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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说家

作者:乌有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翌日,艾拉的私人助理伊莎.里昂前来医院拜访。


    盘发的亚裔中年女性五官柔和,看起来如远山上的钟声般富有余韵,沉稳可靠。


    据叶紫云所知,这位伊莎小姐原名李筱玲,幼年在中国长大,之后跟母亲改嫁到美国,改名伊莎.里昂——即艾雅娜没有血缘关系的姨母——并于十年前被艾拉任职为私人助理。


    伊莎的拜访让叶邱两人都感到意外,从叶紫云所说的艾雅娜人际关系中,伊莎一向跟艾拉同时出现,现在连助手都有空前来拜访,亲生母亲艾拉却一再缺席,这让邱青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感到一丝不同寻常。


    但碍于伊莎既懂中文又熟悉艾雅娜,邱青岚不便用镜子开**流,因此两人转而用纸笔和暗号进行通话,叶紫云负责主要沟通。


    “玲姨,母亲她在忙些什么?”


    “小雅,不是你母亲不关心你,而是她最近在忙公司的核心研究。”


    “而且你遇到的这件事有点复杂,还涉及到你另一个人格,所以她在准备跟政府以及警方沟通,你不要多想,我们会把一切都解决的。”


    “我知道她忙,没关系的。我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再说,我想知道这起案件除了我是不是还有其他相关人,帕斯柏他有没有留下别的信息?”


    伊莎带着叶紫云走上黑色本田,她叹了口气,道:“这件事确实还有别的目击者,不过她的证言对你并不利。另外,帕斯柏的母亲情绪很激动,她认为就是你害死了她的孩子。”


    坐到驾驶座上,伊莎柳叶似的眼睛望向叶紫云,目光认真而严肃:“小雅,如果是你的另一人格做的,你一定不要为她隐瞒,只有知道全部事实,我们才好为你们打算。”


    【?】


    邱青岚在小笔记本上写下了一个问号。


    “为她隐瞒”,这个词很不对劲,她是知道叶紫云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成为了艾雅娜的“第二人格”,但从案件发生之后艾拉才请医生为艾雅娜诊断这件事来看,艾雅娜的人格分裂症之前并没有为人所知。


    她本来以为是因为艾雅娜主导,叶紫云也没有侵占别人人生的意愿,所以才将这件事隐瞒了过去。


    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如果说伊莎以为自己面对的是真正的艾雅娜,那就说明“为她隐瞒”的那个“她”指的是叶紫云,那也就是说,艾雅娜拥有第二人格这件事早已不是秘密,看这态度,甚至可以说艾雅娜拥有第二人格这件事是她和亲密的人的共识!


    叶紫云竟然隐瞒了这么关键的信息!


    “玲姨,您信我,这件事的真凶另有其人!”叶紫云一边跟伊莎说话一边写道:【说来话长,回头解释。】


    本子上迅速多了一个感叹号。


    熟悉挚友的叶紫云迅速领悟其含义: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


    她有点想仰头望天,苍天啊,她真的不是故意知情不报啊!


    这短短一晚,她们不仅偷跑了一趟学校,还大致理清了艾雅娜的人际关系,还要保证睡眠,她哪里有机会说这个?!


    她悲愤地写下:【不是我不说,是没时间说。】


    然后看向伊莎:“玲姨,虽然具体经过我无法说明,但帕斯柏的死亡一定不是我或者她造成的,这件事很复杂,所以我需要外援,需要一个警察以外有一定说服力的人来查清真相。”


    “复杂?俩个高中生……”伊莎话语一顿,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怒气将话平和地说出口,“有什么事是不能让她出来说清楚的呢?真相如此简单明了,警察都快结案了,这件事有什么地方值得请动侦探?”


    叶紫云脸色一变,“快结案了?竟然这么着急。”


    “玲姨,听我说,这起案子很可能涉及毒品交易,帕斯柏可能是因为掌握了关键的证据才会被灭口,真凶为了封口选择杀人嫁祸,所以警察才急着结案,将黑锅扣在我头上,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才行。”


    从警方处得知全部案情的伊莎皱起眉,以为艾雅娜有意帮助另一个人格隐瞒真相的愤怒一下子转移到了真凶头上:“毒品交易?”


    “没错,现在那东西还藏在学校礼堂的钢琴里呢,那是切切实实的证据。”


    “那你知道真凶是谁吗?”


    叶紫云摇头,一边在笔记本上向邱青岚解释,一边道:“本来我应该拿到关于毒品交易的关键证据,但是出了点意外,被带回看守所那天很可能被收买的警察取走了,所以才想从案件本身出发,找到杀人的人,顺势摸出其身后的关键。”


    “居然是这样。”伊莎启动车辆,“难怪艾拉二话不说就去拜访了那位日本小说家。”


    看着窗外飞速划过的景色,叶紫云问:“等等,我们现在去哪儿?”


    伊莎笑起来,玩笑道。


    “小姐,您不是希望侦探来查清真相吗?我们当然是去见侦探的路上。”


    ……


    一路疾驰,邱青岚在叶紫云一刻不停地书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伊莎对艾雅娜的另一人格是这种态度。


    简单来说,艾雅娜.里昂,她是一个研究灵魂的疯子。


    这是叶紫云后来才逐渐发现的。


    两年前,在叶紫云发现自己穿越之后,她一开始是想假装第二人格糊弄过去的,但艾雅娜十分坚定,她坚持自己没病并与母亲艾拉产生争吵,然后搬出了家门。


    在艾雅娜自己独居后,她一步步地跟叶紫云沟通,然后竟然从细枝末节里发现叶紫云的破绽,推理出了叶紫云的真实身份。


    她在纸上写道:“你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吧?云。你喜欢种花菜,会中文,所以是种花人。身边的人都很年轻,所以你也很年轻,可能在二十五岁左右。你喜欢射击,会格斗,还懂跟踪,本身拥有很强的正义感,大概是警察。另外还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是药学生,对吧。”


    自那之后,叶紫云就跟她算是敞开了心扉,反正都在一个身体里,而且身处异世界,就算都被人摸清了老底,对她有没有什么影响,那还有什么好装的,干脆摊牌。


    因为共用身体,所以叶紫云也开始了解艾雅娜,除了研究的内容太惊人,研究的执念过于强烈外,艾雅娜本身是一个拥有近乎读心能力的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她知道异世界的灵魂这种事过于匪夷所思,所以对除艾拉之外的人,她都称叶紫云为第二人格,并为叶紫云隐瞒了一些关键信息。


    在完成自己的事情后,会让叶紫云用自己的身体感受不一样的生活,带着叶紫云品尝不同国家的美食,感受滑雪,射箭,冲浪等她从未体会过的运动项目。


    可以说叶紫云已经完全把艾雅娜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但艾雅娜身边的人并不这样,他们无法理解艾雅娜不接受治疗的行为,并且每个人对她们的态度都截然不同。


    艾拉视两个人格都为自己的女儿,但对艾雅娜是说服安抚态度,对叶紫云是愧疚心疼态度。


    伊莎则是视艾雅娜为干女儿,同时视叶紫云为陌生人。


    如果说艾雅娜真的是人格分裂,那么艾拉的一视同仁是正确的,但问题就在于,虽然就是这么离谱,就是这么匪夷所思,但艾雅娜真的没有病。


    所以伊莎的态度反而让艾雅娜和叶紫云感到放松,因而在这两年中,伊莎变成了母女俩之间的润滑剂和沟通信使。


    所以女儿遇到这种事,艾拉一直不出现,伊莎出现,但对叶紫云颇有敌意。


    这种事实在很难解释,而且刚失去了一个朋友的行踪,又复得另一个朋友相聚,悲喜交加的叶紫云真的还没做好准备跟邱青岚解释这么多。


    【所以说,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想把艾雅娜找回来,我相信她只是暂时失踪,但她一定还在。】


    了解经过的邱青岚写下一行字以回应:


    【放心吧,搞研究这种事我比你擅长,等把这一篇过去,我们就试着去找艾雅娜。】


    ……


    黑色的本田驶向一条安静的街道。


    一家日式茶馆的小屋内,穿着和服的茶艺师跪坐在桌前,用娴熟又富有观赏性的技艺将冲泡好的茶置于客人身前。


    在将艾雅娜送到此地后,伊莎便守到了门外,示意艾雅娜要见的人就在其中。


    两个矮桌相对而设,一侧坐着穿着西服的儒雅男士,一侧坐着穿着T恤衫运动裤的金发少女。


    风格与气质迥异的两人如水墨画上的油彩般突出醒目。


    邱青岚没有预料到与工藤优作的见面会来得如此迅速,这让她有一种“到乡翻似烂柯人”的恍如隔世感。


    毕竟她前不久在动画里见过的纸片人,在一天前化为了报纸上的传说,然后现在在现实中变成了真人。


    尽管这件事其实都是她一手推动,但真的坐到这位小说家面前,她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是那种害怕自己在做梦的紧张,她未死,朋友也未死的虚浮感时时刻刻地攥着她的心脏。


    她有些激动,甚至可以说是冒犯地紧紧抓住了工藤优作的双手。


    宽大的手掌上骨节明显,右手中指上有突出的茧,这样现实的触感让邱青岚有一些心安。


    “工藤优作先生!”


    她的激动把工藤优作吓了一跳。


    但作为名人的涵养以及智力天花板的丰富经历还是让他稳重地反手安抚道:“艾雅娜小姐,别急。事情我都知道了,别担心,我一定会查明真相。”


    “抱歉,我失礼了。”说实话,这句道歉邱青岚说得并不真诚,因为她就是故意的。


    她急需一点真实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现在经历的确实就是事实。


    比如传说中的工藤优作的心跳声。


    所以她刚刚捏住的,是小说家的脉搏。


    安心一些后,她拿捏着无知少女对偶像的崇拜和对洗清嫌疑的期冀。


    “工藤先生,我之前读过您的作品,也看过您为警方提供线索的一些案件,不过今天我并不是出于粉丝的身份来与您会面,而是出于一个嫌疑犯的身份,请求侦探查清真相。”


    工藤优作不紧不慢地先是感叹:“能让艾雅娜小姐喜欢是我的荣幸。”


    然后解释:“其实这件事我之前已经在警察好友的口中有所了解,就算艾拉女士没有委托我帮忙,我也不会坐视无辜者蒙冤。”


    最后道出目的:“所以请你放心将事情的一切都告诉我,好吗。”


    主角的亲生父亲就是道德水平高!


    叶紫云将之打上了好人标。


    邱青岚想得更多一些,她疑惑于为什么工藤优作会从警察口中得知这件事?


    难不成这件事还不止关乎毒品交易吗?


    不过此时并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机,她先表达了感激,然后垂下头,露出一副为难又愧疚的神色,“很抱歉,工藤先生,虽然我也想为您提供更多线索,但在去礼堂的那天,我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工藤优作显然有一定了解:“那天是你的另一个人格主导吗?”


    是也不是。


    但邱青岚十万分真诚地道:“那天确实是由她主导,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到我醒过来,就已经被带到看守所里了。”


    邱青岚最后补充道:“虽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不过我相信她不会杀人。”


    工藤优作本身是洞察力十足的侦探,同时又有著名演员的丈夫的身份,他能看出来这番话对方并没有撒谎,但这就更令人感到棘手了。


    “那么,艾雅娜小姐,你和死者的关系怎么样?关于那把刀你有印象吗?”


    这些事都是不知道案发当天的事也可以回答的问题,但不是邱青岚能回答的问题。


    她双手交握,然后面对着自己的拇指交换了一下上下位置。


    叶紫云便顶上号,接过话题回答:“我和帕斯柏就是普通同学,我对他了解得不多,不过我知道他在学校乐团是钢琴位。”


    “刺伤帕斯柏的那把刀我没见过具体是什么样,但应该不是我的,至少案发前一天我的东西里还没有类似刀子的物品。”


    案件记录只会提及刀具,但具体是什么样的刀具,她和邱青岚都是不知情的,多说多错,不如在侦探面前保持诚实。


    工藤优作的目光从她交握的双手移至金色的眼睛上,他带起没有笑意的微笑,语言带了些攻击性:“那就奇怪了,据我所知,帕斯柏对你可以说是钦慕有加,而刺伤他的那把刀上也刻有你的名字缩写。”


    “他喜欢我?!”叶紫云不掩意外,表情微妙地回忆着,“那把刀上还刻了我的名字?怎么会……”


    叶紫云虽然多数时候都在沉睡,但不至于不知道艾雅娜还有一把刻着名字的刀具。


    叶紫云突然苦笑:“莫不是那天的玩笑话被他当真了。”


    “玩笑话?能具体说说吗?”工藤优作追问。


    “去年圣诞节前,有个人打电话问我需不需要帮忙修圣诞树……我当时不知道是他,以为是推销的,所以回答——”


    “不需要。跟我推销这些不管用的,下次推点刀枪棍棒什么的也许我会更有兴趣。圣诞节还不忘工作,真是辛苦了,好了,我挂了,节日快乐!朋友。”


    “我说完之后,艾……我才知道对方是之前帮过的同学。”


    其实是挂断电话之后艾雅娜才提醒叶紫云那不是推销电话,而是同校的帕斯柏。


    叶紫云说罢,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所以那边刀是帕斯柏准备给艾雅娜的礼物吗。


    所以说,如果她没有说后面那句,是不是……


    “如果没有那边刀,凶手应该会用礼堂里别的物品伤人吧?”邱青岚及时顶上来,打消了叶紫云的愧疚感,“之所以用那边刀,只是为了要将罪名安在我头上。”


    工藤优作点头,接着问:“你当天离开礼堂,为什么要去往帕克公园呢?”


    不管是回家还是去电话亭打电话求助,都不应该绕一圈去往那里,这才是让人怀疑艾雅娜的关键。


    如果是前一天问,她们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但现在问,邱青岚便故作犹豫地开口:“可能是去找什么东西?我从看守所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和头发上都沾着青草汁的味道,一定是趴在草丛里找什么才会满是那种味道吧。”


    工藤优作立刻回答:“但是在被关押的时候,你身上的东西应该都被警方确认过了。”


    邱青岚心中点头,但面上仍是疑惑。


    “所以警方有查到什么吗?”


    当然不会查到什么,毕竟要是查到什么,她早就洗清嫌疑了。


    工藤优作垂眸,迅速回忆警方交给他的案件说明,肯定警方并没有提到从艾雅娜身上搜出什么东西。


    但看艾雅娜的态度,她认为东西被警察拿走了。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很重要吗?她是找到了还是没有找到?在找东西的过程中又遭遇了什么导致昏迷?


    只要找到那个东西,或许一切就将真相大白。


    不过这样看来警方或许对他隐瞒了什么,他看来需要亲自到案发现场查看一下。


    不知道想了多少的工藤优作脸色沉凝起来,“没有,警方暂时没有查到什么,不过我会继续跟进,艾雅娜小姐请放心,我不会让无辜的人被冤枉,你安心地在医院养病,一旦有消息我会让艾拉女士转告你的。”


    “那真是太感谢了!”


    邱青岚面上感激,以一番粉丝告别偶像的措辞表示希望下次再见后,她礼貌告辞。


    走出茶室,一直守在门外的伊莎立即站到了她身旁。


    刚迈出两步,邱青岚突然脚下一软,径直往前一倒,身旁的伊莎立即一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另一手去揽过其腰。


    时值夏日,隔着一层薄T恤的邱青岚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上的力量以及磨出茧的部位。


    看似温润的亚裔女性将重心倾倒的少女扶正放好,面露担心:“小雅,你没事吧?”


    邱青岚摇头示意没事,只是跪坐久了腿有点麻。


    心中则回忆着身边这位华裔小姐手掌的粗茧。


    心中感慨,只怕这位秘书小姐也并不只是秘书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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