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孝惠章皇后殁后,胤祉和胤禩越发攀咬的紧,谁也不想放过谁。胤祉观察,连胤禩跪太多,腿疾发了,都要托着他那病腿上朝。
胤祉闹钟闪过一丝恶意的想法,要不下药弄他?胤祉来这里,大部分时候仍然遵纪守法,最多打小报告,也最有用。很少想出这样……不太光彩的手段。
但这想法一生起,就像卷曲的爬山虎一样,幽幽爬了满墙。
胤祉也不是真的想怎么胤禩,只是希望他好慢点而已。而且胤祉莫名知道,只要自己做了,一定会成功。
济兰正在翻看弘景的功课。有时候再有什么不甘,看着自己孩子拿一手歪歪扭扭的丑字,只能认栽。何况弘景难得从宫里回来,济兰不想让他不开心。
何况济兰有别的心事。那天她到外书房前,只是停顿了一下,没想到听见了胤祉模模糊糊说出的话。
“潜龙”?还是别的什么意思?济兰偷偷翻阅了家中藏书,却找不到出处。还被伊哈娜误认为,济兰这生完孩子转了性子,要好学上进了。
“我好学能有什么用……三爷不喜欢我,我就没处去了。”济兰嘟嘟囔囔。
这王府里所有人,只知道她进到宫里,当过学规矩的假丫鬟。却不知道,济兰的出身,比所有人都想的要卑微,低到了尘埃里。是以有时候,济兰得过且过的思维,和这些从小受到良好教养的贵女不大一样。
济兰看着弘景歪歪扭扭落下“守真志满,逐物意移”之句,忽然心跳漏一拍,不受控制想起了一件往事。
当初胤祉突如其来,嫌头发太长,要去修剪。没想到撞上敏妃葬礼,被康熙斥责。当时的胤祉很气不过,对济兰说:
“十三汗阿玛自己都厌弃了去,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女子!过是我不走运,撞上了他的霉头!”
济兰不知前因后果,也不敢贸然接话,却看见胤祉背手转来转去,自言自语:他真能一辈子不剃头吗?
在济兰视角里,胤祉脸色阴沉的可怕,叫她根本不敢说什么。只能用眼神追逐着似乎陷入了魔障的胤祉。
良久,济兰听见胤祉说:“啊,可以这样……”
太子复立不久,康熙那个一直没派办事务的十三皇子去世了。去世的原因很是古怪,太医如何诊断,也想不出身体还算强健的十三阿哥,怎么睡着睡着就去了。
济兰还记得,那天心情很好的胤祉,和他漫不经心拨弄的刀片:呵,破伤风,没想到真要了他的命。
那刀片看起来,和常见的用于剃发的刀片没什么不同。却莫名让济兰感觉,它和厨房里的刀具、侍卫们未出鞘的刀一样,寒光闪闪。
济兰心乱了,手下的笔一滑,拉出长长的墨迹来。弘景见状,连忙站起来,给济兰把比搁一边:“额捏,怎么了?”
“额捏没事,只是需要休息了。”济兰揉揉太阳穴,缓缓站起来。她确实该去小憩了,不然怎么没来由想过去一些毫无根据的事情。
济兰站起来,目光却有落在那“守真志满,逐物意移”上。
八阿哥胤禩的门客何悼是有名的书法家,被康熙请来矫正自己儿子的写字。这本《千字文》正是何悼的拓本。那字迹刚正有力,颇有风骨。
济兰对弘景说:“景儿,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么?”
弘景摇了摇头,夫子要求他先背熟了再说。济兰转过身,一字一语和他解释:
“能够持守内心的本真时,精神世界自然充实圆满;而过度追逐外物时,心志就会随之动摇流散。”
弘景不解地看着面前严肃的济兰。他觉得,现在的额捏好陌生,揣着手和阿玛别无二致了。想到阿玛,弘景瑟缩了。
“额捏,那,我是要在学堂里藏拙吗?”弘景其实不想去尚书房。他过去在王府里像只快乐的鸟,进了尚书房便浑身不自在。
而且弘景隐隐感觉到,他和弘晟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隔阂。那隔阂如同天埑,生生将弘景和弘晟分成两个等级。
“弘晟被康熙爷看重,你避着吧。是我这个做额捏的没用,你托生到我肚子里,是你不幸。不过,我不希望你太卑微,你们到底都是爷的孩子。”
济兰听了弘景的话,只是觉得悲哀。她原本只是因为想到胤祉过去可能做的恶事,出声提醒弘景。没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弘景怕是联想到他自己的处境了。
弘景立刻跪下来,攥着济兰衣服的下摆:“额捏,这世上只有我不能对额捏说坏话。因为没有额捏善心,我是不能睁眼来此地的。何况这世上除了王孙贵族,还有平民百姓,甚至罪臣贼寇。”
“儿子这辈子乘额捏的东风,到了天家做了诚亲王的庶子,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已经是天大的福分。”
“还请额捏不要妄自菲薄了。这世上,哪有完全的如意事儿呢?”
济兰叹气,将弘景扶了起来,托出了自己的秘密。济兰确实是诚亲王的侧福晋,但不是旗女,甚至出身卑微。
“你的额捏,不,你的娘。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后来又被卖入花街,好险才被你阿玛救下。”
弘景听到这堪比话本的往事,已经目瞪口呆。济兰说完,却是舒服多了。弘景说的不自觉安慰了她:她走到今天,已经是比这天下大多数人来得要强了。
“景儿,你要记住。”济兰拍拍弘景肩上的灰,“人生在世,总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额捏告诉你这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不是想拉你后腿。”
“额捏只是想和你坦诚相待。你看,我过去千般不好,挺过来了,终是风雨后见彩虹。”
济兰拿出手绢,温柔拭去了弘景脸上的泪珠。傻孩子,有什么可哭的,都已经过去了。但孩子心疼她这个额捏,总归是好的。济兰想自己曾打算流了弘景,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母子一翻互诉衷肠,未起隔阂,反而更亲近了很多。济兰走后,都春来找弘景,说他成熟了不少。
“总觉得现在你才是哥哥。”都春不满意,还好她还是比弘景高上些许。
都春低下头,看见弘景又在写那些鬼画符,发现弘景又在学那些杂书。都春疑惑,之前弘景不是因为被排挤,哭着说不学这些西洋数算了吗?
弘景把纸蒙住,不许都春看:“我想清楚了,我还是对我喜欢的东西多下功夫吧。这几日放假,我带你去传教士那里玩。”
弘景和胤祉傲裾,喜欢与传教士较劲,炫耀脑内的博识不同。用都春的话,她的二弟,好奇心过于深重,什么都想看,什么都想弄一弄。
都春这下不嘴贫了,她也想去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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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士那里看新奇。
这消息又传到了济兰那里,济兰又打报告给胤祉,说两个孩子想出门看传教士。胤祉原本在打量一瓶类似红药的东西,听了济兰的话,不满地放在桌上:
“怎么非要这个时候去。”
济兰不解,以前弘景也常去,胤祉也由着他去了。怎么这次,就去的不是时候了?
胤祉语重心长告诉济兰。他体谅济兰一片慈母心肠,只是现在传教士那里,事关紧要,景儿他们两个孩子,可千万不能牵扯过去。
“什么要紧事儿?”那群传教士不是还抱怨被看得紧,希望有朝中人士帮忙向康熙进言。这样的边缘人士,怎么会有连王子皇孙都怕的大事?
胤祉冷笑:“我那八弟,见他那腿死活好不了,要去传教士那里,开刀。”
济兰惊讶捂住嘴。都说刮骨疗毒,可若是真见了骨头,那这人也是不是残废,就是离死不远。这八阿哥,居然要去找那群传教士,干这开刀的事情?
难怪不要孩子们去。这稍有差池,怪到诚亲王府这里,可就不好说了。济兰连忙鞠躬,告诉胤祉,自己会去和孩子们说的。
都春和弘景都是懂事的早熟孩子,会理解阿玛的无奈的。
济兰赶紧回去给孩子讲道理去了。胤祉又可以独自凝神看那药瓶。胤祉也不是真想要胤禩的命。和胤祥不同,胤禩和他斗了20多年,也算是一个可敬的对手。
所以胤祉,只是叫人找了个由头,把传教士那边的酒精稀释了不少,让胤禩好慢点罢了。
几日后,雍正朝最难化解的问题:如何消灭所有八党,被胤祉交出一份满分答案。当然这个结果不是胤祉想要的。
胤禩手术动到一半,麻醉失效了。康熙曾经惊才艳艳、拉弓驯马的儿子再也不能站起来了。胤祉听闻消息,失态地摔了茶杯。
胤禩才是真正的八党核心,他一倒,十四皇子也不成气候。康熙对七阿哥的态度有目共睹,曾经风光无限的八贝勒,这就树倒猢狲散了。
陈梦雷不知其中细节:“恭喜三爷了,这真是天祝三爷啊。”
胤祉无言,以茶代酒,向天敬一杯。八弟,树大招风。说不定,还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济兰做梦,梦见了一件怪事。她看见一个美艳艳的女子,穿着花团锦簇的旗袍,漫不经心行走在王府的花园里。
她的脸很熟悉,像长大的阿月。可她脸上阴毒可怖的表情,却让济兰感到陌生。
“朱氏的孩子还在么?”
“回主子的话,那孩子进气少出气多,眼看着是不行了。”
济兰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有人下手害孩子?要知道生育对于女子来说,十死一生,经历了个中滋味的,谁也不会考虑这样的手段。为什么美妇会做这样损阴德的事情?
美妇不会回答济兰的问题,只是打开一红药瓶,把其中褐色的液体倒入土壤:
“她也是自作自受了。我只是调换了接生婆的镇痛药。没想到她命薄,就这么去了。”
“当初她嘲笑阿林没那个福气的时候,想过她也是无福之人吗?”
丫鬟低下头,不敢看美妇的表情。济兰却忍不住,冲了出去,抓住美妇的手:
“阿月,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