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刚过,国际会展中心顶层的恒温展厅里,最后一道巡逻光束掠过展台。苏晚站在“月光女神”主题展区的阴影里,指尖拂过玻璃展柜边缘——那里陈列着本次珠宝展的镇馆之宝,一枚名为“月魂”的翡翠吊坠。
冰糯种的翡翠在冷白射灯下泛着幽幽青光,形似弯月的轮廓里,天然沁着一缕血丝般的红翡,像极了记忆里母亲梳妆台抽屉深处那枚从未离身的遗物。二十年前那个同样飘着细雨的夜晚,也是这样的光泽,混着刺鼻的铁锈味,在她童年的视网膜上烙下永恒的印记。
“咔嗒。”
细微的碎裂声从展区尽头传来。苏晚猛地回头,鉴定师的职业本能让她瞬间绷紧神经。展厅的应急灯突然闪烁两下,陷入半秒的黑暗,再亮起时,东南角的安保警戒线已经被撕开一个缺口。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被雨声吞没。转过展柜拐角的刹那,一股熟悉的、带着甜腻感的檀香味钻入鼻腔——和记忆中那个戴着兜帽的凶手身上的味道,分毫不差。
“谁在那里?”苏晚的声音压得很低,右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防狼警报器。
阴影里的人没有回应,只有重物倒地的闷响。她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的瞬间,胃里猛地一阵翻涌。
知名珠宝设计师顾明远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银质拆信刀,刀柄上缠绕的银丝像月光的纹路。而他摊开的手掌上方,半枚翡翠吊坠正缓缓坠落,摔在地板上的刹那,红翡的纹路在灯光下漫开,竟与蔓延的血迹融成一片诡异的红。
那半枚吊坠的断口处,刻着一个极小的“月”字。
苏晚的呼吸骤然停滞。二十年前母亲倒在玄关时,她从门缝里看见的,正是这样半枚带着血痕的翡翠。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她已经蹲下身,用证物袋小心翼翼地拾起那半枚吊坠。指尖触到翡翠冰凉的质地时,展厅的玻璃穹顶恰好被一道闪电劈开,惨白的光瀑倾泻而下,将她瞳孔里的惊悸照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退后,警戒线外等候。”
低沉的男声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苏晚抬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领口别着刑侦队的徽章,帽檐下的下颌线绷得很紧。他身后的警员迅速拉起隔离带,而他的目光掠过地上的尸体,最终落在苏晚手里的证物袋上。
“苏晚?”他念出她的名字,语气里没有波澜,“市鉴定中心的特聘顾问?”
“是。”苏晚站起身,将证物袋递过去,“傅队长应该认识顾明远,他是这次展期的特邀设计师。”
傅沉舟接过证物袋的手指骨节分明,视线在那半枚翡翠上停留了两秒,忽然抬眼看向她:“你接触过现场?”
“发现尸体后没有碰任何东西,除了这个。”苏晚指了指吊坠,“它掉在尸体正上方三十公分处,断口新鲜,应该是死者生前紧握在手里的。”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这枚翡翠的雕工风格,和二十年前‘翡翠劫案’里失踪的那批货高度相似。”
傅沉舟的眼神倏地锐利起来。他没说话,只是转身对法医比了个手势,然后重新看向苏晚,手电筒的光扫过她微颤的睫毛:“你对二十年前的案子,很熟悉?”
雨丝不知何时斜斜飘进敞开的换气窗,打在展柜玻璃上,晕开一片水雾。苏晚望着“月魂”吊坠在雨雾中模糊的轮廓,那缕红翡像是活了过来,正顺着玻璃缓缓流淌。
“何止熟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展厅里回响,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我母亲,是当年的受害者之一。”
话音落下的瞬间,展厅的主灯突然熄灭。唯有窗外的月光穿过雨幕,恰好落在傅沉舟手里的证物袋上——半枚翡翠在血色中沉浮,像一弯被染红的残月,正缓缓坠入无尽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