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黏热,校门口的香樟树影被阳光拉得老长。陈颂骑着辆半旧的山地车,单脚撑在柏油路上,车把上挂着的黑色书包晃悠着,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卷成一团的校服外套。
“颂哥!这边!”
巷口的早餐摊旁,几个穿着同款校服的男生冲他挥手,手里还捏着没吃完的肉包。陈颂撇撇嘴,把车往树旁一靠,没锁,抬脚走了过去。
“等你半天了,再不来早读铃都响了。”一个寸头男生递给他瓶冰可乐。
陈颂没接,目光扫过他们手里的早餐:“吃这么香,不怕被学生会抓?”
“抓?谁敢抓颂哥的人啊。”寸头嘿嘿笑,“对了,听说没?尖子班真散了,今天开始往各个班分人呢。”
“关我屁事。”陈颂踢了踢路边的石子,“一群书呆子,分到哪儿都一样。”
他说着,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表——七点四十五,离早读铃响还有十五分钟,足够他磨蹭到典礼开始。
正说着,巷口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引擎声。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警戒线外,司机快步下车拉开后座车门。陈颂下意识抬眼,看见个穿白衬衫的男生从车里出来,背着个黑色的双肩包,背包上什么挂件也没有,相比于陈颂背包上一堆挂件…手里捏着本厚厚的书。明明是坐豪车来的,身上却没半点张扬气,走路时脊背挺得笔直,晨光落在他侧脸上,连睫毛的影子都看得清楚。
“那谁啊?坐迈巴赫来上学?”寸头咂舌,“咱们学校还有这号人物?”
陈颂也皱了眉。他对车没什么研究,但也知道那车标意味着什么,绝不是普通家庭能开得起的。
“好像就是尖子班那个周景恒吧?”另一个男生凑近了些,“听说家里特有钱,爸妈都是搞科研的,他自己还常年霸占年级第一,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有钱还来挤我们这破高中?”陈颂嗤笑一声,视线在对方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上顿了顿——和他身上这件没什么区别,连袖口磨出的毛边都差不多。
周景恒似乎察觉到这边的目光,侧头看了一眼。目光扫过陈颂和他身边的人时,没带任何情绪,像掠过湖面的风,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径直往办公楼走。手里那本《高等数学拓展》的封皮干净得没有一点折痕,与他那身低调的行头格格不入,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装什么清高。”寸头嘟囔了一句。
陈颂没接话,跨上自行车,脚蹬子猛地一踩,车链条发出“咔啦”一声,载着他往教学楼的方向冲去。风卷走了早餐摊的肉香,也吹散了刚才那点莫名的别扭——管他有钱没钱,尖子班的书呆子,还能长出花来?
车棚就在教学楼后墙,他刚把车停稳,就看见周景恒从办公楼那边走过来。司机早已把车开走,对方手里的书换了本笔记本,正低头看着什么,走路的姿势依旧笔挺,只是路过公告栏时,脚步顿了顿,目光在“尖子班分流名单”上停留了两秒。
陈颂撇撇嘴,把书包甩到肩上。
有钱人家的少爷,来体验生活了?
他没往教室走,反而绕到教学楼侧面的消防通道——通往天台的捷径。反正开学典礼他是打定主意要逃的,与其在操场站得腿酸,不如在天台吹吹风。
清晨的阳光刚漫过教学楼顶,操场上传来整齐的列队声,开学典礼的音乐顺着风飘进高三教学楼的走廊。陈颂把校服外套搭在肩上,嘴里嚼着口香糖,正往天台的方向溜——他才懒得去听校长讲那些“新学期新展望”的废话。
刚推开天台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身后就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同学,开学典礼在操场。”
陈颂回头,看见个穿白衬衫的男生,胸前别着“学生会纪检部”的牌子,手里捏着本登记册,笔尖朝上别着,整个人干净得像刚从课本里走出来。
正是今天早上从迈巴赫下来的那个男生。
“知道。”陈颂挑眉,往旁边的水泥台子上一坐,二郎腿跷得老高,“不去。”
他在学校混了快两年,逃课、打架、帮兄弟出头,早就成了年级组黑名单上的“常驻嘉宾”,还没人敢这么直愣愣地管他。
男生却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晨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眼神淡得像秋日的湖水。
“高二(七)班,陈颂。”他开口,报出的名字和班级分毫不差,“上学期期末考,数学11分,总分年级倒数第一。”
陈颂嘴里的口香糖差点嚼碎。他上下打量着对方:“你谁啊?查户口呢?”
“高二(一)班,周景恒。”男生答得干脆,指了指他手里的登记册,“按规定,无故缺席开学典礼要登记。”
欠揍。
陈颂这么想。
陈颂这才注意到他胸前的班徽——和自己一样是高二的,只是(一)班是上个月刚解散的尖子班。他嗤笑一声,从台子上跳下来,比对方高出小半头,刻意往前凑了凑:“尖子班的?怎么,学神也爱管闲事?”
周景恒没退,目光平静地迎上他:“这是纪检部的职责。”他把登记册往前递了递,“签个名。”
陈颂盯着那本崭新的册子,又瞥了眼对方握着笔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净,指节分明。他突然觉得逗逗这人挺有意思,伸手抢过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划下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笔还故意拖得老长,差点戳到下一行。
“签了,能走了?”
周景恒拿回册子,扫了眼那个张扬的名字,没说什么,转身要走。路过陈颂身边时,却顿了顿,目光落在他校服袖口露出的小臂上——那里有块新鲜的擦伤,还沾着点泥土。
“医务室在一楼左转,有碘伏。”他丢下这句话,就顺着楼梯下去了,脚步声轻得像风。
陈颂愣在原地,摸了摸胳膊上的伤——是昨天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擦到的,他看着天台门口那道消失的白衬衫背影,突然觉得嘴里的口香糖没了味道。
操场那边传来校长讲话的声音,嗡嗡的听不清内容。陈颂掏出手机,给今早那个寸头男生发了条消息:“高二(一)班周景恒,认识不?”
袁文阳秒回:“颂哥你活在古代?周景恒啊!常年霸占年级第一那个!尖子班解散,听说要分到咱们年级普通班了……他怎么找你了?”
陈颂吹了声口哨,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
年级第一?还管到他头上来了?
他舔了舔尖牙,突然觉得这个高二开学第一天,好像比往常有意思多了。
反正开学典礼是肯定不去了。他重新坐回水泥台上,掏出手机打游戏,只是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时,总忍不住想起刚才那个男生清凌凌的眼睛,和那句“有碘伏”。
操场上的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来时,陈颂刚打完一局游戏。天台的风带着点热意,吹得他额前碎发乱晃,手机屏幕上“胜利”的字样亮得晃眼,他却没什么兴致再开一局。
楼下传来各班整队回教室的喧闹声,夹杂着老师扯着嗓子喊“排好队”的呵斥。陈颂往栏杆上一靠,低头就能看见周景恒的身影——他走在(一)班队伍的末尾,手里拿着那本登记册,正和旁边的老师说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
没过多久,楼梯间传来脚步声。陈颂以为是周景恒,刚想嘲讽几句“好学生就是不一样,典礼结束还得汇报工作”,抬头却看见寸头袁文阳喘着气跑上来。
“颂哥!你可真行,开学典礼全程缺席,老班刚才点名差点没气炸!”袁文阳往水泥台上一坐,顺手抹了把汗,“对了,跟你说个事儿——周景恒真分到咱们班了!刚才教务处主任亲自带过来的,就坐在你旁边那个空位!”
陈颂捏着手机的手指顿了顿:“确定?”
“千真万确!”袁文阳点头如捣蒜,“我刚才路过办公室都听见了,说是按成绩和学号分的,他学号就跟你差一个数。啧啧,咱们班这下可热闹了,年级第一和年级倒数第一做同桌,校领导是想搞什么反差萌吗?”
陈颂没理他的调侃,目光落在楼下渐渐散去的人群上。周景恒已经不在队伍里了,大概是直接去了教室。他想起那人早上坐的迈巴赫,想起那身干净笔挺的校服,又想起刚才那句“医务室在一楼左转”,心里莫名有点烦躁。
“走了。”他把手机揣回兜里,率先往楼梯口走。
“哎?不等会儿?老班说不定还在教室等着训你呢!”袁文阳赶紧跟上。
陈颂没回头。训就训,反正他早就习惯了。只是脚步迈得有点快,像是在跟谁较劲似的。
走到五楼走廊时,正好撞见周景恒从(七)班教室里出来。对方手里拿着块黑板擦,大概是刚帮忙擦了讲台,白衬衫袖口沾了点粉笔灰,却丝毫不显狼狈。
四目相对,周景恒先开了口:“班主任在找你。”
“知道了。”陈颂硬邦邦地回了句,目不斜视地往教室走,擦肩而过时,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不是医院那种刺鼻的,是很干净的、像刚用肥皂洗过的味道。
他刚踏进教室,班主任的目光就像箭一样射过来:“陈颂!你还知道回来?开学典礼缺席,你眼里还有没有纪律……”
陈颂低着头,假装听训,余光却瞟向自己的座位。旁边的空位已经彻底收拾好了,崭新的蓝色桌布铺得平平整整,黑色书包放在桌角,旁边堆着几本包了书皮的课本,最上面那本写着“周景恒”三个字,字迹清隽得像打印的。
讲台上的训斥还在继续,陈颂却突然觉得,这个被书呆子占据了半边领地的座位,好像也没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至少,比想象中要干净得多。
绝美呀,嘻嘻。虽然我知道没人看,喵喵喵,嗯,对的,就是这样好吧[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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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转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