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羽关注着《倾城之姿》的直播,手上无意识地转着笔,若有所思地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倾城之姿》全直播的形式有点好处,极大的减少了传统综艺里不公开不透明的剪辑。
顾蝶寻的表现亮眼,这段时间以来,不论是娱乐的风向还是公众关注度都有了一定的回流。
她一路从B组杀上来,和一众A组S组的练习生竞争着,竟还隐隐的有后来居上的架势。
笃笃。
林迩推门而入。
宁羽已经习惯了这人间歇性抽风的作风,她将手中的笔本子上怼了怼:“讲。”
“我给陈哥重新制定了一份发展规划,这几天来跑了几个试镜现场,目前我们主要面临几个问题。”林迩说着,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作为一个演员来说,到了这个年纪还拿不出什么作品,大多数剧组在简历阶段就直接给拒了。”
他伸出了第二根手指,继续道:“第二,他过往的作品比较平淡,大多数导演组都会考量他的表现能否有足够的张力。”
“第三,”林迩叹了口气,竖起最后一根手指,“以月临水的现状,没办法给他做好背书,所以在同等竞争力的情况下……”
“你就是来跟我说你要撂挑子不干了的?”宁羽挑了挑眉。
林迩垂下眼皮,深黑色的瞳孔里有一丝让人看不明白的情绪波动:“不。”
宁羽等着他开口。
“目前有一个各方面都挺合适的本子,小剧组精制作,我和制作组聊得挺好的,但是对方有个条件——”
“你说话能不大喘气吗?”宁羽说。
“卖个关子,”林迩吊儿郎当地扬了扬唇角,“他们要求我也参演。”
“你?”宁羽一愣,没想到是这样的展开,“为什么是你?”
林迩闻言撇了撇嘴:“不知道,可能因为我太帅了吧。”
“……”
宁羽指了指办公桌旁的花盆:“有这么大。”
“什么?”林迩说。
“你的脸。”宁羽说。
林迩一愣刚要说话,就听宁羽继续说:“你怎么想?”
“我以为你会直接说让我去?”林迩笑了笑。
“你和月临水签的是劳务合同,不是卖身契。一个素人,要不要进演艺圈,最好还是好好想想。”宁羽说,
“他们点了名要你,更大的可能性是背后有老板想潜你。资源总会有的,不行就接着跑呗。”
林迩沉默了片刻,突然叹了口气。
“我去吧。”
“什么?”宁羽有些意外。
“宁总,”林迩说,“我有没有说过,你身上有股干劲。”
“很多事不是只看‘干劲’就能解决的。”宁羽也正了色,“或许荆宴以前资助过你,但是你的人生不应该被月临水绑住。”
“人生吗……”林迩低声喃喃了句什么,宁羽没听清。
还是这个人类的身体太普通了,想当年……
宁羽摇了摇头,把下意识的‘忆往昔’甩出了脑袋。
“宁总,你有时间吗?”林迩重新抬起了头。
“怎么?”
“约个饭吧,我们详谈。”
……
邹远翻看着自己的账号,动态里日渐上涨的互动量让他十分兴奋。
如果说最开始宁羽让他直播的时候,他还持怀疑态度,有些不情愿的话,那现在他就是真正的乐在其中了。
不需要和镜头互动,不需要在意形象,甚至连头都不用抬,只需要专注地念着本子上的故事。
宁羽给他准备的那沓童话故事已经被念得差不多了,他前两天发了条微博征询观众的意见,评论区呼声最高的,是讲讲家庭情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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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远在备忘录里记了一笔,想了想还是立即出了门,打车去了公司。
……
月临水的运转逐渐稳定了下来,宁羽每天需要处理的事务少了很多,基本也不怎么加班了。
邹远赶到的时候,宁羽正准备下班和林迩一起去吃饭。
“不然……我俩晚上吧?”宁羽没想到临时还有事,她不喜欢鸽人,此刻罕见的有些底气不足。
林迩看了邹远一眼,没说什么,冲着宁羽笑了笑,转身自己先走了。
宁羽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上一秒还笑吟吟的,下一秒面色就严肃了下来。
邹远算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
月临水一直就是个半吊子公司,之前他的rap词大都是自己写的。如果抛开唱腔不谈……好吧虽然抛不开,但是曲子的主旨都很明确。
从家里赶到公司的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已经有了个初步的想法。
宁羽把他带进了办公室,和他敲定起了新的细节。
……
邹远的事刚处理完,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了。
看着眼前被合上的办公室门,宁羽双手抱着头往桌上一趴,发出了一声哀鸣:“啊……”
“嚯,别死啊,宁总。”
面前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宁羽一跳,她直接跳了起来,险些条件反射的直接一掌向着身前人的后颈劈去。
“哎!”林迩举起双手,后退两步,“天地可鉴,我没手敲门了才直接进来的,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林迩,宁羽气不打一处来,刚准备说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林迩拎了两袋打包好了的饭菜过来,放在了她的桌上。
“社区送温暖。”林迩冲着她扬了扬下巴,也不等她回答,慢悠悠地就转了身,准备走。
“站着。”宁羽说。
林迩微微压下了眉毛,转身重新看向她。
宁羽虽然是妖,但又不是不懂人类的社交礼仪。
就林迩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前面还可以说他的性格本来就是这样,但是这个‘特意给老板带饭’的举动,怎么想怎么奇怪。
“没下毒。”林迩说。
宁羽看着他,很慢地扯了扯嘴角,话语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不是要聊吗?刚好,就着这顿饭聊了吧。”
“……”
林迩愣了愣,很快也笑了。
不等宁羽再说些什么,他就把刚放在宁羽办公桌上的饭菜挪到了旁边靠窗的小桌上,歪了歪脑袋:“请?”
“既然你不主动说,那我就直接点。”宁羽看着他,“我有两个问题。”
“第一,你说的那个本子,你和资方认识吗,有没有关系,怎么想的还真要答应?”
“这是一个问题吗?”林迩耸了耸肩,“好吧,我直说了,制作组的总负责人是我之前的一个……同学,我觉得可以试试。”
宁羽拆开了一次性筷子,看着面前的菜,思索着点了点头:
“第二,这菜不是你吃剩的吧?”
话题跳转太快,林迩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我特地……”
“是哦。”宁羽拿筷子敲了敲碗沿,“为什么呢?”
“您就想问这个?”林迩说。
宁羽看着他没说话。
“因为荆先生。”
“?”
“我总觉得,你和荆先生口中的‘妻子’不大一样。”林迩挑了挑眉,语气里忽然掺上了点玩味,
“我有时候都在想,你会不会是不知哪儿来的恶鬼,披上了宁羽的皮,才会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宁羽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她面无表情地说:
“你很了解我以前?”
“没有,我只是从荆先生那听说了些事,也许是先入为主了吧。”林迩说。
“是么,大概是因为你之前认识的是‘荆先生的妻子’,现在认识的是‘宁羽’吧。”宁羽淡淡。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表现和从前的‘宁羽’比起来,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性情大变。
但架不住她心理素质极好,眼睛不眨就开始胡说八道:
“我要是外来的恶鬼,夺舍也不可能会选‘宁羽’的。谁会图这一屁股债的寡妇生活?”
林迩垂下眼皮:“是我失言,我的意思是,我就是有点好奇……”
话音未落,宁羽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她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李警官的声音:
“宁小姐,我们这里有桩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麻烦你下午来警局一趟好吗。”
……
李队挂了电话,很是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他的状态不佳,整个人从上到下散发着一股子颓意。给宁羽打电话的时候手不受控制的发着抖,嗓音听起来也有点哑。
后怕。
就是后怕。
他摆摆手,拒绝了同事递过来的矿泉水,坐下又给自己点了根烟。
昨天他和小张一直通着话,只是警局太忙,他一时不查,没认真听,也没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等回过神时,小张已经联系不上了。
他连夜抽动警力沿着全城的路线搜索,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小张。
要是再晚一步、要是他没找到……
他不敢想。
小张从刚毕业出来到现在一直跟着他,最开始他还会嫌这小子一口一个‘师傅’的嚷的心烦,但这么多年了,就是再不习惯也该习惯了。
把这个任务派给小张的时候,他只想到了信任,天真的觉得以小张的水平,现在治安响应的速度下不可能会出什么事。
案情陷入了焦灼,只凭一个纹身没办法给赵任正定罪。要不是他现在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的情况,警方压根扣不了他这么久。
原本以为何珊能是个突破口,但还没等收获什么新的信息,自己这边的人就先被‘突破’了。
人生在世很多时候都难免会有些疏漏,但是有的疏漏可能只需要几句玩笑话就能搪塞过去,而有的疏漏一旦发生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论如何都不能让小张出事,李队想。
小张在昏迷之中曾经短暂地醒来一次,抓着他急切地好像想要说什么,但很快又再次昏迷了过去。
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名字——
“宁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