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的雨季》 第1章 你还要呆多久 八月的南州一如既往的燥热，密密细细的雨丝仿佛将天地缝合在了一起。从天空吹来的阵阵风儿褪去了夏日滚烫的外衣，上气不接下气的雨水浇灭了蝉对音乐最后的幻想。但树木依旧挺拔苍翠，甚至在雨水辛勤的浇灌下，连叶子都要滴出清透碧绿的水来 早上八点，雨却毫无预兆地停了。顾橘舟推开窗户，迎面扑来一阵风，不像夏日应有的那般燥热，反而冷冽地好似步入寒冬，还带着微微甜腥。她无视空旷的街道与层层翻滚的黑云，把视线投向很远的地方:那儿有一小抹淡淡的金色，像是被乌云掐住了脖子，挣扎着拼命向上挤，可却无济于事。微弱地闪了几下黯淡的光后便沉入无穷无尽的黑暗 顾橘舟缩回脑袋，没来由地叹口气。厨房里原本"吭哧吭哧"的炒菜声几乎同时停止，香气比妈妈刘美玲的开饭通知抢先冲进她的房间。换作平时，此时的顾橘舟早已跃跃欲试坐等吃饭。可不知为何，今日她甚至对最会勾引人的蒜香排骨和辣子鸡都提不起兴致。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完全被昨日发生的事占据了。 那是个和今天一样平凡的早晨，与众不同的是，天空依旧飘着绵绵小雨。街上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下又一下撞击着顾橘舟的耳膜，她强忍着不适穿过"小姑娘，要来个新摘的甜西瓜吗""美女，9块9两条的手链看看吗"等大爷大妈热情的叫卖声，跌跌撞撞寻找着避雨处。她没留神，接二连三踩了好几个水坑，灰色泥点四溅，误伤不少赶路的人。微弱的道歉声很快被此起彼伏的骂街淹没了。顾橘舟只好一边放开嗓子大吼"对不起"，一边拼命往前挤，却总是被高高矮矮的“人形肉墙"不断反弹，显些将刚吃下去的锅贴吐出来。“新店盛大开业，所有用品买一送一”。一阵突兀的喇叭声在不远处传来，顿时像磁铁般“吸”走了一大拨人。她立刻松口气，身姿敏捷地绕过剩余障碍物，闷头飞速冲向不远处的公交站台。 然后就这样水灵灵地撞到了人。 顾橘舟瞪大双眼，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便不受控制斜向一边，不偏不倚把正在滴水的脸颊和T恤紧紧贴在对方身上。倒霉的是，她为了稳住身子，又“啪”地踩进水坑。这一下格外用力，双人身上齐齐沾上斑斑点点。 林朝:"……" 他面无表情抹把脸，视线扫过被泥水污染大半的白衬衫和滴水的胳膊，最后把目光投向紧紧贴着自己胸口的脑袋 顾橘舟:"……" 她从刚刚开始就装作自己不存在。此时在内心已经把自己千刀万剐:“顾橘舟啊顾橘舟，你是不是变态啊，撞到人家就算了……哦，不对，他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贴着人家不放是什么人类迷惑行为？”表面上却是动也不敢动。四周空气仿佛被冰雪冻住一般。大概过了有一个世纪，顾橘舟才听见一声浅笑。 "你还要在这呆多久？" 第2章 他是一束光 话音刚落，顾橘舟第一反应不是把头移开，而是感觉天快蹋了 "完蛋了，听这声音好像是个不好惹的男人，这可怎么办呢？" 林朝观察她半晌，见她脑袋终于动了动，好像有了抬头的意思，便立刻松口气。只见这位姑娘用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把头又往里用力缩了缩。 林朝:"……"一口气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本身就是个浑球。见状耐心告罄，刚想用手把脑袋推开。下一秒，一道细微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我不放开，除非你不让我赔洗衣费。" 又是一阵在顾橘舟看起来糟心的沉默。可就在她没看见的地方，林朝却罕见地无声笑起来。他天生反骨的气质瞬间褪去不少。正笑着，顾橘舟却已鼓足勇气，猛地抬起头来。脱口而出的一句:"放开也不赔"即时被她的主人刹住了。 不远处的乌云已经被雨冲散不少，天边隐隐约约露出几抹少得可怜却格外耀眼的淡金色。不偏不倚落在这对狼狈不堪的少男少女身上。 少年的笑容并没有立刻停止。明明之前见过那么多女生，他都能与之大胆对视。却在与她双目相撞的那一瞬间便立刻躲开了。那是双非常好看的眸子，有着与众不同的浅褐色瞳孔，像是被蜜糖亲吻过一般。即使被阳光照得微微眯起，看起来都那么甜美可爱。 少女更是被一整个惊艳住了:他的眼睛那么温暖明媚，宇宙像是把全世界的阳光都藏入其中；嘴角的弧度却又如同微微弯起的月牙徜徉在深蓝的夜空，是那般优雅静谧，深不可测。她恍惚觉得，这个世界生来就是属于他的。少女心底的层层乌云突然被难以想象的大力狠狠推开，前所未有的一束光就这样毫无欲召地降临了。没日没夜的暴风雨也陡然小起来，它们惊愕地望着突然出现的温暖，吓得四处奔逃。而他，就这样静静呆在那儿，便能温暖她的整个世界。 他们彼此都站在属于对方的阳光下，一言未发，却又看透一切。刺耳的刹车声却在此时降临了。顾橘舟还在呆呆望着，林朝却恋恋不舍地看着以为是最后一眼的她，转身就要上车。此时她幡然醒悟，不顾周围人怪异的眼光大喊起:"我叫顾橘舟，住在柒月中学对面……"话音刚落，公交车便不留情面地开走了。随着它的离开，短暂的阳光也默默隐去了，四周重新陷入黑暗，但雨却小得几乎停了。顾橘舟缓缓离开站台，用力仰起头。清凉和温热的液体同时从脸颊上滑落，让她一时分不清究竟谁是雨水，谁是泪水。 ? ? 第3章 会再次遇见吗 持续整整一个多月的雨在八月某个早晨突然被老天按下暂停键。随之而来的便是迟到一整个夏天的似火骄阳与噪杂蝉鸣，以及不需刻意抬头便能一览无余的高爽蓝天。南州大部分人同时松口气，连走路也轻快不少。 那天顾橘舟回到家，迎接她的不是暖阳般的关怀与父母应有的疼爱，而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骤骂。刘美玲提着她的耳朵站到门边，用颤抖的手指向拒台上端端正正的雨伞:“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让你帮弟弟借个书都三心二意的。淋坏了倒是小事，诚诚的学习怎么办，他以后可是要继承你爸爸厂的，学习是万万不能被耽误的……” 顾橘舟揉揉血红的耳朵，冷冷打断自己的亲生母亲:“顾睿诚的学习是重要的，我的学习就是空气吗？这些年你们对我进行的打压式教育还不够多吗？那我考上柒月又算什么？”三连问直向刘美玲逼来。 她顿时跳起:"哟，你别的本事没长，倒学会顶嘴了？你个女孩家家的，成绩再好有屁用。反正以后也是要嫁人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对你好，以后不还是个白眼狼，拍拍屁股就走了……"顾橘舟挣开她，一声不吭冲进卫生间，把刘美玲剩下的话狠狠拍了出去，但依旧能断断续续听到"真不懂事""白养这么大了""和她那个不争气的姐一样"等。 她始终想不明白，这些话从记事起便从未间断，听起来却依旧刺耳无比。父母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你是个意外，是不配得到和我们‘真正的孩子′所拥有的这一切的。"，明明我也是他们的孩子，为什么……只因我是女孩吗？她默默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再用毛巾把身上黏糊糊的液体全部擦净，最后换上干净的T恤和裤子。忙话完毕，顾橘舟没有立刻出去，而是把身子紧紧斜靠在门板上，望向天窗外隐隐约约的光芒。温柔的淡金色竟让她流下了泪水，脑海中浮现那个少年的脸庞，说不清的感觉像甜甜的奶黄流沙贯入她的全身。很奇怪，上一秒还被暴雨肆无忌惮摧残的内心在下一秒就有了一束光做支撑。“还会再次遇见吗？”她的心跳和门外的“砰砰”声同时响起。 “姐，你到底还要多久，我想上厕所。”不耐烦的话语响起。顾橘舟面无表情的拉开门，绕过顾睿诚走了出去。 "可这只是暂时的"，她又想，暴风雨只是累了，想找仅存的温柔作依靠，等到暖阳散去，她依旧是一个人。″其实，这并不是很难接受。”路过名牌大学姐姐顾佳莹的房间时，顾橘舟将头探进去，对着积满灰尘的一切叹口气，"姐姐已经2年没回来了啊。"身后的窗外，乌云还是堆积如山，但阳光已若影若现。顾橘舟却认为，天再也不会放晴了。 第4章 是他(她) 雨季过后，便是无穷无尽的好天气。但南州早已步入秋天的门槛，所以即使骄阳想似火，也**滚烫不起来。可这样的季节正是最舒适的，没有春日四处飞扬的柳絮和夏日潮湿闷热的大雨，可谓"前路漫漫亦灿灿"。 军训的消息便在此刻传入所有柒月中学的学生耳朵。 易宇喆懒洋洋地把脑袋靠在抱枕上，全身上下除了双正在和游戏奋战的双手外截然不动，宛如一台快要没电的机器人，又如同一尊手关节扭曲的雕塑。但这岁月静好的状态却在下一秒瞬间崩塌。 他狠狠扔掉手机，真皮沙发硬生生凹下去一个小坑后又重新反弹上来。但凡换个劣制点的，估计该粉身碎骨了。林朝对这位死党的一惊一乍早就习以为常，眼都没抬便问:"你的网恋小姐姐又把你拉黑了？"易宇喆震惊的拾起手机，一双小眼晴使劲向他瞪着:"我在你心里就充当一个舔狗的形象吗？明明是学校给通知，说后天要返校军训，这猝不及防的……" 林朝嗤一声:"那你反应也真够′小′的。" 易宇喆欲哭无泪:"林哥啊，我这暑假还没玩够呢。下了一个多月的雨，咱也不好出去浪。好不容易等到雨过天晴，彩虹没见到，却一脚踩进粪坑，沾了满身的……" " 打住，你自行想象去，别拿出来恶心人。"林朝冷冷瞅他一眼。易宇喆适可而止地捂住嘴，脸颊却因痛苦扭曲着，实在不愿面对即将到来的军训和开学。正因如此，他错过了林朝的暗暗一笑。 他脑海里浮现出几天前与自己相撞的那个女生，可能是下雨的原因，林朝没能看清她的脸，却将那双浅褐色的瞳孔深深烙入自己的大脑最深处。只要是某个暂停的瞬间就会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就像在与之对视。还有她的名字，"橘粥"，嗯，有点好吃的样子。如果命运能对他更好一点儿，林朝想，就允许我们再次相遇吧。他望向被帘子遮住大半的落地窗，细碎的金色斑点到处都是，像是老天这个嘴馋的孩子咬了"太阳"这块饼干，掉落一地碎屑。"看来一时半会都不会下雨了。"林朝心底顿时涌起一阵潮水般的失落。 他心情的起落让易宇喆尽收眼底。刚想发挥自己的"心地善良"出口安慰。却见对方笑起来，一边耸肩一边站起身道:"喆，先走了"。易宇喆一脸莫名其妙:"你回来，告诉我咋回事……""哐当"的关门声止住他的话语。"好个变色龙"。易宇喆一边嘀咕一边打开短信。 最新消息赫然展示着分班通知和军训职务分配。他在名单中看见林朝的名字，顿时一阵乐呵。又往下划，映入眼帘的一句话是"林朝，顾橘舟两位优秀同学被选为本次带队队长"。并附上照片。"哟，这姑娘长得不赖嘛。"。完毕，这位心大的男孩没有多想，便将此事抛回脑后。 夜幕在不经意间降临了，第二天即将到来。可偌大的南州却有二人按耐不住激动与渴望，几乎一夜无眠。 第5章 军训，暖阳和你 清晨的第一缕微风，伴随几片早已枯黄的叶子，迫不及待奔向遥远的天空之境。可能对阳光的渴望过于强烈，草丛里娇艳欲滴的花儿，垃圾桶里孤孤单单的纸团，以及那些无处不在的细小灰尘都一同加入了他们的奇幻之旅。 "如果我是它们的其中一员该多好。"顾橘舟羡慕极了，她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渴望蓝天的拥抱和阳光的亲吻，"可只是些脆弱不堪的小东西"，她叹口气，一路上要接受乌云的阴暗、狂风的袭击和暴雨的摧残。伤痕累累的它们，真的可以撑到雨过天晴吗？ "起这么早是用来发呆的吗？"刘美玲重重把一盘饺子摔到顾橘舟面前，狠狠瞪着她，"都高中生了，一点都不懂事，不知道帮忙分担些家务吗？" 一旁的顾睿诚见状站起身:"妈，我来吧。"被刘美玲一把按回坐位，"诚诚乖，这些事不用你操心。""转头又对顾橘舟横眉竖眼道:"看看你弟多懂事，再看看你，简直不像从一个肚子里生出来的！一天到晚就知道白吃白喝我们家的东西，养你有什么用，还不如养头猪……" 顾橘舟用力攥紧筷子，声音颤抖着打断她:"妈，有醋吗？" "自己倒去，又不是没手没脚。"刘美玲冷冷道。顾睿诚丢下勺子，大喊"我也要" 顾橘舟停下脚步，鹦鹉学舌似的重复道:"自己倒去，又不是没手没脚。" "顺手的事，还要多一个人干什么，再说了，你个做姐姐的，帮弟弟做事不是天经地义吗？白养这么大了……" "谁说他是我弟了？别自以为是。"顾橘舟随手将手中的东西往旁边一抛。白色的碗勺撞倒在地，发出一声幽怨的叫喊，紧接着便粉身碎骨。那两人丝亳未伤，她的胳膊却被飞溅起的碎片划出一道口子，密密麻麻的血珠争先恐后往外冒。 "像极了那天早上的雨。"一个念头闪入顾橘舟脑海当中，像意外那般措不及防。但她紧跟着便苦笑摇头，绕过满地碎片处理起伤口来。 背后二人的表情精彩纷呈:刘美玲张大嘴，不可置信地望向女儿；顾睿诚没有看姐姐，垂眼盯着落在他脚边的一小块碎片出神。 刘美玲到底是个历经过大风大浪的成年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却也气半天只蹦出一句:"你你你，真是不得了啊。" 顾橘舟没有搭理她，艰难翻出一个医疗箱，单手处理伤口，动作是意外的娴熟。完毕，她看也不看就拉起行李箱，被一双大手挡住了去路。 压着火气抬头，撞见顾睿诚面无表情的脸。 "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好似去北极兜了个风，回来后顿时寒冷刺骨。 顾橘舟胜利般微微扬起嘴角:"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她一把推开弟弟的手，昂起头几乎跑着走出去。身后刘美玲跳脚骂道:"死丫头，你有本事别回来啊。" 等待电梯时，天窗外几束特别亮堂的光齐齐落在她身上。顾橘舟却默不作声躲开，全神贯注望向它们照不到的地方。 "是不是只有长大后才能明白，在阳光下哭是一件奢侈的事情？"电梯门关上那一刻，顾橘舟机械般擦去眼角的泪水。 另一边的林朝已经跟着父亲早早抵达，二人都格外不爽:林威被军训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连续几晚都没睡好，现在双眼四周堪比"国宝"；林朝想到父亲将是自己连续三年的班主任，太阳穴就一抽一抽的痛，心里把学校想象成了一座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屋。嗯，只有那个小小的，拥有胖乎乎身材与浅褐色大眼的"鬼"好看一些，一想到这儿，他便忍俊不禁。 林威脸阴沉得可怕:"小子，笑啥呢？说出来也让爹笑笑。" "不，还是算了。"林朝变脸似的，一秒收住扬起的嘴角。"反正说了你也不会高兴。"" 林威眼中射出一道寒光……其实是镜片反射的:"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当你班主任，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学校规定啊，我又不是校长，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民教师，坚决服从党和领导的管理……" "行了行了。"兴许从林朝语气里听出了不耐烦。林威怒道:"这个不行那个又不行，大不了给你换班。" "不不不，千万别。"林朝慌了，"爸，我开玩笑的，你人真的很好，非常好，我就喜欢你管着我……啊不对不对，反，反正我不换班。" 林威疑惑着看他一眼，心想这小子今天吃错药了？嘴上却道:"好好好，不换，你喜欢就好。"林朝顿时松口气，继续埋头苦干。 "那个，报告……"一道细小温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既熟悉又陌生。林朝瞪大双眼，猛的抬起头来。下一秒，他的呼吸一滞:是她 顾橘舟怯怯的站在门边，同样睁大双眼望着林朝，刚到嘴边的话顿时被堵塞住般。二人就这样默默对视着，一言未发。林威打破僵局:"你是顾橘舟吧，可以进来了。" 两人同时回过神来，避开对方视线。顾橘舟低下头，乖巧道:"老师，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林威却答非所问:"你的校服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大？" 顾橘舟把头垂得更低了，蚊子般哼哼道:"这，这是我姐姐的。" 顾橘舟个子不算高，穿鞋才勉强162cm。但顾佳莹却有168cm。暑假期间，刘美玲得知要订新校服，气不打一处来，不仅把无辜的柒月臭骂一顿，还说顾橘舟吃里扒外，就知道败金。于是随手从箱子里掏出顾佳莹以前的校服，粗鲁的清洗一番，改了下袖管长度便扔给她。虽然长度合适了，但由于它被多次洗涤，已经膨胀得不成样子，色也掉了一大半。 顾橘舟没有向他们倒苦水，只淡淡说明了事情经过。可一抬头，却发现二人眉毛皱得能夹死蚊子。 顾橘舟:"……" "我想和你父母谈谈。"林威冷声道。 顾橘舟摇摇头:"谢谢您，老师。但请不要这么做。"一边紧紧攥着衣角。 "那你穿这个校服，真的不要紧吗？"林威仍旧不放心道。顾橘舟忙不迭保证。 "那这个呢，怎么弄的？"林朝早早注意到她手上的绷带，禁不住问道。可能语气有点冲，顾橘舟一哆嗦:"这是我自己弄的。"的确如此，她默默想着。 林朝似乎不太相信，但也没继续问下去。却还是深深望她一眼:"女孩子在外面，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能总是莽莽撞撞的，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顾橘舟猜到他说的是上次那件事，脸顿时爆红。 林朝低下头，掩饰自己失态的表情。由于强忍着对顾橘舟关心，他的脸有些扭曲起来。 顾橘舟心里的那束光又暖暖闪了好几下，她颤抖着摸摸胸口，暴风雨似乎又小了些。的确，全世界害怕阳光的，估计也只有它们了吧。 "我心里的暖阳，究竟何时能彻彻底底降临呢？"顾橘舟情绪一时有点失控，但她没有哭。 "等到雨过天晴"，她带着久违的笑容抬头，"我就该出发了啊。" "要出发了啊。"林朝的话与顾橘舟的心声重合在一起，她惊愕望向他。林朝含笑迎接:"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美极了"。这一刻，竟比阳光更加耀眼。 第6章 新朋友 林威放下手中的资料，满脸弧疑地看着他们。顾橘舟石化一般，保持着原先姿势一动不动，脸红得厉害；林朝倒没什么特别反应，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继续手中的工作。 空气像是被水杯里的几颗大冰块冻住般，三人各怀心事。林威尤其疑惑:"这小子，什么意思……"他抬起头，冲林朝挤挤眼睛，示意他出来。林朝却茫然道:"老师，有什么事吗？还有三分钟就要集合了。" 林威:"……"你小子！ "回家找你算账。"他瞪了儿子一眼，转头却笑眯眯对顾橘舟:"姑娘啊，待会儿集合的时候，你拿那个班牌就可以了，旗子和喇叭都让林朝拿。" 顾橘舟僵硬点点头，心说这老师奇怪得很，换作别人，听见林朝说了那句……她不敢再想象下去，勿勿抓起桌上的班牌，着火似的飞奔出去。 "你……"林威话音未落，林朝也默默拿起班旗和嗽叭，在父亲惊愕的目光中，一声不吭追了上去。 林威气得原地跳脚:"你俩上演大闹天宫么这不是。" 两人回到班级，门囗已排着长长一条龙。他们艰难拿回自己的行礼后便带队出发。行走过程中，身后稀稀嚷嚷，有几人不停在与林朝攀谈，他淡淡回应，总体来讲话没有很多。 聊着聊着，一个男生突然把目光放在顾橘舟身上:"你是那个顾什么舟吗？我靠，真人比照片好看啊。"话音刚落，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 顾橘舟吓得一哆嗦，扭头望去。一位个子极高，差不多一米七的女生揪着刚刚说话男生的耳朵，冷笑道:"人家小妹妹是好看，那你也不能一直色咪咪盯着吧，光天化日耍流氓呢？" 易宇喆带着痛苦面具求饶:“求求大美女，放了我吧。我保证下次再也不看了。” "什么？还有下次？"岑诺灵瞪大双眼。 “没没没……没了！"易宇喆不顾形象，带着哭腔求饶。毛毛虫一样蠕动身子，一米八的大个子缩短30cm，在众多不认识的人面前瞬间颜面扫地。岑诺灵满意极了，扭头对呆若木鸡的顾橘舟微笑: “小妹妹，我不是针对你，只是他刚刚的目光太恶心了，你没有想吐的感觉吗？" 顾橘舟:"……"小妹妹？她们不是同班吗？ 林朝抿了抿唇，淡定道:“好了好了，闹完就安安静静走路去吧，别被老师发现了。” 易宇喆揉着耳朵，撕哈着插句嘴:“有啥可怕，老师可是你……”紧接着，他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揪住了自己的头发，熟悉的钻心疼痛感袭来。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林朝用他一贯冷冰冰的目光瞅着自己，用嘴型道:“不想死就闭嘴。” 易宇喆:“……”我生来就是当大冤种的么？ 顾橘舟忍着不笑出声，她还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相处模式。 “不过能做到这样的，”她羡慕想着，“他们的友谊一定经历过了时间的考验。” 就像太阳，地球和月亮这几个无人不知的"铁三角"一样。宇宙浩瀚无垠且孤寂，它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用自己独特的力量与对方做伴，为对方取暖，又用最坚韧的驱体维持着彼此的生命。时光境迁，斗转星移，万事万物早已变了模样。它们也是，没有逃过无情的岁月，却从未忘记曾经许下的诺言。即使知道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便会彻底消失，成为永恒…… "喂，我能坐在这里吗？"顾橘舟的万千思绪被打断，她浑身颤了下，与刚刚那个女生对视上了。 "当然可以。"她忙不迭回答。女生笑起来，坐下后大大咧咧翘起二郎腿:"我叫岑诺灵。"她伸手指指胸卡:"你叫顾橘舟对吧，我可以叫你小橘嘛。你可以叫我灵灵。" 前面传出很响一声yue，被岑诺灵一把掌拍回去:“闭嘴，就你会说！"又对顾橘舟道:“他叫易宇喆，因大名最后一个字是“喆”，又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江湖人称“吉吉国王”，又称“宇宙大胃王”……” “喂！别在美女前损我形象！”悲愤的喊声传来，岑诺灵挑眉：“就你？大兄弟别开玩笑了，形象这玩意儿你早没有了。” 顾橘舟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们“打嘴战”，一边偷偷从椅缝里观察林朝反应，他好像对这两人的吵嘴漠不关心，望着窗外出神。这时，岑诺灵吵累了，用胳膊肘捣捣她:“小橘，你觉得我们班最帅的男生是谁？”顾橘舟偷偷看了眼林朝，强装镇静："呃……对其他男生都不怎么熟。" 岑诺扑哧一声：“傻瓜，这和熟不熟有啥关系啊。”接着便自顾自道：“我觉得是解应，就是他。”她偷偷指向坐在右前方那个男生。 出于礼貌，顾橘舟跟着望去，看见一张白皙的侧脸。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睫毛又浓又密，高挺的鼻梁，尖尖的下巴……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看着的确是女生们喜欢的类型。 "呜，确实挺帅的。"她发自内心道。 “企止是挺帅，分明是巨巨巨巨帅啊！”岑诺灵紧紧抱着顾橘舟的胳膊摇晃。 前排传来一声不屑：“花痴”。 "又是你。"岑诺灵恼羞成怒，随手将一个抱枕扔过去："不说话会死吗？" “你俩能不能消停会？”林朝冷冷道，四周顿时鸦雀无声。顾橘舟被他的语气吓了一大跳，下意识闭起嘴巴。 岑诺灵敢怒不敢言，用气音凑在她耳边：“这家伙又生气了。他可是个火药桶，没事别惹……” “怎么会？”顾橘舟脱口而出，“他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笑起来……啊！”她醒悟般闭上嘴，但这些话依旧清清楚楚流入四周三人的耳朵。 “你搞错了吧。”岑诺灵难以置信，“我从来没见过他对任何一个女孩子笑过，我和他从小玩到大，对我笑的次数用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顾橘舟有些诧异，便扭头望向林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脸色比刚刚好了不少，嘴边还有丝一若有若无的微笑。 车在此时刚好到站了。门打开的一瞬间，一阵混杂着花香和太阳甘甜味道的微风扑面吹来。岑诺灵一脚跨下台阶，向上方的顾橘舟伸出右手，认真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嗯嗯。"顾橘舟握住她的手，用力点点头。午后最灿烂的阳光，不偏不倚，恰好落在这对新朋友身上。 第7章 久违的晚霞 一行人草草吃完迟到的午饭。待从简陋的食堂走出来时，已是申时过半。林威带着零零散散的队伍，慢悠悠晃到宿舍楼跟前。不用他多说什么，这群小兔崽子已经按耐不住兴奋，顿时一哄而散。 林威抓抓脑袋，小声嘀咕：“这些家伙，我还没来得及讲安全需知呢。” 刚离开没几步的林朝不禁兴灾乐祸道：“呵，老师，你太小看我们了，真以为还在初中吗？” “跟初中生有啥区别，一个个站那跟小萝卜头似的，还没我高……”林威说得有劲，一抬头，林朝居高临下望着自己。他的喉咙里仿佛被塞了一整个大鸡蛋，顿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呃，除了你。”过了几秒后，林威才没好气补充道，“还愣着干啥，赶紧上去收拾行李。不然等会集合的时候该被收拾的就是你了！” “别以为长了个人模狗样就是大人了。”待林朝走了，林威在原地小声补充。 顾橘舟上楼梯搬箱子时格外吃力。她本来力气就没多大，甚至搬个空箱都够呛，更别提里面塞得满满当当了……总而言之，几乎所有人都把行李箱放进宿舍时，她还在小心翼翼挪动，一小级一小级的往上走。 岑诺灵找了半天都看不见顾橘舟的身影，不禁有些奇怪。下了几级楼梯后，又哭笑不得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拎过对方箱子，还没等顾橘舟反应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把箱子提到楼上，那动作叫一个帅啊。不仅是顾橘舟，楼道里其他女生都目瞪口呆，齐刷刷停下手上的事情。 “愣着干啥，上来啊。”岑诺灵有些粗鲁地把刘海拂到另一边，蛮力抹着亮晶晶的汗水，语气却格外温柔道。 顾橘舟愣愣望着她，心想：“是同一个场面，同一束光！”它不偏不倚落在这层短短的楼道上，让一上一下的两人有些刺眼。但已经接近傍晚，所以虽刺却不强烈，反而带着日落提前送来的温柔。与上次不一样的不仅仅是时间：它把自己的热烈张扬送给了午后，美丽动人送给了晚霞，自己呆在这么个不尴不尬的位置，却从来不介意自己的身份，因为它也是光，只要是光，怎么会被别人忽视呢？ “可是，我却从来不属于光啊。”关上宿舍门的那一刻，顾橘舟叹口气。 这里的宿舍不算奢华，但总体还说得过去，至少是干干净净的。一间宿舍有四张床，都是上下铺。顾橘舟挑了个靠门床的下铺，岑诺灵立刻把自己的包扔向其上铺，二人相视一笑。 收拾完毕，大家静静坐在床上，等待集合哨声。一个胖乎乎的女生提议道：“我们大家先介绍一下自己吧，我叫于以，于是的于，可以的以。” 八人一一介绍起来，再次完毕，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急促的哨声和教官震耳欲聋的大吼同时响起。众人先齐齐一惊，接着一个个像屁股着火似的拼命向下跑。 “真是的，马上都晚上了，居然还要训练。”岑诺灵埋怨道。 一个宿舍的腾窈却格外淡定：“放心，今天不训练，只是见见教官。” 刚在平地落脚，吵吵闹闹的人群顿时死一般寂静，因为他们看见了大约十个穿军装的人笔直站在那儿，一脸严肃。那眼神，犀利得好似要把你硬生生穿个洞。 高一13班的教官等一切鸦雀无声后才开囗：“我姓严，严肃的严，大家可以喊我严教官。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的带队教官了。希望我们在余下的六天里合作愉快，服从命令，听从管理……”他立刻刹住剩下的话，把眼睛瞪向后排，“谁在讲话？” 易宇喆吓得一激灵，赶紧立正站好；林朝不动声色扯扯衣角，老老实实闭上嘴。 “第一次就算了，我不点名。”严教官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他们俩，“下次，可就不是算了这么简单了，请各位都注意点。”又抬头看看天，不咸不淡一句：“不早了，先去吃饭吧。” 顾橘舟瞬着他的目光望去，内心纳闷道：“哪里不早了？太阳还没下山呢。”好像看出了她的心事，严教官解释道：“今天晚饭吃早点，明天要起大早呢。” 晚饭还是挺丰盛的，四菜一汤。易宇喆刚要伸出爪子，就被林朝往他脑袋上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拍懵了。他这才注意到除了自己以外，其余人全站着。 严教官注意到他，再次瞪大眼睛吼起来：“我说过让你坐了吗？赶紧起来，做二十个俯卧撑！” 易宇喆内心愤愤不平，却还是在全校师生炙热的目光中乖乖趴下。岑诺灵努力憋着笑，把嘴巴硬生生抿成一条笔直的线，肩膀却情不自禁抖成筛子，惹得教官满脸弧疑地看她好几眼。 待易宇喆惩罚完毕。总教官一声令下，大家整齐划一拉开椅子。坐下后，全都十分有默契的没动筷子。严教官扫视一圈，见无人违规，这才满意道：“不错不错，开饭吧。” 累了一整天，所有人早已饥肠辘辘，见状都狼吞虎咽起来。只有几个挑食鬼(以易宇喆，岑诺灵为首)，随便扒了两囗饭便皱起眉头，可怜巴巴对旁边的人悄咪咪道：“这个饭实在太难吃了，等会去便利店买点吧。” 林朝：“……” 顾橘舟：“……？” 于是，寂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的饭堂混入四人竭力想隐藏却又隐藏不住的脚步声。正在巡视的教官一抬头，撞了现行。 教官：“……” “你们干嘛去？”教官微微皱眉。 “我们去便利店。”林朝与比自己矮半开头的他坦然对视。 “哦，去吧去吧，但下次记得打报告。”好在教官没有为难他们，若无其事地躲过林朝的视线。 四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顾橘舟多数保持沉默，毕竟和他们还生疏着。 “快看那边！”岑诺灵突然激动指向远方。不知什么时候，天空成了大片大片胭脂色。 “多像雨后被浇得湿透的刺玫，”顾橘舟想，“一身戾力，仿佛看不见被风撕扯成七零八落的花瓣，强撑着怒放。” “顾橘舟，真的很美啊！”林朝好像在痴迷地望向晚霞。 “是啊，的确很……”顾橘舟下意识道，随即突然想到什么，笑容僵住了。 岑诺灵又一次吵过了易宇喆，兴高采烈地扭头，撞见顾橘舟古怪的神情，不禁一脸问号：“小橘，你怎么了？” “没有没有。”顾橘舟脸颊顿时和天空成了一个色，像老天爷把颜料涂在其上。她强制性转移话题：“马上要到了，有什么吃的吗？” “嘻嘻，我要吃泡面和自嗨锅。” “馋不死你，小心吃多了变成大胖子！” “滚，你诅咒谁呢？” 岑诺灵气急败坏地追着易宇喆打，他一边笑一边抱头求饶。天边的最后一缕光把整个世界都染成金色。顾橘舟下意识捂住一片模糊的眼睛。再次恢复视力时，世界已彻彻底底陷入深遂的黑暗当中。 第8章 只有星星的夜晚 四人像偷感很重的老鼠溜进猫窝一样进了便利店。此时不少人已经把饭吃完，全都一股脑儿涌进去了，原本只听得见沉重呼吸的四周嘈杂无比，像无数只蝉在鸣叫。顾橘舟闻到关东煮和烤肠的香气，情不自禁地咽咽口水。 “想吃？”林朝本来在挑拣着泡面，见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烤肠，顿时溜了回来。 顾橘舟有些尴尬，攥着兜里仅有的20块钱，局促道：“嗯，但是我钱……不是很够。” 没等她犹豫的机会，林朝便大步走向柜台，用手指了指正在“滋滋”冒油的肠：“给我来四根”。 “不不不，没必要。”顾橘舟瞪大双眼，慌忙走向他身边，“我吃不了这么多，而且我不需要你这样。” 林朝垂眼看她，要笑不笑道：“其中三根分别是我，易宇喆和岑诺灵的。” “哦……”顾橘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着。空气寂静十秒后，她才红着脸开囗：“谢谢。” “不用”。林朝贴心地把出锅第一根肠的纤子用纸巾包住，“小心烫。” 顾橘舟茫然接过冒着腾腾热气的肉肠，犯傻似的又开口：“其实，我有钱的，只是这次没带太多……” 林朝扭头看她，不知在想什么。顾橘舟又赶紧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把钱还你的。” “不用，其实，这算是给你的回礼。”林朝笑笑。 “回礼？”顾橘舟艰难咬了口肠，很香很好吃，但和外面买的没啥区别，“我什么时候送你过礼物？”她在脑海里拼命搜索着与两人有关的情节。 林朝接过另外三根烤肠，带着谜一般的微笑走开了。 “傻瓜……是那天的雨后的光啊，你不记得了吗？当时你还把头靠在我胸口，撒娇耍无赖呢。” 这样想着，他深深望了眼还一头雾水的顾橘舟，走开了。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属于你生命中那束光，哪怕将世界上所有的花都摘下，茫茫花海送你眼前，也在所不惜。” 泡面区，岑诺灵一把揽过易宇喆的肩：“喂，你说白象的酸辣粉好吃还是食族人的好吃？” 易宇喆用力挣开她：“太暴力了，痛啊！而且男女授受不亲……”一道危险的目光射来，他赶紧道：“呃，酸辣粉不都一个味儿嘛，无非是辣椒加醋，再来一点小香精。” 岑诺灵翻个白眼，一把将他推开：“就知道你个什么都吃的pig不靠谱。” 易宇喆一踉跄，但好在稳住了。刚要忍无可忍给这个力气极大的女生来趁其不备的一下子，就被他林哥手上的几根烤肠的香气迷晕了脑袋，屁颠屁颠跑过去拿走一根。 岑诺灵不屑道：“吃货。”易宇喆嘴巴鼓鼓瞪向她：“有本事你别吃。” “行了，你俩吃的买好没？”林朝头疼打断。 岑诺灵用眼神视意他看易宇喆，只见这位大冤种手上捧了一堆盒盒罐罐，正生无可恋站在那儿。 “去排队，姐给你钱。”岑诺灵踢他一脚，随手掏出张百元大钞塞他口袋，“找的钱一分都不能少，别想歪心思。” “跑腿费五块。”易宇喆没动，面无表情像个结实的木桩。 “哪来那么多废话，五块就五块。”岑诺灵不耐烦地挥手赶他。 顾橘舟慢吞吞吃完烤肠，把纤子扔进垃圾桶才拘瑾走来。岑诺灵一见她便高兴道：“小橘，我买了好多泡面和自嗨锅，熄灯后可以一起吃哦！” 顾橘舟有些迟疑：“可这不是违反纪律的吗？” “哎呀，我之前打听过了，查寝时间在晚上9：00~10：00，十点一过，我们就能happy了。”岑诺灵环顾四周，不禁压低声音，但语气里却藏不住激动。 “那，那好吧。”顾橘舟小声咕哝道。一直都做遵守纪律乖乖女的她，内心有隐隐约约的紧张和期待。 买完东西后，两男两女一同告别，走向各自的寝室。岑诺灵漫不经心看眼手表：“马上就要集合洗澡了啊。”顾橘舟呆呆凝视着黑夜，好半天才“嗯”一声。 岑诺灵偏头看她一眼：“你话真的好少哦，和那个人一样。” “谁？”顾橘舟假装无意问，心跳陡然被打乱节奏。 “就是……”岑诺灵分别舔了舔两边的小虎牙，微微一笑，“不告诉你。” “讨厌”。顾橘舟红着脸，轻轻拍了下她的胳膊。岑诺灵嘻嘻哈哈道：“逗你玩的，小橘子。你真的太可爱了哈哈哈哈……” 两人谈笑风生着回到宿舍。推开大门，只有腾窈一人在洗脸，其他人都没回来。岑诺灵把零食挂到床头，奇怪问道：“腾窈，你没去买吃的吗？” “哦，我最近正在减肥。”她不咸不淡回复，把水乳均匀涂抹到脸上。“那我们今晚吃火锅，你不要紧吧？”这话一问出口，两人顿时有些忐忑。 腾窈回头看她们一眼，轻松撕下一片面膜：“没事，你们吃你们的，我可以陪你们聊天。” “哦哦”。放下心后，顾橘舟从箱子里翻找着睡衣和洗漱用品。腾窈一袭白裙，轻飘飘走到床边，不紧不慢道：“你们快去洗吧，我已经洗完了。” 日落已经结束将近两小时，黑夜好似刘美玲做的黑芝麻糊，看上去浓稠又黏密。一眼扫过去，只有几颗亮晶晶的东西隐隐约约在闪烁。 “哇，好多星星！”岑诺灵洗完澡后，一手挽着滴水的长发，一手指向天空，声音因激动拼命颤抖。 顾橘舟乖乖吹着头发，出于礼貌应了一声。 她从来都不喜欢星星，因为她知道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它们在阳光下被虚伪的掩盖，使人们看不清真实面目；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却亮得耀眼，却不是因为它们的明亮，而是夜晚实在黑得令人窒息。被阳光所排斥，被黑夜所喜爱，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很多人说：“星星是坚强的，它们在黑暗中脱颖而出，成为夜空中和月亮一样璀璨夺目的存在。”奈何它们也是孤独的，渴望着进入暖阳怀抱，感受爱与温暖，而不是被它遮盖住。。 “好了”。顾橘舟抿抿嘴，把吹风机递给久等的岑诺灵，自己走到摆满瓶瓶罐罐的梳妆台前。她没有多余的钱买护肤品和面膜，更不敢在刘美玲眼皮子底下买，只挑了个便宜的面霜，也不知用了过不过敏。 胡乱抹两下后，她就躺上窄小的硬床，看着其他人挤在梳装台叽叽喳喳，抢着刷牙护肤。岑诺灵哼着最流行的歌晃悠过来，十分不见外的盘腿坐上顾橘舟的床，小声凑在她耳边：“喂，你有没有发现，腾窈喜欢解应？” 见顾橘舟疑惑的摇头，她一脸跃跃欲试道：“腾窈翻东西的时候，我发现她背包里有张解应初中时参加学生会竞选的照片！” 顾橘舟一把捂住对方的嘴：“哎呀，当事人在这儿呢，区区一张照片而已，别造谣了。” “怎么就造谣了？”岑诺灵急吼吼道，“等着吧，我今晚要套出她的话！” 顾橘舟悄悄瞟了眼腾窈，她在内心深处其实也觉得这俩挺般配：解应是全能型校园男神，长得帅还有才；腾窈是冷艳型美女，随便往那一站都像个超模，成绩听说也超级好。“如果他们在一起……”她还没想好怎么形容这一感觉，扫兴的铃声响起了。 所有人急勿勿钻进被子，刚刚还稀稀嚷嚷的宿舍楼一片寂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表面罢了。 第9章 夜晚，烟火，心事 顾橘舟醒来的时候，眼皮沉重地好似压着两块大石头，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其睁开。她强忍着被嗑睡虫偷袭的风险，一把摸起手表凑在眼前。还好，才5点20分，距离起床还有40分钟。 室友们都还没醒，能听见她们轻微的呼吸声。隔夜的火锅和泡面孤零零扔在那儿，发出阵阵难以言喻的气味。 顾橘舟脑子里很乱，她迷迷糊糊想着昨晚发生的事。 查寝时间一过，听着教官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所有人猛的从床上坐起，蹑手蹑脚下来了。十分不巧，大家都没有带手电筒，总不能摸黑吃东西吧。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于以磨磨蹭蹭从背包里翻出几根外皮包装粘着什么东西的棒棒糖。正当大家好奇，棒棒糖突然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再场的人全都一惊，反应快的已经笑起来。岑诺灵用低音炮大声道：“于姐你牛X。”又慌忙捂住嘴巴。 灯光问题解决完毕，岑诺灵和于以为首的两个馋货火速拆起包装袋。顾橘舟想着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便光着脚去够热水瓶。怎料地上有滩水渍，她踩上去后顿时一踉跄，好在抓紧桌子边缘稳住了。 岑诺灵担心道：“小橘，你没事吧？”声音又不由自主放大。其他人皱起眉，把食指放在嘴边瞪向她。 顾橘舟不好意思冲她们笑笑，把一大壶热水瓶小心翼翼摆在桌上。 其他人拼命压着嗓门小声交谈。岑诺灵被酱糊一手，厌恶般甩了下，顿时误伤到周围人。于以的上铺丁瑜使劲打了她一下：“你要死啊。” 顾橘舟羡慕望着，没想到短短几个小时，她们已经这么熟了。为了掩饰尴尬，她只好装作对自嗨锅很热情，眼巴巴盯着盖子上喷出的白烟，它们争先恐后从里头钻出，像一个个看不见的小精灵。 等待过程中，她们聊起往事，腾窈大方分享初中时自己的暗恋经历。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岑诺灵的男神解应。(她听到后噘起了嘴，不过没说什么)。 这个男孩，就像一场毫无欲兆的梦一样，突然降临到她的生活中，令人猝不及防。腾窈脑海中依旧清晰印着刚见到他的场景。 那时他站在高高的国旗边，看上去特别令人赏心悦目，好似微风里的一棵白杨树，温柔挺拔，清秀有力。太阳想将其拥入胸怀，小鸟想将其占为己有，连平凡不过的叶子都骄傲挺起胸膛，不再耷拉脑袋。即使隔着不算近的距离，却依旧会怦然心动。 那时她明白得很，几乎半个班的女生都在暗恋他，加上隔壁班和其他学校的，简直一眼望不到边。绞尽脑汁想吸引其注意，给他送礼物递情书的女生更是数不胜数，而她，从未做过这些事。 腾窈也是一个优秀的女孩子，除去高挑的身材和冷艳的长相，学习成绩经常名列全校前十，且能写出一流的毛笔字，弹一手好钢琴。为她着迷的男生更是不少，当然这其中也没有他。 在紧张激烈、烦闷乏味的学习氛围，互相试探、绵里藏针的友谊之下，他的存在是腾窈唯一坚持下去的动力。 可惜除了相互讨论题目以外，他们从未进展过任何话题。 初中三年就这么浑浑噩噩度过了。她如愿以偿考上南州最优秀的高中，解应也是如此。 毕业那天，太阳很大，天空清澈高爽，连一丝微风也没有。有人拥抱，有人哭泣，全校都笼罩在离别不舍的悲伤气氛中。腾窈却实实在在松了一大口气，欣慰望向站在自己身边的解应，几乎要绽放出笑容。 三年以来，他们几乎次次同框，却只有那天离得最近，近的她都能数清解应眼睫毛的根数。 老天像是开了眼一般。腾窈早就准备好了与他形同陌路的可能。不巧的是，他俩居然又分在一个班级。 她的暗恋还未停止，还有三年，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 “如果他不喜欢你怎么办”。丁愉打断她，问出大家心声。 腾窈轻笑一声，掀开泡面盖子，刚刚还说着减肥的她却大口吃了起来：“就算没有结果，我也不后悔，我承担得起，这是我应得的，谁让我先爱上他了呢？” 所有人沉默着。顾橘舟捞出一叉子面条，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 其他姑娘们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继续着其他话题。 聊着聊着，丁愉突然问道：“小橘，你也长得这么好看，有没有男生追你呀？” 顾橘舟顿时被金针菇呛住了，喝了几口饮料才缓过来：“应该没什么吧。” “‘没什么’？”丁愉兴奋抓住关键词，“也就是说是有的喽。” 顾橘舟勉强笑笑，埋头喝起汤。汤很烫，她却完全没感觉到似的，面无表情吞咽着。 岑诺灵发现她情绪不对，猛的打断丁愉：“好了，好了。别问了。” 丁愉有些不悦：“咋了，又没问你。”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顾橘舟见状，慌了，连忙打圆场：“别吵别吵。我说。” 这个故事的男主角没有解应那样，优秀到人人皆知，顾橘舟甚至连他的长相都记不清楚，只知道他是一个羞涩又腼腆的男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她递过一份情书，却被刘美玲发现，闹到了学校。 她永远也忘不了刘美玲发现后可怕的表情，她把这些“罪证”全扔到班主任脸上，好一番撒泼，连校长都劝不住。同学们看戏时津津有味。 不到第二天这事就传遍学校。顾橘舟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和那个男孩转学的消息更加证实了这一事件的真实性。从那天后，所有人用比那巴掌更火辣的目光瞧着自己，一脸戏谑，好像她是马戏团里供人表演的狮子与大象。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见过他。那个笑容腼腆的男孩子，永远存在了记忆中。 这些话，顾橘舟都没有和室友们讲。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她们也不会爱听的，她也不想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瞧着自己。 另一边男生宿舍，易宇喆睡不着，吱呀吱呀在床上翻滚，声音传入林朝耳膜，他皱眉道：“你身上有跳蚤？” 易宇喆把头探下去，用长臂猿般纤细的胳膊碰碰他问：”要不要搞碗面？” “滚。”林朝翻了个身，不理他。易宇喆自讨没趣，翻下床自己泡面吃。 不一会儿香气弥漫整个宿舍，林朝鼻子抽了抽，猛地坐起，直勾勾盯着将要把一大叉子面往嘴里送的易宇喆。 易宇喆：“……？” 他默默把叉子放下，再默默将整碗面都送到林朝眼前：“来一口？” 林朝看他一眼，不出声来了“亿口”。待还回去时，易宇喆眼皮跳个不停：满满当当一碗面只剩个底了。 奈何对方是林朝，他强忍着把面汤倒扣在对方脑袋上的冲动，忍气吞声把剩下所有的，连汤带面一股脑全吃完了。宿舍里很快响起一片震耳欲聋的鼾声 清晨的第一缕光在不经意间降临了，黑夜顿时溃不成军，这些孩子不会永远记住这一晚，在很多年后，这一切终将成为一段模糊的邂逅，就像四处飞散的落叶找不到自己所在的大树，北海道的风吹不到南半球一样简单。但时光不会消逝，它会铭记这一切。甚至在风吹雨打后，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 第11章 辩论赛(上)) 洗完澡后，同学们拖着夕阳的余晖缓缓离开了。顾橘舟已经说不出话来，闷不吭声钻进被窝后便一睡不起。其余人看向她，硬生生把骂人的话咽进肚子中，草草睡了。 第二天清晨，顾橘舟是被冻醒的。她火冒三丈坐起，一扭头，昨晚窗户还有一条小缝未关上，冷风争先恐后往里钻。 其余人也接二连三起来了，一个个大喊冻死了，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钻进行李箱中找衣服。 岑诺灵伸手去扶床沿，被冷得一哆嗦：“妈呀，今天是咋回事，感觉像要过冬一样。” “降温了呗，反正现在也是九月了。”丁愉偷偷翻个白眼。 “那温度也不可能这么低吧。完了完了，我带的全是短袖啊。” “真笨，军装肯定有外套。”于以一改平时的慢性子，急吼吼在宿舍里走来走去。 “这种鬼天气，应该不会训练了吧？”岑诺灵将大半个头伸向窗外，然后迅速被狂风狠狠扇了一巴掌，黑发糊了满脸。 好像看出了大家心事，广播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道：“各位同学，由于天气原因，今天我们不训练了，改为室内活动，具体内容由教官决定。” 众人换好衣服，顶着逆天寒风下了楼。教官们也不像往常那样稳如泰山，大吼道：“快跑快跑，去前面那个红色楼。” 所有人立刻撒开脚丫子跑起来，一股脑儿冲进去。待稳定下来后，他们都被这里的布置吸引住了。 “天呐，完全就是高科技”。易宇喆啧啧道。“没想到军训还有这玩意儿。” “这你不懂了吧，都什么年代了，真low。”岑诺灵回怼。 “好的，大家先安静一下，既然我们来到了这里，大家以班级为单位，去不同楼层进行我们接下来的活动。”总教官发话后，高一(13)班被带去了二楼辩论厅。 所有人都感到很新鲜。兴奋地叽叽喳喳不停。管理员无奈道：“大家先静一静，我们来一场法庭辩论赛，大家分为正方和反方。辩论题目为：假如你在学校里被人莫名其妙扇了一巴掌，你是当场打回去还是事后找当事人问清呢？” 话音刚落，易宇喆哲和岑诺灵几乎同时喊：“当然是打回去了，不然傻子吗？” 林朝嗤笑一声：“你们有这么大能耐？” 顾橘舟低头思索后道：“打回去的话，可能麻烦更多。” “这么说你俩是反方？”岑诺灵不可思议。”小橘，如果我现在莫名奇妙给你一巴掌，你不生气吗？” “生气啊，但是……” “大家如果有想法，就站到辩论台上来辩论，不用在下面窃窃私语。”管理员不满瞟着他们。 “行行行，那我们就来一较高下吧。”双方对视一眼，分别站上讲台的最左和最右边。 [未完待续] 第12章 结束 五天四夜的军训生活很快落下了帷幕。 初秋傍晚，天气已有一丝微凉，顾橘舟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望着渐渐被风儿染黄的梧桐叶，内心不由生出一丝感伤。 她想到了那个不愿回去的家。这么多天了，那里早就乱成一锅粥了吧。妈妈懒得做饭，一天三顿估计都是外卖，塑料盒可能已经堆积如山了；走廊上晾的衣服还要她回去收，幸好这几日没有下雨，否则就得遭殃；没人收拾弟弟的房间，臭袜子肯定满天飞了…… “傻站着干啥？”岑诺灵从背后走来，一把揽过顾橘舟的肩，“我想去买两杯饮料，你喝不喝？我请客。” 顾橘舟下意识想婉拒，可岑诺灵已经不由分说转过身，搂紧她就朝便利店的方向走去。 这里出乎意料的人不多，大家估计这几天都累狠了，面对美食都变得毫无**。顾橘舟到处张望，想在某个货架后面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无果。她失望的低下头。 岑诺灵拿了两瓶葡萄汁，准备买单走人。一扭头便看见顾橘舟盯着地板上的花纹愣神，哭笑不得道：“你这是咋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可能是累了吧。”顾橘周慌忙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不会是……”岑诺灵拖长了嗓音，“想那为了吧。” “哪位？”顾橘舟涨红了脸，轻轻拍了岑诺灵一下。 “他带着易宇喆那货去医务室了，那蠢猪啊，刚下楼梯的时候把脚崴了。”岑诺灵幸灾乐祸道。 “那没事吧？”顾橘周不由担心地问。 “能有啥事，不过。”岑诺灵满脸狐疑，“你担心他干什么？” “哎呦，好浓好浓的醋味儿啊，”顾橘舟听闻，夸张的煽动鼻尖，“你不会没闻到吧？” 这次能轮到岑诺灵脸红了。她恼羞成怒地夺过顾橘周手中的饮料，“再说一句试试呢。”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没意思。”顾橘舟抱紧双臂，假装不理她了。 “顾橘舟你变了，你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善良腼腆的小女生了。”岑诺灵痛心疾首道。 “切，本来就是嘛，你敢说你不喜欢……” “呸，闭嘴，闭嘴。”岑诺灵瞪她一眼。“赶紧滚回宿舍里去。” 另一边，易宇喆坐在医务室的床上，呲牙咧嘴捂着左脚。 旁边的林朝一脸嫌弃：“多大人了，下个楼梯还能扭到脚。” “你他妈……”易宇喆刚要开骂，军医就走过来了。他悻悻闭上嘴，狠狠瞪了林朝一眼。 “看来训练的还不够多嘛。”军医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抑易宇喆，把绷带递给林朝，“你来包扎。” “我？”林朝一脸懵接过，“怎么弄啊？” “傻小子，今天上午不是才教过吗？”军医瞪他一眼，“你不会没认真听吧？” “没没没。”林朝讪笑道，“医生，我不是专业人士，万一包扎的不好，他的脚……” 易宇喆补充道：“对对对，可不能让他乱来。医生你可得深思熟虑啊。” “哈哈哈哈哈，和你们开玩笑呢，当真让你个小萝卜头来弄啊。那不得乱套了。“军医豪迈的大笑起来，一把夺过林朝手中的绷带。 林朝：“……” 易宇喆：“……” “一个月不能下地，听到没？”军医包扎完毕，挥挥手准备赶人。 “啊，那不就一个月都不能打篮球了？”易宇喆惨叫起来。 “你还想打球？臭小子，想变成瘸腿子吗。”军医用力拍了一下易宇喆的头，“别动歪心思，好好休息，听见没？” “听你的，医生。”林朝赶紧抢在易宇喆开口前道，生怕这货从口中再说出什么疯话来。 女生宿舍里，大家没像往日那样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一个个全不省人事倒在床上。 “再多两天都能把人活生生折磨死。”岑诺灵有气无力道。 “可不是嘛，还好明天就能回家了。哎，我跟你们说。”丁瑜突然从床上一骨碌坐起来，神神秘秘道，“听说带重点班那个顾教官，长得特别特别帅，不少女孩子都问他要微信呢。但都被他“残忍”拒绝了，哈哈哈哈哈……” “唉，怎么带我们的就是个中年油腻男，真没劲。”疼腾窈翻了个身，轻轻叹口气。 “你还好意思说呢，岑诺灵不满意的向她扔了个枕头，“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没错，我们的解应大帅哥和腾窈大美女在经历“低血糖”事件后，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我又不是想和教官谈恋爱。”腾窈反手将枕头扔了回去。 岑诺灵气的牙痒痒，威胁说明日要向解应告状，被腾窈一句话整老实了，“也不知是谁。心里还担心着去医务室的那位呢。” 全宿舍的女生都捂着嘴巴笑起来。丁瑜打趣道：“腾窈，你是我们中第一个脱单的，回头得请姐妹们吃顿饭啊。” 腾窈无奈笑笑，没搭腔。顾橘舟知道原因，毕竟大家还不熟，虽然经历了军训，但彼此间却没有多深入去了解，贸然请吃饭，人情就这么欠下了。 好在后来没人再提起这一话题，大家又嬉闹一阵，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第二天，所有人在熟悉的哨声中被吵醒。顾橘舟几乎一夜没睡，迷迷瞪瞪穿好衣服，按照教官昨天嘱托的，拎起行李箱就往下跑。 岑诺灵眼疾手快拦住她：“我滴妈呀，大姐你不吃早饭了吗？！” 顾橘舟猛地回过神，讷讷道：“啊，好像是这样。” 其他人都扑哧一声笑了。丁瑜把牙膏都喷到了镜子上，“小橘，你也太好玩了吧。” “会不会形容啊，人家那明明叫可爱！” 顾橘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又红着脸把行李箱搬了回来。刚想把其塞进床底，岑诺灵再次拦住。顾橘舟看着她，岑诺灵叹口气：“吃完饭就集合了，你现在直接放门口，到时候拖下去不得了，何必再放床底。” 顾橘舟：“……” 所有人：“……” 林朝一大早起来特地洗了个头，结果到吹集合哨了还没干。半干不干的头发就这样直楞楞竖头上，让易宇喆笑了好半天：“哎呦喂兄弟，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别说顾橘舟了，就连岑诺灵这二货都不会正眼看你一眼。” 背对着易宇喆照镜子的林朝慢慢把头转过来，一双黑梭梭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易宇喆吓的从床上一跃而下，“咚”的一声巨响。其他室友都滴滴咕咕骂起来：“一大早干啥呢，要吵滚出去吵。” 易宇喆平白无故挨了顿骂，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但因为实在是怕林朝那双眼睛，便先咬咬牙忍住了。 众人吃完饭，慢悠悠走回去收东西，又慢悠悠的上了大巴。操场上，行李箱轮子碾过粗粝的水泥地，发出细碎的声响。 教官背着手站在大巴旁，晨光给他的帽檐镀了层金边。当引擎轰鸣着启动时，有人偷偷红了眼眶——这五天晒黑的皮肤、磨破的脚后跟和半夜憋住的抽泣，都随着晨雾一起，被初升的太阳蒸腾成了记忆。车厢里弥漫着汗水和防晒霜混合的气息。顾橘舟把迷彩帽檐压得很低，后脑勺贴着冰凉的座椅，闭眼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鼾声。班长还在前排统计人数，迷彩服肩线残留着晒脱皮的痕迹。 旁边突然传出一声关切的问候：“顾橘舟同学，你的鼻子流血了，需要用纸擦一下吗？” 顾橘舟猛得睁开双眼，手忙脚乱接过林朝手中一大卷纸，胡乱往脸上抹了抹，“哎呀真的是，怎么就流鼻血了呢。” “应该是乡下空气太干燥了。”林朝说，“你们女生不都喜欢涂水乳和敷面膜吗，回去多护肤就好了。” 顾橘舟心里一阵暖，她望着林朝的眼睛，认真说道：“林朝同学，谢谢你。” 林朝不禁失笑：“叫我林朝就好，不用老同学来同学去的，听着多生分。” “这样的吗？”顾橘舟歪头想，“那我重来一遍……林朝，谢谢你。” “你俩干嘛呢？”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岑诺灵突然开口，“跟婚礼现场似的，从头谢到尾。” 顾橘舟的耳尖瞬间泛红，低头假装整理袖口，指尖微微发颤；林朝别过脸咳嗽一声，喉结滚动，却藏不住嘴角的弧度。两人谁都没接话，心跳声却比沉默更吵。 岑诺灵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你俩真有情况？我怎么不知道。” “别胡说。”顾橘舟瞪她一眼。 岑诺灵却好似明白了什么，嘿嘿笑起来：“哦，这样啊。” “别理她。”林朝抿抿唇，把头扭向了窗外。 一段比来是长了许多的路程在此刻也结束了。大家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学校，不仅哀嚎声一片。 “没关系，还有一个国庆呢。”易宇喆乐观道，“好吧，虽然不能打篮球……” 林朝没有听他的碎碎念，而是径直走到顾橘舟面前，把一张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小纸条塞进她的手中。 “电话号码，可以加微信。”林朝面无表情盯着马路上一片金黄的叶子，耳根泛红。 “啊，不好意思，我没有手机。”顾橘舟脸红了，她感到尴尬又羞愧。 林朝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便恢复了原先的面无表情，“家里管的严吗？” 顾橘舟沉默地点了点头。她没有在林朝身边多停留，拉着行李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