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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2章 难生恨

作者:过沁糖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日子久了,她才得知,汤徵实为汤之七子,因其早年丧母,故而失了帝宠,恰逢时运不济,遂被人推了出来,当做一枚棋子。


    两人生活得既不生分,唯余在饭桌之上微微错开的眼,则给平芜一种微微的挫败感。


    可近日汤徵回来的越来越晚,连她特意给他留的馒头都冷得生硬,夜色朦胧也未见人影。


    平芜为此感到疑惑,直至生了些怒意,待到酉时三刻,才再也不惯着某人。


    只上前一脚,生生踹翻了走廊里安放的碗筷,连着那洁白的馒头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其一手掀了案牍,大骂道“啐,去你的白眼狼!”


    可这一幕恰巧被廊檐下的某人听到,只见其一手提着她最爱的桃花酥,身着玄衣,玉面无私,恍若神邸。


    眉梢微微染了几分惑意,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平芜为此顿感有些心虚,连眼都不敢抬起来与其对视。


    那桃花酥是她故意那送饭小厮去无意说给他听得,原以为其不会放在心上。


    而今,过了数月,他却提溜着她最爱的桃花酥回来了。


    “怎么了?”


    一声清寒的嗓音传来,恍若晨时采撷的露珠。


    她这时才轻轻抬头望着他,触及到他眼里的一抹关切,又突然笑开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里面水光潋滟,算得上是媚水秋波。


    “好吃。”


    平芜爱喜甜食,食桃花酥也做不了假,只睹物思人,却唯恐其觉得她别有用心,现下只好先入为主,只一口桃花酥,便潸然泪下了。


    “怎么哭了?”


    语气清冷,若非看见那将蹙的眉,平芜怕不是觉得她的计划功亏一篑。


    如此哭得越发卖力了起来“你也知道,我阿母如今了无音讯,这桃花酥,平日里都是阿母为我亲自来做,如今却变了味道,连阿母也不在了。”


    容词恳切,平芜哭得肝肠寸断,那样子好似剜心刻骨之痛。


    泪珠自眼底决堤,一颗颗,一滴滴,分明是晶亮的,低落在指尖,温度却又凉的吓人。


    汤徵碾碎了一颗,任凭珍珠玉碎,放在嘴里细细品尝。


    咸之又咸。


    再低头看看怀里的人,她分明如此娇弱,仿佛院内新开菡萏的蓓蕾。


    柔弱无辜。


    汤徵面上却只保持沉默,连着颤抖的指尖也被他藏在袖中巍然不动。


    “我出不去梨园,想是此生都要老死宫中了……”


    平芜作势起身就要去为阿母寻死,不料却被一旁的男人拉住了臂弯。


    半晌,他才悄悄靠近,用粗糙磨砺的大拇指靠近平芜的眼尾,替她轻轻擦拭了眼尾几近干涸的泪痕。


    她生的白嫩,只是一哭,连鼻头眼尾都像晕染了胭脂色。


    “不日,你就可以自由了。”


    汤徵说的极轻极慢,又好似下定了决心,要用什么来回报似的,留下这句话便彻底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平芜有片刻的愣神,甚至连他去的方向也没能弄清楚。


    汤徵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会留下一张字条,说今后不必给他留饭,他已经用过了。


    可平芜会习得一手好字,临摹一张好帖的名气却越来越大,有人知晓她收留了汤国质子的事情,遂宫中不少穷困潦倒的人也到她这儿来讨一碗饭吃。


    平芜给了,且连院里的阿猫阿狗都给了吃食。


    有他们作陪,平芜白日里就练练书法,午时就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有这些小动物作陪,她生活得还算惬意。


    她与汤徵已经两月未见,可却跟已经习惯了似的,总要固执地给他留一碗饭,再少也会是一个白面馒头。


    虽他不再挨饿,且不论他在哪儿能吃饱饭,可在平芜这里,也还会顾着平芜的面子,小口小口地用上一些。


    譬如今日,汤徵回来了,其身上惯穿黑色,如今沾染了血迹想是望不真切的,可那抹腥甜的铁锈味,在平芜鼻尖萦绕。


    “你受伤了。”


    伸出柔嫩的臂膀,宛若某个花种的藤蔓般攀岩而上,其眸底染了一丝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心疼,只上前就要去看他嶙峋的伤口。


    汤徵不依。


    他只一面按着平芜的手,丢弃了碗筷,就着月光,席地而坐。


    夜色如墨,他本就生的仙姿玉貌,又因着受伤的缘故,月光映照着他的脸上就更显得惨白。


    此时外面却渐渐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并而来的还有天边映照的火光冲天。


    “外面……”


    望见了火,平芜顿时面色煞白,忍不住往旁边人的怀里钻。


    她见不得火。


    许是对阿娘离开之时那场大火心有余悸,现如今对一切亮光的东西都变得有些畏惧。


    汤徵将其搂进怀里,非要用身体余温灼烫了她才好,顺便用细长的手指挡在她眼前,替其遮挡了大部分的火光,“是炮火。”


    只一句,平芜颤抖的身体平静了下来,可忽又想起了什么,又只觉得遍体生寒。


    “边境起了战事?”


    面对眼前人稍稍错开的眼,那样子她见过,平时是默认的意味。


    是她荒诞了,怎得不知,身边人是汤国质子?


    莫非他以为自己是那为了报母之仇,而全然不顾家国沦丧的混账吗?!


    不知是气得狠了,顿觉胸口憋闷得厉害,其音线微颤,眼尾重新红了起来,不觉挣脱了束缚。


    她只恨不得一口气上不来而今生生憋死了自己才好。


    “明日你就可以自由了,阿芜。”


    那人却说得极缓,语调好似江南水乡的软糯细语,连一双眸子也变得晶亮起来,好似在庆祝着什么。


    “我要的不是狡兔死,走狗烹,百姓的流离失所!”


    平芜大怒,望着那双粲然的脸,脸色蓦地变白了,其先是一双美目圆睁,后又低头噗嗤嗤地笑了起来。


    她知晓到底自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她被利用了。


    得知真相,平芜只觉得可笑极了。


    “阿芜,任何事情都有代价,为救你阿母有求于我,以身做饵,我自当会讨些利息。”


    他失了以往的清冷,反而眉间染上一缕狠辣来,这让人不由得脊背发凉,平芜只觉得一股凉意自尾椎骨从下而上蔓延,泪意浸润了眼眶。


    “是我看走了眼,原以为一饭之恩能让你感念在怀,而今你既有更大的志向,从此,你我之间一笔勾销,阿母的事我不再求你。”


    平芜悲愤,与其拉开数步距离,只伸手随意撕扯了青花刺绣的衣摆,扔入风中,散在泥泞里。


    割袍断义,她这是要做实了。


    “你当真如此?”薄情。


    薄情二字自不当说出口,观其决然,汤徵目眦欲裂。


    想来自己左右不过是把好刀,先是其自己使他蛊惑,而今又被其凉薄失了体面,自也不再言说。


    只身体愈发僵硬着,不肯挪步。


    “七殿下请回。”


    平芜不见他,自当背过身去,下了逐客令,只留下一道纤细的背影在风中独立,宛若风中残荷。


    泫然欲泣。


    换做往日,平芜哪会这样唤他,怕是生了怒意也惯会挂上白眼狼的名头。


    而今如此行径,饶是他实为泥人,也尚有几分脾性,遂只好甩袖离去。


    过了二更天,已实属难眠。


    “阿母……”


    平芜蜷缩了手指,一滴眼泪自面颊滚落,容色戚戚,好不怆然。


    “自是不舍,为何要撵他走?”


    一灰色衣摆的小童依门而视,踌躇片刻,终是开了口。


    “未曾”。


    “你说谎,我方才都看见了。”


    平芜的身子颤了颤,知晓其是生了怜悯之心,又并未听到要害,才缓缓放下戒心。


    羽睫轻垂,缄默不语。


    殊不知这副模样落在小厮眼里又是一番可怜样。


    “你虽是公主,但也不受宠,我瞧着你与那质子倒有相似之处,不知你们又闹了什么别扭,罢了,来日我替你劝劝他。”


    话说着,就自顾自地入了梨园,打扫了一地残羹冷炙,到了半刻才回去。


    平芜并非不知其言外之意。


    可与其相依为命的阿母在一场大火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为此她整日郁郁寡欢。


    她先是去跪求了宫内盛宠优渥的贵妃,但是并不得见,无奈才去求了羌帝,奈何亲情浅薄。


    如此屡屡受挫,她以泪洗面,甚至一度为此生了死志。


    直到那日门前遇见了汤徵,才又生出了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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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她竟没曾想面上清冷的质子,私底下竟也包藏祸心,是个野心勃勃的主儿。


    不日,梨园漆红色的大门自内而外吱呀一声打开,平芜自当不明就里,遂起身匆匆去察看。


    原只瞥见一道背影,平芜仔细着伸出手,却无端攥住了一片竹青色的衣摆,再往上看,是一张极为冷淡的脸。


    “你……”


    “十五公主快些撒手,莫要耽误了七殿下回宫行程。”


    说话的乃是昨日夜里信誓旦旦要劝说自己与那质子言和的小厮,只瞧着如今绫罗加身,面色红润,连着平日乖顺的眉眼也泛着狡黠的流光。


    “回.宫。”


    平芜一字一顿,显是对此话生了些怀疑,可细想之下竟又觉得慌乱不已。


    “是啊,今日是七殿下返回汤国的日子,羌帝大喜,遂许了大赦六宫,不若公主以为如何出得了这梨园……呵,是小人多言了。”


    那小厮提到梨园,遂又跟忌讳似地闭上了嘴,殊不知只言片语便让公主失了力道。


    推搡间平芜只恍若是那随波逐流的一漾春水,渐渐软瘫在地。


    忽又生出了勇气,跌跌撞撞地就要跑到那长龙似的护送队伍里去,要见那人最后一面。


    “阿徵……”


    途中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之前还瞧见的轿顶,现下连个影子也彻底在自个儿眼前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阿徵……”


    平芜微微仰头,其静静攀附在地,裙摆形成花萼,恍若一株静谧盛开的幽兰,独自绽放。


    五年后。


    六月时节,只瞧着那细雨纷纷,接连下了数月,雨水湿冷的潮气好似要将皇宫都给沾染了去,惹得众人几近怅惋。


    “公主,这雨下得真大。”


    珠儿别着丫鬟式的双螺髻,生就一张满月脸,她本就年岁尚小,此刻看着窗外,一双细眉皱成了远山。


    忍俊不禁。


    许是久久未得回应,其倾身入了梨园,双手挑开珠帘,轻车熟路地入了内里,绕过一扇花鸟点翠屏。


    一女子对镜而坐,其身着一席大红嫁衣。


    只那双蛾眉微蹙,似薄雾雾霭,当中有无数哀愁,其双唇微张,唇比花娇,让本是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此刻也了却生机。


    “公主,你穿这身喜服真好看。”


    珠儿鲜少见其冠此华丽之服,今日一见,倒真正印证了那句,人靠衣装马靠鞍,公主比之前更加貌美。


    如此念着,珠儿上前,伸手就欲为其盘发试妆。


    “撤下吧。”


    平芜张口,就要求名为珠儿的婢女前去回应了内务府,就说婚服尺寸正好,不必再改。


    “可是……”


    珠儿还欲再言,这衣裳的腰身显是大了二寸。


    怎料抬头却见公主施施然摇晃的手,其眉眼略带倦色,知晓其不可多言,遂只道了声“诺”。


    也就是这时候,梨园外边有人通传“李公公到~”


    “阿芜见过李公公。”


    平芜起身,微微颔首,不如其他公主般屹立不动,此举也算是念其为羌帝宦官,有礼见过了。


    其实如若她如阿姐一般,自是不必为一介阉人折腰的。


    可奈何她在宫内并不起眼,能使得羌帝身旁的李公公亲自来跑一趟的,无非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十五公主请起。”


    一道尖细的嗓音响起,李公公先是上前仔细打量了眼前的人儿一番。


    凝脂鹅腮,弱柳扶风,瞧着样子颇为满意。


    她这模样虽算不上顶好,既不及羌地女子明媚,又相比宫中的诸多皇女甚至有几分逊色,可耐不住其性格温软,如此也算勉强胜任。


    看着丫鬟手中喜服,那和风鸳鸯妆奁上仍钗环遍布,似是已经穿戴过,只望着那张清秀的面庞,眼下不忍鄙夷,却也委实受下了这一礼。


    “衣裳公主可试过了?若是合身,咱家就去回禀皇上。”


    和亲乃羌帝的意思,羌帝乃为父,阿芜乃为女。


    这出嫁惯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饶是她有怨气也是不敢轻易显露的。


    “谢父皇,阿芜任凭父皇做主。”


    如此,平芜遂柔柔一拜,其声音细若蚊蝇,只低头间双面灿若桃花,那样子似有几分即将嫁人的羞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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