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哑声说:“太宰,我全都想起来了……”
“啊,啊,恭喜……”
太宰讪讪道,转身就要跑,但织田作比他反应更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到太宰几乎以为织田作把他的手腕拧脱臼。
“你跑不掉了。”织田作说。
来不及做更多的反应,太宰就被织田作用力一拽,以一个要跑不跑相当滑稽的姿势摔进了织田作怀里。
“呜呃、”
因为太过突然,太宰额头被撞出了一片红,织田作又箍得他太紧,就像要把他纳入骨血似的,太宰没忍住半张开嘴巴,漏出一声微弱的痛哼。
“太宰。”
织田作叫他,声音很低,太宰愣然地抬起脸,茫茫然望进了一双熟悉的眼里,看着织田作眸色深得像酝酿着风暴的海,打量着他的目光像猎食者在思考该从猎物哪里下口……
太宰微微有些颤栗,本能地预感到危险,不受控制地想要挣脱。
只可惜二人拥有着令人绝望的体型差,而太宰的身体在这些年已经透支了个完全,干部时期还勉强称得上中下的体术,成为港口黑手党首领后,在高强度的工作下早已退化成了下下,拼命挣扎起来太宰甚至还不如一个小孩子的力气大,让织田作甚至只用一根手指就能镇压他全部的反抗。
“放开我……”
太宰说,想象中带有命令性质的语气,在对上织田作的眼睛后就变得讷讷的,而还没喘匀的呼吸,更是让尾调变得又弱又软,显出几分并非本意的可怜。
“不要撒娇。”
织田作蹙眉道,看着太宰发红的眼圈,和鸢眸中几分看不真切的薄雾,暂时放弃了武力镇压的打算。
太宰:……?
太宰没被绷带遮住的右眼睁大了几分,嘴唇动了动,却没敢出声,或许是错觉,他在织田作眼底看到了血丝。
“也别紧张。”
织田作克制着力度轻轻拍了拍太宰绷紧的背脊,压抑着什么,一字一句对太宰陈述道:“你知道,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太宰:……
太宰定住了,似乎有什么地方起了雾,酒吧的灯光又太昏暗,太宰有些看不清织田作的表情。
又听织田作对他慢慢说:“所以乖一点,不要乱动,让我先缓和一下情绪,好吗?”
这话听起来实在很民主,实在具有迷惑性,太宰当了太久的上位者,几乎快忘了受制于人是什么滋味,脑子一昏,揪住有利于自己的漏洞,就稀里糊涂道:“我有反对的权利吗?”
织田作看着太宰,温和说:“其实没有。”
太宰:……
“哦。”太宰吞咽了下口水,讪讪地笑笑,不大敢动了。
为了摆脱和织田作对视,太宰垂下了眼睛,目光放空地看着敞开的深色领口,棱角分明的颈部锁骨,洇着汗水紧实的蜜色胸肌……
太宰:“……”
太宰:“呃……!”
太宰这才发现自己看的实在不是地方,瞳孔骤然坍缩成了一个点,仿佛被什么掐住了脖颈,呼吸蓦地凝滞了。
眨了下眼,太宰的理智渐渐回笼,又慢慢地、谨慎地意识到虽然不怎么温柔,自己也确确实实正在被织田作抱着,就在这个世界,在lupin……
隔着布料相贴的肌肤,箍在自己肩膀和腰间的手掌,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味道,这些之前被刻意忽略的存在一时变得无比昭彰。
太近了……
太宰被迫暂停了思考,渴望靠近的心大概枯涩太久了,让太宰整个人都有些晕眩,思维陷入了或许可以称之为幸福的泥沼。
好温暖,好喜欢,好想要更多……
话说他还没有别的男人抱过,不过如果是织田作的话……
热气忽地蒸到了太宰苍白的脸上,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快得简直要跳出喉咙。
嗡——!
耳畔血液上涌的巨大的嗡鸣声一时竟然盖过了酒吧里泛着生锈音色的爵士乐……
不对不对不对在想在想什么啊啊啊——!
织田作并没有察觉到太宰的异样,抱着人,好容易才驱散了那些充满血色的记忆,说服自己太宰虽然做了傻事,设了那么大一个圈套,不仅让自己蒙在鼓里六年,还在最开始就斩断了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但好在人还在,想着还有挽回的余地,织田作濒临失控的情绪这才稍稍平复下来。
在此之前,织田作从来没有遇见过能让自己情绪起伏这么激烈的事情,也没有遇见过能让自己如此气闷的人。
自己只差一点点自己就要失去他了,织田作想,永远不会知道曾有一个笨蛋为自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懵然不知地将枪口对准了自己最为亏欠的人,对准了一个被无数世界的自己认真爱着的孩子,也永远不会知道不曾发射子弹的枪口也曾真的开枪杀死过一个人,出手狠辣,字句诛心,却毫不自知……
他曾差点成为自己最厌恶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织田作自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经恢复到了正常阀值内,双臂稍稍卸了一点力气,准备好好和太宰谈一谈。
如果不能言语让太宰放弃那个的计划,就拿绳子将这个人捆回家关起来,想跑就卸掉他腿骨和腕骨的关节,再打条链子拴住脖子,如果这样还不服气的话,就狠狠教训一顿好了,一顿不行就两顿,两顿不行就三顿,就算是太宰反抗也不行,打到哭也不能停,一定要把那些太宰心中那些扭曲的、腐烂的东西通通扯出来,当着他的面从头到尾践踏粉碎干净,再把整个人晾在阳光下暴晒个三天三夜才好。
织田作无比平静地想,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些手段可能并不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也不觉得自己在完全忽略另一个当事人意见的情况下做了多么可怕的决定。
“太宰……”
然而,织田作才斟酌着开口,就被太宰没头没尾地打断,声音喊得简直像救命一样。
“——不行!”
织田作愣了一下。
太宰叫道:“来不及了!我要走了!”
织田作看着太宰抓住了自己双手稍微卸力的时机,利用他比其他世界的太宰还要瘦弱得多的体型,滑不溜手地挣脱了自己的束缚,不到一个眨眼就退了好几米的距离,逃命的兔子般,眼见就要踩上台阶踉跄着逃出酒吧……
逃离了织田作的拥抱和温度,太宰的大脑终于得到了思考的余裕,飞快的运转起来。
只要逃出酒吧,逃出曾亲自划定好的绝对清场的范围,道出plan C的暗号,即使是织田作也会被他精挑细选的护卫队纠缠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给两个后辈交代好之后要做的事情,再为计划的第五阶段做一个完美的收尾。
毕竟本来就是这么的打算的,本来这个计划就只到明天前截止,当然,关于织田作也因为一些他暂时无法知晓的原因继承了记忆这个突发状况,太宰也已经做好了应对,简直万事俱备,只欠——
欠——
——太宰猝不及防摔到了第一级台阶前,第一次狠狠体会到了理想和现实间的参差。
他刚刚被织田作抱了太久,织田作箍着他的力气又太大,手脚的供血严重不足,也就是强大的信念和爆发力支撑着太宰跑了几步,然后他的四肢就直接摆烂,不顾大脑紧急下发的指令和本尊的死活,手一扭腿一软脚一麻,天衣无缝的配合让一脸状况外的太宰直挺挺地来了个平地摔……
在太宰手脚各顾各的,脸只差一点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前,织田作揪住了太宰的后衣领,又顺手把因为激烈运动从太宰身上掉出来的一本书捞到了手里。
随便展开一页,入目的就是一行看起来刚刚凝固不久的血字——
——【太宰治身死之时,织田作之助有关其记忆将全部得到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