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四夜的军训生活很快落下了帷幕。
初秋傍晚，天气已有一丝微凉，顾橘舟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望着渐渐被风儿染黄的梧桐叶，内心不由生出一丝感伤。
她想到了那个不愿回去的家。这么多天了，那里早就乱成一锅粥了吧。妈妈懒得做饭，一天三顿估计都是外卖，塑料盒可能已经堆积如山了；走廊上晾的衣服还要她回去收，幸好这几日没有下雨，否则就得遭殃；没人收拾弟弟的房间，臭袜子肯定满天飞了……
“傻站着干啥？”岑诺灵从背后走来，一把揽过顾橘舟的肩，“我想去买两杯饮料，你喝不喝？我请客。”
顾橘舟下意识想婉拒，可岑诺灵已经不由分说转过身，搂紧她就朝便利店的方向走去。
这里出乎意料的人不多，大家估计这几天都累狠了，面对美食都变得毫无**。顾橘舟到处张望，想在某个货架后面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无果。她失望的低下头。
岑诺灵拿了两瓶葡萄汁，准备买单走人。一扭头便看见顾橘舟盯着地板上的花纹愣神，哭笑不得道：“你这是咋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可能是累了吧。”顾橘周慌忙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不会是……”岑诺灵拖长了嗓音，“想那为了吧。”
“哪位？”顾橘舟涨红了脸，轻轻拍了岑诺灵一下。
“他带着易宇喆那货去医务室了，那蠢猪啊，刚下楼梯的时候把脚崴了。”岑诺灵幸灾乐祸道。
“那没事吧？”顾橘周不由担心地问。
“能有啥事，不过。”岑诺灵满脸狐疑，“你担心他干什么？”
“哎呦，好浓好浓的醋味儿啊，”顾橘舟听闻，夸张的煽动鼻尖，“你不会没闻到吧？”
这次能轮到岑诺灵脸红了。她恼羞成怒地夺过顾橘周手中的饮料，“再说一句试试呢。”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没意思。”顾橘舟抱紧双臂，假装不理她了。
“顾橘舟你变了，你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善良腼腆的小女生了。”岑诺灵痛心疾首道。
“切，本来就是嘛，你敢说你不喜欢……”
“呸，闭嘴，闭嘴。”岑诺灵瞪她一眼。“赶紧滚回宿舍里去。”
另一边，易宇喆坐在医务室的床上，呲牙咧嘴捂着左脚。
旁边的林朝一脸嫌弃：“多大人了，下个楼梯还能扭到脚。”
“你他妈……”易宇喆刚要开骂，军医就走过来了。他悻悻闭上嘴，狠狠瞪了林朝一眼。
“看来训练的还不够多嘛。”军医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抑易宇喆，把绷带递给林朝，“你来包扎。”
“我？”林朝一脸懵接过，“怎么弄啊？”
“傻小子，今天上午不是才教过吗？”军医瞪他一眼，“你不会没认真听吧？”
“没没没。”林朝讪笑道，“医生，我不是专业人士，万一包扎的不好，他的脚……”
易宇喆补充道：“对对对，可不能让他乱来。医生你可得深思熟虑啊。”
“哈哈哈哈哈，和你们开玩笑呢，当真让你个小萝卜头来弄啊。那不得乱套了。“军医豪迈的大笑起来，一把夺过林朝手中的绷带。
林朝：“……”
易宇喆：“……”
“一个月不能下地，听到没？”军医包扎完毕，挥挥手准备赶人。
“啊，那不就一个月都不能打篮球了？”易宇喆惨叫起来。
“你还想打球？臭小子，想变成瘸腿子吗。”军医用力拍了一下易宇喆的头，“别动歪心思，好好休息，听见没？”
“听你的，医生。”林朝赶紧抢在易宇喆开口前道，生怕这货从口中再说出什么疯话来。
女生宿舍里，大家没像往日那样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一个个全不省人事倒在床上。
“再多两天都能把人活生生折磨死。”岑诺灵有气无力道。
“可不是嘛，还好明天就能回家了。哎，我跟你们说。”丁瑜突然从床上一骨碌坐起来，神神秘秘道，“听说带重点班那个顾教官，长得特别特别帅，不少女孩子都问他要微信呢。但都被他“残忍”拒绝了，哈哈哈哈哈……”
“唉，怎么带我们的就是个中年油腻男，真没劲。”疼腾窈翻了个身，轻轻叹口气。
“你还好意思说呢，岑诺灵不满意的向她扔了个枕头，“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没错，我们的解应大帅哥和腾窈大美女在经历“低血糖”事件后，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我又不是想和教官谈恋爱。”腾窈反手将枕头扔了回去。
岑诺灵气的牙痒痒，威胁说明日要向解应告状，被腾窈一句话整老实了，“也不知是谁。心里还担心着去医务室的那位呢。”
全宿舍的女生都捂着嘴巴笑起来。丁瑜打趣道：“腾窈，你是我们中第一个脱单的，回头得请姐妹们吃顿饭啊。”
腾窈无奈笑笑，没搭腔。顾橘舟知道原因，毕竟大家还不熟，虽然经历了军训，但彼此间却没有多深入去了解，贸然请吃饭，人情就这么欠下了。
好在后来没人再提起这一话题，大家又嬉闹一阵，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第二天，所有人在熟悉的哨声中被吵醒。顾橘舟几乎一夜没睡，迷迷瞪瞪穿好衣服，按照教官昨天嘱托的，拎起行李箱就往下跑。
岑诺灵眼疾手快拦住她：“我滴妈呀，大姐你不吃早饭了吗？！”
顾橘舟猛地回过神，讷讷道：“啊，好像是这样。”
其他人都扑哧一声笑了。丁瑜把牙膏都喷到了镜子上，“小橘，你也太好玩了吧。”
“会不会形容啊，人家那明明叫可爱！”
顾橘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又红着脸把行李箱搬了回来。刚想把其塞进床底，岑诺灵再次拦住。顾橘舟看着她，岑诺灵叹口气：“吃完饭就集合了，你现在直接放门口，到时候拖下去不得了，何必再放床底。”
顾橘舟：“……”
所有人：“……”
林朝一大早起来特地洗了个头，结果到吹集合哨了还没干。半干不干的头发就这样直楞楞竖头上，让易宇喆笑了好半天：“哎呦喂兄弟，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别说顾橘舟了，就连岑诺灵这二货都不会正眼看你一眼。”
背对着易宇喆照镜子的林朝慢慢把头转过来，一双黑梭梭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易宇喆吓的从床上一跃而下，“咚”的一声巨响。其他室友都滴滴咕咕骂起来：“一大早干啥呢，要吵滚出去吵。”
易宇喆平白无故挨了顿骂，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但因为实在是怕林朝那双眼睛，便先咬咬牙忍住了。
众人吃完饭，慢悠悠走回去收东西，又慢悠悠的上了大巴。操场上，行李箱轮子碾过粗粝的水泥地，发出细碎的声响。
教官背着手站在大巴旁，晨光给他的帽檐镀了层金边。当引擎轰鸣着启动时，有人偷偷红了眼眶——这五天晒黑的皮肤、磨破的脚后跟和半夜憋住的抽泣，都随着晨雾一起，被初升的太阳蒸腾成了记忆。车厢里弥漫着汗水和防晒霜混合的气息。顾橘舟把迷彩帽檐压得很低，后脑勺贴着冰凉的座椅，闭眼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鼾声。班长还在前排统计人数，迷彩服肩线残留着晒脱皮的痕迹。
旁边突然传出一声关切的问候：“顾橘舟同学，你的鼻子流血了，需要用纸擦一下吗？”
顾橘舟猛得睁开双眼，手忙脚乱接过林朝手中一大卷纸，胡乱往脸上抹了抹，“哎呀真的是，怎么就流鼻血了呢。”
“应该是乡下空气太干燥了。”林朝说，“你们女生不都喜欢涂水乳和敷面膜吗，回去多护肤就好了。”
顾橘舟心里一阵暖，她望着林朝的眼睛，认真说道：“林朝同学，谢谢你。”
林朝不禁失笑：“叫我林朝就好，不用老同学来同学去的，听着多生分。”
“这样的吗？”顾橘舟歪头想，“那我重来一遍……林朝，谢谢你。”
“你俩干嘛呢？”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岑诺灵突然开口，“跟婚礼现场似的，从头谢到尾。”
顾橘舟的耳尖瞬间泛红，低头假装整理袖口，指尖微微发颤；林朝别过脸咳嗽一声，喉结滚动，却藏不住嘴角的弧度。两人谁都没接话，心跳声却比沉默更吵。
岑诺灵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你俩真有情况？我怎么不知道。”
“别胡说。”顾橘舟瞪她一眼。
岑诺灵却好似明白了什么，嘿嘿笑起来：“哦，这样啊。”
“别理她。”林朝抿抿唇，把头扭向了窗外。
一段比来是长了许多的路程在此刻也结束了。大家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学校，不仅哀嚎声一片。
“没关系，还有一个国庆呢。”易宇喆乐观道，“好吧，虽然不能打篮球……”
林朝没有听他的碎碎念，而是径直走到顾橘舟面前，把一张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小纸条塞进她的手中。
“电话号码，可以加微信。”林朝面无表情盯着马路上一片金黄的叶子，耳根泛红。
“啊，不好意思，我没有手机。”顾橘舟脸红了，她感到尴尬又羞愧。
林朝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便恢复了原先的面无表情，“家里管的严吗？”
顾橘舟沉默地点了点头。她没有在林朝身边多停留，拉着行李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