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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丹青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81章 嫁我之人,为何不能是你?


    祝之渔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


    是祝黎。


    虽然她改变了相貌、身姿、身份,但言谈举止中难掩的倨傲,一颦一笑间的风情,足以一瞬之间将祝之渔拉回天镜宗时期的记忆。


    记忆碎成一片片,有些来自她,更多的属于原身祝虞。


    师姐众星捧月、神采飞扬,笨拙的姑娘躲在人后悄悄仰望,模仿她的一招一式,一言一行,几欲活成影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笨拙,不致遭人厌弃。


    祝虞的记忆告诉她,那无疑就是祝黎。


    笙歌暂歇,祝之渔寻了个借口悄然离场。


    祝黎既然来了,喻晏川定然也匿身不远处,她占劣势,得尽快寻出喻晏川的踪迹。


    水殿风来,阶前烛火摇曳,视野忽明忽暗。


    光影被夜风压下的瞬间——


    “噌——”。


    耳后爆开一道很轻的烛花噼啪声。


    剑锋寒光倏然掠至耳际,削断发丝,少女足尖轻旋,闪身避开杀招。


    那道寒光蓦地停住。


    祝之渔并起两指,身后刺来的剑刃夹在她指缝间,再难前进半寸。


    “有长进,不愧是掌风使带出来的首徒。”


    女子自她身后绕出。


    “只是根骨太差,远不及我与晏川当年。修仙极看重天赋,若是天资差,后天努力也是白费力气,妹妹以为如何?”


    祝黎转腕握住剑柄,意欲抽回佩剑。


    祝之渔指节并拢,“嚓”一声脆响,剑刃突然自她指间折断。


    断刃融化为水,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祝黎望着她,眼底掠过一丝惊讶。


    “不如何。”祝之渔淡淡道,“你占了谁的身体?”


    开启阵法回溯时空会使人迅速衰老,天镜宗诸位长老闭关休养数月,等到第二回起阵的时候,支撑起的法力也只能勉强将祝黎等人的魂魄送回去。


    祝之渔打量着眼前人。


    女子朱唇粉面,光艳逼人,即使宫宴之上美人如云,这副皮囊仍然艳冠群芳,一眼便能引起众人瞩目。


    “玉章县主?”祝之渔回想起皇后的称呼,轻轻笑了。


    不愧是命簿设定的狗血世界,写不出高贵的品格,便为主角设置高贵的身份,写不出美丽的灵魂,便堆砌美丽的皮囊。


    等级森严的封建背景之下,祝黎凭借这具身体的身份可以轻而易举碾死她这个炮灰配角。


    “妹妹,位高一级压死人呀。”祝黎收剑归鞘,合掌将其化为无形,“我先前以为,依你的能力,只怕又要沦落街头求生了。毕竟在你回到天镜宗之前,已经过惯了风餐露宿的日子,寻常人或许受不住,但妹妹与他们不同,自然能吃得苦中苦。”


    她忍不住嗤笑了声,将手搭在祝之渔肩上:“倒是不曾料到,能在皇室宫宴这等场合遇见你,看来妹妹运气不错。只是千万要当心,表面功夫做得再漂亮,内里草包一个,当心一开口漏了馅。”


    “嘲够了吗?”祝之渔盯着她这副美艳的新皮囊,突然出声打断,“宗门中人不在,姐姐连装都懒得装了?善解人意,菩萨心肠,说的还是你吗?”


    “我从前的经历很好笑吗?”祝之渔上前一步,逼她后退,“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谁在天镜宗里锦衣玉食,代替我过着岁月静好的日子呢?”


    “是我呀。”祝黎低笑一声,并无歉疚之意,“怪只怪你命不好。”


    命簿掌控这个世界,定人生死,书写离合悲欢。没有主角光环,祝之渔这个小炮灰与话本里苦苦挣扎的三界众生一样,都是随时会被命运碾死的小透明。


    “你既然来了,便安安分分的,不要打扰我行事。”祝黎整理了下发髻。


    “鬼王凶残,为祸苍生,我这是替天行道。你若是笨手笨脚阻碍了我的任务,便是与苍生为敌,届时不只是天镜宗容不下你了,就连人界也要唾弃你。”


    女子撂下狠话,施施然离开。


    祝黎就这么放过了自己?


    祝之渔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总觉得什么地方透着古怪。


    等她重又回到席间,甫一落座,便听得上首传来女子凄婉的哭腔:“姑母,玉章亲手为姑母打造的凤钗不见了,定然是手脚不干净的宫人给偷了去。”


    凤钗?


    祝之渔脑中警铃作响,想起祝黎方才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她顺着方向摸上发髻。


    指尖意外地触碰到一枚硬物,祝之渔顿时头皮发麻。


    比起恐惧,她心底涌起的感触更多是恶心。


    对命簿感到恶心。


    很低劣的栽赃陷害手段,本不算高明,只因对方是县主,便足以判定她死罪。


    这便是系统设定的虐渣套路,写不出高贵的品格,便为主角设置高贵的身份,利用身份的差距来处置炮灰配角,制造出上位者说一不二的无脑爽感。


    碾死她这等小透明就如碾死蚂蚁一般轻松。


    “这位姑娘看着面生,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小姐呀?”


    祝黎有意引导,指使宫人搜寻至祝之渔面前。


    辛雪霁站起身:“回县主,是妾身的妹妹。”


    祝之渔拔下那支凤钗,笼于袖中。


    祝黎眼疾手快,谈笑间已绕至她身后,忽然被裙摆绊了一跤,撞在少女身上。


    “当啷”一声,没来得及藏起的物件顺着袖笼滑落,掉在地上。


    “呀,这是何物。”祝黎佯装惊讶,俯身去拾。


    祝之渔快她一步,抓起凤钗。


    “交出来。”祝黎皮笑肉不笑盯着她,拔高声音,引众人目光聚集在少女身上。


    皇帝体弱,不胜酒力,早早回殿歇息,而今宴席间的首位乃是皇后。


    “姑母,”祝黎转身朝皇后撒娇,“凤钗就在她手中,玉章已经看到了。”


    “不,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辛雪霁俯身相拜,“妾身愿为妹妹作保,妹妹绝无可能偷窃县主的宝物。”


    “交出来看一看,不就真相大白了?”祝黎继续撒娇,“姑母,您快下令让宫人搜她的身。”


    “皇后娘娘……”辛雪霁焦急,众目睽睽之下搜身是何等的耻辱。


    “搜。”皇后眉目肃然,无视辛雪霁的请求,冷声下令。


    “且慢。”祝之渔突然抬起手,缓缓摊开手心。


    众人目光一齐汇聚而至,只见少女的手心静静躺着一支木簪。


    “我不喜金银,常饰以草木,让诸位见笑了。”祝之渔收起木枝,转笔似的顺手旋转两周,重新插回头顶。


    端坐上首皇后注意到少女的动作,眸光微微一动。


    她开始着眼打量祝之渔。


    “这……”祝黎一怔,“你身上定然还藏着别的……”


    她话音未落,祝之渔攥住那支木簪猛地掷向她。


    “护驾——!”太监吓白了脸,尖利的嗓音甫一冲破喉咙,腥臭的血溅了满脸。


    木簪擦过祝黎的脸颊,如她殿外偷袭祝之渔那般,削断她更多的头发,蓦地扎中空中一只乌黑的老鸹。


    “砰”一声,老鸹负伤重重坠地,爪底摔出一支凤钗。


    “找到了。”祝之渔望着满殿瞠目结舌的人,平静地坐下。


    祝黎看到那只被捅穿身躯的老鸹,脸色却是霎时一变,几欲冲过去,又恨恨攥拳退了回来。


    “好!”


    席间鸦雀无声,忽见一人打破寂静。


    年轻的储君起身抚掌而笑,杯盏中清亮的酒水映出他一双潋滟含笑的桃花目。


    “姑娘好身手。”


    祝之渔没搭理。


    她太了解寂临渊了,无事献殷勤,这人铁定没安什么好心。


    这等庄严的场合,她能避则避,尽量不给自己添麻烦。


    余下时间里,宴席间众人推杯换盏,寂临渊的目光越过纷乱人影,始终落在少女身上。


    “既然来了,为何不来见我?”


    散场后,他终于寻到了独处的机会。


    “皇室谈婚论嫁,惹你不高兴了?”寂临渊眼底藏着笑。


    祝之渔抬眸瞥他一眼。


    这人收拾干净后,显得干净又矜贵,衣冠禽兽这个词形容起来不合适,人模狗样正正好。


    “人模狗样。”祝之渔嘀咕了声,抬腿加快脚步。


    全然不知身后人正盯着她纤细的后颈,喉结缓缓滚动。


    “别走。”寂临渊绕至她面前,挡住去路:“你不在的日子,我好无趣。”


    “无趣?”祝之渔四下张望,确认周遭无人,“皇帝对你寄予厚望,你很快便要成婚了,将这一支即将绝种的血脉传承下去,不然抓你回京都做什么?大发慈悲为曾与他斗得死去活来的废太子平反吗?”


    “提防隔墙有耳,借一步说话?”寂临渊垂眸注视着她,唇间扬起弧度。


    他就这么半骗半哄着,把人引到僻静的居所。


    春夜烛火将男人的侧影投在桌案上。


    “别装了,你难道看不出他们的用意?”祝之渔没抬头,自顾自说着,“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帝不惑之年却已丧失生育能力,皇室分枝也难出子嗣,唯独你因为远离京都,反而阴差阳错活了下来,不拿你配种……”


    阴恻恻的目光倏然滑落至她后颈,寂临渊并拢指节,自背后勾缠她的头发。


    “嗯?”


    后颈一凉,祝之渔捂住嘴:“大概就是配种的意思,虽然听起来有点像养猪……”


    “话糙理不糙,先将就着听吧。你这身体,啧,我感觉撑不住这么折腾。”


    锁在颈间的目光愈加阴沉,似一尾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盯得人头皮发麻。


    祝之渔被男人压着后腰,直不起身。


    她收回方才的话,她先撑不住了。


    “依你之见,我当如何破解困境?”寂临渊漫不经心问着,指节却将她的发梢缠得更紧。


    “破局?”祝之渔就着他的姿势仰起头,“我猜,你早就有主意了,依你的性情,决计不甘心做任人摆布的傀儡,你在等一个契机……”


    寂临渊静静盯着少女,那双幽深的眼眸酝酿着晦暗情绪。


    他发觉自己越来越依赖祝之渔了,这很危险。


    少女太了解他了。


    了解他深埋心底的诡思与欲望,了解他的肉体,了解他的一切,甚至远胜过他自己。


    这无疑是一个威胁,一个莫大的隐患。


    祝之渔敏锐察觉到危险气息,偏头要躲,耳垂却突然被温热的触感包裹。


    烛火将两道相叠的人影揉皱在窗间。


    寂临渊指腹划过她的面颊,缓慢碾过下唇,突然按在她心口:“真想看看,你的心可有玲珑七窍?”


    滚热的温度渗入肌肤,男人手掌覆上心脏的瞬间,祝之渔呼吸一窒,全身冒出了汗。


    她心底清楚,这不是情话。


    寂临渊是真的想要剖开心脏看个究竟。


    他是个不通人性的疯子,他做得出来这种荒诞事。


    “放手!”


    祝之渔后知后觉自己被困在书案与寂临渊的胸膛之间。她双手撑着桌案,被寂临渊自背后抵住崾肢。


    这个位置寻得很巧妙,不给她甩耳光破坏气氛的机会。


    心脏被寂临渊按在掌底扑通扑通跳动。


    “看看这个。”


    寂临渊左手撑在案边翻开书籍,右手仍箍在她崾肢间将人紧紧圈住。


    “你……”祝之渔被一页页大胆而猎奇的椿宫图解震碎理智。


    她清楚宫闱会有专业的教习来为储君授业讲解。


    但她没想到,寂临渊就这么直白地将欲袒露在自己面前。


    未经教化,他不受礼义廉耻拘束,不知遮掩原始的、野性的欲望。


    “这便是你说的情趣?”寂临渊扫过一张又一张令人脸红心跳的图解,烛火在他漆黑的眼底烧出幽幽光晕,男人眼神冷静得可怕。


    一句话让祝之渔冷汗涔涔。


    她头一回觉得,求知若渴、勤学苦练未必是一件好事。


    从前的生存环境磨砺出寂临渊变态的求知欲,他一旦意识到自己欠缺什么,便会疯狂填满。


    “不许再看了,”祝之渔紧急按住图册,“少儿不宜!”


    被她无意间触碰的手背泛起微妙的感觉,兴奋得微微颤动。


    寂临渊垂眸,望向少女的目光变得古怪起来。


    理智告诉他,祝之渔知晓了他太多秘密,这很危险,他应当及时斩草除根。


    可她实在太完美了。


    少女完美无瑕,使他不忍用刀刃划破皮肤,破坏这具身体。


    或许还有其他办法能杀死她。


    譬如,某一页图解上,女子秀眉紧蹙,神情痛苦而愉悦地连声求饶。


    这种死法,应当很好……


    香炉里腾起的袅袅香雾缓缓模糊了界限。


    寂临渊忽然俯下身,气息拂过少女颤动的眼睫:“我已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于他而言,情感的输出与动刀伤人同样具有侵略性。


    “既然要成婚,嫁我之人为何不能是你?”


    指腹抵住少女突突跳动的颈脉,寂临渊的呼吸渗进她微张的唇缝间。


    第82章 调理一只情感空白的小狗


    祝之渔的耳尖开始发烫。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抵上了她的唇,调情似的缓缓摩挲。


    他的确勤奋好学,这段时日颇有长进。


    “我做得对么?”低沉的嗓音贴着耳廓传来,其间隐隐透出一丝期待,渴望得到她的肯定。


    若有赞赏,便更好了。


    祝之渔发觉自己不知不觉被困在了桌案与寂临渊的胸膛间。


    灼热的呼吸洒在肌肤上,她挣扎了下,想推开一点距离。


    抬起的手指却无意间勾住了寂临渊的发带,轻轻一扯,长发霎时披散开来,流水般泻了她满肩。


    “我的发带被你扯落了。”寂临渊就着姿势突然握住她那只手。


    礼教大行其道的时代,大庭广众之下男子散发会被视为失仪,而私下散发则有暗示闺房之私的意味。


    寂临渊记得书中的释义,他一板一眼按照书籍教授的道理去理解祝之渔的行为。


    女子主动扯落男子发带,可被解读为逾越礼法束缚,侵入私密领域示爱、调情。


    少年人青涩地将祝之渔的举动理解为允许。


    他躬身将祝之渔打横抱了过去,拔步床前帐钩当啷作响,散开的长发铺了满枕。


    他效仿书籍教授的步骤,缓慢、生疏地一步步行动。


    接下来应当做什么来着……


    寂临渊抱着人僵在原地,垂下眼睫认真思索,就这么静静地愣了半晌。


    “……”


    他忽然松开手,回身去取桌案上堆叠的高高一沓书籍,温习功课。


    “……?”


    祝之渔被这人的动静搞得莫名其妙。


    “你在做什么?”


    寂临渊不言,沉着脸色将书籍翻得哗哗作响。


    反倒是祝之渔的神情变得丰富起来。


    她伏在榻上,双手托腮啧啧取笑:“想不到啊想不到,鬼王从前这般纯情。”


    青涩点多好,进退有度瞧着挺礼貌的。寡了三百年,后来怎就成了欲壑难填的恶鬼呢?


    “来吧,”祝之渔见他神情实在痛苦,终于朝寂临渊招了招手,像在唤小狗:“过来,过来,我教你。”


    虽然她自己也是半瓶咣当的水平,好歹也比这刚起步的年轻人强得多。


    祝之渔从榻上爬起来,开始着手调理这个一窍不通纯白如纸的寂临渊。


    腰封突然被少女的手指勾住,跨坐的瞬间,祝之渔腰间悬着的铃铛与革带相撞,发出一声清响。


    指甲轻轻刮过衣料,腰封应声而松。


    寂临渊猛地攥住她手腕,却见她眼底笑意深深,透着一股戏弄劲儿。


    “真的不懂什么意思?”祝之渔屈膝抵在桌案边缘,裙裾堆叠在储君的玄色蟒袍上。


    衣摆扫过桌间棋盘,拂过几枚棋子,附和她的轻佻笑声,落地敲出清泠声响。


    “别动。”


    寂临渊的呼吸陡然沉重,看着女子将长发撩到肩后,露出颈间雪白皮肤。


    “怕了?”祝之渔咬住他襟前盘扣,齿尖衔着边缘将男人的衣襟缓缓扯开。


    男人修长的指节紧紧掐进她腰间,慌乱地将衣裳攥出褶皱。


    烛影在墙面摇晃,投出交叠的人影渐次凌乱,祝之渔忽然闷哼一声。


    棋盘轰然被掀翻,男人翻身将她紧紧压上桌案。


    黑白棋子骨碌碌散落满地,滚到灯影深处。


    “现在怕的是谁?”寂临渊冷笑,咬住她的耳垂。


    “好心机。”祝之渔咬了咬牙,打出去的手被寂临渊攥住握于掌中,触碰嘴唇。自她指尖开始,沿着手腕内侧蜻蜓点水般一直吻至下颌。


    下颌被男人的指腹用力捏住。


    “可以吗?”


    寂临渊垂眸,火光映在他漆黑的眼底。


    这人坏透了,分明不给选择的余地,还要故作温柔,颇有风度地发出询问。


    祝之渔唇瓣翕动,话语还未说出口,突然被他落手封住。


    “嘘。”寂临渊附在她耳畔低语,嗓音透出危险,“又有人来了。”


    “又?”祝之渔心底惊疑,“为何是‘又’?”


    窗外树影沙沙作响,几支细管捅破窗纸,趁着夜色悄然释放迷烟。


    寂临渊对此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拿布巾捂住祝之渔的口鼻*。


    “那是什么?”祝之渔分辨不清。


    “也许是迷药,也许是……”


    话未说完,门扉忽然“吱呀”被人自外推开,一道道婀娜多姿的身影小心翼翼步入殿内。


    “椿药是吧?”祝之渔避至书柜夹缝,反手锤在男人下腹。


    寂临渊闷声低喘。


    眼看着鲜艳的色彩进入视野,薄纱透肌而过,女子们□□半露穿着十分大胆清凉,娇俏的嬉笑声混着肌肤香气,尽数涌向角落里半掩的雕花木柜。


    一抹茜色裙裾掠过眼前,掀起香风扑面。


    祝之渔压低声音,用手拧向身后人: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我干干净净。”寂临渊在黑暗中幽幽盯着她。


    “哦吼?”祝之渔恍然,她差点忘了方才男人古板生疏的模样,把人扔到榻上都差临门一脚了,甚至不知道下一步做什么。


    祝之渔低头,接着柜子缝隙里的一线细光,望见寂临渊被她掐得青紫的手背。


    惨,太惨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手没轻没重的……”


    祝之渔仓促揉了揉他的手:“疼不疼?”


    寂临渊瞥了她一眼,面色阴郁。直钓得人软声软语安慰他,好半晌才肯开口淡淡道一声:“不疼。”


    “不疼是吧?”祝之渔安抚的力道陡然加重,锤了回去:“不疼你装什么装,沉着一张脸吓唬谁!”


    她缩回手,寂临渊想捉,没捉到。


    柜门外传来女子杂乱的声音。


    她们在内殿寻了一圈,没能如愿见到储君的身影。


    “奇怪了,这个时辰太子殿下不歇在榻上,还能在哪儿呢?”


    “莫不是醉倒卧榻间了?可是,这里同样不见踪影。”


    “姐姐,内殿西侧也未有收获。”


    “这可如何是好……”


    莺莺燕燕在殿内来回穿梭,裙角掠过书柜时,袖间寒光一闪,寂临渊蓦地拔刀出鞘。


    “你拔刀做什么?!”祝之渔匆匆按住他手。


    “杀了,丢出去。”寂临渊冷声道。


    “为什么?”祝之渔诧异于他下意识的反应。


    “你不高兴。”


    寂临渊不通人性,但他能分辨出祝之渔的情绪,感知她的喜恶。


    “不不不,杀人能解决问题,但解决问题不一定要杀人,罪不至此,罪不至此。”


    祝之渔按着刀鞘,见他不听话,便加重语气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把刀收回去!”


    寂临渊深深望了她一眼,拇指抵住刀刃微微一动,“唰”一声收刀归鞘。


    “冷静,别冲动,千万别冲动。”祝之渔轻轻抚摸男人的手,予以安抚。


    “我大约猜到她们为何而来了。”


    她自缝隙间悄悄观察殿内动静,抬手抵住寂临渊的胸膛:“哪日有了孩子,你这条小命也就到头了。皇帝要的是易于控制的脆弱婴孩,谁敢留下你这个不听话的傀儡?”


    寂临渊眸光一沉,袖底短刃再度出鞘。


    “使不得!”祝之渔紧急制止他,“我来,我来处理。”


    她微微平复一下心绪,说道:“你让她们把眼睛蒙上。”


    寂临渊盯着她,眼底情绪晦暗。


    “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出卖色相。”祝之渔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安抚他:“照我说的来做。”


    更深夜半,空寂的宫殿突然响起一道男声,冰冷侵骨。


    “蒙住眼睛。”


    那群女子纷纷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弹。


    “蒙住眼睛。”男人重复一遍,语气已然冷冽下来,像在宣判一道命令。


    声音掠耳,众人莫名心慌,只得听话照做,解开束带蒙住双目。


    有人窃窃私语。


    “太子殿下看着性情孤僻,还有这般喜好?玩得这么花,看不出来呀……”


    风评被害,寂临渊朝目光幽幽投向“罪魁祸首”。


    “小事,小事。”祝之渔干笑两声,挤出柜门。


    衣着鲜艳的女子伸出手臂,在宫殿间来回穿梭。


    “殿下,来捉我呀殿下……”


    “哎呦,怎么撞到你了,殿下呢?”


    “在那边,我听着声音像是在那边。”


    香风朝孤伶伶的祝之渔猛烈扑来。


    “草木有灵,引吾神膺;四时成序,敕令通明。”


    祝之渔低声念诵口诀,宫殿间的植株抖着夜间甘露,纷纷抽长枝条,随她而动。


    碧绿长枝一瞬间涌入,掐准力道不轻不重抽在女人们颈后,点中穴位。


    殿内接连响起娇斥声,一具具婀娜身段倒了下去,众人并未感知到痛苦,倏然间昏迷过去。


    “人应当都在这儿了吧。”祝之渔微微松了口气,挨个清点数目,待到惊觉少了一人时,背后突然响起女子娇媚的呼声:


    “殿下,是您吗,殿下?”


    “我不……”祝之渔一惊,还没来得及操控植株,那女子便已扑上了她的身体,将她压倒。


    香风浓烈,如浪潮般强势地侵占祝之渔的感官,比之更为恐怖的是,女子一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在她颈间,抓着衣襟“唰”一声撕裂衣裳。


    “殿下,奴家找得您好苦呀……”


    救命啊!!


    祝之渔被吓懵了,只觉一股电流直窜天灵盖,慌得她浑身颤抖。


    别说男人了,她一个女的都顶不住这具温软躯体的猛烈攻势。


    “殿下,今夜让奴家服侍您,好不好,嗯哼?”女人的手已然顺着锁骨,摸到她颈下。


    “殿下真坏,还要蒙住奴家的眼睛,真是……咦?”


    女人的手滑到少女胸前,蓦地停住不动了。


    她发出一声惊疑的声音。


    “砰!”


    祝之渔抓紧时机,抬掌趁机砍在她颈□□位。


    女人一愣,身躯倏然软绵绵地倒下,压在祝之渔脸上。


    “要命了!”祝之渔喘不过气,“姐姐你很香,但是你不能压着我。”


    她艰难地将面颊挪出来,用口型对着寂临渊发出求救:“救救我救救我……”


    寂临渊无动于衷。


    “过来帮个忙!”祝之渔不得已喊出声,“帮我把她的身躯搬走。”


    “不。”寂临渊依然冷漠,“我不碰女人。”


    “那我是什么?不明物种吗!”祝之渔怒了。


    寂临渊面色凝重,沉思半晌,冷冷道:“只有你一个。”


    “少废话,赶紧过来帮忙!”


    “不碰。”


    祝之渔快被男人气晕了。


    她躺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拔出一条手臂。


    “草木有灵,引吾神膺……”


    祝之渔瞥了寂临渊一眼,愤愤道:“召来——”


    枝条飞速窜来,绑住压在她身上的女人,将其挪到一旁。


    祝之渔长舒一口气,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寂临渊这时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想拉她一把。


    祝之渔闭上眼,装作没看见。


    僵持了好一会儿,她感觉到那人屈膝在她身侧蹲了下来。


    “你在怪我。”寂临渊盯着她。


    祝之渔不出声,没搭理。


    “我不会靠近任何人,”寂临渊自顾自继续道:“除了你,我谁也信不过。”


    “你觉得这座宫殿怎么样?”他忽然问。


    “很好啊。”祝之渔终于睁开了眼睛,“金碧辉煌,任意一件摆设都是无价之宝。”


    寂临渊再度向她伸出手:“起来,不妨走近些看看窗外。”


    殿内是有点闷,祝之渔起身去推窗,却惊觉一排排窗户皆被钉死。


    “他们暗地里筹谋,废太子遗孤若再不顺从旨意,便折断双臂,打断双腿囚禁起来,直至安排的女人们成功延续皇室血脉。”


    背后传来他冷冽的声音。


    “这么危险啊。”祝之渔倒吸一口冷气,“明知是龙潭虎穴,你还敢回京都?”


    想起寂临渊下意识拔刀杀人的反应,她后知后觉:“这些时日,你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宫中危机四伏,有人想杀我,有人想留我延续血脉。”


    寂临渊勾了勾唇:“有趣。”


    “有趣个鬼,你装什么装。”祝之渔实在无法理解疯子的思想,她捂住自己衣襟,俯身将方才女人撕坏的衣裳捡起来。


    “今夜过后,你便要离开了么?”寂临渊盯着她的背影,“留下陪着我吧。”


    “我说了,除了你,我不会再信任任何人了。”


    他的目光移至紧闭的殿门:“甚至需要辨别来者是寻常宫人,还是刺客。”


    “我倒是有个法子。”祝之渔摊开掌心,念诵咒语:“风动草木,万物有声。”


    一阵清风应召卷动殿内珠帘摇晃。


    风过无痕,祝之渔掌心却出现一串铃铛。


    “给你,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法器,感知到我的气息,便能无风自动。”她朝寂临渊伸出手。


    “不用再担心了,以后听到铃铛响,便知是我回来了。”


    话音出口的瞬间,祝之渔蓦地一怔。


    此刻的话语与当初后山雪境试炼时的幻象重叠。


    她想起那时走马灯般闪过细碎的画面:幽暗破烂的柴房,苍白的手指缠着浸血的丝线,摇晃的铃铛……


    “不用担心,听到铃铛响,便知是我回来了。”


    “你说的,要我乖乖待在这儿。我很听话,可是为什么,你还是会离开。”


    “你不要走,不要走……”


    “今日大雪,檐下铃铛响了,你食言了,没有回来。”


    记忆尽头,少年浸在血泊中,声若游丝:


    “冬至一过,我的死期大概快到了。”


    “怎么办,我的记忆要消失了……”


    曾经超出认知的幻象在此刻得到验证,虚无缥缈的命运接连完成闭环,破碎的一片片记忆逐渐拼凑完整。


    “破!”祝之渔捂住双耳,口中快速念诵咒语破除杂乱的摄魂铃声。


    诡谲的铃声破灭,耳畔霎时陷入寂静。


    祝之渔冷汗涔涔,望向身旁的寂临渊。


    “命运啊。”她叹息一声。


    第83章 护驾!


    丑时三刻,皇帝居住的未央宫灯火通明。


    龙榻前投落溶溶光晕,鬓发灰白的天子卧于明黄帐幔深处,紧闭双目,恍惚一夕之间又苍老了许多。


    “太医说了,陛下饮酒贪杯,致使头风发作。”女人的手指触在皇帝绷紧的鬓边,缓缓按揉。“储君新立确为喜事一桩,可陛下也需仔细顾惜龙体。”


    “且暂歇些时日罢,堆叠的奏折,不若臣妾代陛下批阅。”皇后软声宽慰。


    天子缓缓睁开双目,望着女人:“辛苦你了。”


    皇后欠身行礼:“能容臣妾侍奉御前,为陛下分忧解难,是臣妾的福分。”


    “过来。”天子免了她的礼数,示意皇后靠近些。


    “你这性子倒比从前温婉了许多,”


    他握住皇后的手,细细端详女人眉眼,忽然说道:“越来越像纯妃了。”


    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


    人老了总爱怀念逝去的人事物,越是求而不得,越是念念不忘,得到手中反倒会腻了滋味,不甚珍惜了。


    皇帝也不能免俗。


    “臣妾不敢比肩纯妃。”皇后态度谦逊和顺,教人挑不出一丝错,“妹妹聪颖过人,心思玲珑剔透,当年朝堂雄辩之风姿,至今令人印象深刻。臣妾愚钝,远不能及纯妃万分之一。”


    皇帝静静听着,忽而沉声叹了一息:“聪明有余,终究比不得你如今的气度。”


    他拉着皇后的手,轻轻摩挲:“过刚易折,过坚易摧。你经了冷宫一遭,性情温婉宽和,若早些懂事,你与朕之间也不至于隔阂那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


    皇后眼睫低垂,提及往事不免伤感低声啜泣:“从前是臣妾不懂事,脾性骄纵,触怒龙颜,辜负了陛下的一片心意。”


    她哭得情真意切,似是真心悔过了。


    皇帝很满意她这副认错的态度。


    女人拭去眼泪,转身端起瓷碗轻敲护甲,往漆黑的药汤里添了细细的粉末。


    粉末触水即溶。


    “陛下。”皇后悔过的泪水染红眼眶,她捧着药碗,面上撑起最得体的笑容:“臣妾侍奉您用药。”


    皇帝不疑有他,在女人的温声细语中,将药汤尽数服下。


    “朕听闻,宴席散去,太子带走了一名女子。”


    “是,”皇后放下药匙,“臣妾遣人问过话了,系宣德侯世子妃之妹。”


    “出身宣德侯府啊……”皇帝双目微阖,眉心渐渐皱起。


    ***


    更深夜阑,东宫内殿。


    “这些人,你打算如何处置?”寂临渊问。


    “如何处置?借地睡上一宿,让她们误以为完成了任务,明早便会自行离开。”祝之渔望向满地横七竖八躺着的女人,勾了勾手指招来宽大的树叶覆盖而上,充作被褥保暖。


    “不行。”寂临渊皱眉,屏息避开脂粉香气。


    “什么不行?这叫缓兵之计。你不是说了么,皇帝放言若你再不遵令,便断臂断腿。”


    祝之渔抱着宽大的树叶走来走去:“我真想不通,你都被圈禁至这般地步了,还能如何逆风翻盘。”


    如何翻盘。


    寂临渊立在黑暗中,盯着她的背影,唇角缓缓扬起弧度。


    今夜,他故意当着宫人的面将少女带回东宫。


    亦是蓄意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困境,博取她的同情、怜悯。


    他只肯信任祝之渔?


    不,除了自己,寂临渊谁也信不过。


    寂临渊见识到了少女掌控草木的场景。


    这是一股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力量。


    他想,何不利用她的感情,利用她的力量呢?


    恩将仇报?


    不错,是在恩将仇报!


    不通人性,卑劣无耻,他就是个无药可救、坏到骨子里的恶鬼!


    喜欢?


    寂临渊不由冷笑,他怎么可能会为少女一声“喜欢”动容。


    祝之渔喜欢的不过是自己这张同她念念不忘之人相似的脸罢了。待他好,也是因为将他视作了别的男人。


    寂临渊厌恶做替身。


    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最廉价了,感情算什么?在寂临渊这里不值一文。


    恶鬼戴上一副纯良无害的假面,用虚情假意温柔地编织出陷阱,朝祝之渔抛出死亡邀请:“你愿意留下来,陪着我么?”


    “陪伴你身侧?这不合适吧。”状况之外的祝之渔受到蒙蔽,并未看清他的阴诡心思。


    “可以扮作内殿宫女。”寂临渊微笑:“我来安排,不会有人发觉的。”


    即便发觉了也没有关系,知情者都将被他杀掉。


    包括祝之渔。


    寂临渊不会信赖任何人。


    只有死者才能永远守住秘密。


    他取出一套宫装,交给祝之渔:“换上。”


    “你预先存着一套宫女的装束做什么?”祝之渔心底起疑,衣裳的尺寸甚是贴合自己的身量,简直量身定做。


    看着早有预谋。


    寂临渊不正面回答,只是倾身靠近她,附耳低语:“陪我演一出戏。”


    ***


    守夜的太监在殿外掐着点数数,时不时转身望上一眼。


    女人们放入殿中好一会儿了,怎么半分动静也无?成事或是不成事,总该闹出点儿声响罢。


    诡异,实在诡异。


    夜色深沉,东宫终于摇动了叫水的铃。


    “总算完事了,年轻人精力旺盛,这也太久了。”


    宫人打起精神,准备往殿内搬运洗身的热水。


    为首的太监提着食盒,脸上陪着笑:“这是太医署叮嘱的,给殿下熬煮的汤药,用以滋养身体。”


    寂临渊冷冷应了一声,示意他搁下药,可以走人了。


    “奴才上承陛下旨意,侍奉殿下。”太监不退,摆明态度要亲眼看着储君将药喝尽方肯罢休。


    寂临渊瞥他一眼,目光转向漆黑的药汤。


    “且慢!”身着宫装的少女自殿中匆匆奔出。


    祝之渔按住他的手,故作恼怒,斥向太监:“太没规矩了,竟不知先为殿下试药么?”


    太监一怔,恍然道:“是奴才疏忽大意了。”


    他正欲伸手,却被祝之渔先一步夺了过去。


    “我来罢。”祝之渔取出药匙,搁在唇间抿了一小口。


    深色药汁浸入淡粉唇瓣,留下浅浅湿痕。


    喉结滚动了下,寂临渊刻意移开视线,避而不看。


    目光移开的一刹那,地面突然炸开碎裂声。


    少女手中的瓷勺坠地摔得粉碎。


    枝蔓扫过檐下,伪造刺客的动静吸引宫苑中守卫的注意。


    里应外合,殿内少女的身影摇摇晃晃,无力倒下。


    “有……有毒……”祝之渔眉心紧蹙,捂住腹部:“……护驾……”


    她自知演技不算精湛,看着只觉可爱,瞒不住太久,便趁机踹了寂临渊一脚,示意他尽快行动。


    寂临渊沉着脸色,蓦地拍案而起。


    “护驾!”太监吓得脸上瞬间褪去血色,踉跄朝外奔走疾呼:“东宫遇刺!速速护驾!”


    宫苑中燃起火把,寂静的深夜动乱起来。


    乱了才有破绽,便于行事。


    寂临渊垂眸望了一眼伏在桌角的少女,勾了勾唇:“时机到了,起来罢。”


    比起被动防御,他更倾向于先发制人,挑起皇室内斗。前朝谁人都想杀他,但谁也不敢背负刺杀东宫的罪名。何不挑起老皇帝的疑心,促使皇室自相残杀。


    想到死亡,寂临渊唇间不禁勾起愉悦的弧度。


    人终有一死,死亡是多么美妙的事情,他一人之死不够有趣,最好能拉上这群贪生怕死之徒一起堕入黄泉。


    对了,还有眼前这名少女。


    她不是口口声声喜欢“寂临渊”么?那么她一定愿意为“寂临渊”赴死吧?


    寂临渊心底不舒服,莫名被一股火烧得心烦意乱。


    这世间怎么会有人甘愿为了他人,舍弃自己的性命?


    傻透了,真可笑。


    他便不会行如此荒唐之事。


    寂临渊冷笑一声,唤醒少女:“起来,人都走了,不必再伪装了。”


    祝之渔阖上双目,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并未应声。


    殿内静得诡异,令人心慌。


    “起来。”


    寂临渊见祝之渔一动不动,便俯身靠近,将手按上她的肩:“不必再演了。”


    唇间的冷笑蓦地僵住。


    寂临渊呼吸一窒,只觉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掐住。


    他看见一行异样的黑紫血迹自祝之渔唇缝缓缓洇出。


    是中毒的征兆。


    寂临渊脸色巨变,目光转向桌上那碗散着热气的药。


    谁也没想到,药里真的遭人投了毒。


    “传太医!”


    眼底划过慌乱,他下意识抱起祝之渔的身体,冲出宫殿。


    “殿下,殿下止步!”宫人们闻声焦急围聚而来,阻拦他的去路。


    “刺客潜入宫苑,殿下不宜离开东宫。”


    “孤说传太医!你们听不见么!”寂临渊震怒。


    “传太医?”领头太监诧异地望了一眼他怀中抱着的少女,“殿下,她只是一名宫女,尊卑有别,不值得兴师动众传唤太医……”


    一柄雪亮的剑刃蓦地架上太监脖颈,截断他未说完的话。


    “不值得?”寂临渊冷笑,“你再说一遍,什么叫尊卑有别。”


    “使不得,当真使不得。”太监颤抖着坚持,“殿下,哪有为了一名小小宫女传唤太医的规矩?更何况今夜宫苑戒严……”


    架在脖颈的长剑突然移开。


    那太监正欲松一口气,忽地被储君的动作震惊住。


    寂临渊端起桌上药碗,仰颈不加犹豫尽数灌入喉中。


    “殿下——!”宫人惊慌失色,冲入殿中。


    那药发作极快,有如见血封喉之效。


    胸腔里裂开剧痛,寂临渊蓦地喷出一口黑紫瘀血,满头冷汗淋漓。


    “如今……总能传太医了罢……”


    他话已说不成句,只是颤抖着手指,指向伏在身上的少女,示意宫人传唤太医:


    “……先救她……”


    第84章 我去寻太医


    “咳……”


    齿间融化开苦味,苦得祝之渔蹙紧了眉头。


    意识模模糊糊,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正装模作样演着戏,演着演着,脏腑猛地缩紧。


    毒药所过之处勾起灼烧般的疼痛,痛感封锁喉咙,祝之渔捂住腹部,她想喊人,口中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贯穿脏腑的剧痛倏然消退。


    眼睫微微颤动,祝之渔咳了一声,睁开双眸。


    手腕上的同心缕显现出来,纤细的红绳闪烁微光,将她承受的伤害与痛楚尽数吸走,转移到了寂临渊的身上。


    男人双目紧闭,失去意识,突然喷出一口黑紫瘀血。


    “怎么会这样!”祝之渔猛地抬起头。


    鬼王当初究竟给她绑了根什么绳子。


    “寂临渊,你醒醒!”祝之渔抱住冰冷的身躯,想将他扶起来。


    宫人围聚而来,意欲将两人分开,以便抬储君上榻医治。


    男人意识昏沉,一条手臂却紧紧箍住祝之渔的身体护在怀里,似是下意识的举动,力道大得惊人,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


    祝之渔无奈,只得迁就着他一同滚进床榻。


    宫殿内外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形势如何了?”皇后的凤辇停在殿门外。


    “禀娘娘,”太医慌得冷汗涔涔,“此毒性烈,发作极快,只恐殿下、殿下凶多吉少……”


    “查。”皇后双目微阖,神情疲倦,“三日之内,彻查此案。”


    “定然是那群女子所为。”宫人慌张俯首。


    “女人?”皇后闻声缓缓睁开眼眸,“哪来的女人,经何人允许放入了东宫?”


    “是、是陛下的意思……”


    “放肆!”皇后愠怒,“这些时日,本宫长伴陛下左右,从未听闻陛下降过此等荒唐旨意,何人胆大包天,竟敢假传圣旨!”


    “一群糊涂东西,险些酿成大祸。”她走下凤辇,匆匆步入东宫。


    殿内气氛凝重。


    太医惶惶,储君为了救人,情急之下将一碗药灌得干净,毒性发作起来渗入五脏六腑,一条腿早已踏进鬼门关,救他无异于壮着胆子同鬼王抢人。


    “药来了,药来了。”同僚火急火燎赶来,端着熬煮的解药跪至榻前。


    榻上人唇色苍白,药汁细细流入其中,又沿着唇缝淌出。


    如是反复,他性命垂危,偏偏药又灌不进去。


    太医急得满头冒汗:“半个时辰之内,若仍无法渡药,殿下危矣……”


    “退下。”


    皇后的声音自廊外响起。


    “娘娘。”众人闻声,慌忙俯首行礼。


    “都退下。”皇后行至榻前,瞥了眼少年惨白的面色,目光忽然落至祝之渔身上。


    “你来。”


    “我?”祝之渔一惊,不解其意。


    皇后朝她一步步慢慢走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本宫以为,你另有良法为储君渡药。”


    祝之渔惘然。


    今时不同往日,毒药的侵害虽被鬼王尽数转移至寂临渊身上,但她只是一介凡人,尚未全然恢复灵力,无法自如救人。


    皇后见少女无动于衷,面上的笑忽然凝固。


    “你再仔细思忖,可还有其他方法渡药。”


    她将“渡药”二字咬得极重,似乎迫切想从祝之渔口中听到想要的答案。


    “渡药……”祝之渔微微蹙眉。


    她倒是想起了小说、影视剧里频繁使用的套路:对待昏迷不醒的人,常以抵唇哺药。


    但祝之渔读不懂皇后眼底的情绪,也不懂皇后的坚持。


    大力出奇迹,她分明可以掰着寂临渊的下颌,把药汤灌进去呀。


    虽然这么做有一定的风险……


    “想到了么?”皇后不死心,最后一次抛出试探。


    祝之渔僵硬地点了点头:“抵唇哺药。”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


    宫殿间陷入了沉默。


    皇后俯身注视着她,看了很久,久到祝之渔不敢妄动。


    上位者的威严尽显,恍惚间女人的目光化作一把刀悬在她颈上,稍有不慎便会血流成河。


    “很好。”


    皇后终于出声,打破沉寂。


    雍容华贵的女人行经祝之渔身侧,落下一句命令:“你来为储君哺药。”


    祝之渔一怔。


    擦肩而过时,她隐约看见了皇后眼中的泪光。


    错觉吧。


    性命垂危,祝之渔顾不得多想,匆匆端起药碗奔至榻前。


    榻上男子面色惨白如纸,玄色寝衣领口沾着方才泼洒的药渍,色泽暗沉如干涸的血。


    祝之渔犹豫了下,并未俯身同寂临渊肌肤相贴。


    她将碗沿抵住男人紧抿的唇缝,伸出手腕正要使力去掰下颌,忽然被寂临渊攥住了手。


    昏迷中的男人仍对周遭保持警惕,竟扣住了祝之渔的腕骨,惊得她险些打翻药碗。


    寂临渊的力道分明虚弱,却令她难以挣脱。


    太医顿感惊奇,忙要过来探脉,男人的手却倏地松了。


    “殿下方才,似对姑娘有所回应。”老太医振奋,“姑娘不妨依皇后娘娘所言换个法子,老朽且去帐外候着。”


    祝之渔一怔:“等……”


    太医腿脚蹿得飞快,徒留下几道背影。


    “……等一下。”


    祝之渔嘀咕:“跑那么快做什么。”


    她僵硬地转过身,望着这个棘手的麻烦,内心陷入挣扎。


    太肉麻了,架不住此刻人命关天,还能趁机占鬼王的便宜,何乐而不为呢。


    苦涩在舌尖漫开,祝之渔含住一口药汁,苦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俯下身去,长发扫过男人的脖颈。榻上人的喉结动了动,气息扑在祝之渔面上,昏迷中竟无意识吮住了她的唇。


    祝之渔衔着苦药,舌尖刚碰到他紧闭的牙关便禁不住打起寒颤。寂临渊的唇冷得厉害,撬开齿关时像是触到一块冰。


    “你倒是张开嘴啊。”祝之渔恨铁不成钢。


    这个时期的少年怎能青涩到如此地步,连接吻都不会,很难想象百年之后的他会进阶成为重欲的鬼王。


    唇瓣相贴的刹那,药汁顺着男人唇角淌下,自他脖颈蜿蜒出一道晶亮的水痕,在锦枕上晕开深色印迹。


    祝之渔慌忙用指尖去擦,却见男人的喉结极轻地滑动了下。


    寂临渊低垂的睫毛忽然动了,手掌毫无预兆扣住她的腰,将人压进怀中。


    祝之渔被他按着撞在紧实的胸膛上。


    男人在昏迷中精准咬住祝之渔的唇,喉间压抑着低喘声,舌尖抵着渡进来的苦药反客为主,突然顶开少女发颤的牙关。


    混着血腥味的药汁被寂临渊反哺回来,惊得祝之渔呜咽出声。


    “光顾着亲,你倒是把药咽下去啊!”


    攥住腰肢的手掌随着喘息交缠越收越紧,寂临渊仰头含住她惊喘的尾音,喉结滚动着将药液尽数吞下。


    濡湿的吞咽声混着祝之渔紊乱的心跳,震得她浑身不自在。


    帐外太医听见动静,突然咳嗽一声:“姑娘,可喂进去了么?”


    祝之渔慌忙撑起身子,却发觉束带被指节勾住。寂临渊的手指不知何时缠上了她襟间丝绦,骨节因用力泛着青白。


    “松开手……”她挣扎着要起身,突然被寂临渊咬住唇,吐息灼得她面颊发烫,心跳砰砰。


    昏迷中的男人翻身将她压进被褥,喉间溢出模糊的呓语,滚烫的掌心贴着腰线往上攀。


    “你个色中饿鬼!”祝之渔愤愤咬他。


    药香混着两人交缠的呼吸,从唇齿间溢出。寂临渊染血的齿关碾磨着她的唇瓣,吞咽声混着水渍强势地侵占祝之渔全部注意,誓要吮尽每一滴药汁里藏着的少女气息。


    好晕。


    祝之渔亲得缺氧,头脑迷迷糊糊,只觉喘不过气。


    她受不住了。


    “你赶紧咽下去。”祝之渔被男人咬得舌尖发麻,硬撑着又哺了一口,只想尽快逃离。


    “快!”


    寂临渊青筋暴起的手攥皱了床褥,冷汗顺着他的锁骨流进松垮的中衣。


    药汁混着血腥气,眼见男人苍白的唇终于染上血色。祝之渔将要起身时,腰带突然被什么扯住。


    昏迷中的男人伸手勾住了她腰间系带。


    被褥下传来布料撕裂声。


    祝之渔耳廓腾地烧起来,她听见太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慌忙去掰寂临渊的手。


    “别走。”寂临渊无意识低喃,沙哑的气音拂过她耳畔。


    “姑娘。”太医的声音冷不丁自头顶响起。


    完了。


    祝之渔闭上眼睛,尴尬得无地自容。


    太医移开视线,呵呵笑着:“皇后娘娘口谕,姑娘且留在东宫罢。”


    “皇后娘娘……”祝之渔一怔。


    皇后不是站在祝黎那一边么,待自己的态度何时转变了?


    ***


    寂临渊昏睡了一整个日夜。


    陌生境遇同床共寝的第一夜,睡梦中的祝之渔无意间翻身抱住了男人。


    手臂甫一搭上他胸膛,寂临渊蓦然警觉惊醒,扣住手腕压着少女突突跳动的脉搏,反手掏出枕下匕首便要刺人。


    摄魂铃感受到祝之渔的气息,叮当作响,清越铃声及时敲醒了寂临渊。


    蒙着水雾的眼睛睁开一线,额角冷汗顺着男人的下颌滑落,滴在祝之渔锁骨凹陷处。


    是她。


    寂临渊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


    是她,还好是她……


    祝之渔蹙了蹙眉,被不寻常的动静惊扰到,揉着惺忪睡眼。


    “你、你醒了?”她睁着涣散的瞳孔撑起身,匆匆道,“我去寻太医。”


    “回来。”


    烛光落进寂临渊漆黑的瞳孔,对视的一瞬,祝之渔被他攥住的手腕开始发烫。


    寂临渊的眼睛盯着她咬得微肿的唇,喉结重重一滚,汗湿的手掌将少女的襦裙揉得尽是褶皱。


    他面上并无初醒时的迷惘,锋利的目光径直刺进她眼中,仿佛要将人拆吃入腹的兽,透出攻击性。


    寂临渊想起意识昏沉时尝到的陌生滋味。


    很软,很舒服。


    想和她做更舒服的事。


    祝之渔不以为然,她的唇被吮得发疼。


    第85章 是,心动


    “你没事吧?”


    祝之渔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怀疑毒药伤到脑子了。


    不然寂临渊用这种眼神一直盯着她做什么?


    “感觉怎么样,心肝脾肺肾哪里痛?或者这儿?”她拍了下寂临渊的额头。


    寂临渊的注意力集中落于少女唇间,看着淡粉的唇瓣开合翕动,根本听不清祝之渔说了什么。


    他将将开窍,回味着初次接触新鲜事物时的悸动,趋于本能好奇而迫切地想要探索更多、更多。


    接吻时的触感柔软,新奇,令他沉浸其中。


    少女的气息萦绕五感,他已离不开祝之渔了。


    祝之渔没看透男人的心思,一旦她侧身避开,寂临渊便会立刻倾身凑近,用唇探索、触碰少女的身体,汲取气息,像一只黏人的小狗如影随形追着她亲近,不给躲避的机会。


    祝之渔被他蹭得脖颈发痒,伸手推人:“别闹。”


    寂临渊顺势而下,在欲吻未吻的粘腻拉扯中,忽然俯首咬住她衣襟。


    “不要躲我,不要离开我……”


    烛光投在眷侣身上,松垮的衣襟之下,肌肤随着呼吸起伏。


    好软,好喜欢。


    寂临渊将头埋进少女颈窝里,病*态苍白的唇扯出一丝满足感。


    想要一直依偎着她,被她温暖的体温紧紧包裹,永远不分开。


    单是这么想着便足以使少年兴奋起来,呼吸抑制不住越来越急促。


    气息如一尾灵动的游蛇拂过祝之渔衣裳。


    “停下。”祝之渔用驯狗的口吻命令他。


    寂临渊置若罔闻,迫切地想要拥紧她,双臂交叠恨不能将人揉进骨血里,永不分离。


    “啪!”


    空气骤然凝滞。


    清脆的耳光声落在少年苍白的面颊。


    “你又在发什么疯!”


    寂临渊被她打醒了。


    清晰的痛感告诉他,他还未死,仍然身处阳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寂临渊偏过头,烛火照见漆黑的眼眸,他眼底浓重的欲色沉淀下来。


    他静静望了祝之渔,许久许久,终于吐出简短的一句话。


    “你还活着,真好。”


    确认她的安危似已耗尽寂临渊仅存的理智,只此一句话说得分外艰难。


    支撑理智的那根弦崩断,疯意逐渐侵蚀他的意识。


    金碧辉煌的宫殿是一座华丽的牢笼,落在身上的火光如同锁链,亡命之徒突然攥住祝之渔的手,按上侧脸:“喜欢吗,继续?”


    他需要痛感的刺激,来向这具麻木的躯体证明他仍存活的事实。


    “来。”他牵引祝之渔的手抚上另半张脸,眼尾泛起病态的猩红。


    少女柔软的掌心触碰面颊,并未给予他需要的刺激感。


    不够,这远远不够。


    寂临渊皱起眉,将手伸向枕底,摸出方才那把短刃塞入祝之渔手中。


    “握住这把刀。”他嗓音哑得厉害,难掩亢奋。


    “帮我。”他带着祝之渔的手,将刀划向自己伤痕斑斑的手臂,那里痕迹交错,有多年以来的旧伤,入京这些时日又添了许多新的痕迹,十分丑陋。


    汗湿的胸膛在低喘声里起伏,寂临渊垂眸,眼底填满自毁的疯意。


    “帮我。”


    如果可以,他希望祝之渔就用这把刀杀了他。


    预想中锋利的痛感并未落下,另一重异样的刺激感蓦地直窜颅顶。


    比之任何血肉之痛掀起的感应都更为强烈、深刻。


    他所渴望的、少女柔软的唇轻轻竟覆上手臂间的丑陋疤痕。


    有人愿意接纳他所有的不堪。


    寂临渊呼吸停滞。


    他生平首次,脑海中出现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


    是“爱”。


    第86章 因为你就是寂临渊


    【Hello~审核大人,亲吻的是手臂,看清楚呦,不要锁】


    【只只只是手臂,可提供上一章剧情确认】


    ===正文分割线===


    “你……”


    指节蓦地僵住,寂临渊掌中短刃当啷落地。


    手臂青筋暴起,他想要抽离,却被少女轻轻啄吻的动作钉在原地。


    潮湿而柔软的触感在深夜里异常清晰。


    吻落了下来,结痂的伤痕在苍白的皮肤间蜿蜒、发烫。


    祝之渔感受到鼓胀的脉搏在她唇底疯狂跳动。


    “这样够痛吗?”


    唇齿滑过男人凸起的青筋,留下一道湿痕,她偏头含住颤抖的脉搏,故意去触碰那道最狰狞的伤痕。


    寂临渊喉间喘声骤然变得沉重,腰身紧绷。


    湿软的唇蹭过结痂伤口,手臂接连暴起青筋,他产生应激反应,下意识想推开祝之渔。


    伸出的手却僵在半空。


    不敢触碰她。


    喉结急促滚动,胸膛剧烈起伏,他突然发狠将少女拽进怀里,踉跄着将她罩在阴影里。


    受伤的那条手臂惶惶藏到身后。


    其上还留有少女唇间的湿润与余温。


    “你在躲避什么?”


    祝之渔去捉他的手:“不想让我看见吗?你觉得那些伤痕丑陋、不堪,那么为何还要继续伤害自己呢?”


    寂临渊一言不发,只是态度强硬按住她的手。


    祝之渔仰起脸,望着男子的脸。他半面浸在宫灯昏黄光晕里,半面隐入黑暗。


    “你习惯用痛感来刺激自己,维持清醒?”


    尾音消弭在唇瓣相抵的那个瞬间。


    她忽然抱住寂临渊的后颈,咬上他苍白的唇。


    “这样够疼吗?”


    摇曳的烛火将两道交叠的人影投在墙壁上。


    寂临渊心神震颤。


    唇间的触感比刀锋带来的毁灭性感受更强烈、深刻。


    刀锋扎在他表层血肉,温柔刀直接捅进他心底。


    “你是来救我脱离苦海的么?”寂临渊咬着少女的唇喘息。


    “嗯……”祝之渔犹豫了下,“说来话长,我来到这里……”


    话音突然被男人暴戾的吻吞没。


    他不想听到她伤人的答案。


    不想听。


    不可以把给他的爱分散给别人。


    世上情感千万种,寂临渊一窍不通。


    模模糊糊才初尝到“爱”是什么滋味,若是被祝之渔告知,这并非独他一份的礼遇,那么该有多么痛苦。


    是了,他忽然想起,自己仅仅只是一个替身。


    是那个名为“寂临渊”的男人的替身。


    是个冒名顶替,见不得光的货色,仍然活在“寂临渊”这个名字的阴影下。


    寂临渊摒弃唇间克制的试探,突然发了狠。


    灼热的手掌贴着少女的脊骨一寸寸用力压下去,他俯身重重咬住祝之渔的唇。


    不是温柔缱绻的吻,而是昭示着赤裸裸占有欲的撕咬。


    祝之渔吃痛,被迫张开唇,舌尖紧接着抵住她的齿关撬开。男人的动作侵略性极强,疯狂地索要、占据她的全部注意。


    吞咽声混着急促的喘息,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你吻我的动作,是跟谁学的?”


    “他教了你很多?到什么地步了,书上教习的床笫之欢,你们做过吗?”


    “你对他,也说过喜欢吗?”


    “不能只喜欢我吗?”


    急迫的追问逼出了少女细碎的哭音,她喘不过气,脖颈仰出脆弱的弧度。


    汗珠随着喘息滑落喉结,深入衣襟,寂临渊眸色陡然加深,掐着腰肢将人提到窗上坐住。


    “喜欢我吧,往后只喜欢我好不好……”


    爱恨交织,寂临渊托着她后脑重重吻下来,带着血腥气的深吻几乎要将人溺毙在复杂的情愫里。


    似是要在今夜,将压抑已久的、原始的、野性的欲.望尽数烧在她身上。


    深入发间的手掌使力,逼得少女仰头承受更为暴烈的亲吻,纠缠的水声令人脸红心跳。


    越吻越重的喘声在他碰到祝之渔手腕那一刻停滞。


    腕上磕碰的淤青疼得祝之渔一激灵,她抽回手腕。


    “你的手怎么了。”她用以掩饰的小动作没能逃过寂临渊的注意。


    “你受伤了?”寂临渊避开伤处,抓住她的手。


    祝之渔从他眼中窥见了震惊。


    “你不是妖吗?怎么会受伤……”男人的声线微微颤抖。


    关心则乱,他先前忘了祝之渔的身份,仓促饮下毒药救人。醒来后见她无恙,更加确信了妖与人不同,人遭遇的寻常伤害对妖不足构成威胁。


    可是她受伤了。


    心底的念头在崩塌。


    原来她与自己一样,也会受伤,流血,死亡。


    寂临渊突然后悔了,后悔将她牵涉进来。


    “是我想错了。”


    他无措地表达歉意,将头埋在祝之渔颈窝里,嗓音喑哑:


    “我以为,人族的手段伤不了你。”


    “这有什么不敢置信的?我和你都是血肉塑成的活生生的人,只是修习了法术而已。你会受伤,我当然也会受伤。”


    祝之渔不解其深意,正欲再问,天际滚滚雷声压住了她的声音。


    墨云翻涌,闪电钻游其间,将漆黑的夜幕化开一道道裂口。


    轰鸣的雷声紧随而至。


    电光落入寂临渊眼底,被深邃的黑暗吞噬。


    他忽然倾身抵上祝之渔汗湿的额心:“待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这座宫殿。”


    “外面雷电交加,你出去做什么?”祝之渔看着他病态苍白的脸色,担心这人一不留神会死在半道上。


    “不要离开这座宫殿,待到寅时,用你的本事即刻出宫,不必等我。”寂临渊不正面回答,只是再度叮嘱。


    他强撑着病体越窗而出,并未惊扰殿前值守。


    ***


    夜幕电光交织,轰然一声惊雷落地,削坏了未央宫一处檐角。


    皇帝被那声雷声惊醒,睁开眼,只见殿外人影绰绰。


    “何事如此喧嚣。”他皱起眉。


    “夜来急雨,惊扰陛下安寝。”皇后昼夜衣不解带侍奉在侧,闻声抬手屏退宫人,亲自前去关窗。


    手指搭上窗棂,她望见了电光中那角劈得焦糊的残檐。


    整座皇城举全国之力,由能工巧匠倾尽心血建筑而成。未央宫更是重中之重,为避雷电损毁,处处设计精妙,宫殿历经朝代更迭依旧稳稳矗立风雨中。


    而今看来,有人逆用避雷术,意欲引天雷入殿。


    皇后眼神微微一变,她关合窗扇,并未回到皇帝身边,转而不声不响疾步离开了未央宫。


    “来人。”


    雷声轰鸣,震得人心发慌,龙榻上鬓发灰白的帝王心底升起一阵不详预感。


    司天监近来常道夜见荧惑守心之灾象,恐会冲撞紫薇,于帝王不利。年轻时脾性再强硬的人物,老了也难免浑浑噩噩,畏惧生死。


    此刻接连不断的雷声好似催命符,搅得皇帝内心惶惶不得安宁。


    他急需信赖之人安抚,偏偏皇后此刻不在身侧。


    “皇后,皇后为何久去不归?”


    他近来越来越依赖皇后了,女人自从冷宫出来后,宛若变了个人,温柔体贴,举手投足无一不令他满意。


    宫人承帝王之令,出殿去寻皇后踪影。


    甫一踏出殿门,蓦地被贴檐而飞的大鸟吓得一跳。


    这场雷雨起势突然,惊得夜间栖息的雀鸟纷纷四散奔逃。半人高的鸟展开双翼,羽翼闪烁光芒,肖似闪电,直冲未央宫而来。


    “可怜见的,当心被雷劈到了。”宫人嘀咕了声,并未放在心上,他于狂风中匆匆行走。


    一脚刚踏出宫,背后蓦地传来一声震撼天地的巨响。


    震得两耳嗡嗡,瞬间失聪,宫人愕然回转脚步,惊见大鸟撞上宫殿,闪电经由它一双羽翼的牵引,击中未央宫。


    “砰——!”


    雷电在房檐炸开,烈火登时烧了起来。


    “走水了!未央宫走水了!”


    “陛下还在内殿!”


    “护驾!禁军护驾!”


    慌乱的呼喊声夹杂在滚滚雷声中。


    烈火熊熊焚毁木梁,历朝历代从未出过纰漏的避雷之术意外失效,闪电于屋脊间飞快游走,织就巨大的罗网将宫殿吞没。


    宫人惊慌奔走救火,却惊觉水缸已然见了底。


    “水呢!”


    “近来天干物燥,添水频次较之往日应当更为频繁才对,用时短缺,这该如何是好!”


    夜色沉重,电闪雷鸣。


    风势助长火势,卷来烧焦的灰烬,飘落一方阁楼。


    一道清瘦的身影隐匿在暗夜中,墨发在狂风中猎猎飞扬,他无声眺望着起火的宫殿。


    储君回京之初大病一场,药石无医。前来探病的司天监监正夜观天象,言说星象有异不利帝王筹谋,宜修未央宫,增添风水陈设,以此化解灾象。


    皇后精心照料下,帝王的身体日渐衰弱,遇难甚至无力自救。宫中以驱病气为由,殿前的水缸减少蓄水量,以致救火不及。


    失宠疯癫的妃子偶然捡到一只铜鸟,她望着深宫高墙,从那只恣意飞翔的鸟儿身上寻到乐趣。她想起从前不受拘束的时日,于是捡起少时的手艺,锤造出铜雕,让它代替自己飞出宫廷的囚笼,最终撞落在未央宫前引通雷电。


    ……


    每个看似无害的举动在特定的时间里交织成网,进行绞杀。


    凡此种种,皆与那位东宫储君毫无干系。毕竟宫中人尽皆知,储君行动受限并无实权,又为奸人所害中毒昏迷,至今不省人事。


    雷电引发的大火并未止步于此,以未央宫为中心,汹涌火势朝周遭蔓延,很快便烧到了寂临渊站立的那座楼阁之下。


    寂临渊没有离开的意思。


    无人知晓这个不显不露的年轻人心底酝酿着怎样疯狂的念头。


    死亡才能予人解脱,他回京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他一心只想拉所有人同归于尽。


    比烈火先一步降临的,是天际一道雪亮的闪电。


    电光当头而下直劈面门,寂临渊瞳孔骤缩,动身闪避。


    轰隆一声巨响,他方才站立的地方被雷电劈裂开来。


    闪电如一把磨得锃亮的利刃,自上而下将高楼削断。


    寂临渊单手撑地,抬头的瞬间惊觉闪电似是受人支配,诡异地追击着他的脚步。


    他在楼阁间纵横跳跃闪避,所过之处,雷电紧随而至,一座座楼阁在电光中毁作废墟。


    乌云翻滚,漫天狰狞蜿蜒的电光织作密网悍然下压,映入寂临渊眼底。


    腰畔悬挂的铃铛感应到熟人的气息,倏然发出细碎的清鸣。


    电光游走凝结成鞭,少女甩开长鞭,凭空一跃而上,长发被狂风吹散。


    “你也与他们一样,是来杀我的么?”


    寂临渊眼神晦暗,嗓音中竟透出几分期冀。


    他突然握住祝之渔手,攥着刀指向自己。


    “你又发什么疯!”男人手劲极大,祝之渔挣也挣不脱,索性反手将刀刃侧面拍在他脸上。


    冰冷的刀面远不及她的掌心温暖。


    寂临渊皱了皱眉,有些不满。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


    太多太多的人想要取他性命了,于是寂临渊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祝之渔想要,这条命当然可以送给她做礼物,为她换取荣华富贵。


    “我将在今夜死去,若我的性命还有些微用处,那么……”


    “啪!”祝之渔突然甩出一耳光打断他的抒情。


    “我不管你抽的什么风,你给我记住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抱着死念。”


    “任何时候都不能自厌自弃,要设法谋生,听到了没有!”


    寂临渊定定注视着她,深邃的眼眸映着割裂的闪电。


    闪电于云层间游动,裂开骇人的深紫色,蓦地朝两人直劈而下。


    “当心!”寂临渊猛地推开她,身侧炸开惊雷。


    “你疯了!”祝之渔抽出鞭子,“你一介寻常凡人,血肉之躯,逞什么能耐替我挡天雷?”


    “你也是凡人,你也会受伤。”寂临渊固执,他记住了毒药的教训。


    “不可同一而语。”祝之渔双指并拢,凝聚法力汇向鞭梢。


    雷光擦着耳际掠过,长鞭骤然暴起亮光,在夜幕中勾连成阵,竟硬生生将天雷拦截在半空。


    “喻晏川,你给我滚出来!”祝之渔握住鞭梢,缠住漫天凝固的电网猛地一拽。


    整座皇城都随她这一举动悍然震颤。


    被驯服的紫雷沿着长鞭游走而上,在祝之渔周身织就耀目的电网。


    乌云压城,暗沉的天幕中缓缓显现出一道仙气飘飘的白衣身影。


    祝之渔注视着眼前一幕,忽然觉得与她穿书时的场景有几分相似。


    喻晏川目中无人,冷声道:“天罚将至,闲杂人等不得阻拦。”


    “天罚?罚谁,罚什么?”祝之渔攥着鞭梢,并未退让半分。


    “‘子’弑‘父’,妻弑夫,臣弑君,有违天道纲常,自当降罪责罚。”


    他话音刚落,云层深处传来沉闷轰鸣,深紫电光撕开天幕,发出尖锐鸣响劈向大地。


    “天道,谁规定的天道?”


    祝之渔扬鞭直贯天穹,长鞭影与闪电相撞,空中骤然炸开万千火光。


    另一重天雷却越过楼阁,砸向地面。


    “陛下……陛下还在殿内……”未央宫已被焚作火海,预先逃离的皇后被宫人簇拥着,泣不成声。


    她嘴上念着关心,眼中却没有泪水,不会再为皇帝流一滴眼泪。


    “娘娘当心!”


    狰狞闪电一刹那当头劈下,宫人惊得脸色惨白,待到回过神,为时已晚。


    皇后望着骤然迫近的死意,面上却是意外地平静。


    生死存亡之际,白绫感应到危险,突然自祝之渔袖中飘出,在空中舒展开来,越扩越大,遮蔽天穹抵挡天罚。


    天雷骤然击中白绫,撕裂布帛。


    漫天飘散零零星星的碎片,如同鹅毛大雪自天而降。


    绣着花纹的碎片悠然落在皇后脚畔,她俯身捡起白绫,望见了其间绣着的牡丹与兰花。


    皇后目光一震,猛地抬头望向祝之渔的方向。


    祝之渔还在同天道对峙,长鞭电光流转发出嗡鸣,鞭节寸寸崩裂。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凡人之躯怎能抵御天罚。”喻晏川藐视她。


    半空卷来一阵疾风,鹤寻的身影自其中凝聚而出。


    “放手吧。”鹤寻劝道,“从寂临渊决定赴往这座城池开始,他的生命便进入了倒计时。即便你能护住他一时,护住他一世,可你想过没有,若是执意将人救下,他不入鬼道,之后命簿书写的一切便都会被打乱,你也不会再遇到鬼王了。”


    “不相见,便不相见吧,”祝之渔不假思索扬起鞭子,“平平安安活下来最重要,不是么?若他能如常人一般轮回转生,不再堕入恶鬼道,我不觉遗憾,我只会为他高兴。”


    长鞭甩开刺目电光,硬生生将天幕撕开一条巨大的豁口。


    整片夜空霎时化作雷池,流光咆哮着如惊涛骇浪般自天穹俯冲而下。


    “完了。”鹤寻心底咯噔了下。


    “祝虞,只要你交出他,天罚不会牵累于你。”喻晏川捻诀化出命剑。


    “借口!”祝之渔忍无可忍吼出声,“你当我瞎吗!漫天雷电屠下,祸害的是一整座宫城!”


    她释出灵力,草木植株飞速攀沿而上,结成保护屏障,将整座宫城笼罩其中。


    “枯荣转生之力。”喻晏川望着突然疯长的植株,眼神震颤,厉声质问道:“你不是祝虞,你究竟是何身份!”


    “我是你……”


    祝之渔话未出口,突然被寂临渊推开。


    天地忽暗,乌黑云层搅成漩涡,狰狞闪电拧成虬结藤蔓,直劈寂临渊背后。


    寂临渊口中猛地喷出鲜血,殷红血迹溅上病态苍白的脸。


    他目视着鹤寻,扑倒在祝之渔肩上,附耳低声道:


    “那个男人说了……是我拖累的你……我不知真假,但我死了,至少能换你活……”


    血气涌入呼吸,祝之渔浑身僵住,满目震惊望向鹤寻。


    又一道狰狞的闪电紧随其后。


    祝之渔撑着寂临渊的身体,抽出一只手正欲甩动长鞭。


    雷电轰鸣声中蓦地闯出上古凶兽的咆哮,震得人脏腑欲裂。


    天地震颤。


    裂开的紫电隐约映出庞大的蛇影,裹挟磅礴力量一瞬之间冲破乌黑云层。


    天河倒卷,破碎的雷光如流星坠落。


    “是他?”喻晏川瞳孔骤然一缩,神色中显出几分忌惮。


    “草木有灵。”祝之渔趁机低声念诵。


    菩提木的印迹跃出掌心,释放强烈的五色神光照彻天地。


    神木抽枝发芽,代替残破的植株笼罩城池,挡住天雷。


    枝条突然疯长,突破原有的保护屏障,继续向上,缝补天穹裂开的缝隙。


    天罚被神木封印,雷电光芒渐渐收敛起来。


    “菩提木,娲皇树……”白衣仙君眼底罕见地划过慌乱神色。


    “你究竟是何身份!”


    祝之渔抿住唇不做声,扬起手腕冲着他所在方位重重甩出鞭子。


    命剑与长鞭碰撞,火花迸溅,自喻晏川面上划出一道血痕。


    喻晏川不敢置信地望向少女。


    这决计不可能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草包少女,即便跟随掌风使修行,也绝无可能拥有如此强悍的神力。


    喻晏川悍然抬掌,身躯化作虚影,消失在天幕中。


    男人的身体压得祝之渔踉跄,她扶着寂临渊靠在廊柱,再抬头去应付时,天地间已不见了踪影。


    祝之渔正想追上去,寂临渊沾血的手掌虚虚握住她手。


    “为何待我好。”


    “为何待我这般好”,他声音很低,小心翼翼询问,像自混浊而卑劣的灵魂里发出的声音。


    寂临渊不想做替身,至死笼罩在另一个人的阴影里。


    祝之渔没想到未来自己问过的问题,会从寂临渊的口中说出。


    宿命啊,造化弄人。


    她觉得命运就是一个圆,兜兜转转在双向时空里闭环。


    她用未来的鬼王教给自己的话,去回答年少时的他,将来,寂临渊又会去回答曾经那个懵懂的自己。


    “因为,喜欢。”


    “信任”“喜欢”这样的陌生字眼,敲击着寂临渊的心脏,如同在冰面敲出裂隙,念诵时都透着不自然的酸涩。


    他自嘲地笑了:“我有什么值得你这般倾心相待。”


    “因为你本就是一个很好的人。”祝之渔抱住他。


    “感情不能如金钱那般功利性地衡量得失,这是自愿赠予。”


    男人沉默地望着她,许久,他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的心结:“你为何要将我视作寂临渊。”


    “倘若,你就是他呢。”祝之渔忽然开口。


    “姑苏城,杏花林,那是你第一次遇见我,但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祝之渔看着他的眼睛:“我曾见过你,在百年之后。”


    “你来自我的过去,我来自你的未来。”


    一阵穿堂风骤然吹过,虚弱摇曳的烛火瞬间熄灭。


    黑夜中,寂临渊借着月光注视少女明亮的眼眸。


    寂静的夜只余急促的心跳声。


    寂临渊喃喃重复她的话:“我来自你的过去,你来自我的未来。”


    心跳如擂鼓,他自此万劫不复。


    第87章 背后有另一双正在盯着他们。


    心脏悸动,越来越快,少年禁不住俯身咳喘,苍白的脸上沾着斑斑血迹。


    “你受伤了,我先带你回去。”祝之渔搬起他的手臂搭在肩上。


    “且慢。”


    楼阁之下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


    “二位留步。”


    祝之渔转过身循声望去,只见皇后甩开宫人的搀扶,急匆匆朝他们所在方位奔来。


    “退后。”寂临渊睁开眼,突然警惕地把祝之渔往身后推。


    “太子?”皇后望见他的脸,脚步一顿。


    女人雍容华贵如牡丹,尽管刚从火海中逃出来,鬓发仍然一丝不乱,始终保持着最得体的姿容仪表。


    “太子病重,下人如何看顾的?怎能惊动太子!”


    皇后训斥左右:“未央宫失火,形势危急,若是一不留神伤及储君,本宫拿你们是问!”


    “是孤望见未央宫的冲天火光,担忧圣上安危,执意徒步至此,与宫人无关。”


    寂临渊向皇后颔首致意,冷声道:“告辞。”


    谈及皇帝,皇后不免伤感,望着火场忧心忡忡:“圣上,圣上啊……”


    祝之渔听着抛在身后的悲恸哭声:“直接这么走了,是不是有点太冷血无情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能在宫中存活至今的,都是疯子。”


    “嗯?”祝之渔回头看了一眼。


    未央宫是火灾源头,烈火尚未完全扑灭,夜风卷起余烬四处飘浮,落下时闪着微弱的光亮,再经风一吹便彻底熄灭了。


    几点灰烬亦飘落祝之渔袖间,这本无大碍,但她的身体却蔓延开灼烧的痛感。


    “嘶……”祝之渔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匆忙掀开袖摆,却见手臂被灰烬烫得通红,尽管隔着层层衣料,那股烈火炙烤的痛感仍然十分鲜明。


    寂临渊攥住她的手腕,将整条手臂浸入水缸里:“怎会伤成这般模样!”


    祝之渔盯着水底灼伤的手臂,忽然想起枫桥镇那场由白瓷美人点燃的大火。


    她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的弱点。


    “没事,回去敷些伤药便好了。”待到疼痛缓解,她从水缸中抽出手臂,佯装无碍。


    “走!”寂临渊心急,拽起祝之渔另一只手便跑。


    未央宫的火光烧红半边天,皇后站在废墟前,静静盯着少女的举动许久。


    女人唇间扯出一抹笑。


    她畏火啊……


    ***


    回到东宫,天已大亮了。


    祝之渔拿草药捣成的泥膏糊在手臂上,糊了厚厚的一层,痛感虽然减轻许多,但她仍感觉火焰在灼伤身体,烧得精气神也随之萎靡不振。


    “我去寻太医!”


    “回来。”祝之渔叫住寂临渊,“那个……浴池借我用一会儿,兴许泡个澡就好了。”


    顿了顿,她补充道:“加满水,要温水。”


    这具身体十分神奇,似乎流水能抚慰她所有的伤痛,祝之渔索性放手尝试,她将整个身子沉进水池里。


    雪白的肌肤浸在水中泛起潮红,温热的水流漫过锁骨,暂时压住了经脉里乱窜的灼痛。


    舒服了。


    祝之渔枕着一侧手臂,闭着眼伏在池边。


    她果然离不开流水。


    身后传来水波晃动的轻响,祝之渔以为是前来侍奉的宫婢。


    “不必麻烦了,我待一会儿就好。”她的话音黏着倦意。


    身后一双手顿了顿,肩头忽地一重。


    指腹覆上肩颈,力道顺着肌理缓缓揉开,祝之渔舒服得嗓子里溢出一声轻哼。


    “再往下些……”她探出上身,懒懒伏在岸上。


    水面忽地晃开细纹。


    带着薄茧的指节抚上肌肤细腻处,祝之渔猛地睁开双眼,察觉不对劲。


    粗糙的触感令她想起蛇尾鳞片如何划过身体。


    池水突然激荡,水面倒映出男人的高大身影。


    蒸腾的水雾里,寂临渊衣襟半敞,水珠正顺着肌理分明的胸膛往下淌。


    “还痛么?”低沉的嗓音贴着耳廓钻入,男人的声音冷不丁在耳畔响起。


    祝之渔浑身一颤,惊得鲤鱼打挺险些滑进水里,却被那双手稳稳扣住身体,提了起来。


    活生生一个人,行动跟鬼似的无声无息,看来修炼鬼道也需要天赋,有的人生来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你何时进来的!”


    祝之渔拢了拢衣襟,仓促起身上岸,却被寂临渊的手臂拦腰拖回水池,抵在池壁上。


    “我不可以进来吗?”寂临渊皱了皱眉,神情惘然。


    “当然不可以!”湿透的布料紧贴祝之渔肩头,男人的骨头硌得她生疼。


    这人未经教化不通人性,丝毫没有廉耻之心。


    “可你方才分明觉得舒坦。”寂临渊的指节发力,揉捏得她身体酸软。


    他兢兢业业,祝之渔战战兢兢。


    “饶命,饶命,我觉得这种场合有点暧昧了。”祝之渔头皮发麻,伸手去抓岸边的衣裳,生怕一不留神把小寂临渊招惹起来了。


    腕骨突然被男人的手掌攥住,寂临渊就着这个姿势俯身凑近她:“不是说喜欢我么?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寻我,又为何要躲着我?”


    “你想听实话吗?”祝之渔叹了口气。


    “受未来的你影响,你靠近我时,我总觉得水底会钻出一条巨蛇。”


    “会吃掉你吗?”寂临渊眸色一沉,神情凝重。


    “比吃掉我还难受。”祝之渔瞥一眼他浸在水中的腰腹,痛苦扶额。


    “很痛苦吗,为什么?”寂临渊面色越发沉重。


    “因为太大了!”祝之渔索性破罐子破摔,字字掷地有声。


    寂临渊满目迷惘,不解其意。


    他心底积累了太多太多的未解谜团。


    “譬如你说,百年之后我们还会再相见,可是凡人寿数至多百年,你又是如何见到我的呢?”


    “除非……”


    他垂下眼睫,尾音突然发颤:“百年之后,我已非人。”


    祝之渔呼吸一窒。


    “我会变成什么怪物,”寂临渊望着她,“会使你害怕么?”


    水面倏然静止,祝之渔张着唇,沉默半晌,没有底气回答他。


    寂临渊注视着少女的反应,心底已然有了答案。


    “对不起。”他忽然说道。


    祝之渔抿了抿唇:“为什么突然说对不起。”


    寂临渊黯然神伤:“如果未来的某一日,我变成了令你恐惧的怪物,请你原谅。”


    “再次见到我的时候,不要害怕我。”


    他不想变成让祝之渔害怕的怪物,但,当下的他似乎无法阻止命运的安排。


    水声轻响,凝固的水面重又流动起来。


    温软的身体突然贴上男人胸膛,祝之渔张开手臂,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没关系的,”祝之渔贴着他鲜活跳动的心脏,闷声道,“不可怕,一点都不可怕。”


    寂临渊心跳骤然停止。


    心口涌出酸涩,压得他喘不过气。


    被人郑重拥抱的感觉是如此难受,搭在祝之渔腰后的那双手忍不住颤抖。


    寂临渊垂眸望着圈在怀里的女孩,这一刻,就在这一刻,他想这么拥抱着她一辈子也不分开。


    浴池水雾氤氲,飘向暗处的细雾逐渐凝成实体,显现出鬼王高大的身影。


    强势的压迫感释放出来。


    要么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呢。


    因为堕鬼,他这副躯体的阴郁鬼气太重了,遮也遮不住,会让人天然地对他产生畏惧。


    比不得鲜活的人啊……


    寂临渊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他求而不得的拥抱。


    鬼王望着水池中的亲密场景,唇间勾出自嘲的冷笑。


    他的确从曾经的自己身上吸取到了教训。


    男鬼在祝之渔背后默默注视着他们。


    寂临渊也在注视着鬼王。


    这便是追寻少女而来的,未来那个他?


    不,不可以。


    寂临渊心底一紧。


    他只有祝之渔了,鬼王不可以带走她。


    少年的眼神充满敌意。


    滚热的掌心贴上祝之渔后背,沿着脊背一寸寸往下压,水珠顺着男子绷紧的手臂滚上她的肌肤,强硬的态度激起少女身体细密战栗。


    湿透的衣料下肌肉贲张,那双手还在往下探,停在堪堪要扯开腰间束带的位置。


    祝之渔惊觉拥抱的意味已经变质了。


    水雾蒸腾间,强势的掌控与克制的喘息交织成网。


    水波忽然剧烈晃动。


    寂临渊掐着她腰肢将人转过来,激烈的动作掀起大片水花,打湿两人衣襟。


    他垂眼看着被自己困在臂弯间的女子,水珠顺着她锁骨滑入被浸透的杏色心衣。


    他当着鬼王的面,吻了上去。


    “你干什么!”


    祝之渔偏头避开他的唇,却被寂临渊抵住下颌。


    另一只手已然握住她浸在水中的腰肢。


    浮动的衣料下,男人掌心温度烫得惊人。少女的身体突然被提了起来,水声哗啦间已跨坐在寂临渊腰间。


    “你说了,你喜欢我。”


    祝之渔刚想拒绝,一抬头却望见寂临渊用一双忧郁的眼眸看着自己。


    眼巴巴地看着,可怜死了。


    她无耻地心软了。


    寂临渊盯着少女瞳孔里晃碎的光,掀眸朝她背后那道黑影挑衅一笑。


    他抬手撇开黏在颈侧的湿发时,水珠顺着喉结滑进半敞的衣襟。


    手掌扣住祝*之渔后颈,喘息声骤然淹没在相贴的唇间。


    水声激荡。


    寂临渊回忆椿宫图册所授要领,青涩地、莽撞地、急切地去求欢。


    经验浅薄,他掌握不好力道,把人弄得痛了,又仓促停下,不知所措地询问情况,然后继续用力。


    祝之渔不知他为何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急切。


    因为背后有另一双正在盯着他们。


    第88章 【已修】


    寂临渊也在盯着黑影。


    原来是他。


    是他先于自己走进少女的视野,是他教会祝之渔那些两相合欢的手段,是他曾经与她……


    寂临渊无法保持平静,即便与之相争的是未来的自己。


    嫉妒啮咬着他的心脏。


    鬼王亦然。


    “你在看什么?”祝之渔察觉他警惕地盯着自己背后,疑惑转身。


    “没什么,一时走神。”滚热的詾膛覆了上来,寂临渊掌住她的后脑,收回目光。


    祝之渔不经意一瞥,恍惚望见水面映出两重倒影,一双黑眸满是青涩的情裕,另一双猩红的竖瞳裕念翻涌。


    “怎么会这样……”祝之渔心底一紧,正想看个清楚,突然被少年的昒堵住滣,强行夺回她的注意。


    温泉水漫过襟口,水面荡开涟漪,随寂临渊的动作晃出声响。


    尽管态度急迫,少年人的昒仍难掩青涩,开始时动作轻柔,随着气息缠得越来越紧,动作也变得强势起来。


    鬼王望着水面倒影观察少女情动,在两人即将肌肤相亲时,出其不意占据了这具身体。


    水珠顺着寂临渊的詾膛滑落,身躯震颤了下。


    落在祝之渔耳畔的歂息声忽然变了意味。


    不对劲。


    祝之渔惊觉崾肢间游走的手掌完全变了章法,抚动的触感宛若鳞片刮过肌肤,激得她忍不住颤栗。


    不一样。


    祝之渔说不出缘由,直觉眼前人变得不一样了。


    满殿水雾朦胧,少女的脊背抵在冰冷池壁上,寂临渊的指节抚上她崾肢,突然重重掐住。


    温泉水骤然漫过她的肩颈,肌肤相贴,膝间隐约触到鳞片的纹路。


    “寂……寂临渊?”祝之渔颤声唤着男人的名字,怀疑自己会被水底潜藏的蛇尾突然绞住,拖回池心。


    方才还青涩昒着她的少年人,此刻竟俯首晈住她颈间系带,齿间一动,心衣滑落下来。


    太熟练了,解衣的动作太娴熟了。


    水波晃得祝之渔站不稳,肌肤滑过寂临渊身体时,惊觉这具身躯的肌理发生了变化。


    男人身前覆上精壮詾肌,詾膛间赤红蛇状纹路时隐时现。滚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脊背往上攀,猛地将她拥进怀里。


    祝之渔定睛再看时,蛇纹已然消失不见,方才一幕恍若错觉。


    愣神一瞬,水波骤然涌动。


    她被寂临渊抵在水池前动弹不得。


    “你重伤未愈,不能放纵裕望。”祝之渔望着少年病态苍白的脸色,伸手推他。


    寂临渊按住她的手,蓦地攥住崾肢,手掌顺着她的脊骨滑入浸湿的衣裳,反手将其撕刂裂扯落。


    “看着我。”暗哑的声线贴着耳廓,震得祝之渔心尖颤颤。


    “寂……寂临渊?”她犹豫着再度仰起头唤人,想要确认身份,却被寂临渊捏着下颌重重昒住。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扣在她脑后,暴起青筋的手臂却隐约浮现蛇影。男人啮晈上来,方才尚显青涩的昒一刹那变得狠戾。


    太强势了,此刻这具魂魄对祝之渔的身体了如指掌。


    池中温水无端变得粘稠,似乎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缠住了祝之渔的足踝。


    触感如同布满鳞片的蛇尾。


    “你是谁……你究竟是哪一个……”她仰头承受双重侵占,青涩的亲昒与熟练的吞晈在滣齿间交替。


    蛇尾抵开少女膝间,不紧不慢刮蹭褪心,挑衅意味十足:“自然是你最喜欢的那一个。”


    祝之渔受不了鳞片的碾磨,想要逃离水池。


    “跑什么?久别重逢,不想同我好好叙旧么。”鬼王含住她眼尾泪珠,握着少女的手去触碰膝间蛇尾,“夹得太紧了,看来你的身体甚是思念我。”


    男鬼贴在祝之渔耳廓,嗤笑另一具魂魄:“他根本无法满刂足你。”


    “闭嘴,就属你烧话多!”祝之渔斥他。


    “嗯?莫非你最喜欢的不是我?”鬼王眼底涌起恶劣的报复意味。


    蛇尾缠紧她的崾肢,磨碾褪心激她簌簌发颤。


    池水晃着,带出越来越多的水浸湿绞合处,鬼王看出她要到了。


    他控制蛇尾的力道,在祝之渔达到之前,故意放少年的人格回归这具身躯。


    发狠的捉弄一瞬消失,块感戛然休止。祝之渔张着口发不出声,闷头压在寂临渊的肩上。


    寂临渊撑着她:“你怎么哭了,我该做些什么。”


    祝之渔伏在他怀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教我怎么做,我学得很快的。”寂临渊焦急。


    “没事,不怪你。”祝之渔声线作颤。


    她缓缓松开寂临渊,僵着身体攀住池沿,想要趁机逃出。


    湿发缠在雪白肩头,脱离池水的一瞬间,攥着她崾肢的力道骤然改变。


    祝之渔将要浮出水面的身体砰一声砸落回来,满殿水雾蒸腾,她被鬼王抵在池岸前,方才还青涩的少年陡然开始在她膝间发狠挺弄。


    水面颤得厉害,少年沉声冷笑,原本清亮的眼睛蒙上阴郁鬼气:“我说了,他满到足不了你。”


    “别生气。”鬼王的身躯紧贴祝之渔后背,喉间滚出沉重的歂息:“他给不了的,我给你。”


    口中说着温柔的话语,力道却是分外强势。


    “看着我。”男鬼双目灼灼,浸湿的黑发垂落祝之渔颈侧,释出鬼气裹住她的身体。


    “看清楚接下来的动作,看清楚谁最熟悉你的身体。“


    “跑……快跑……”另一重人格的呐喊声自灵魂发出。


    祝之渔也想逃,可蛇尾缠绕的力道瞬间暴增,将她双褪折开可怕的弧度。少女忍不住惊叫出声,弓着身子往后缩。蛇尾紧追不舍,尾尖突然顶开湿软花隙,追着她的身体塞进尖端,卷着黏腻闯进可怜的间隙将其撑开。


    脑海霎时空白,祝之渔感觉自己被他劈开了。


    湿热的昒又覆了上来,堵住她的惊叫声,这次是少年人青涩的轻啄。可没等祝之渔缓过神来,那双眼睛再度漫上猩红色。


    蛇尾缓缓退了出来,尾端裹着粘腻的水色。


    祝之渔哭着抓紧他后背,在男人两道重叠的歂息中,被拖入水池中心。


    “放松些。”鬼王口中安抚着少女,待她急促作颤的身体稍稍缓和之时,出其不意使力挺身。


    鳞片张开,蛇刃骤然分开身体,祝之渔被抵得向前扑倒。蛇刃强势地往深里钻,她能清晰感觉到两重人格在她身体里较劲,莽幢青涩的挺弄与老练的浅深变更交错。


    少年指节按出的痕印转瞬又被鬼王的手掌抚平。两重人格交替争夺身体控制权,导致动作时轻时重,时缓时急。


    “看着我。“鬼王捏着祝之渔下颌迫她仰起脸,竖瞳里映出少女浸染情裕的面孔,“你分得清现在是谁与你绞合吗?”


    祝之渔说不出话,摇头无力回答。男鬼神情一暗,攥着她的崾肢猛然翻转身体,蛇刃卷起倒刺在她身体里抵着底芯刮磨一整圈。


    喉间一瞬失声,水势迭起,遮不住少女的哭音,鬼王并未缓下来,反而就着交叠的势头直挺到底楔入。


    两重人格在身躯里争夺,祝之渔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变化,势头从青涩到熟练,啄昒与抚动翻来覆去转换,搅得她反复下沉。


    歂息声重叠着震入耳膜,她仰头承担双重触感沿着肌肤颤开。水面倒影诡谲如双生交缠,身体被少年人抚着,又被一双手掌握着褪根迫她环紧崾身。


    祝之渔瘫倒在男人身前,扣住崾肢的手掌却倏地卸了力道。寂临渊在争夺中夺回片刻清明,颤着轻啄她身间新鲜痕印。“痛吗。”寂临渊初尝禁果,垂眸望着她撑得可怜的褪心,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祝之渔勉力聚起力气,将要发出声音,下一刻男人却突然变了眼神,攥住她的崾抵到底。鬼王故意在寂临渊挺崾的瞬间夺回这具身体,蛇尾绞着双褪将祝之渔彻底打开,池水随着男鬼变换的势头拍出白迹泼散满地。


    池水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中颠来倒去,少年人缺少经验,犹豫着凭借本能使力,转瞬间又变成又急又重的挺弄。祝之渔被他抵得身形难以稳定,偏偏水池过于光滑,她什么也靠不住,反倒被男鬼攥着崾肢拽回来直抵到底不留任何余地。


    浸在双重块感中的少女不敢直视男鬼这张苍白的面孔,她心底清楚,有两双眼睛在同时注视着自己的反应,感知她的颤意,呼吸,心跳。


    寂临渊在她身上留下的啄痕被另一重魂魄尽数覆盖。少女在双重侵占中绷紧身体,没力气回答他那些质问。“这便受不住了?”鬼王低笑,蛇尾缠着崾肢翻转,鳞片蓦地擦过他与她的绞合处。


    祝之渔的声音失了控。体温忽冷忽热,鳞片的摩嚓,蛇尾相缠,动作急缓交替,体温冷热变换,被压在池壁与詾膛的祝之渔承着不同魂魄反复噬晈,两股意识在她身体里争夺主导权。


    池水渐响,意识挣刂扎,两种痕印在少女身上重叠交错。男人喉间滚出低笑,蛇尾勒着崾肢将她托出水面,抵在池边,池水随着他身体挺弄的势头急促作响,可当祝之渔颤着手触到他时,那双眼睛又恢复澄澈。


    面色苍白的少年歉疚地望着她,底下却抵得更狠,双重挺弄惊得祝之渔心跳骤然变慌,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殿外骤雨击打草木,盖住了泉水池里哗哗的水液与鳞片摩嚓的响动。


    少年抬头时眼神纯净如初,仿佛适才将祝之渔抵在池中绞合的恶魂从未存在。


    “听着,”寂临渊沉声威胁,“你若再强行抢占身躯,我现在便毁了这具身体,更改命运轨迹,让未来的你不复存在,再也见不到她。”


    殿内霎时间静了下来。


    磅礴黑雾涌入宫殿,鬼王在池畔化形,冷冰冰盯着曾经的自己:“你敢威胁我?”


    “没有商量的余地。”


    寂临渊抱住昏厥的少女,态度强势分毫不让。


    “要么你即刻离开,要么我杀了自己,连带着你一同自这世上消失!”


    男鬼目视着他,颔首冷笑:“好,很好,不愧是你。”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疯起来会做出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不过……”


    男鬼偏头注视着病态偏执的少年,幽幽出声:“你凭什么以为,你会对本座构成威胁?”


    “还有另一种选择。”


    鬼王愉悦地打了个响指,满殿骤然散开磅礴鬼雾,黑影凝聚成人形,瞬移至少年身前。


    冰冷的指骨掐住他脖颈,男鬼眼底尽显嫉妒:


    “本座可以杀了你,取而代之。”


    第89章 少年占有欲惊人


    “那你现在便动手!”


    少年人从腰后抽出短刃,紧紧抵在腕骨间:“看看是你的动作更快,还是我的刀更快。”


    这些年,寂临渊始终凶.器不离手,即便是在沐浴就寝的时候。


    一是为了防人,其二,则是为了伤己。


    薄刃下压的瞬间,苍白手腕割开一条细细的血线。


    少年人镇定直视他,眼底透着疯意:“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即便夺舍成功,你也没几日可活了。我不知将来的自己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你这副模样,但我猜想,若有得选,你一定不想再重新经历一回。”


    掐在他颈间的手掌蓦地收紧,鬼王冷笑:“地狱门,黄泉道,本座再走一遭有何不可。”


    “不悔?”少年问。


    “不悔。”鬼王不假思索。


    少年人薄唇紧抿,割开血线的锋刃骤然下沉。


    “慢着,”鬼王出声制止,“本座亦有话要问你。”


    他目视着曾经的自己:“我只问你一句,你既见识过我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若要你选,你是否仍愿成为今日之我?堕入暗无天日的鬼域,历经千年孤寂长久等待,也许某一日,会被新一任鬼王突然杀死。”


    少年人瞳孔震颤,一言不发。


    他会成为令祝之渔畏惧的恶鬼,漂泊无依的孤魂野鬼,不似高高在上的神仙受万人敬仰,甚至无法如凡人那般浸润人间烟火,过上平淡安稳的一生。


    众生畏之,厌之,恶鬼将永远活在世人异样的目光中。


    寂临渊站在故事的开始,已经望见了自己的结局。


    “不敢应声?怎么,怕了?”鬼王勾唇冷笑。


    少年人缓缓垂下眼睫,声音极轻:“倘若、倘若我变成你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他垂眸望着臂弯里昏迷的少女:“她真的不会厌弃我么?”


    鬼王透着嘲讽的冷笑一瞬凝固,深邃的眼底翻涌着种种复杂情绪。


    沉默良久,男鬼启唇:


    “她肯冒险闯入这一时空来寻你,你便不该再有疑虑了。”


    少年人抬眸,满目疑惑。


    鬼王俯下身,冰冷的手掌轻轻抚过祝之渔的面颊:“你不知她冒了多大的风险。”


    他自嘲一笑:“本座委实嫉妒你,为何最先遇到她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错位时空,逆向相遇,他站在故事的终点迎娶故人,等来的却是少女陌生的目光。


    祝之渔拼命想要逃离鬼域,她说她不嫁,她说她不喜欢冷冰冰的鬼域,一心要回人间。


    她害怕自己靠近,抗拒与自己接触,少女对鬼魂疏离、畏惧的情绪,终于使寂临渊意识到一件事。


    寂临渊不得不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祝之渔不认识自己了。


    曾经拥抱他、撑起他生存意志、口口声声喜欢他的祝之渔,已经不记得他了。


    鬼王伸出手指,仔细描摹祝之渔的眉眼。


    “我会成为你。”身旁的少年人突然开口。


    “我会重复你走过的路,遵循原本的命运轨迹成为你。”


    鬼王侧首瞥他一眼,将他方才质问自己的话原封不动送了回去:


    “不悔?”


    “不悔。”


    “不惧?”


    “不惧。”


    “记住你说过的话。”鬼王站起身,抬指拂散少年人颈间绞紧的鬼气。


    “本座今日心情不错,不杀你了。”他神情凝重,语调却故作慵懒。


    鬼王高大的身躯发生变化,散作虚影,渐渐隐入殿内浓重的黑雾中。


    最后的最后,寂临渊听见男鬼留下的话语:


    “不要让她失望。”


    是她,而非自己。


    “她?”少年人的目光随之落至祝之渔脸上。


    ***


    祝之渔是被蹭醒的。


    痒,很痒。


    面颊,脖颈,胸脯,腰肢,继续往下……到处都泛着不正常的痒意。


    恍惚有一只毛绒狗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祝之渔睁开眼,视线冷不丁撞上埋在胸前的那双深邃黑眸。


    呼吸一滞,男子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惊得她神思恍惚,误以为自己回到了鬼域。


    “是我把你弄醒了么?”寂临渊嗓音喑哑,先行低头认错,“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祝之渔睡懵了,浑身提不起来劲。


    她垂眸淡淡扫了一眼,惺忪睡眼蓦地睁圆——


    肌肤间双重吻痕交叠,一处不落,看得人脸红心跳。


    寂临渊趁她昏睡时深吻,偏执地将男鬼在祝之渔身上留下的每一道印迹都仔仔细细覆盖住。


    他不允许,即使与之相争的对象是将来的自己。


    少年占有欲惊人,趋于病态。


    遮掩、抹去男鬼的所有痕迹,当下的她便独属于自己一人了。


    “抛却这件事暂且不谈,我问你,”祝之渔隐忍,“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埋在里面不出来!”


    “我,我不知该怎么做。”少年如实道,“这里难以闭合,流泄不止,我寻不到合适的物件来堵住,怕你不舒服,便只能这样了。”


    祝之渔闭上眼,哀叹好一个纯情青涩零经验少男。


    人蛇双重形态变换交替,尺寸极度不匹配,的确撑得过分了。


    “不能一直杵在里面了,”祝之渔不敢动,遂命令他,“先出去。”


    “出不去,”寂临渊歂息沉重,“你放松些。”


    双方艰难地拉扯了半晌,磨得热汗淋淋,浑身沾满水色,索性放弃全身而退,临到边缘重又抵了回去。


    祝之渔自暴自弃在仰躺在榻,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感慨少年人的精力真充沛。


    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日傍晚,皇后的凤辇驾临东宫。


    她望向祝之渔的眼神越发奇异了,盯得人浑身不自在。


    第90章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东宫闭门不出,并未迎接凤驾。


    内殿的门终日紧闭,一连数日,只有叫水浴洗的时候,储君才会露面。


    这很失礼。


    祝之渔迷迷糊糊醒来,思忖如何寻个借口离开。


    “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既回到京都,整日里放浪形骸,沉溺女色。这般怠慢皇后,不怕遭到报复吗?”


    她支起力气试图逃离这方吃人的帷帐。伸出的手指颤颤触到床沿,身后骤然压来滚热的身躯。


    “错了,不是沉溺女色,”寂临渊难得严肃起来,固执地给她纠正,“是沉溺你色,我不喜欢旁人,只喜欢亲近你。”


    少年按住她身体:“你不许走。”


    不妙,偷逃的小动作被发现了。


    祝之渔心底一慌。


    “不行,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她推搡寂临渊,开始找借口:“别忘了,你身负重伤,那可是致命的重伤……”


    被褥下伸出的手指艰难触到帐幔,尾音随她骤然收紧的指节而消失。


    祝之渔呼吸凝滞,难受得抓紧布帛揉出褶皱。


    帐幔动荡如浪,她试图逃离漩涡,却被寂临渊攥着身体往下一拽,拖回了榻心。


    后背撞上坚实詾膛,她将寂临渊悬挂身间的摄魂铃碰出细碎颤音。


    “想去哪?”背后的歂息声透着未褪的情裕。


    “你出去。”祝之渔哑着嗓子威胁他,“再闭门不出,即便皇后不便作声,满朝文武也要弹劾储君昏聩了。”


    “沉溺声色不好么?”寂临渊道,“于他们而言,一个纵裕享乐的昏君比一个野心勃勃的贤君可控多了。”


    祝之渔睁开眼睛,望着他苍白清瘦的面容:“你看着不像一事无成沉溺声色的昏君。”


    “那么现在呢?”呼吸洒在肌肤,寂临渊忽然加重力道,“看起来是不是像多了?”


    他攥住少女抓紧帐幔的手,十指相扣按在枕上。汗珠顺着寂临渊喉间滑落,又随着颠动蜿蜓滑进被褥。


    祝之渔哀嚎,这人看着清瘦,为何一身使不完的牛劲。不知疲倦不分昼夜持续做下去,她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少女弓起身,手指陷进寂临渊作动的背脊间,意识昏昏沉沉,只觉被这人冲昏了头脑。


    “醒醒。”寂临渊忽然按着她身体翻过来,眼前天旋地转,祝之渔再睁眼时已跨坐在他身上。


    “这里变化了许多。”少年神情疑惑,手掌覆上她鼓起的小肚子。


    “别按。”祝之渔慌忙拦住他的手,“不许压。”


    “曾经听闻仙家有采阳补阴的道理,男子的元阳能助你增长修为么?”


    少年人的心意很单纯:“我还有,还可以给你,只要能使你受益……”


    “不不不,”祝之渔撑得身子发涨,闻言匆匆捂住他,“够了,足够了。”


    “不够,远远不够。”寂临渊眸光暗淡,伸出手轻轻描摹她的眉眼。


    “我放心不下。”


    少年人面色愈显苍白:“你要变得更厉害一点,足以脱离困囿,厉害到他们无法阻拦你。”


    “这时候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些。”祝之渔不解其意。


    交叠的人影被烛火晕成晃动的涟漪。


    寂临渊并未回答,一双漆黑的眼眸在光影里静静望着她。


    他突然俯身,用力抵上少女的唇。


    “别躲,”寂临渊气息沉重,“让我再仔细看一看你的模样。”


    他吻得很凶,眼神尽显侵占欲望,似要将祝之渔的模样深深刻入脑海中。


    祝之渔被他亲得发昏,恍惚间听见摄魂铃乱颤,势头像是要把她一身骨头都摇散。


    “最后一次。”


    埋在她颈间的呼吸陡然变沉,寂临渊支起身,寝衣滑落精壮身躯,露出詾膛、脊背间的抓痕。


    “什么最后一次,你次次骗人。”祝之渔不信他的鬼话,伸手推搡。


    寂临渊这回态度格外强势,不容抗拒便将她按入怀中。


    他口中执着地念着最后一次,力道也越来越重,似能将祝之渔崾肢拧断。


    “抱紧我。”沉重的情绪外泄出来,透出诀别的意味。


    祝之渔被他按着颠得浑身骨头都散了架,根本没有心思再去揣度他微妙而酸涩的情绪变化。


    她只觉寂临渊这一回发了狠,比之以为任何一回都要狠得多,生生将她做昏了过去。


    少女的身体软了下来,无力地倒在寂临渊怀里。


    寂临渊望着她昏睡的面容,俯首亲吻额心。


    “最后一次了。”少年嗓音酸涩,透着离别前的不舍。


    他闭上眼睛,眼角静静滑落一行泪。【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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