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要从精神病院不引入注意地溜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护士会每隔几个小时进行查房,每到午晚餐时间都会盯着病人们用餐以及用药的情况,每天半夜会查房。
借着打电话联系艾拉的理由到护士站顺走了一点安眠药,邱青岚趁着晚上护士交班的时候给负责她的小护士加了点料,然后趁着夜色一路披上医生的白大褂和口罩溜出了医院。
叶紫云啧啧称奇:“小岚,你这出比我们警察还专业啊,你什么时候偷偷修习特工学了?”
邱青岚的神色跟出门散步一样平静:“特工谈不上,只是对医院的事情了解得多一些。”
邱青岚对医院的了解的确足够,但显然她对这个世界,以及对这个世界的八十年代的灯塔国还不够了解。
半夜,小巷,孤身女子。
没走出两条街,艾雅就被看起来面色诡异的五个小混混堵住。
邱青岚语气凝重起来,给对方下了定义:“瘾君子。”
也就是说,舍财并不一定能赶走毒瘾上头的他们。
“怕什么,有我在呢。”
叶紫云果断上号,同时利落地将口袋里的钱包用力扔出街外,其中三个人立刻就如被腥味吸引的野兽冲了出去,剩下两人则面露凶光,透出种令人恶心的**。
叶紫云不悦地啧舌,微微伏低身子眼神认真起来,动作却看起来似要后退,身前两人说了句俚语,然后一左一右冲上前来。
就在这时,叶紫云不退反进,以闪电之势弓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往左边人的下巴狠狠砸去,然后左手擒住对方拿棍的手顺势往右边人的脑袋上敲,接着利落反身一踹,两个混混就跟破布麻袋一般摞在了地上,没了声响。
眼前一切迅速划过,邱青岚这才对自己现在和叶紫云共用一具身体这件事有了实感。
这不就是给她开了个武打挂吗?
邱青岚忍不住赞叹:“可靠,不愧是你。”
叶紫云却毫无瞬秒敌方的爽感:“这具身体完全不行啊,换我亲自来根本用不着借力……”
叶紫云一边低声吐槽艾雅娜的身体素质,一边从地上躺倒的两人身上跨过,下一刻,她的身体先于思维一步,侧身贴在了巷子口墙边路灯的阴影中——是邱青岚突然控制了身体。
接着,她看到前去捡取钱包的那三人居然正双手举过头顶,站在对面街道上。
叶紫云心跳快了一拍,她看见三人一步步后退,然后露出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高的那个走在前面,手里拿着枪指着那三个人,穿着黑色风衣头戴黑色帽子,有一头银色的长发。矮一些的那个同款穿着,脸上则多了一副墨镜。
这副打扮给叶紫云一种莫名的既视感,虽然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也不知邱青岚为何主动避让,但她完全领悟了邱青岚希望对方忽略自己存在的意图。
她收敛了呼吸,将自己贴在了墙角,用路灯遮掩着自己的身形。
一种虚浮的紧张感凭空出现,叶紫云感到自己似乎处于一种玄妙的状态,明明是自己在控制身体,但她感觉到了邱青岚的情绪。
邱青岚也有类似感悟,似乎在这一刻,她和叶紫云在灵魂层面上组成了同一个人。
街对面,两个黑衣人穿过三名瘾君子,然后快步走到距离不远的一辆黑色保时捷上。
保时捷迅速启动,隔着半条马路,副驾驶座上的银发男人突然用蛇一般阴鸷的绿眼睛向叶紫云所在方向扫视。
然而很快,汽车就远去,连背影也消失在视线中。
剩下三名瘾君子这才回神,转身一看,却发现刚刚的伙伴已经人事不省地躺在了少女身后的巷子里。
欺软怕硬的家伙们最会审时度势,看到路灯下少女手中明显从同伴手里斩获的棒球棍,判断出遇到硬茬的几人钱包也不捡就逃窜而去。
而邱青岚/叶紫云却并没有追上去,而是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后,才弯腰捡起地上的钱包。
“阿岚,刚刚那个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邱青岚同样困惑,然后玩笑道:“或许是仙侠小说里的灵肉合一?”
叶紫云一笑,“算了,这个先不谈。说说刚刚离开的那两个黑衣人吧,我感觉你知道。”
邱青岚呼出一口气,轻声道:“琴酒,伏特加。”
叶紫云:“难怪……”
叶紫云印象中的琴酒完全由邱青岚口述,她口中的琴酒是个能凭一根头发认出敌人,且逼得主角工藤新一几次陷入困境的最大反派,逼格很高,属于不到大结局不会杀青的角色。
如果是面对这样麻烦的人物,那就不奇怪邱青岚如此严阵以待了,毕竟如果真被对方留意,大概率那只枪就会对准她们。
“不过虽然感觉很危险……但意外地比我想象中更有原则。”叶紫云评价道。
只是用枪逼退几个小混混,居然没杀人。
邱青岚沉默两秒,然后不带丝毫感**彩地反问:“你会特意浪费子弹杀几个挡路的蚂蚁吗?”
叶紫云一愣。
不是拥有什么不滥杀的原则,而是在对方眼里,他的子弹比那几个人的命更值钱。
……
远去的保时捷内,伏特加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大哥略微异常的举动,十分信服大哥不会无的放矢的他认真地问:“大哥,刚刚那个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琴酒脑中闪过地上的女士钱包,带着武器的瘾君子,巷子对面倒地的身影,以及路灯阴影中隐约可见的金发少女。
他冷漠地点燃了烟:“没什么。”
——一只生命很顽强的蚂蚁而已。
……
贝克高中礼堂整体呈椭圆形,一方是讲台,台下则是分为三部分的观众席。
此时礼堂大门贴上封条,窗帘拉紧,六月底的热风都吹不散午夜黑暗中的阴气。
叶紫云比对着案件记录,开始和邱青岚梳理整件事的疑点。
“首先,艾雅娜不喜欢帕斯柏,她们之间的关系就是普通同学,这点我还是很清楚的,所以他们肯定不是来这里约会的。所以到底是什么理由驱使其独自跑到礼堂来跟他见面呢?”
邱青岚:“所以说礼堂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吧,是人?还是物品?”
“你有之前的记忆,对比一下,这里有没有多或者少了什么?”
叶紫云环视周围,然后颓然得出结论:“谁会没事关注礼堂的变化啊?!”
而且她本来就不参与艾雅娜的校园生活,这方面她的情报量为零!
“那你还真是没用啊。”邱青岚不紧不慢地下定义。
这熟悉的棒读语,熟悉的陈述句,以及夹杂着嘲讽意义的台词。
明明没有什么感情,语气弱到没有攻击性,但就像是被机器人定义为废物一样让人挫败和火大。
叶紫云忍不住一撇嘴角:“阿岚,如果我们现在不是共用同一具身体,你已经被揍了。”
邱青岚不温不火地回敬:“那我还真得庆幸呢。”
“……”叶紫云不敢说话了。
不熟悉邱青岚的人,对其印象绝对是情绪稳定性格温和的好人,但只要和她熟悉了就会发现,她只是把脾气藏得很好而已,大多数时候她会把真话藏进看似温柔的语句中,如果没有察觉继续触及她的雷点,就会被淬毒的软刀子扎肉却丝毫不觉。
但叶紫云对付这一套已经颇有经验了,关键就在于:不要和她顶嘴!
叶紫云噤声,邱青岚则开始环绕被警戒线圈起来的案发现场观察起来。
讲台上的血痕拖到第一排的座位上,然后是一个被胶带圈出来的坐在椅子上的人形,似乎是死者在重伤后挣扎着爬到那里,坐下,最后无力地感受自己的生命逐渐逝去。
她似乎从还残留着的铁锈味中嗅到了绝望与死意,那种死亡迫近的孤独与黑暗让她感到窒息,她站到了那个座位之后,然后半蹲下身体,体会着帕斯柏最后的想法。
那是空旷的讲台以及垂下的厚帷幕,那红色的帷幕恰好斩断了红色血痕,将后台与前场完全切割开来。
“你最后看的,是什么?”
邱青岚突然呢喃出声,吓了叶紫云一跳。
“……什么?”
邱青岚没回答,她沿着讲台四周走了一圈,然后撩开帷幕朝着后台及更衣室走去。
更衣室里乱成一团,像是有人在这里打过一架,各种服装散落在地,有的甚至被扯成了碎布,上面还溅着一些化妆品的粉末,混合在一起变成一种劣质的香味。
邱青岚:“那天,我并没有闻到身上有这些味道,我只闻到了青草汁的味道。”
叶紫云:“所以说果然不是艾雅娜伤人吧!不过青草汁的味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那鼻子闻得到就怪了。”邱青岚熟练地吐槽。
此话一出,两人一下沉默起来。
“阿岚,”叶紫云皱起眉,语气严肃,“如果是之前的你我,你闻到而我闻不到没有问题,但现在的我俩可是用的一具身体!”
“……难道不同的灵魂用同一具身体感知到的世界还会有所区别吗?”邱青岚捏着鼻梁感到疑惑,但这个领域的确是她完全没接触过的,实在是无从着手。
“可能。”叶紫云也搞不明白。
她们只好将细节先记下,然后继续刚刚的话题。
邱青岚道:“袖口,那天我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闻到了衣服袖口以及手臂上沾着的割草机修剪草坪的草木味,很新鲜,有点潮湿,像是下过雨之后的味道。”
叶紫云:“警方是在公园里找到的艾雅娜,据说当时处于昏迷状态。”
“所以她为什么昏迷?昏迷前难道是趴在草丛里找什么东西?”
叶紫云提出质疑:“但是那天被带进了看守所,按流程应该已经被搜过身了。”
“对,所以在那之后,我们身上有多什么你没见过的东西吗?”
“应该没有。”
“这样吗……”邱青岚感到事件一下子变得不简单了。
“希望是我们猜错了吧。”
如果她们的推理正确,艾雅娜的确是去找某样东西,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并没有找到,那么只要找到那个东西,或许一切就将真相大白。
二是她的确找到了,并且把东西放在了身上,但艾雅娜身上的东西都被警方确认过,所以只存在一种可能——这个东西被警察私自拿走了。
那么问题来了,是什么东西值得警察徇私?是官方操作还是个人买通?
邱青岚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可能想得太复杂了,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仅仅靠着青草汁那样单薄的证据,还支撑不了如此惊人的猜测。
她轻巧地经过更衣室,然后看向后台陈放着的众多乐器。
她问道:“礼堂最近有什么表演吗?”
叶紫云点头:“不久之后学校会举行毕业演出,据说会邀请很多家长代表来参加。就是那套嘛,你也明白,就是请学生家长中有身份地位的来参加活动,然后宣传学校,拉投资,拉生源……哦对了,好像帕斯柏所在的乐团也会上台表演。”
“乐团?他会什么?”
“啊?钢琴?我见过他书里夹着的五线谱。”
于是邱青岚走到钢琴旁,先是绕了一圈,然后俯身在钢琴键上弹了一轮。
叶紫云有些急切:“怎么样?钢琴有问题?里面藏东西了?”
“不知道,但是很奇怪,钢琴这种贵重乐器,居然忘了把盖子合上。警方一般不会乱动案发现场的物品,所以后台三天内应该没有人到过,那么这个钢琴盖是谁打开忘合上的呢?”
叶紫云明白她想说什么了:“可能不是忘记,而是打开的那个人没办法合上盖。”
是帕斯柏,打开钢琴盖的那个人。
邱青岚果断走到钢琴后,一把掀开后盖,随着钢琴被打开的声音,叶紫云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包由塑封袋层层包裹的白色粉末物品静静躺在钢琴内部。
“毒品吗。”
邱青岚并没有柯南那样的绝对音感,但她差不多猜到了:也许就是这个异物让三角钢琴音色产生了些微不同,所以才让钢琴手帕斯柏察觉到了异样。
刚刚被她暂时打消的猜测又多了一重证据。
如果涉及大数额的毒品交易,那么警方内部有人被买通,私藏证据,就是极大可能发生的事了。
因为这里是柯学世界,所以她一开始被冤枉只是觉得警方无能,只要找到真相就能洗清嫌疑,现在看来,或许并不是警方无能,而是有人不想让真相大白,急着将黑锅扣艾雅娜头上,急着结案,来掩盖这起案件真正隐藏的事实。
“阿云,事情不简单,公园不能去了。”
按她们的计划,还要去一趟艾雅娜被发现的公园,但现在来看,这并不安全。
如果涉及毒品交易,那么帕斯柏被杀就有了充足的理由,他大概率是发现了毒品交易并掌握了证据。而神色匆匆跑出礼堂前往公园的艾雅娜很可能就是去拿取证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帕斯柏不亲自交给警察,但这个证据一定十分关键。
如果艾雅娜没有找到东西就被带走,那么现在公园一定会被人盯上,去那里就是自投罗网,如果艾雅娜找到了东西,且被警察私自取走,那么公园就已经失去了用处,去那里只会平增风险。
现在看来,精神病院竟然因为其严密的看护以及拜访登记变成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这也算是一种福祸相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