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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叫哥

作者:池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粉雾情书》文/池盎


    2025.5.24


    -


    六月中,夏至。雨后烈日,无风。


    整座城市都被笼罩在窒闷的夏日气息里。


    乔咛轻微地喘着气,白皙潮红的面庞上堆满细碎的汗滴。


    有几颗汗滴顺着她小巧的鼻梁滑进眼睛里,又咸又涩,难受得要命。


    她想擦汗。


    可偏偏她此刻正站在木质楼梯上,进退维谷。


    她个子不高,却背了个装满书的笨重大书包。


    手上还拎着只黑色的旧式大行李箱。


    行李箱里没几件衣服,但同样也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教科书。


    所以搬起来格外费劲。


    从飞鸟岛到云都,她一共转了三次车。


    母亲张云本来已经买好了陪她来云都的车票,没想到来之前却病倒了。


    乔咛家并不富裕。


    早些年她父亲好赌,欠下了一大笔债。


    为了躲债,她父亲跑去了外地。


    为了还债,她母亲开了一家烤串店。


    几元一串的便宜烧烤,张云没日没夜地烤。


    无论是烈夏还是严冬,热油也都没日没夜地滚。


    眼见着日子好了点,偏偏命运弄人。


    她的大女儿,也就是乔咛的双胞胎姐姐乔喃,被查出患了白血病。


    知道这个消息后,张云几乎是一夜之间白了头。


    白血病的治疗并不容易。


    张云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还借了债,最后还是没能留住乔喃。


    乔喃死了。但债却更多了。


    没办法,日子总还是要过。


    于是张云又开始了没日没夜地烧烤。


    热油把她的皮肤灼烂了。


    浓烟把她的眼睛熏红了。


    她还四十岁不到,却已经苍老的不像话。


    好在她还有一个女儿,乔咛。


    为了让乔咛得到更好的教育,她努力攒钱,打算咬咬牙把她送到云都这边来念书。


    她一块钱一块钱地攒,终于攒够了学费。


    但自己却被查出罹患胃癌。


    而且已经是晚期了。


    本来说好要亲自把她的咛咛送到云都来的。


    本来说好她们要一起逛逛云都的。


    可她却躺在飞鸟岛的医院里睡着了。


    睡着了,就再也没睁开眼。


    于是乔咛只能自己一个人背着大包小包,踏上前往云都的列车。


    咸涩的汗液迷了眼,混合着舍不得离开家的眼泪。


    乔咛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


    “小姑娘,你那箱子放下,阿姨给你拿。”


    谢家的保姆姓张,和她妈妈同个姓,也和她妈妈差不多年纪,看起来挺亲切。


    “阿姨不过给你倒个水的功夫,你怎么就自己拎着行李箱上去了?多重哇,放下放下,阿姨给你拿。”


    张姨腿脚不好,边说边踩着拖鞋上楼。


    “没事的阿姨,我已经到了。”


    乔咛最害怕给别人添麻烦,连忙拒绝。


    谢阿姨是她妈妈的小学同学,好多年没见过了。


    突然造访,还要寄住在她家里,本来就已经够麻烦她了。乔咛来之前张云就告诉过她,万事要想着亲力亲为,凡是能不麻烦别人的,就尽量不去麻烦别人。


    她局促着,索性鼓起劲,一气呵成提着行李箱上到张姨跟她说好的三楼。


    “我到了阿姨,您就别上来了。”


    盛夏燥热,乔咛提着一口气,脸涨的通红。


    她艰难地放好行李箱,才勉强喘上气来。


    “哎,还是你们年轻人手脚利索,那行,你自己收拾一下,房间在三楼靠左第一个房间,阿姨去给你们做晚饭,你收拾好了就下来吃。”


    张姨膝盖以前开过刀,上下楼梯并不方便,见乔咛自己把行李箱拎上去了,便也不再多话。


    你们?


    乔咛有些迟疑。


    谢阿姨也在家吗?


    可张云说她在国外忙生意。


    难道……


    谢忍安也在家里?


    想到谢忍安,她好不容易平静下去一点的脸又红起来。


    他们已经五年没见了。


    五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在这五年里,她没有了姐姐,也没有了妈妈。


    五年之前,分别的前一天。


    谢忍安还像往常一样,给她讲完了一个睡前故事,并且保证第二天会继续给她讲。


    她缩在被子里,想也没想就甜甜地说“好”。


    那天晚上,谢忍安把舍不得吃的水果糖全部都给了她。


    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天只给她三四颗。


    乔咛眼巴巴地看着五彩斑斓的水果糖。


    谢忍安看出她的心思,一本正经地说,刷过牙以后就不能再吃了,不然会蛀牙。


    乔咛问他蛀牙是什么意思。


    谢忍安说蛀牙就是牙齿上长毛毛虫。


    乔咛害怕毛毛虫,于是闭紧眼睛摇摇头说不吃。


    谢忍安笑了。


    他很少笑。


    他把糖果全部放到她的枕头底下。


    对她说,你醒来以后,就可以吃了。


    这些都是你的。


    乔咛问他为什么不吃。


    谢忍安说他不爱吃甜的。


    乔咛点头,有些困了。


    又问谢忍安困不困。


    谢忍安没回答,只是说等她睡着再睡。


    乔咛“哦”了声。眼皮耷拉下来。


    睡意越来越浓。


    在她快要睡着的最后一秒里。


    她忽然听见谢忍安叫她的名字。


    他说,乔咛,乔咛。


    她眯着眼睛,困得睁不开,问他怎么了。


    谢忍安说,乔咛,你最喜欢谁?


    乔咛想也没想,说的是妈妈。


    谢忍安又说,不准是妈妈。


    好吧,于是乔咛又说,是姐姐。


    谢忍安沉默了一阵。


    他说,乔咛,不准说妈妈和姐姐。


    乔咛很快反问为什么。


    谢忍安说,没有为什么。


    沉默了半晌。


    困意重新卷上来。


    乔咛眼皮已经完全睁不开。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谢忍安的声音。


    她分不清自己有没有睡着。


    像是梦境,又像是现实。


    低低的。


    带着少年独有的轻狂隐忍。


    他说,没有人喜欢谢忍安。


    他喃喃着,又重复了一遍所有人都不想要谢忍安。


    “才不对,乔咛喜欢谢忍安啊。”


    尽管眼睛都困的睁不开了,但乔咛还是本能地在心里反驳。


    可谢忍安不想要喜欢,谢忍安想要最喜欢。


    大家都有自己最宝贝的事物。


    可是没有人要他。


    谢忍安没再说话。


    一夜未睡。


    那夜飞鸟岛下了暴雨。


    海上小岛天气极端。乔咛最害怕打雷,便不安分地伸出手,胡乱地抓。


    谢忍安轻轻地回握住她的手。


    手心的温度传递过来,乔咛莫名像吃下一颗定心丸,酣睡的呼吸开始变得均匀。


    一夜好眠。


    醒来的时候,谢忍安已经不见了。


    乔咛起初以为他只是出去玩了。


    便喊着他的名字满屋子的找。


    可找遍了屋子里的角角落落,她都没找见。


    乔咛慌了。


    她问张云,张云说,他回去了。


    乔咛便问,今天会回来吗?


    张云说不知道。


    乔咛开始生气。


    谢忍安明明答应她的,会永远做她的好朋友、好哥哥,也会一直一直保护她的。


    可他怎么就这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乔咛想,等他回来了,她一定不要再理他。


    时间如白驹。


    后来啊,飞鸟岛的水仙花开过了一茬又一茬,桂花酥也做了一轮又一轮。


    舍不得吃的水果糖一颗一颗过期。


    就连《一千零一夜》也开始长出来了小小的书蠹。


    谢忍安却没再回来。


    时间可以把很多深刻的回忆抹去。


    她想,一定是谢忍安有了新的朋友,才把她抛到脑后去了。


    ……


    回忆起这些事情,乔咛已经不像当初那样伤心。


    五年的时间里,她成长了很多。


    她想,不过是谢忍安而已。


    再见到面,她一定会波澜不惊。


    他既然能轻易忘记她,那么她也可以藏好她的情绪。


    于是她深呼了一口气,伸手重新搭上行李箱,准备走到张姨跟她说好的房间里去。


    但偏偏就在这时,缠了不知道几圈透明胶带的坏拉杆忽然从她手心逃脱,一声闷响之后,行李箱重心失衡,乔咛来不及拉住,便眼睁睁地看着整个行李箱猛地朝楼梯下方滚了下去。


    笨重的塑料箱撞击木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乔咛根本反应不及。


    行李箱摔了一路,最后停在别墅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木地板楼梯平面上。


    早就坏掉的密码锁在此刻四分五裂。


    行李箱也没好到哪里去,直接裂成两半,里面的教科书和衣物沿路一溜儿洒了一楼梯。


    乔咛还是懵的状态。


    停滞了约莫两秒,她才反应过来要去捡。


    许多行李箱撞击地面的声音太吵,恰这时,三楼靠右侧那房间门忽然被人打开。


    房门洞开的瞬间,夹带起一阵温热的风。


    鸢羽风铃随之轻盈作响。


    璁珑悦耳。


    仲夏的傍晚,刚下过一场雨,此刻室内空气格外闷热潮湿。


    乔咛出了汗,发丝黏腻,缠绕在她雪白纤细的脖颈。


    她站在木质楼梯的最高一级,懵懂地回过头。


    天光疏漏,又亮又白。


    一抹清隽高挺的少年身影恍然撞进她的眼底——


    少年个高挺拔,似是刚沐浴完毕。


    黑色碎发掠过他的眉眼,正刺喇喇地往下淌水。


    那双凌厉的眉眼倒在认出乔咛的那一秒后,忽地柔和了些。


    似笑非笑地,盛着几分潮湿的雾气。


    他半倚在门边,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她:


    “长高了啊,小咛妹妹?”


    乔咛心脏蓦地跳漏一拍,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


    她微仰着脸,但目光却不敢凝视他。


    不用说,她也能认出来,他就是谢忍安。


    五年过去了,他更高了,黑色健身背心贴着他紧实劲瘦的腰腹线条。五官也要更利落些,但还像从前那样凌厉逼人。


    乔咛设想过很多次和他再见面的场景,也设想过见面后她会说的话。


    但此刻,她完全僵住了。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


    脸因为窘迫羞赧越来越红。


    她温吞地低下头去。


    似是察觉到她的羞赧,谢忍安微微倾身,弯腰,缓慢靠近她。


    “怎么不叫人?”


    语调亲昵,像是他们分开的这五年完全不存在一样。


    乔咛脸瞬间红得能滴血。


    她掰着手指,许久,扯了扯嘴:“你也长高了,谢……”


    只说了一个“谢”字,她便无声顿住。


    她不知道该怎么叫他。


    若是放在五年前,她一定会毫无嫌隙地叫他一声“哥哥”。


    但现在不一样。


    “哥哥”这个词听起来很怪。


    她叫不出口。


    见她害羞,谢忍安轻嗤,喉间滑出一声低笑。


    乔咛却暗暗有些恼火。


    她不明白,谢忍安为什么要笑她。


    谢忍安是长大了,可骨子里的劣根性,却一点儿没除。


    她耳廓越来越红。


    谢忍安却越逼越近。


    他在看她的脸,湿发间一颗未干的水珠顺着他凝视的目光,滑落在她手背。


    明明是冰凉的,乔咛却觉得自己的手背仿佛被岩浆灼烧一般刺痛。


    她不由自主地把手背到身后。


    近距离的压迫感令她呼吸停滞,她下意识往后退,顾不及整理满地凌乱的行李。


    谢忍安却趁势俯身压得更近,意味深长的眼神中凝有质问:


    “不记得叫我什么了?”


    乔咛被他灼热的目光逼退,可偏偏脚后跟却先一步撞到了楼梯的扶手。


    彻底没了退路。


    她心脏止不住狂跳,咬了咬嘴唇,几秒后才小声吐出一个字。


    “哥……”


    谢忍安轻笑,似是不满如此轻描带过的敷衍:“听不见。”


    乔咛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身子,移开尴尬的眸光。


    却旋即听见谢忍安使坏道:


    “大点声,叫、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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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是《野狗与小荔枝》的同背景文,里面出现过乔咛和她的妈妈哦~然后这本字数比较少,所以不是日更滴,请见谅,不过会尽量快点写完![奶茶][奶茶][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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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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