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五攥着纸巾将眼角擦干,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胸口起伏渐渐平稳。
展轩在沙发对面的靠背椅落座,绅士地将更宽敞的沙发留给对方。他耐心等待着那人平复心情,屋内的抽气声渐渐消失。
“展……轩?”彭五抬起脸,眼白布满血丝,脸上留有蜿蜒的泪痕。
“对,我叫展轩,是乌崇墨的扮演者。”展轩声音温和而清晰,他说罢将椅子挪得离沙发更近些。
“很高兴见到你,彭五先生。”展轩礼貌性地伸出手,是一个握手的姿势,宽大的手掌一直停在半空,等着彭五的下一步动作。
彭五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呆愣片刻,倾身向前回握住了:“展先生,幸会。”
熟悉的面庞,指尖温热的触感,让彭五想起师兄替他上药的那晚,他沉浸在回忆中,不自觉地收拢手指,想抓住那虚幻的美好。
展轩见彭五迟迟没有松手,轻声提醒:“彭先生,我们说正事吧。”
男人的话让彭五回过神来,他尴尬地松开了手,耳廓瞬间红得像能滴出血来。
“好……”彭五局促地低下头,声如蚊讷。
“关于你的事,繁星已经和我说了。其实……我是以个人名义来见你的。”展轩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没等彭五接话,他继续自顾自地说:“乌崇墨对我来说,从来不只是剧本里的一个名字。在塑造他的那些日子,我能感受到他的担当,他的隐忍……还有他对你那份说不出口的感情。”
窗外隐隐传来汽笛声,像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叹息。
“那个年代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男人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当我得知你的存在时,就在想……乌崇墨一定很后悔当初的选择。”
彭五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他低下头去,却藏不住掉落的泪珠。
“作为演员,每个角色对我而言,都是活过的生命。”展轩的目光落在彭五轻颤的脊背上,“所以我想……至少替他来看看你。希望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你不要悲伤难过。”
呜咽声在房里响起,夹杂着气音。
室内陷入沉寂,良久,彭五突然站起身,踉跄着走到窗前,肩膀随着呼吸轻轻颤抖。
“他……真的后悔了吗?”沙哑的声音几乎被夜风吹散。
展轩站起身走到他身后:“在最后那场戏里,我拿着你的胸针哭得泣不成声……那是我演得最痛苦的一场。”
“对不起,番外没拍成,没能给你们一个圆满的结局。”展轩神情恳切地说。
“没关系的。能听到这些话就已经很好了,师兄他从来都不善言辞。”彭五叹了口气,眼睛暼向了窗外,他抬起手背擦了擦脸。
“人各有命,我和师兄的结局已尘埃落定。”
展轩注视着落地窗玻璃上两人的身影,突然开口:“我们都只是……不够勇敢。”
“是啊,”彭五苦笑,手指用力地插进发间,“已经错过了,勇气可以再有,但人已经不在了。”
窗外的霓虹灯闪过亮色,两人的脸上都是悲凉之色。夜静静的,两人相顾无言。
墙上指针转动了一刻后,展轩才动了动有些干涸的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试试,你是说你想去改变结局?”彭五黯淡的眼眸顿时亮了,他惊喜地转身看向展轩。
“我和繁星商量一下,看能不能重新推进番外拍摄。”展轩目光坚定地看着彭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那我就有机会回去见师兄团聚了!谢谢你,展先生!”彭五激动地双手拉住展轩的胳膊。
展轩却没有积极回应。他垂下眼眸,声音低了几分:“彭先生,我只能尽力,不能保证。”他苦笑着坐回椅子。
他深知这是一道难以逾越的槛,在资本至上的娱乐圈,毫无名气的小透明演员,没有话语权,往往都身不由己。
那些签着卖身契的合同,那些被随意支配的档期,还有永远排在利益之后的艺术追求……
签约多年他始终没得选,公司的没有能力接触到好的IP,他困在竖屏短剧的泥潭里,演技被廉价的情爱对白消磨。
每次看到同期演员靠着好剧本一飞冲天,他只能默默咽下苦涩。在利益面前一切都是泡影,公司不敢赌,毕竟违约金比演员的梦想重要得多。
“我明白。”彭五突然欣慰地笑了,笑容格外明亮,“但至少你们愿意为我尝试,这就够了。”
展轩看着男人明媚的笑,语气比之前更加坚定:“这次,我想为自己勇敢一次。”
昏黄的暖光中,两人默契地击掌,这一刻,他们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相似的东西,对未竟之事的遗憾,对改写结局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