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上海的美好是被梧桐树妆点出来的，成排的法国梧桐，像是被大自然打翻了的调色盘，醇熟的褐色在满树金黄中星星点点，尚未褪去的绿意清新雅致，梧桐苍白的树皮上斑驳的橄榄绿，也似被调色盘溅了一身，林荫中颇具特色的各类高档欧陆建筑影影绰绰。
正午的阳光给这一切镶了个金边，让整幅画面泛着旧时光沉淀的雍容华贵。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周啸和钱佳走在这片斑驳的光影中，感觉忙碌的工作节奏一下子随着阳光慢了下来。
周啸仰起脖子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其实，我原本中午是不吃饭的。”
“啊？那你中午干嘛，继续工作吗？”
“对啊，我觉得浪费时间，反正也不饿，会稍微休息一下，换换脑子。”
“哈，那你是特意来陪我吃饭啊？嗷~啸啸你真是人美心善~” 钱佳撒娇的说。
“没办法，你可是朱总亲自交待给我的。”
“嘻嘻，一直工作也不行，你看看外面多好看。”钱佳好像在劝解道。
“嗯，也是…”
服装设计这行，永远是今年过明年的时间，想起每天匆匆上班时略过的春季烂漫樱花，夏季斑斓的绣球和秋季金黄的银杏叶…根本来不及好好欣赏，一年又一年的就过完了。
“你太敬业了，舅舅请了你真得偷着乐，能力又强人又美！”
“哈哈哈，过奖了！”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谁都喜欢被夸，即使是不喜欢的人。
吃着饭看着外面的景色确实很惬意。
“今天天气真好，对了，你是同性恋吗？”钱佳眼睛从窗外的景色转回周啸眼睛。
“咳咳…”周啸感觉差点被口水呛死，你这个转折…
“不是。”周啸笑了笑。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男的女的，她从来没对任何人动过心，但是不管是不是，对面这个人问的话，就不是。
钱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有点可惜。”但那口气可没半点遗憾。
饭后周啸靠在椅子上休息了十来分钟就又开始忙了。
订货会前事情特别多，既要把所有款式不同场合的搭配，又要把所有的面辅料，成本价都核算清楚。而且这季货期很赶，后续审版和订料的时间也被压缩了。
周啸才去看了秀场的装修进度，订货会场的区域安排等问题，回来桌上就一堆文件了。
“小安，你在哪，什么时候回来？”周啸手里一叠采急需调样的单子要送出去，但是助理安欣不知道忙到哪去了。
“啸啸，我还在外贸样品间呢，有两个编号的面料找不到，在等这边的人帮我查…”
新品牌调用的是公司现有的流水线，有的打样是在外贸车间做的，很多问题不能靠电话解决，比如送样布，或确认手感等需要实物时，安欣就要跑去外贸。那边离本部有点远，所以她有时候离开的时间会很长。
“…好吧，那你找吧。”
看来安欣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周啸已经打算自己去送了…
“交给我吧，我来弄。”周啸一转头，看到钱佳认真在对她说。
周啸看了一眼钱佳没吭声。
使唤老板的侄女跑腿似乎不太好，即便周啸再不屑人际关系也懂这个，毕竟人家不是来做助理锻炼的，只是形象代言而已。虽然朱总有说让她跟着学设计，但是也没认真交待。
再说，模特儿这头脑，搞得明白吗？
“什么东西需要送，跟我说吧，我说的明白的。”钱佳笑的一脸真诚，阳光灿烂。
眼下真的忙不过来，她既然这么诚恳…跑一次应该也没事，找机会请她吃个点心谢谢她好了。
“……行吧，这一叠都是采购找过来的替代样，问题我已经都标好了，直接给小李；这边一叠是不行的，让她照着这个方向继续找。”
说着，周啸又拍了拍另一叠，：“这些是我选了给设计师的，上面贴了名字，让她们自己拿去抓紧时间调样下单…”
周啸修长的手指在翻弄文件时简直像是在拨动琴弦，太优雅了。手腕那一截凸起的腕骨，还有青色的血管与纤薄的身形都让她看起来似乎很脆弱，但是那专业的姿态，又显得利落从容，这种反差感真的，特别性感…
周啸交代完之后，罕见的用真诚的表情看着钱佳，“谢谢你哈，麻烦你了…”
钱佳心花怒放，豪爽的接过来，“没事，客气什么，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交代给我好了，我顺便学习一下。”
她接过文件时故意划过周啸的手，冰冷细滑。
周啸手一抖，看了钱佳一眼，钱佳似是没注意。
一回生二回熟，不到半天时间，钱佳就被周啸使唤的马不停蹄了。
周啸很快就没有愧疚了，反正她精力旺盛，不干活也闲不住，不是缠着自己问问题就是东摸摸细看看的，不如丢个球出去让她捡，说起来就是在培养她好了。
不过有一问题让她很不习惯，钱佳帮忙归帮忙，亲昵的动作实在有点太多了。
这会儿周啸正在跟她说让她去商品部找人，指着商品部的方向半天没想起那个新助理的名字，钱佳接过她举在半空的手翻着看她戒指：“真好看…”
周啸无奈的笑了一下，“谢谢。”
她手正想往回抽，就见钱佳低头在她手上“吧嗒”亲了一口，“真漂亮！”
周啸被吓一跳，“啊呀！你！”
钱佳龇牙笑的很得意。
钱佳脸部轮廓很直，眉眼又浓，不笑的时候有点凶，侵略性很强的样子，一笑起来脸部线条变得柔和，眼睛弯弯的，浓密的睫毛盖下来特别像只大狗，憨憨的。
周啸的心跳的咚咚直响，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
“别这样哈，哦想起来了，你去找小朱，我要一份新的品类结构表。”
“好。”钱佳答应着开心的跑了，周啸看着她背影皱了皱眉。
晚上设计部的人在展厅做陈列，周啸先讲解了一下重点，简单的做了培训之后，让设计们自己尝试，她站在旁边指导。
刚刚被派去送完工艺小样的钱佳这会儿回来了，看到周啸在培训，她就站在一旁认真听，听着听着，头就不自觉地朝周啸靠了过去，下巴搭在了周啸肩上。
周啸讲完了，偏头看了她一眼，虽然有点不自在，但是想到她被自己使唤了一天了就没动。
估计她累了吧。
想想她作为老板的亲侄女，自己本该圆滑世故的哄着她一点，现在却把她当助理用，多少有点理亏。
看到周啸没反抗，钱佳似是受到鼓励，下巴在周啸肩头磨蹭两下，贪婪的闻着周啸脖子处散发的香味，真的很想亲一口。
“哎！！你！”周啸一把推了她一个趔趄，捂着脖子一脸怒气。
钱佳吓一跳。
完蛋了，真的没忍住，居然毫无意识的亲了，但是被这么推开太受伤了，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钱佳有点尴尬。
周啸看到钱佳的样子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平时她向来情绪很稳定，但是谁让她这么没有边界感呢？！她本来就不喜欢跟别人黏糊。
“你出来！”周啸非常生气，几步走出展厅，钱佳灰溜溜的跟了上去。
“麻烦你注意社交距离，我讨厌肢体接触。偶尔不小心就算了，你还变本加厉了！我不管你平时跟朋友多随便，但是不要对着我来。今天让你跑来跑去真是辛苦你了，以后我绝对不麻烦你。其实我知道你对设计没兴趣，你也没必要装模作样，就做你简单的形象工作好了，没事你完全可以歇着，我不会跟你舅舅说的。也就坚持半个多月，到时候订货会结束就拍片，在此期间，希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大家都舒服。”
周啸毫不客气，劈头盖脸一顿训，她忍了好几次了，现在终于受不了了。
“我错了，确实是闹着玩的，不知道你这么排斥，对不起，我以后注意。”
本来夸夸**稍微拉进点距离，想着再增加点肢体接触快速升温的，看来行不通，先道歉哄着吧。
“我们还要加班，你没必要跟着这么辛苦，先回去吧。”说着周啸没再看她一眼，直接回展厅了。
周啸知道很多女孩子喜欢亲昵，黏糊，这个动作确实有利于快速增加亲密感，打破社交壁垒。虽然她不喜欢，但是别人这样做时，她也不会过于反抗，只是如果对方是模特，那就不一样了，她实在不喜欢这个群体，何况钱佳的小动作实在太多了。
早上钱佳依然很早在沙发上等着，周啸到了之后冷漠的看了她一眼就进了办公室，不过随手把门撑开了，钱佳高兴的跟了进去。
昨天晚上她被周啸警告之后，她回去总结经验教训：原本想靠肢体接触早点破冰，但是周啸明显很抵触，看来这招是行不通了，她得慢慢来。
“早啊周总，吃饭了没？我楼下早点特别好吃，顺手给你带了一份，你尝尝。”说着钱佳笑嘻嘻地把一份早餐放在周啸桌上。
“不用，我吃过了。”周啸满脸嫌弃，这招太土了。
钱佳猜到了，不过反正被她扔了也无所谓，这本来就是个搭话的借口，不然硬问候显得太干巴了。
“啸啸，昨天陈列全部调好了，你要不要再去看一眼？”安欣过来找周啸。
“我现在就过去。”
“好。”安欣回答完又看到桌上的早餐问道：“带的啥，分我一半，我起晚了没来得及买早餐。”
“你拿去好了。”
“你不吃？”
“我吃过了。”
“那你还买？”刚问完她瞥了一眼旁边的钱佳，立刻就明白了，然后对着钱佳坏笑一下，“我拿走了咯？”
“拿走吧。”
旁边钱佳无奈地撇撇嘴。
安欣调皮的打开对着钱佳咬了一口，得意地走了。
大家陆续来到展厅。
昨天晚上设计师做好陈列后，周啸又调了几次，最后一点点修改意见给完周啸就下班了。
今天早上最后审查一遍，没什么问题之后，安欣和设计师各自拍照留了底，大家就回办公室了。
钱佳也跟着走了一趟，但是从头到尾周啸都没看她。
这样不行，钱佳想了想没跟周啸回办公室，而是坐在办公室外面的沙发上拿出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