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上的广播又一次响起,提醒着人们终点站即将到达。周围的旅客已经有不少起身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将一旁的人叫醒。
苏雀航本就没什么起床气,被叫醒后睁眼又是自己喜欢的老师,他很是开心,笑着问:“到站了?”
他点了点头,然后又用手指了指行李架,示意他可以像其他乘客一样,将行李手下来准备下车了。但很快又想到对方应该不理听自己的意思,于是收了动作静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对方。
但可能是这意思实在好懂,下一秒苏雀航竟真有了动作。
“再晚点大家就都站门口去了,现在先收拾行李确实会方便很多。”苏雀航将行李箱搬下来,又问道,“马上要到站了,我们先去车门那边等着?”
他点了点头,抱着包也站了起来。
两人一同下车走向出站口,在还没等想好是坐地铁还是打车时就被一个男人打乱了计划。
“念松。”那人快步走到他们面前,心情很好地笑着说道。
“念松?”苏雀航下意识重复到,随后看向一旁的人。
“昂,念松,林念松。”男人轻拍了几下林念松的背,转而又问苏在航聊了起来,“我叫林原,你是…念松的朋友?”
末了,他又将视线转向林念松,大概是指望他介绍一下。
他才不介绍。
毕竟留着那人网名不改备注的原因就是他压根没记住对方的名字。
比起名字,他还是对编号更敏感些。
好在苏雀航是个见不得冷场的,下一秒就接了话。“叔叔好,我是苏雀航,刚刚在车上和老师……和他坐一块来着。”
“这样啊。”林原拿着手机扒拉了两下,又道,“那你们有什么安排吗?我找到家好评超级多的烧烤店,你们要不要吃烧烤?”
苏雀航被这热情的架式弄得有些发懵,愣了半天才终于有了反应:“啊……我,我还有朋友在等我,那个……”
正说着话他偏了偏头,希望林念松能救救他,却见对方两手正忙活着,大概是在……打手语?
不过不管方式怎样,林原也确实在那之后不再热情过头地拉着他要去做些什么了。
等到苏雀航彻底走远了,林原才揉了一把林念松的头发:“行吧,行吧,不是朋友,那老师您有什么安排没,尝脸一起去吃个烧烤?一会儿回酒店我再给你剪个头发……”
跟着瞎叫什么……
林念松不为所动,静静地盯着林原看他表演单口相声。
不过林原可不会配合他,伸出手指勾了一下他的鼻子,随后揽过他的肩就往出站口走去,另一只手则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手机导航。
林原总有能在哪儿都找得到美食的天赋。
林念松坐在路边的一个烧烤摊上吃着一串烤肠,忽然“询问”起对方关于酒店的事。
“早就去给你弄好了,你有没有关系好的朋友也被邀请参加这个活动的,晚上要不要去打个招呼?”见林念松一幅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林原只好转移了话题,“这烧烤还是没有我们家边上那家好吃,到时候回去我带你去吃一顿……”
林念松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说话,有时也会放下签串用手语做些回应。
只是后来他们回了酒店,竟真遇上了看过他作品的嘉宾。也不知是这层楼住得嘉宾太密集还是林原的嘴开过光。
“是啊简直和对待亲儿子一样,等我们小松哪天出道了我就转行给他当经济人。”同林念松礼节性的微笑不同,林原一路上和谁都能聊个两句,或是开点轻松的玩笑。
也好在林念松应主办方的要求,已经公开过自己身体的缺陷,这也使他的沉默都有了解释。况且一般人也只是客套两句,不会真的是要聊多久的天。毕竟大家本来也不熟,更别说废心废力地去跟一个哑巴聊天了。
但是巧了,对方可能刚好不是一班的。
“对呀对呀,小松老师长得那么好看出道的话我一定投一票。”女孩笑嘻嘻地接过了玩笑,又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本子和纸,“小松老师,我和我朋友都特——别——特别喜欢你,可不可以要个签名呀。不同以的话我明天排队见面的时候再问你要。明天我应该和我好朋友一起cos《落桐》里面的双子,诶呀其实还有一个朋友,但他怎么劝都不和我们一起搞cosplay,白瞎了长相了,好可惜哦……”
她说起话来有些停不下来的意思,而林原也只是在一旁看着,丝毫没有要开口帮忙的心思。
真是冷漠。
林念松接过纸笔,眼神却落到对方绑了绷带的手腕上。
是哪位老师来着?
林念松在心里想着,手却在无意识间已经把心里的话写了出来。
“谢谢小松老师啦……”对方接过本子后应当是看到了这句话,然后手忙脚乱地打开了手机。
“我的cn是璃海,琉璃海很漂亮不是吗?”璃海说着将手机掉转了方向给林念松看。手机上显示的正是一个cos的账号,但是吧……
见林念松面露疑惑,璃海随手点开了一个视频。里面是两个女孩子一起玩cos变装的记录。
“这个是我朋友璃川的账号啦,我们经常一起拍视频……啊!她让我带夜宵来着,一会儿要冷了。那小松老师先拜拜了,晚安哈。”说着她转身就火急火燎地跑了,没一会儿又折返回来往反方向去,嘴里还念叨着“走错了”之类的话。
不止是林原,连小松都有点被她逗笑,难免好奇起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朋友。
两人没有在走廊上等下一位路人的想法,在璃海从面向跑过后也抬脚回了房间里。
等林念松洗完了头和澡,换了衣服后就坐到椅子上等着林原给他剪头发。
林原剪头发的手艺一开始其实是很差的,但好在这么多年练习下来,现在他的手艺也是到了可以唬一唬人的程度了。
林原挑起一缕黑发,另一只手拿着剪刀开始修剪了起来,嘴也闲不住般自顾自讲了起来:“我不给你白剪,一会儿你给我剪那个……”
林念松没什么动静,在对方絮絮叨叨的声音里更是几乎要睡了过去。
他有些记不清当时是春末还是夏初了。南方的天是有些怪的,那段日子里总是清晨还需要加件厚外套,可到了正午,却已经是穿着短袖也觉得热的天了。
那时候林原总想让他出去走走,他也总是听话地走出房间,走出家门。
那天他照常在家不远处的路边转悠,几缕头发因太热粘在了他的皮肤上,也有些搭在他的脖颈。
汗液确实令人感到难受,可他却似乎感受到了粘着鲜血并成一搓又一搓的头发,又不可控般想起浸在血泊里的长发。
在路边的垃圾桶旁吐出来时,背上被人用手轻拍着。
那是林原。
他早发现了,每次他出来,林原总会跟在他后面,躲藏在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的地方。
可这从没躲过林念松的眼睛,他却也不说,只是默默地配合着林原。
不能一直闷在屋子里的可不只他一个,总要有个理由让他们都走到阳光下的。
那天他们回家之后林念松找了把剪刀,一刀剪下了自己的大部分头发。
大概是真的太丑吧,只剪了两刀就被林原强烈地制止。可他也不会剪头发,最后努力的成果也只能起到将他们逗笑的作用。
他不想去理发店也不想让理发师给他理发,于是后来林原干脆带着林念松去学起了理发。
“不喜欢长头发怎么还留了这么久才剪?”当时林原手忙脚乱地给他剪头发,也是不忘打破安静的氛围,“你喜欢什么样就什么样呗,不喜欢理发师那咱自己去学怎么样?”
林念松却答非所问,在纸上问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林原恰好剪完了头发,顺手在林念松头上摸了两把:“什么傻问题,你是我儿子,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林念松很是无措,比起无条件的好,他还是更能接受无条件的恶一些。
他更希望能做些什么来平衡这样的好意。
可怎么都找不到。
没有任何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