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来临时，林砚舟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个小巧的录音笔。
“对了，苏老师，你再哼段《白蛇传》给我听听，我想把它融进副歌里。”
苏清拿起白蛇皮影，指尖捏着它的手腕，轻轻晃动。
他开口哼唱时，声音清润得像山涧流水，有着老戏班特有的转音。
林砚舟靠在沙发上，看着白蛇在他指尖起舞。
格外漂亮。
这样舒服的日子过了几天，某一天，两人在录音室里，接着准备作品时。
手机铃声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起，周生的声音像裹着风声冲出来。
“林砚舟你赶紧回公司！你这四天没来，你那个死对头都开始传你被苏清下降头了，
尤其是那个李哲，仗着自己也是个经纪人，一个劲的贬低你，都快把你对家吹上天了，说什么，你连电子音乐都改成老古董的皮影戏了！”
林砚舟挑眉看了眼苏清。
青年隔着玻璃，正低头摩挲着皮影的流苏，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温暖的阳光映照在他的身上，显得他格外漂亮。
嗯……他好像真有点被下降头的感觉。
“知道了。”林砚舟敷衍的回答完就挂了电话，抓起桌上的车钥匙，正打算走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推开录音室的门。
“苏老师，要不要去我公司参观？”
苏清抬头，刚才的话他没听见，眼神中带着迷茫：“我去做什么？”
“让他们看看，我到底被什么‘下了降头’。”林砚舟笑得狡黠，像只发现猎物的狐狸。
“顺便让你见识下，电子音是怎么学习的。”
星途娱乐的玻璃门倒映着两人的样子。
林砚舟很自然地揽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往里走，力道不轻不重。
苏清的耳朵上还带着耳机，是下车前林砚舟说了好一阵，才让青年带上的，正循环播放着林砚舟的歌。
“那不是林砚舟吗？”
“切，他现在都是没用的人了，看看他那个凉透顶的项目就知道了，看看，他身边那个是不是那个狐狸精……”
两人正八卦着，林砚舟的视线却突然扫过来，冷冷的一眼，虽然心里不服气，但两人谁也不敢硬刚，立马闭上了嘴巴。
然而林砚舟再面对苏清时，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把苏清带到录音棚区，给人找了个好地方坐好。
才对着个染着粉毛的年轻人抬了抬下巴：“王浩，把你新做的demo放来听听。”
王浩正是刚才两个说闲话的人之人，原本就心虚，又突然被点名，一时间手忙脚乱起来
嘈杂的电子音灌出来时，林砚舟皱了皱眉。
“这就是你熬了三个月的东西？”
王浩的脸瞬间涨红，但自认为这是林砚舟在找茬，梗着脖子道：“林哥，现在都流行这种炸场的，哪像某些人，搞什么皮影戏……”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林砚舟扔过来的监听耳机砸在额头上。
“戴上。”林砚舟的声音冷下来，“听听苏老师的东西，再想想你的鼓点错在哪。”
苏清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却见林砚舟冲他眨眨眼。
他迟疑的把手机里存的《白蛇传》选段点开。
缠绵的二胡声混着清脆的板眼，在录音棚里漫开来时，比刚才的曲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王浩的粉毛都僵住了。
“听到白素贞出场的梆子声了吗？”林砚舟走到调音台后，指尖在王浩的demo上敲了敲。
眼神挑衅，语气严厉。
“你的底鼓比这梆子慢了半拍，瞧瞧，你连你看不起的皮影都不如，废物。”
但紧接着，话锋一转，又带上了些许炫耀的意味。
“还是我们苏老师厉害。”
苏清的耳尖又红了。
王浩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早上刚在门口跟人嚼舌根，说林砚舟被老古董勾走了魂，现在被逮着正着，手里的耳机线都快被绞断了。
“从明天起，你再回去跟着你经纪人好好打磨一下音乐。”林砚舟说着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向苏清走去。
“什么时候指导老师同意让你出来，什么时候再碰调音台。”
指导老师是公司花了大价钱挖来的人，他们这些预备出歌的人，都要去老师那边被指导一番。
闻言王浩差点跳起来，他的底子本就不好，从老师那边培训就耗费他好几个月，再让他回去一次，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林哥！我是搞电子音乐的，学皮影戏算什么事！”
“怎么，公司花钱请你是让你当评论家的？”闻言，林砚舟侧过头，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冰冷。
“去年你那首歌，采样调子还是我帮你找的，忘了？”
王浩的嘴瞬间闭紧。那首歌是他去年唯一小火的作品，当时还是林砚舟看在是同一个经纪人带的份上，才熬夜帮他修了七版。
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一个经纪人带了，但他自认为比林砚舟差不了多少。
怎么就被打压的抬不起来头！
林砚舟才不管这家伙怎么样，他自然地接过苏清手里的杯子。
“我们去看看周生的办公室，听说他新换了套茶具。”
两人并肩走出录音棚时，苏清听见身后传来王浩气急败坏的低吼，却被林砚舟用手拍拍安抚。
走廊里的百叶窗没拉严，阳光漏进来，在林砚舟的发梢镀上金边。
苏清忽然发现这人走路时，肩膀总是微微往他这边倾，在替他挡着阳光。
“你故意的？”进电梯时，苏清低声问。
林砚舟按了顶楼的键，转身时，电梯壁的反光把他的笑映得很清楚：“什么故意的？教后辈做事，不是前辈该做的？”
他忽然凑近，指尖在苏清的身边敲了敲。
“还是说，你心疼那个粉毛小子？”
电梯门打开时，苏清没回答，却在踏出电梯的瞬间，轻轻拽了把林砚舟的衣角。
动作很轻，像怕被人看见，却让林砚舟的脚步顿了顿。
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外，李哲的助理正鬼鬼祟祟地往录音棚的方向看，见他们过来，慌忙缩回了头。
苏清认得他，昨天晚上他查林砚舟的资料，也顺便知道了他的对家的经纪人。
那人正是他对家经纪人的助理。
“看来有人等不及看戏了。”林砚舟轻笑一声，拉着苏清往茶水间走。
“要不要看场好戏？”
下午三点，王浩果然出现在李哲的办公室门口。
他的粉毛被抓得乱糟糟，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乐谱，是指导老师刚才扔给他的，上面用红笔标满了废物两个字。
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指使的。
“李哥！你不是说林砚舟现在就是个空架子吗？”王浩的吼声穿透了百叶窗，“他还说我不如那个老古董！这不是羞辱人吗！”
经此这么一闹，这公司谁还不知道林砚舟不能惹，又有谁不知道他算是废了。
李哲显然没料到他会闯进来，手里的咖啡杯晃了晃：“你小声点！谁让你去找他麻烦的？”
他正要起身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却猛然被王浩拉住胳膊。
“不是你说……”王浩的声音突然卡住，像是意识到什么，“你让我在茶水间放风，说他项目凉了，又让我去挑刺，现在出事了就想撇清？”
眼看王浩的情绪越来越激烈，没办法，李哲只能先平息王浩这边，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
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里，林砚舟慢悠悠的走过来，把手机里被结束的录音递给苏清看。
“听到了？”他挑眉。
“这就叫借刀杀人，还不用沾血。”
苏清看着他眼里的狡黠，忽然想起昨晚在客厅，这人蹲在地上帮他捡掉落的皮影碎片，指尖被木刺扎了也没吭声。
这副样子可比那天晚上见面时，欠揍的样子顺眼多了，苏清忍不住眉眼弯弯。
看见苏清高兴的模样，林砚舟也少见的觉得这种算计不怎么差。
“走吧。”林砚舟把手机塞回口袋，自然地拉起苏清的手。
“周生说楼下新开了家驴打滚，去尝尝？”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并肩走在走廊里。
苏清看着林砚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人不像传闻中的那样。
楼下的驴打滚甜得恰到好处，但苏清不怎么喜欢甜食，只吃了两口，就放弃了。
“太甜了。”
林砚舟正咬着勺子看手机，闻言抬起来，眼里闪过笑意：“那给我吃吧，苏老师不会嫌弃我吧。”
“不会。”苏清摇摇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个先吃的要嫌弃别人后吃的，但只是以为林砚舟爱吃，干脆把自己碟子里的驴打滚往他那边推了推。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周生的声音喜气洋洋：“林砚舟你神了！王浩把李哲捅到总监那了，现在李哲这伙正被降职位呢。”
林砚舟笑了，把手机揣回口袋，看着苏清沾了糖霜的唇角：“听到了？我厉不厉害，咱们今天可大了个大仗，还是大获全胜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