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草草吃完迟到的午饭。待从简陋的食堂走出来时,已是申时过半。林威带着零零散散的队伍,慢悠悠晃到宿舍楼跟前。不用他多说什么,这群小兔崽子已经按耐不住兴奋,顿时一哄而散。
林威抓抓脑袋,小声嘀咕:“这些家伙,我还没来得及讲安全需知呢。”
刚离开没几步的林朝不禁兴灾乐祸道:“呵,老师,你太小看我们了,真以为还在初中吗?”
“跟初中生有啥区别,一个个站那跟小萝卜头似的,还没我高……”林威说得有劲,一抬头,林朝居高临下望着自己。他的喉咙里仿佛被塞了一整个大鸡蛋,顿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呃,除了你。”过了几秒后,林威才没好气补充道,“还愣着干啥,赶紧上去收拾行李。不然等会集合的时候该被收拾的就是你了!”
“别以为长了个人模狗样就是大人了。”待林朝走了,林威在原地小声补充。
顾橘舟上楼梯搬箱子时格外吃力。她本来力气就没多大,甚至搬个空箱都够呛,更别提里面塞得满满当当了……总而言之,几乎所有人都把行李箱放进宿舍时,她还在小心翼翼挪动,一小级一小级的往上走。
岑诺灵找了半天都看不见顾橘舟的身影,不禁有些奇怪。下了几级楼梯后,又哭笑不得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拎过对方箱子,还没等顾橘舟反应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把箱子提到楼上,那动作叫一个帅啊。不仅是顾橘舟,楼道里其他女生都目瞪口呆,齐刷刷停下手上的事情。
“愣着干啥,上来啊。”岑诺灵有些粗鲁地把刘海拂到另一边,蛮力抹着亮晶晶的汗水,语气却格外温柔道。
顾橘舟愣愣望着她,心想:“是同一个场面,同一束光!”它不偏不倚落在这层短短的楼道上,让一上一下的两人有些刺眼。但已经接近傍晚,所以虽刺却不强烈,反而带着日落提前送来的温柔。与上次不一样的不仅仅是时间:它把自己的热烈张扬送给了午后,美丽动人送给了晚霞,自己呆在这么个不尴不尬的位置,却从来不介意自己的身份,因为它也是光,只要是光,怎么会被别人忽视呢?
“可是,我却从来不属于光啊。”关上宿舍门的那一刻,顾橘舟叹口气。
这里的宿舍不算奢华,但总体还说得过去,至少是干干净净的。一间宿舍有四张床,都是上下铺。顾橘舟挑了个靠门床的下铺,岑诺灵立刻把自己的包扔向其上铺,二人相视一笑。
收拾完毕,大家静静坐在床上,等待集合哨声。一个胖乎乎的女生提议道:“我们大家先介绍一下自己吧,我叫于以,于是的于,可以的以。”
八人一一介绍起来,再次完毕,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急促的哨声和教官震耳欲聋的大吼同时响起。众人先齐齐一惊,接着一个个像屁股着火似的拼命向下跑。
“真是的,马上都晚上了,居然还要训练。”岑诺灵埋怨道。
一个宿舍的腾窈却格外淡定:“放心,今天不训练,只是见见教官。”
刚在平地落脚,吵吵闹闹的人群顿时死一般寂静,因为他们看见了大约十个穿军装的人笔直站在那儿,一脸严肃。那眼神,犀利得好似要把你硬生生穿个洞。
高一13班的教官等一切鸦雀无声后才开囗:“我姓严,严肃的严,大家可以喊我严教官。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的带队教官了。希望我们在余下的六天里合作愉快,服从命令,听从管理……”他立刻刹住剩下的话,把眼睛瞪向后排,“谁在讲话?”
易宇喆吓得一激灵,赶紧立正站好;林朝不动声色扯扯衣角,老老实实闭上嘴。
“第一次就算了,我不点名。”严教官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他们俩,“下次,可就不是算了这么简单了,请各位都注意点。”又抬头看看天,不咸不淡一句:“不早了,先去吃饭吧。”
顾橘舟瞬着他的目光望去,内心纳闷道:“哪里不早了?太阳还没下山呢。”好像看出了她的心事,严教官解释道:“今天晚饭吃早点,明天要起大早呢。”
晚饭还是挺丰盛的,四菜一汤。易宇喆刚要伸出爪子,就被林朝往他脑袋上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拍懵了。他这才注意到除了自己以外,其余人全站着。
严教官注意到他,再次瞪大眼睛吼起来:“我说过让你坐了吗?赶紧起来,做二十个俯卧撑!”
易宇喆内心愤愤不平,却还是在全校师生炙热的目光中乖乖趴下。岑诺灵努力憋着笑,把嘴巴硬生生抿成一条笔直的线,肩膀却情不自禁抖成筛子,惹得教官满脸弧疑地看她好几眼。
待易宇喆惩罚完毕。总教官一声令下,大家整齐划一拉开椅子。坐下后,全都十分有默契的没动筷子。严教官扫视一圈,见无人违规,这才满意道:“不错不错,开饭吧。”
累了一整天,所有人早已饥肠辘辘,见状都狼吞虎咽起来。只有几个挑食鬼(以易宇喆,岑诺灵为首),随便扒了两囗饭便皱起眉头,可怜巴巴对旁边的人悄咪咪道:“这个饭实在太难吃了,等会去便利店买点吧。”
林朝:“……”
顾橘舟:“……?”
于是,寂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的饭堂混入四人竭力想隐藏却又隐藏不住的脚步声。正在巡视的教官一抬头,撞了现行。
教官:“……”
“你们干嘛去?”教官微微皱眉。
“我们去便利店。”林朝与比自己矮半开头的他坦然对视。
“哦,去吧去吧,但下次记得打报告。”好在教官没有为难他们,若无其事地躲过林朝的视线。
四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顾橘舟多数保持沉默,毕竟和他们还生疏着。
“快看那边!”岑诺灵突然激动指向远方。不知什么时候,天空成了大片大片胭脂色。
“多像雨后被浇得湿透的刺玫,”顾橘舟想,“一身戾力,仿佛看不见被风撕扯成七零八落的花瓣,强撑着怒放。”
“顾橘舟,真的很美啊!”林朝好像在痴迷地望向晚霞。
“是啊,的确很……”顾橘舟下意识道,随即突然想到什么,笑容僵住了。
岑诺灵又一次吵过了易宇喆,兴高采烈地扭头,撞见顾橘舟古怪的神情,不禁一脸问号:“小橘,你怎么了?”
“没有没有。”顾橘舟脸颊顿时和天空成了一个色,像老天爷把颜料涂在其上。她强制性转移话题:“马上要到了,有什么吃的吗?”
“嘻嘻,我要吃泡面和自嗨锅。”
“馋不死你,小心吃多了变成大胖子!”
“滚,你诅咒谁呢?”
岑诺灵气急败坏地追着易宇喆打,他一边笑一边抱头求饶。天边的最后一缕光把整个世界都染成金色。顾橘舟下意识捂住一片模糊的眼睛。再次恢复视力时,世界已彻彻底底陷入深遂的黑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