漓,看那模样简直过得悠哉悠哉。
修长的手指一下下地抚摸着小家伙的后颈,惹得其酣声连连。
“舒服吗?”
没人应答,汤徵却还在用手指逗弄着。
此时一人从天而降,待脚尖沾了地遂叩首“太子殿下。”
“打探到什么了?”
自那日平芜未回府中,他便要求与其战队的各家代表上朝时,极力举报弹劾二皇子,原以为还有些气色。
现下却只得到禁足延长的消息。
“二皇子被罚禁足宫中半年,无召不得入宫。”
闻此,汤徵顿了顿,只狭长的睫毛乌黑,此刻自鼻梁上缓缓投出一道阴影来,笼罩了他的脸。
“养私兵这等大罪他既都能逃过?”
唇间带着笑,可语气却是波澜不起的,平静如一面无风无雨的湖面,缄默无声。
静得让人发慌。
“太子殿下……”
观其眉宇带着,连唇边带了一缕笑看起来也像轻讽,程安欲说些什么,此刻却被汤徵打断“罢了,到底是皇后救了他一命。”
遂欲挥退程安。
“殿下,属下还探到一个消息,不知……”
还未说完,汤徵反倒意有所感地指尖跟着一颤,现下不知勾扯了阿狸的哪根软发。
现下凄厉一声竟兀自跳下去跑掉了。
“殿下。”
唯恐被咬到,程安欲上前去看,汤徵倒在此时扬了眉,似是绕有兴致“说。”
“听闻羌姑娘自入了二皇子府,现下二皇子对其恩宠有佳,不仅赐其颉芳阁居住,还……”
一面说着,却又跟避着什么似地,现下又低下了头,眼神有些不敢往太子那面去看了。
反是汤徵轻笑,一双内褶的桃花眼微扬着,当中乌黑的瞳孔犹如深渊,望着让人无故胆颤。
一双长指半搭在桌面上,圆润的指腹摩擦着指尖的细纹。
“还有什么?”
“还特意暗地里请张大人为其调养身体,外面还传说是被惯养着,连针线活都不让做,连绣花针都撤走了。”
说着,声音愈小,连着最后一字吐出,便是感觉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了。
“呵~”
喉间溢出一抹笑,挥手却让程安退下了。
原以为太子殿下会大怒,但好在竟也表现得极其淡然。
只今日之后,那街巷编排的话本无故被人换了一圈,主角由先前的汤朝和平芜,现下已然转变成了太子和平芜。
多少人觉得疑惑,遂在昔日听书的茶楼间细细问了那劳什子铁嘴,只听说书的人说自己是被人蒙蔽,为了钱财才编出些二皇子与那羌奴的风流轶事。
如此那说书的被骂的狗血淋头,那原先一波爱慕太子的人又重新追捧起来。
这下任二皇子府的任何事情在街坊内都惊不起任何一道水花。
“简直欺人太甚!那徵狗敢如此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