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要吐了,我们老板是真离谱,每次掐着下班时间5点59叫我们去开会,你是不知道啊,他是恨不得我们直接住在公司啊……”同租的舍友秦半两刚下班回来,进了门鞋子还没脱呢,已经扯着嗓子抱怨起来了。
“行啦行啦,好歹你们还能有个餐补,小馄饨吃不吃?刚自己包的,来点?”我端出刚做好的晚餐,示意她来试试。
半两也不客气,踢了鞋子就飞奔到厨房洗手,两手再往衣服上一擦,接过筷子呼啦啦吃了起来,一边吃还没忘记在嘴里含含糊糊地嘀咕两句万恶的资本家:“餐补归餐补,加班费倒是结一下啊,给我点小恩小惠有啥用啊……哇,好吃啊,娉娉,你怎么还会这一手,你的手艺是这个!”她埋在碗里的头也没舍得抬一下,就竖起左手大拇指晃两下。
我才勺起第三个小馄饨,眼看着半两的碗里就只剩下几口汤了,实在没忍住:“你吃慢点啊,端出来这么烫,铁齿铜牙纪晓岚都没你这铁嘴厉害!”一下子想起今天摸鱼的时候网上看到的八卦,兴致勃勃地挑起话头:“喂,你想不想听一个巨~劲爆~的八卦?”
半两终于舍得停下捞着馄饨汤里小虾米的动作了,抬着头,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我:“怎么怎么,发生啥了,我高低要听听到底多劲爆!”
咽下嘴里的馄饨,放下手中的碗筷,我故作神秘地挤眉弄眼两下,把头往前凑了一凑,压低声音:“还记得你高中暗恋的那个学长考去的学校吧?”
半两也下意识地把头凑近,压低声音:”咱们在家里聊八卦非得整得跟地下党接头似得么?算了,记得学校,不记得他了。”
“哎呀他不重要,就是这个学校重要,你肯定不知道吧,据说有人到校园墙投稿……”我故意拉长音营造八卦气氛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门锁,另一个合租的朋友还没回来,心想可惜了这八卦到时候还得再说一次,又叹了口气:“唉,就是说啊这个投稿的应该是个学妹,她说室友A和男朋友吵架,就想着和另一个室友B陪着她散散心,晚上一起出去玩了,结果就错过了门禁时间,宿舍也回不去了。她们仨呢,就一起订了个双床房……”
“等下等下,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投稿人和室友AB一起出去玩了,投稿人和室友B是为了陪这个吵架的A,对吧?好了继续继续。”半两刚打断我说话来理清思绪,又急着催我继续说。
我翻了她个白眼,很不满:“再打断我就不说了。”
她立刻做了个拉链拉上嘴巴的动作,我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开口。
“订完酒店呢,她们就想着歇下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个A的男朋友来了!到底为啥来我也不知道,总之最后这个学妹就和室友B一起睡,A和她男朋友一起睡。更离谱的来了,半夜那俩人才估计以为投稿学妹和B睡着了,居然就开始搞起来了……那床嘎吱嘎吱晃得呀,学妹和室友B压根就不敢醒!就搁那儿听了一场活春宫,我就问你牛不牛,够不够劲爆!”
我手舞足蹈地挥着不知道啥时候又举起来的勺子,心满意足地看着半两目瞪口呆的样子,很好,就是这个效果!
半两讷讷一会儿,才开口道:“不是,怎么回事儿啊,就……为啥那两室友同意她男朋友一起睡?……这都出来了,她男朋友也来了,那两人就不能自己开个房去吗?”
我不以为然:“大学生嘛,估计想省点钱挤一挤?我估摸着既然她俩同意,应该是她男朋友出的钱吧?不然谁能同意啊!”
半两猛拍了下桌子:“沃德发!那可不见得!万一她们是AA呢,哇,那不得了,还是冤大头,给人小情侣开房节省房费了!这两室友绝对是被做局了!你想啊,这个事情这么尴尬,她俩肯定也不好意思再伸手去问人家要钱啊!”
“对啊!”我一激动也拍了下桌子,“要是遇上个不要脸的,说不准人家还觉得让你看了现场真人版要找你收钱呢!不过也是,都敢当着女朋友室友的面做这事儿了,还能是个要脸的吗?她这个室友……”
“A,室友A。”半两赶紧提醒我。
“对!这个室友A,胆子也太大了吧,她男朋友可能也还不是每天和她室友朝夕相处,但是一个寝室大家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么**的事儿搞出来难道都不会不好意思么!”
半两点点头,下了定论:“说不定人家还觉得刺激呢,多带劲啊,啧啧啧,都成他俩play的一环了。都是垃圾,也没人上门回收。”
我赞许地也点了点头,”还有这两个室友,性格也太好太包子了吧,怎么不突然暴起一下吓一吓他们。”我又摇摇头,“那也不好,万一给人吓萎了,那不就流出市场了,还是他俩锁死吧。”
“就是就是,换我来,我高低要偷偷给警察叔叔打个电话举报一下,还能正大光明吃瓜,可太爽了哈哈哈哈。”半两一如既往提出高见,我俩对视一眼默契地哈哈大笑起来。
终于蛐蛐完这个故事里所有的主人公,我们也满意地吃完了今天的晚餐。
还是八卦下饭啊!
“半两,你别想偷溜,快洗碗去,我们家里不养闲人,快去快去!”做了晚饭的我颐指气使地捏着嗓子宣起旨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念秦半两连吃一大碗,特赐洗碗一次。秦爱卿还不跪下接旨?”
“臣~接旨~”半两阴阳怪气地作势要接旨,实则蹲下伸手就要偷拍我屁股,早就识穿她技俩的我一筷子打到她手上,眼看着没得逞还被反将一军,气得她三步并作两步把我追到自己房间,并在我把她锁在外面以后扬言下次要把我的屁股打烂。
为什么是三步并作两步?哦真是抱歉,毕竟我们租的房子也确实是太小了,这不,我在房间里没玩多久游戏,就听见大厅里隐隐的啜泣声,吓得我一激灵,赶紧出来看看。
果然是齐丝锦回来了。
“丝锦……你没事吧?”我看着脑袋趴在餐桌上哭得厉害的丝锦,有一些心疼,走过去拍拍她的背,正想给她一个拥抱。
她刚好止住哭声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带着几分哽咽:“娉娉,我……分手了。”接着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林晓峰说他要回老家工作,就……要和我……分手……”话没说完,眼泪又在她眼眶里打转。
我站着伸手搂着她肩膀,轻声安慰道:“没事没事,你还有我们呢。”
半两正洗完碗从厨房出来,看到丝锦赶忙凑过来:“哎呦都回来啦!丝锦我跟你说今天娉娉做的馄饨可好吃了!……这,那什么……我给你先煮一碗试试?”
原本想要热情推荐食物的大嗓门,在看清情况以后慢慢小了起来,等她干巴巴地说完,不停地给我使着眼色,还对我做了个口型:“咋了?”
我瞪了她一眼,也回了她一个口型:“分手了。”
别人可能看不懂,半两可是妥妥地能看懂。
我,李娉,和秦半两以及齐丝锦是多年好友了。
算起来要追溯到小学时候,我们就厮混在一起了。我们是同时转学过来的,一次转来三个人,老师让我们轮流做个自我介绍。
初印象里,大家都很腼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没有人第一个上前去做自我介绍,老师等了好一会儿,对班上的同学说,可能几个新同学都比较紧张,我们一起给点掌声鼓励一下她们好不好?
结果安静的课堂里突然爆发了一阵极其热烈的掌声,把我吓了一跳,退后了两步,我赶紧尴尬地扭头看看两个同学,其中一个脸色涨得通红,另外一个同学像在憋笑,看我对视过去,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我更尴尬了,脸“唰”一下也红了。
掌声渐渐停歇,在老师饱含鼓励的眼神中,那位没忍住笑的同学上前一步先做起了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秦半两,一半的半,两个的两,我爸妈说这古时候是非常好的货币,具体什么时候我忘了,而且我的姓,秦太难写了,刚好半两两个字简单一点。刚才谢谢大家给我们的鼓励,我爸妈一直告诉我中国人的传统美德是谦虚,要彼此谦让,所以我才这么晚上来自我介绍的,谢谢大家。”
在笑声和掌声中,我只能紧跟着窘迫地做了个大家都会做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李娉,谢谢大家。”
另一个同学低着头,声音小小的,彷佛只是在对我们讲台上的几个人在做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齐丝锦……”说到名字的时候,她似乎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下大家,随即又立刻低下头去,嗫嚅地把“谢谢大家”说完。
即使老师和同学们对我们很友善,刚刚转学过来也还是不太容易融入,毕竟适应全普通话教学需要时间,适应新的同学们也需要时间。
慢慢地,我们三个接触多了起来,分组的时候也总喜欢凑一块,自然而然,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好到恨不得叽叽喳喳讲一天的小话。当然,老师们后来再也没有让我们分到同一组过。
一直到现在,我们从不同的地方毕业,回到这个城市后再聚,发现我们曾经一起做的梦现在就可以实现了——我们仨真的可以住在一起啦!
搬完家的第一个晚上,三个人就这么躺在刚打扫好的客厅地板上聊了一整晚,大家都兴奋地睡不着。
我想起了半两那令我印象深刻的自我介绍,开始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来,被她拿着抱枕砸了一宿;丝锦也能笑着调侃我,当时后退两步的动作是真的吗,被我挠了半小时胳肢窝;半两说到丝锦那红得快滴血的脸,现在再也看不到她如此红温的脸了,被恼了的丝锦掐了大腿。
三个人的爱情很拥挤,但是三个人的友情就像稳固的三角形,让我们牢牢地支撑了十几年。直到丝锦男友的出现,我们和丝锦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
半两看懂口型以后无奈地撇了撇嘴,低声骂了一句:“傻——”,然后伸手牵住了丝锦的手“你说你,老在你那男人面前受委屈干什么,我们都没舍得让你委屈呢。今晚我们要不出去吃点好的?就去你最喜欢吃的那家粉丝煲呗,暖胃又暖心,怎么样?”
丝锦慢慢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我真的吃不下,没关系的,我哭会儿就好了……”
看着她这副样子,我突然就火冒三丈:“笑都笑不出来就别笑了,在我们面前难道还要你强颜欢笑吗?你当我们是你的领导吗?都这么难受了还要你笑脸相迎?你要哭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还没关系呢,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关系你觉得我们是瞎子看不出来吗!”
丝锦停住了哭声,半两张大嘴看着我,瞬间这个家就安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