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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疏远

作者:降调曲与无名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起初,我以为魏云弥只是单纯喜欢瘦骨嶙峋的身材。


    她给我面包,我当她的模特——一场再简单不过的交易。


    午休的美术教室里,她专注地描绘着我突出的锁骨和肋骨,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眼神冷静得像在临摹石膏像。


    那时的我根本没多想。毕竟在教室里,她依旧被女生们众星捧月般围着,而我还是那个独来独往的繁郁。


    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除了那短短一小时的作画时间,再无交集。


    就在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那一天如同一颗投湖石子打破了所有平衡。


    美术教室的门虚掩着。


    我本该直接推门进去,但某种预感让我停下了脚步。


    门缝里传来熟悉的笑声,是魏云弥和她朋友们在聊天。


    她们的笑声像碎玻璃渣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云弥,你最近怎么老跟那个骷髅女待在一起?”一个女生用甜腻的声音问道,“她看起来阴森森的,怪吓人的。”


    我的心猛地一缩,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


    “就是啊,她身上有股怪味,你没闻到吗?”另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声响起。


    我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城中村出租屋窄小的通道永远照不进阳光,潮湿发霉的墙壁,永远晾不干的校服,那些我拼命用廉价洗衣服遮盖的气味,原来所有人都闻得到。


    我只是在自欺欺人地维护自己脆弱的自尊。


    这是什么值得被嘲笑的事吗?


    我屏住呼吸,等待魏云弥的回应。


    魏云弥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啊,那个啊……只是看她可怜罢了。”


    空气凝固了一瞬。


    “真的假的?”声音甜美的女生咯咯笑,“你该不会真喜欢那种类型吧?”


    “怎么可能?”魏云弥的声音依旧带着笑,可我却听出了一丝刻意的轻佻。


    “只是觉得她挺惨的,顺势帮一下而已。”


    ——只是怜悯罢了。


    我的胃猛地抽痛了一下,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原来如此。


    原来她接近我,不过是因为可怜我。


    就像那些施舍我面包的同学,那些用怜悯眼神打量我的老师,那些在背后窃窃私语的路人……她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那些赞美,那些专注的目光,那些看似真心的交流……全部只是为了侵入我筑起防线的施舍和伪善。


    就像人们给流浪猫投喂剩饭时那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我不需要怜悯。


    我转身离开,脚步很轻,像一只无声的猫。


    第二天,魏云弥像往常一样在午休时来找我。她站在我桌前,手里拿着一个红豆面包,脸上挂着那种熟悉的、阳光般的笑容。


    “繁郁,今天去美术教室吗?”


    我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手指紧紧地攥着笔。


    “不去。”


    “为什么?”她声音带着一丝困惑。


    “没兴趣。”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


    “那……红豆面包给你?”她试探性地把面包放在我桌上。


    我盯着那个面包,突然觉得恶心。


    怜悯的食物。


    “不用,我不饿。”我一把推回面包。


    魏云弥的笑容僵住了。


    “……繁郁?”她的声音低了几分,“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只是不想再陪你玩了。”


    她的瞳孔猛地骤缩,像是被刺了一下。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扯了扯嘴角,“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也不需要你的怜悯。”


    她的脸上瞬间变了。


    “谁跟你说我是因为怜悯才——”


    “够了。”我打断她,“我不想听。”


    魏云弥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她拿起红豆面包,转身离开。


    从那以后,我开始刻意避开她。


    午休时间我躲在天台,放学后直接从后门溜走。她往我课桌里塞的食物和纸条,我都悄悄地还了回去。


    但魏云弥没有放弃。


    体育课前,我发现课桌下多了一盒牛奶和能量棒。我盯着那些食物看了很久,最终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


    “有些人就是不识好歹。”林小雨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云弥,你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我没有抬头,但我能感觉到魏云弥的视线烙在我的脸上,如盛夏正午的阳光一样灼人。


    操场上,体育老师吹响哨子:


    “热身跑两圈!”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气血不足让跑步成为酷刑,可我不想用这种理由请假被当成异类议论。


    我裹紧宽大的校服外套,机械性地迈开腿,慢吞吞地跟在队伍末尾。


    阳光直射在塑胶跑道上,蒸腾的热气扭曲了眼前的空气。才跑了半圈,我的视线就开始发黑,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开始打颤。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身后整齐的脚步声。


    “慢点跑,云弥!”林小雨气喘吁吁地喊,“你冲那么快干嘛?”


    我回头,看见魏云弥和她的朋友们不知何时落到了我身后。她们明明可以超过我,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魏云弥的目光锁定在我身上,专注得让我毛骨悚然。


    她们在看我……


    这个认知让我浑身紧绷。


    一定是我跑步姿势太滑稽了。


    手臂摆动不协调?还是肩膀歪了?我试图调整姿势,却不小心左脚绊右脚差点摔倒。


    身后传来一阵隐忍的轻笑。


    血液瞬间冲上头脑,我拼命地加快脚步奔跑,想要逃离背后那群嘲笑的视线,可虚弱的身体很快就发出抗议。


    眼前开始发黑,耳膜微微作响,肺叶灼烧的感觉让我口干舌燥,一股撕裂肺部的血腥气直窜我的鼻息。


    “看路!”有人惊呼。


    我猛地抬起头,已经来不及避开前面的障碍。右脚绊到跑道边缘,整个人重重摔在滚烫的塑胶地面上。


    我的膝盖火辣辣地疼,手掌擦破了皮。


    “繁郁!”魏云弥第一个冲到我面前。她半跪在地上,手伸向我的,“你没事吧?”


    我猛地拍开她的手。


    “别碰我!”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盯着我,林小雨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嫌恶的东西。


    魏云弥的手僵在了半空。阳光照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颤抖的阴影。


    “我只是……”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我知道你只是可怜我。”我撑着地面站起来,擦破皮的手掌渗出了血珠。


    “但我不需要。”


    我转身离开时,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眼前的景象突然在视野里失焦,模糊成晕染开的水彩画。


    我听见有人在尖叫,感觉到了一双手接住了我下坠的身体。


    黑暗降临前,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魏云弥放大的脸。她的眼睛里没有怜悯,只有担心和……执着。


    医务室的消毒水气味刺鼻得让人想吐。我睁开眼,看见校医正在整理输液架。


    “醒了?”她给我递了一瓶葡萄糖,“低血糖加轻微贫血还逞强,你们这些小姑娘……”


    “以后不能剧烈运动了。”


    校医递给了我一张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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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例单。


    病例单上“免体”两个字格外刺眼。


    这意味着以后的体育课,我只能坐在树荫下当观众。


    门口被轻轻推开,魏云弥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我的书包和水杯。


    校医看了看我们,识趣地离开让出了空间。


    “医生说你需要休息。”魏云弥把书包放在床边的椅子上,“还有……按时吃饭。”


    我别过脸,盯着膝盖上沾着创口贴的擦伤。


    “你告诉老师了?”我问。


    “只说了你低血糖。”她犹豫了一瞬,“还有……你以后不用上体育课了。”


    我自嘲地勾起了唇角。


    挺好的。


    至少不用忍受追随在我背上那些嘲弄的目光了。


    “为什么?”我终于转过头,“为什么非要缠着我?”


    魏云弥的手指绞在了一起,指节泛白。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漏进来,在她脸上投下细长的光带。


    “因为……”她深吸一口气,“我撒谎了。那天在美术教室,我说的那些话……”


    “我听到了!”我冷声打断她,“你说你只是可怜我。”


    “不是那样的!”她突然提高了音量,又立刻压低,“我只是……不想让她们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


    魏云弥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素描本,递到我面前。翻开第一页就是我——蜷缩在教室角落睡觉,齐耳短发遮住半张脸,突出的腕骨像鸟类尖锐的喙。


    我颤抖着手指一页页往后翻,全都是我:低头写作业的我,体育课坐着发呆的我,甚至还有我像只老鼠一样啃食魏云弥施舍红豆面包的我……


    每张画的角落都标注了日期,最早的一张竟然是在我们正式认识前两周。


    “你跟踪我?!”我的声音在发抖。


    魏云弥的眼睫颤了颤,轻声说:“我只是……忍不住想画你。”


    最后一页是今天画的速写。我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双眼紧闭,颈脖的线条脆弱得像易折的花茎。


    “你什么时候……”


    “刚才。”魏云弥轻声说,“你昏迷的时候。”


    一阵恶寒顺着脊背爬了上来。


    我突然意识到,在魏云弥眼中,我从来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一个可以随意观察、描摹的物件。


    我的痛苦,我的难堪,全部都被她转化为病态的艺术灵感。


    这比那些怜悯更让我感到厌恶。


    “变态。”我吐出这个恶毒的词汇,它像一把锐利的刃割开了魏云弥的表情。


    她的眉头紧蹙,脸色苍白得像纸。


    “繁郁……”


    “滚出去。”


    魏云弥站在没动。她的目光落在我正在输液的手上,那上面还残留着之前摔倒的擦伤。


    “你的手……”


    “我说滚出去!”


    我抓起素描本砸向她。纸页在空中散开,像一群受伤的白鸟。魏云弥没有躲,任由本子砸中她的肩膀,然后落在地上。


    她弯腰捡起素描本,轻轻拍掉上面的灰尘。转身离开前,她最后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让我想起被雨淋湿的小动物。


    “明天见,繁郁。”她说,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


    门关上的瞬间,我瘫软在病床上。输液的针头因为剧烈的动作而移位,血管的扎针处渗出了血珠。


    但我感觉不到疼。


    一种奇异的麻木感从胸口向四肢蔓延,酸涩得我的眼眶发热。


    窗外的梧桐树上,一只知了不知疲倦地唱着聒噪的音乐。阳光透过树隙,在医务室的地砖上投射斑驳的色块。


    我盯着摇曳的光斑发呆,突然回想起魏云弥素描本里那个坐在树荫下的我。


    那天的阳光,有今天的这么灼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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