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将光芒折射成无数菱形光斑,在博物馆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安予站在中央展区,指尖距离防弹玻璃展柜中的明代永乐青花缠枝莲纹玉壶春瓶仅有不到三厘米的距离。
“安小姐,这是我们本次特展的镇馆之宝,全球仅存三件完整器...”馆长□□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灰色西装腋下已经洇出两片深色汗渍。
“真漂亮。”安予的声音甜得像浸了蜜糖的毒苹果,她微微歪头,蓬松的栗色卷发从肩头滑落,发梢扫过裸露的锁骨。今天她特意穿了一身Valentino早春高定,淡粉色的薄纱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像一朵盛开的芍药,又像一团氤氲的云雾。
展馆内镁光灯闪烁不停。作为安氏集团的独女,安予自出生起就是媒体的宠儿。尤其是最近半年,她"豪门骄女"的名声更是如日中天——从在佳士得拍卖会上与老牌影后争抢一条蓝宝石项链,到当众泼了某政界公子一脸香槟,安予的每一次公开亮相都能成为社交媒体的狂欢。
“能拿出来让我仔细看看吗?”安予眨着那双小鹿般无辜的大眼睛问道,长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馆长面露难色:“这...恐怕不符合规定...”
“哦?”安予的红唇微微嘟起,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敲击玻璃展柜,“那我只好告诉我父亲,他捐了五千万的博物馆,连个花瓶都不让他女儿碰一下。”
□□的表情瞬间凝固。安氏集团是本次特展的最大赞助商,而安志远在文化界的势力更是无人敢小觑。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转身对保安主管低声交代了几句。
十分钟后,在四名保安和两名文物修复师的严密"保护"下,那只估价超过八千万人民币的花瓶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特制的展示台上。台面铺着进口的深蓝色天鹅绒,四周拉起警戒线,六台高清摄像机从不同角度对准这个区域。
安予戴上专业白手套,装模作样地欣赏着瓶身上精致的缠枝莲纹。她能感觉到周围人的紧张——保安们肌肉紧绷,记者们的镜头全部对准了她的一举一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真是...”她故意拖长了声调,手指轻轻掠过瓶口描金处,“太完美了。”
然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展示台边缘。那只经历了六百年岁月洗礼的珍贵文物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在无数声尖叫和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中,粉身碎骨。
“哎呀。”安予站在原地,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慌与无辜,右手轻掩红唇,“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当天晚上八点十七分,安氏大宅的书房里,安予垂着头站在父亲面前,乖巧得像只兔子。她换了身简单的白色棉麻连衣裙,洗去了妆容,连头发都乖乖地扎成马尾,与白天那个张扬的豪门千金判若两人。
“你知道今天公司的股价跌了多少吗?”安志远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他背对着女儿站在落地窗前,手中握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窗外是京市城璀璨的夜景。
安予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她赤着脚,十个脚趾甲涂成了淡淡的樱花粉。
“三个百分点。”安志远突然转身,将水晶杯重重砸在红木办公桌上,杯中的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蒸发了整整一点七个亿。”
墙上的液晶屏幕正在循环播放各大财经媒体对今天事件的报道。"安氏千金骄纵任性损坏国宝级文物"、"安氏集团股价应声下跌"、"专家呼吁加强对富二代行为监管"等标题不断滚动。
安予依旧沉默,但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这半年来你闹得够多了,安予。”安志远将一叠报纸摔在桌上,头条全是她摔碎花瓶的高清照片,“我以为你至少懂得适可而止。”
“我只是不小心...”安予小声辩解,声音细如蚊蚋。
“不小心?”安志远冷笑一声,眼角皱纹堆叠成锋利的线条,“你母亲去世后,你就变着法子跟我作对。怎么,以为这样就能引起我的注意?”
安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刺痛,但很快又被完美的娇纵面具掩盖:“爸爸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有点无聊而已。”
安志远盯着女儿看了许久,突然拉开抽屉取出一份烫金文件夹:“那好,我给你两个选择。”他将文件夹推到桌沿,“第一,去瑞士圣莫里茨的寄宿学校,修身养性三年;第二,接受与费氏的联姻,下周订婚,三个月内完婚。”
安予瞪大了眼睛,瞳孔微微收缩:“联姻?费氏?那个做军工起家的费家?”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秃顶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形象,那是她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费氏掌门人,“您要我和费家那个老古董...”
“费越青三十二岁,MIT商学院博士,接手费氏五年将市值翻了三倍。”安志远冷冷地说,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照片推过来,“比你那些夜店认识的小模特强一万倍。”
照片上的男人站在某个国际论坛的演讲台上,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蓝色西装,面容俊朗,眼神锐利如鹰。安予不得不承认,这与她想象中的"费叔叔"相去甚远。
“如果我都不选呢?”她倔强地问,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裙摆。
安志远的表情让她瞬间明白了答案——自从三年前母亲去世,父亲把那个只比她大五岁的情人接回家那天起,她在这个家就已经是多余的存在了。
“我选第二个。”安予扬起下巴,眼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不过爸爸别忘了,我可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希望那位费叔叔...”她故意重读这三个字,“别后悔。”
一周后的周四下午,安予故意迟到了四十五分钟才抵达约定见面的私人画廊。这家名为"白盒子"的画廊位于798艺术区最僻静的角落,以展示先锋艺术著称。
她今天穿得格外夸张——CNGD最新季的蓬蓬裙,裙摆大到几乎挤不进车门,不得不让司机开加长林肯送她;头发精心卷成五十年代好莱坞风格,用钻石发卡固定;脸上妆容精致得像个洋娃娃,假睫毛长得能扇起微风。
“费叔叔一定等急了吧?”她甜腻地对引路的服务生说,故意把"叔叔"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声音甜得能招来一窝蜜蜂。
服务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表情有些古怪:“费先生就在里面,他说您到了直接进去就好。”
安予从镶钻手包里掏出小镜子,最后检查了一遍妆容,然后推开门,摆出最做作的笑容:“费叔叔好,我是安...”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画廊中央,一个修长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欣赏墙上的画作。听到声音,他缓缓转身。男人身材挺拔,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随意地敞开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他的面容俊美得几乎带有攻击性,高挺的鼻梁,薄而锋利的嘴唇,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墨,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最让安予震惊的是,这个男人看起来最多三十出头,与照片上相比更加摄人心魄。
“安小姐。”费越青微微一笑,那笑容像是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恰到好处的温暖,“你比照片上还要漂亮。”
安予罕见地语塞了。她准备好的所有刁难计划——假装听不懂商业术语、故意谈论无聊的时尚话题、甚至假装对艺术一窍不通——在这一刻全都派不上用场。
“听说你喜欢莫奈。”费越青自然地接过她的镶钻手包,递给身后的助理,“这家画廊刚到了一幅《睡莲》的习作,虽然不是正式作品,但笔触非常特别。想先看看吗?”
安予警觉起来,眯起眼睛:“谁告诉你我喜欢莫奈?”
费越青笑意更深,眼角泛起几道细纹:“去年九月你在巴黎奥赛博物馆停留最久的就是莫奈展厅;你的Instagram账号唯一点赞过的艺术类帖子是莫奈的《日出·印象》;还有...”他轻轻指了指她的左手腕,“你的定制手链上刻的是''Waterlilies'',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你十八岁生日礼物。”
安予下意识地捂住手腕。这条卡地亚手链是她十八岁生日时母亲送的礼物,上面刻着她最喜欢的莫奈画作名称,几乎没人知道这个细节。
“费叔叔调查得很仔细嘛。”她勉强维持着甜腻的声线,却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费越青微微倾身,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包围了她:“叫我越青就好。”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几分慵懒,“毕竟,我们很快就是最亲密的人了。”
安予抬起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一刻她突然明白——这不是什么任她摆布的老古董,而是一个比她想象中危险得多的对手。
而她,安予,最喜欢的就是危险游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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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棋逢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