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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长安

作者:刺杀小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启耀三载,长安。


    今年的秋来得格外早,才过了寒露,曲江园子里的枫叶就浸了红,一片片散落在流水中,将河面的倒影染成了水中的火烧云。


    几个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子站在曲江边,却不像是来秋游赏枫。他们围作一团,笑闹着推搡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像是要怂恿他上前去做什么。


    “佳人就在眼前,你可别告诉我们你要临阵脱逃啊。”


    “到底是谁成日里念叨个不停,今日说秦小娘子骑射如何了得,明日说秦小娘子领兵打了什么胜仗,一开口就没完没了,怎地现在噤声了?”


    “就是——你可别磨磨蹭蹭了,赶紧去赴会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要推着他过去。


    李琛却三两下挣扎着退了回去,他耳尖泛红,犹豫道:“秦小娘子性情飒爽,万一她对我无意...”


    “此言差矣!”


    一男子拍了拍李琛的肩,目光坚定,“你不是说秦小娘子自幼便被父母带去了边塞,在军中长大吗,那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英武男子她没见过,说不准她就中意你这样的翩翩公子呢。”


    另一人紧接着道:“你们两家父母都牵线搭桥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等秦小娘子哪天嫁与他人,你这一片心迹啊,就等着憋肚子里烂掉吧!”


    李琛的手一颤。


    这句话仿佛给了他当头一棒,他深吸一口气,在众少年的欢呼鼓舞中,以一副壮士赴死的决然架势,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不远处的一颗枫香树下,三三两两坐着几名少女。


    李琛一眼就看见了她。


    她穿了件宝花缬纹的石榴色襦裙,肩上披着敷金彩绘的轻纱披帛,肤色不算白皙,但鼻梁高挺,轮廓分明,勾出了一副深刻立体的骨相,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一柄开了刃的尖刀,深邃、锋利。


    明明是有些华贵明艳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却少了些骄矜,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热烈和张扬。


    她身边的女伴正说着话,好像谈起了前不久她率三千轻骑回援,助她父亲奇袭吐蕃一事,其他几位少女极为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发出啧啧惊叹。


    李琛停下脚步,手心都冒了一层薄汗。


    踌躇半晌,他整了整衣袖,正准备走过去,却看见坐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一个男子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几分明晃晃的不屑,讥讽道:“有个当节度使的父亲就是好啊。三千轻骑?有多少人是你父亲帐下的亲兵?就是让你府上的奶娘在前面打头阵也输不了吧。”


    话音落下,他周围的几个男子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方才少女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坐在最右边的圆脸少女涨红了脸,怒道:“你们...”


    她话还没说完,却被一手拦住了。


    下一瞬,一盏茶杯飞了出去,啪地一声摔在那几个男子跟前。青瓷碎裂,里面盛着的滚滚茶水正巧飞溅在他们手上,疼得他们一阵叫骂。


    秦致挑了挑眉,笑道:“谁在狗吠?”


    圆脸少女接话道:“叫得最大声的是王氏郎君。”


    ‘王氏郎君’就是方才那个出言讽刺的男子,此时他颇有些狼狈地捂着一只手整理衣襟,听见圆脸少女说的话,他瞪圆了眼,驳斥道:“是盐铁转运使王氏之子!”


    圆脸少女凑到秦致耳边,“就是那个王缄。”


    秦致点了点头。


    她回长安不久,记得住名字的人不多,这个王缄还真就是其中一个。


    近年战马匮乏,精骑战力明显疲弱,父亲不得不用私盐和草原部落易马,才勉强保证军需。这事虽从未翻到明面上,朝廷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总归是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比如说,王缄他爹。


    秦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呢,怎么张口闭口也离不开你爹啊。”


    王缄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怒道:“我堂堂正正科考登贡,靠的可不是父荫,你有什么资格和我相提并论!?”


    秦致见他这么容易就恼羞成怒,觉得好笑,正想再开口刺激刺激他,却听见一个带着些愠怒的清亮男声道:“赋诗作文只会请人代笔,也能叫堂堂正正么。”


    这话一出,一直悄悄围观的众人立刻低声私语起来,看他们的反应,倒像是早就知道此事一样。


    就是不知道谁这么好心,帮她当着王缄的面给他拆台。


    秦致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着绛紫色团领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他头戴青黑色软纱幞头,后垂两条飘带,如暖玉一般的脸因为不悦而添上了几分凌厉。


    被当众戳穿的王缄半张着嘴,就要发作,又在看清来人后,硬梆梆地把还没说出口的怒骂吞了回去。他半拉着脸,有些敷衍道:“见过清源郡公。”


    说完,他撇了撇嘴,甚至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清源公若是没有证据,如此轻信这等故意中伤人的流言佞语,未免有些太草率了吧。”


    李琛皱了皱眉,不再给他留一分情面,毫不客气地直接道:“看来王家郎君的意思是要我准备好人证物证,送到令尊面前请他过目了?”


    王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他没了方才耀武扬威的气势,僵着脸,瞪着眼,却不再说话。


    李琛则走到了王缄跟前,和秦致隔着几步的距离,终于注意到了那道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意识到这道目光是来自谁之后,他感觉自己的耳根好像在发烫。他轻咳一声,道:“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


    王缄沉默着没说一句话,狠狠剜了秦致一眼,带着身旁帮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通闹剧落幕,那些悄摸着看热闹的众人也都默默跟着走开,就连坐在秦致身边的几个女伴也突然有了要紧事,打了声招呼后便一阵风似地散了。


    偌大的园林,只剩下了秦致和李琛二人。


    李琛深吸口气,转过身,柔声道:“在下李琛,字匪石,见过秦小娘子。”


    秦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回礼道:“秦致,字归安。”


    李琛视线在地上乱扫,睫毛轻轻颤动着,“方才我来迟了,让那王家郎君口出狂言惊扰了小娘子,实在抱歉。”


    秦致笑道:“你刚刚不是帮我说话解围了吗,干嘛还道歉呀。”


    李琛却格外认真,“是我来迟,小娘子才受此惊扰,怎能不道歉。”


    说完,他想了想,还是担心方才王缄说的话影响了秦致心情,安慰道:“王家郎君性情轻狂,他说的话,秦小娘子不必介怀。”


    秦致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就他那三两句不咸不淡的讽刺,还不够我下饭呢。”


    李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终于忍不住笑了,“秦小娘子气度过人,是我多虑了。”


    隔得近了,李琛才发现秦致的眼睛其实很圆。虽然她的眼型是有些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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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狭长,但眼珠子却圆溜溜的,像两汪乌黑圆润的黑水银。当她不皱眉、或者专注地看着什么东西的时候,眼睛都是圆圆的,简直就像黑夜里的豹猫一样。


    秦致看着李琛,见他一副有些出神的模样,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要一直站在这里哦。”


    李琛眨了眨眼,瞬间清醒过来,只觉得面上一阵滚烫,胡乱道:“啊、那,秦小娘子想去哪里呢?”


    经过方才的一场风波,换个地方也好。


    “去西月康居吧,”秦致眼睛亮了亮,“那儿的甜食长安一绝。”


    李琛毫不迟疑,点头道:“好,听秦小娘子的。”


    西月康居和曲江相距不远,秦致和李琛二人骑马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到,他们一边悠悠驾马,一边聊起了秦致这些年在边城的趣事。


    二人正说着话,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边响起,声音愈来愈响、愈来愈近,然后就是一阵黄风刮来,数十个身着铁甲银胄的骑兵从他们身侧呼啸而过。


    李琛有些疑惑,“大唐近日还有将士回都么?”


    秦致没有回话,只是在看到阵前的军旗后,若有所思地把目光投在了最前方那人的背影上,眉头紧锁。


    李琛关心道:“怎么了,队伍中可是有秦小娘子相识之人?”


    秦致摇了摇头,有些心不在焉,“看错了。”


    那个人怎么可能出现在长安。


    李琛没有多问,二人又走了一段路,不多时便到了西月康居。


    西月康居的店家据说是来自康国的栗特人,他把茶居特意建在开明坊内,小楼塔尖高耸,墙面上刷了层层椒漆,远远便能闻到一股檀木和没药的松脂香气。


    秦致和李琛翻身下马,意外地发现小楼外的马厩里拴着几批戴着护铠的战马,马旁还站着几个士兵,似乎正是方才从他们身边经过的那些人。


    秦致看似随意地扫了他们一眼,将每一个人的脸默默收在眼底,然后毫不在意地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台阶上站着一个胡女,她穿着轻纱做的窄袖短上衣和裙摆宽大的华丽长裙,面容白皙,一双绿色的眼睛如同湖泊,比发丝上的宝石还要耀眼。


    她看了一眼来人的穿着打扮,尤其是李琛身上那件绛紫的袍衫,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随后抬起头,碧绿色的眼睛里盛满了为难。她用流利的唐文道:“二位贵客,实在抱歉,我们今日不能再迎客了。”


    李琛有些惊讶,问道:“为何?”


    胡女又行了一礼,解释道:“实在不巧,就在您二位来之前,一位将军包下了我们整栋茶楼,所以...“


    秦致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凑巧,她看了李琛一眼,正想说换个地方,却看见李琛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道:“不知道是哪位将军包下了茶楼?”


    胡女一怔,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的身影出现在了胡女身后。


    那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比之那胡女竟不遑多让。他身量极高,脸部轮廓瘦削而锋利,浓眉斜飞入鬓,点漆一般的眸子乌油油地发亮,只是眼下一片不深不浅的乌青,薄唇下撇,整个人透着种冷淡的倦意。


    他似乎是匆忙赶来,身上的甲胄还没卸下,一手拿着兜鍪,斜倚在门边。


    他的目光静静落在秦致一个人身上,半晌,面无表情地吐出了几个字,“是秦致啊。”


    他一字一句道:“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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