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求你……救救我”
雷雨声交织下,江川鹤的声音微不可闻。
半张脸埋进在浑浊的水坑里。
“闻伯,停车”
穿着蓑衣的老伯闻言勒住绳索,马车停在暴雨中。一只素手掀开帘子,闻伯赶忙撑开油纸伞,生怕女人淋到分毫。
示意老伯坐在马车上。容乔撑着伞独自上前查看青年的情况。
近些日子以来,在下界历练的多名弟子传信回来,发现凡界各地皆有数百人失踪,容乔觉着蹊跷,便扮作凡界普通女子在附近查看。
数月来,不仅没什么进展,反而越来越多的人逐渐消失。
“求……救……救我”
江川鹤许久未进食,连日的惊惧加上饥饿,羸弱的身子倒在了这场雨中。
容乔立在他身边,眯眼思索此人在这种关头倒在自己面前是何用意。
布满淤泥的手揪住她的衣摆,素来洁净的裙摆上被染上一片污浊。
“放开。”容乔不悦道。
江川鹤已经陷入半昏迷,神志不清。手死死的抓住裙摆当做救命稻草。
许是被这股强大的求生意志所打动。
天仙弯折金贵的腰肢,拎着如同死鱼般的江川鹤扔到了马车上。
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暂时将此人带回下界的住处。
罢了,不过是在凡界停留些时日。
“鹤儿,躲在这里,听见任何声响都不许出来!!”
“爹!孩儿要和爹一起将娘救出来!”
“啪!”
江父的巴掌毫不犹豫的落在儿子脸上。
“你娘生你时险些丢了命,你的性命岂是自己能做主的!”
巴掌震得江父的手发颤,压低声音语速极快。
“鹤儿,此事不是普通人能解决的,想办法去青山宗找容乔仙尊,告诉她凡界发生之事,定要让她阻止这个畜牲!”
近些年多地县丞频繁上京禀明死刑犯莫名消失一案,一开始几个死刑犯的消失并未掀起多大的水花。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此事的奏折越来越多,惹的当今圣上不堪其扰,大手一挥,命刑部尚书江连城调查此事。
死刑犯皆是大奸大恶之人,孑然一身,根本无从下手调查。
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夫人和儿子在洛城隐姓埋名数年,守株待兔。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作案之人不再只对死刑犯下手,孤寡-妇老,乞儿,商贩…
作案之人的胃口越来越大,直到现在邻里整家整家的消失。
洛城百姓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消失的人越多,作案之人留下的痕迹就越多。走访了多名百姓后得知,消失的人都曾去过或路过郊外。
在洛城居住多年,江父自然知晓附近发生了什么,隔壁凉城今年发了洪水,很多难民流离失所,玄天派仙长慈悲为怀,在郊外的观里赠予众人白粥与棉被。
城里无人照顾的老幼病残乞也曾去求过几碗白粥,此事传回城中百姓赞不绝口。
江父想不通为何众多线索会指向那里,决心找个时间去瞧上一番。
带着夫人假装路过郊外之时,瞧见难民手上捧着的粥满当当的都是白米,此时已是立秋,席地而卧的人盖着被子也并不觉着冷,可见布施之举并非是假把式。
二人面色红润,与饥寒许久的难民相比大相径庭,以免打草惊蛇,并未上前讨要白粥,路过瞥了一眼,打算回家商量对策下次再探。
二人走的匆忙,自是未注意到施粥之人看向他们背影的目光阴暗,黏腻。
那人启唇道,
“七千八百六十三……七千八百六十四……”
“仙长,您说什么?”
女子误以为仙长在与自己交谈,似怕怠慢了恩人连忙询问。
看着面前羞红脸的女子,微晃着头转移话题。
“姑娘也是从凉城逃出来的?”
“嗯,我与阿弟被爹娘举到高处才幸免于难。”
说着指向树根下神色恍惚的小男孩。
“也是可怜之人,勿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男子递给女子的两碗稠粥,并制止了女子想要磕头的动作。
七千八百六十五……七千六百六十六……
商量一下午没想到什么好对策的江父夫妇,端坐在大厅内有些沉默。
“爹!娘!快出来看孩儿新学的招式!”
洛城坐距玄天派数百公里,话本子的故事也与修仙有关。江川鹤必是看了那些内容,买了柄剑中日在家中砍花打草。江父想着反正不在京中,儿子就算习武也不涉嫌谋反知名。
再者万一真能踏上那修仙之路,川鹤这辈子再也不拘于生老病死……
最近城中客栈住了些陌生人,一番打听,原来这些人是从各地赶来参加半年后在玄天宗举行的升仙大会的。
像书生进京赶考一般提前些时日来此,生怕大会有何变动自己无从得知。
得知这个消息,给江川鹤近些日子习剑越发勤快。
江父早都有意让儿子去修仙界闯闯的,故江川鹤每每想展示时,二人都很欣慰。
江夫人轻拍着手为其鼓掌。
“鹤儿的剑招越发厉害了,瞧~桌子上的桃儿都被剑风削没了皮。”
江川鹤知道母亲在打趣自己,收了架势坐在椅子上啃着母亲削好皮的桃儿。
“鹤儿,郊外有玄天宗的仙长在给难民布施……”
江父深知自家小子的喜好,果不其然,江川鹤眸子一亮,急忙咽下口中的桃子道。
“当真?我去看看!!”见他起身便要出去,江夫人瞪了夫君一眼,赶紧将人拦下。
“太阳快落山了,就算现在赶去,天色昏暗仙长怕也看不清你,用过膳后快些歇息,明日赶个早前去帮忙,争取留个好印象。”
江川鹤觉得言之有理,与爹娘用过膳后便回房熄灯入睡。
心有灵犀般,三人今晚的梦皆是与江川鹤在升仙大会上拜入玄天宗,成为掌门的亲传弟子有关。
太阳刚升起,第一缕阳光堪堪洒入屋内。
江父还未完全清醒便对上一双充满惊骇的眼。
江夫人如同破布一般被人掐着脖子,双目暴突,口中流出的血,已经在地上聚了一滩。
而掐着她脖子的人,赫然是昨日在郊外布施的仙长,那人另一只手拎着布满黑气的幡,上面竟是密密麻麻各有特色的人眼,幡上还有一块不和谐红布。
江父疯了般扑过去扣着那人的手指,想把妻子从恶人手里救出来。
什么狗屁仙长……妖怪……畜牲……畜牲!!
无论江父如何撕扯啃咬,男人不知为何没还手,任凭其撕咬,眉头都没皱一下。
江夫人的唇轻轻动了下,眼里淌出血泪。
跑。
江父恨不得自己读不明白这个口型,不死心得又扯了下试图将她救出,男人的手没有松开分毫。
怔住瞬间,江父怪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冲出房间。
男人并未追赶,对着将死未死的江夫人说了些什么,随即将幡贴近,妖异的红光乍起。
江川鹤还没睁开眼就被父亲拽起来,鞋都没穿踉跄的被扯出房门。
才刚萌生的怨气在看清父亲后戛然而止。
向来庄严的父亲此时身着寝衣光着脚,发丝凌乱。神情时而茫然时而狰狞又时而惧怕,步伐匆忙。
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江川鹤意识到不对。
“爹?发生何事了?”
江父脑子里乱成一团,无数细节千丝万缕,却在此情况下,没办法串到一起。
他试探着又叫了一声,江父才反应过来,言简意赅的陈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拖着他加快脚步来到马厩。
也不管他的反应,赶忙牵出一匹马,发-抖的手想将儿子扶上马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终于反应过来的江川鹤挥开父亲的手,不可置信道。
“娘死了?”
江父抿唇嗯了一声,再次抓着他的胳膊试图将人扯上马。
“我不走!我要去救娘!!”江川鹤再次挥开父亲的手,转身就要走。
江父一把把人拉回来,刚要开口,精神紧绷的他神色大变。
【吱呀】
卧房的木门在月初便坏了,推开之时总是发出的声音。
夫人的状况不可能从门内出来,那只有一种可能。
江父大亥,直接将江川鹤推到角落盖上稻草,飞快嘱咐道。
“鹤儿,躲在这里,听见任何声响都不许出来!!”
“爹!孩儿会武功,只要能将娘救下,死了也……”
“啪!”
江父毫不犹豫的一巴掌甩过去,力道大的掌心发颤。
“你娘生你时险些丢了命,你的性命岂是自己能做主的!”
突然想起打听修仙界时,经常听人说起的名字,压低声音语速极快道。
“失踪案和修仙界有关,鹤儿,此事不是寻常人能解决的,想办法去青山宗找容乔仙尊,告诉她这些事,只有她能阻止这个畜牲!”
“我们在这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百姓?藏好不许动,听到没有。”也不等回答,匆匆的用稻草盖住1。
确定没有纰漏转身相反方向跑走,那人只看见了自己和夫人,只要自己跑快点,跑远些,他就不会发现鹤儿。
快点,再快点
后颈猛的被钳住按在墙上,肋骨与墙相撞发出闷响。
爹……
爹怎么样了
江川鹤躲在稻草中,不敢细想这声闷响意味着什么。黑暗会将人的感光无限放大。江父濒死前本能发出的嗬嗬声炸在耳边。
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也好过只剩自己不是么。
这样想着,江川鹤的腿部肌肉绷紧,紧紧揪住稻草下一秒就要冲出去。
“不”
原来是江父濒死前余光瞄到稻草堆起伏的厉害。熟悉孩子的心智,挤出一个字便再也发不成声音。
钳着江父脖子的人诡秘一笑。
“别担心我不杀他”
宗内藏身法器不计其数,凡人竟然想通过稻草掩饰气息骗过自己。罢了,也不缺这一个,就当满足他临死前的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