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内务府的黄公公来了。”
“本宫困了,再瞌睡一会儿,你且让他在外面等着,”蒋嫔说完,便兀自合上了眼皮。
黄进忠在廊下又等了约莫两刻中,才有人引他进殿,刚一进去,就迎来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
“怎的这个时候才来,本宫都等你半个时辰了!反了天了!”
黄进忠心里直呼冤枉,从内务府到东六宫他是一刻也不敢耽误,背上那是一片汗涔涔。
“今儿要分发宫人们夏季的宫服,还要核算各宫的用度,故而迟了些,还请娘娘恕罪,”
蒋嫔听了解释,面上仍旧是被吵醒的烦躁,语气不善道,
“你们这些人惯会寻借口,这宫里是少了你们吃还是少了你们穿,当差都如此懒散,难怪不让人待见。”
黄进忠听了心里发苦,却不敢反驳半字,若是有生路,何必净身入宫当太监,干着这提心吊胆的活计。
“今日让你来是要说陛下生辰宴的事,本宫已问了李公公,陛下的意思是不宜奢靡浪费,当从俭着办,可本宫想着着毕竟是给陛下办的,若是太过节俭,反倒彰显不出身份,丢了陛下的份儿。”
“你可好好想想,有什么法子能既节省开支又办得体面尊贵,最好还要有些新意。”
话一说完,黄进忠顿时犯了难,又要少花银钱,又要隆重得体,还要追求新鲜,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两根黑炭似的眉毛摆成“八”字,静默了好一会儿,方道,“奴才没用,先帝爷时内务府只管听主子们的安排行事,若要想点子,那真是为难奴才了。”
蒋嫔转念一想,乾清宫的暮霭管着陛下的一应起居,往年在王府时陛下的生辰也应该是由暮霭操办,难怪方才在殿中陛下将此事交给自己后,那死丫头便一脸苦相,
虽说暮霭了解陛下喜好甚多,且也有经验,可真要去巴结她那岂不是落了面子,罢了,难不成这生辰宴她自己便办不好了?
蒋嫔气道,“就没什么别的法子?这事儿可不能随意办了。”
黄进忠那浑大的眼珠机灵一亮,“娘娘的意思既是要大办,那么不从公中出银子就是了,这样既能办得圆满,账面花销上仍是少的。”
“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本宫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钱出来,”
她每月的份例都所剩无己,每月还要从家中拿钱贴补,近来也父亲银钱紧张,她哪里来多的钱操办,可这样难得的机会,若是把握好了,在陛下那里,也多了几分好感。
“你方才说给宫人分发宫服,本宫若没记错,是不是要一道下发俸禄。”
“正是呢,这宫中里里外外许多号人,那里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发完的,因而这几日内务府着实忙碌。”
“既是一时半会儿发不完,那便先别着急发,以陛下的生辰宴为重,宫人的俸禄暂且扣下,用作陛下生辰宴的用度,对下面人只说近日事忙,核算各宫银钱还需费些功夫,陛下生辰宴在即,等这事儿一过去,本宫便将这钱给你补上。”
“这……,无故扣着月钱传出去怕是不合规矩,宫人们那头也不好交待啊。”黄进忠委婉道,人可以憋着一口气,可真要动了那实打实的银子,保不齐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哎~,你这话说差了,这事儿你不说,本宫不说,谁会知道,事成之后,定少不了你的那份赏。”蒋嫔笑道,心知这些个阉人最是无利不图,只要有银子,什么事不会答应。
“听说,制衣局有个叫莺儿的,长得甚是活泼可爱,今年刚满十六岁,若是在宫外,可要相看人家了。”
她早就打探好了,这黄进忠看似纯直,到底也算是半个爷们儿,对男女那事自觉卑劣,因而私下里借职务之便,时常去骚扰小宫女,这莺儿便是这些小宫女里头年纪最小,长得最水灵的一个。
这可比银钱更具吸引力。
果然黄进忠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色,不过几息过后,便定声道,
“娘娘既然有了打算,奴才自是听您的吩咐,将这事儿办得漂亮。”左右自己不会吃亏,何乐而不为呢,只要管住嘴,就不会让人瞧出蹊跷。
何况现在蒋嫔他是得罪不起,自己也是被迫答应的,若真出了事,他也只是个听吩咐的,这样一想,他心中那忐忑不安的心情便又稍稍平复。
“那就这样定了,玲珑,送黄总管出去吧。”蒋嫔笑眼盈盈,说话声都变得清朗。
玲珑抬手送人出去,两人出了殿门,玲珑便趁四下无人,飞快往黄进忠手里塞了一袋银钱,
黄进忠心中一惊,赶忙向四处探看,确认没有鬼祟的人之后,将就着将银钱袋放入怀中,笑道,
“玲珑姑娘送到这吧,娘娘交待这事儿,奴才定放在心上,不敢忘娘娘的恩典。”
送走了黄进忠,玲珑回去复命,蒋嫔见了她,忙唤她去取笔墨来。
“这终究只是缓兵之计,本宫要写信给父亲,让他替我筹集银钱送进宫来。”
昨日让玉露去开库房,才知里面尽数是些金箔布料、珠宝首饰,陛下的生辰礼便只能另外托人买,这又是一大笔开销。
妃嫔的月俸都有定数,逢年过节赏赐的东西那都是有登记刻了名头的,没法子变成现银,若要花银子,娘家接济倒是不违宫规。
人间四月,芳菲遍地,红霞漫山,最是一年的好风景,这日天高日明,云霭散去,露出朗朗日光。
兰婳带着茯苓三个宫女出门踏春,徐嬷嬷则是以年纪大了,不掺和她们这些小姑娘为由,待在宫里。
临了还看顾好了茶食外衣,“把那油纸伞带上,这天气变得快,没准转眼就下雨了,”
“还有那件绣花披风也要带上,当心着凉,”交待完几人,又特地对兰婳说,
“早些回来,别一时贪玩忘了时辰,北苑那边人少,主子没去过,要不还是多带几个人去吧。”
“不用了嬷嬷,本就是出去玩耍的,带多了人反倒没了意趣,左右这宫里都时刻有侍卫巡查,不会出什么事的。”
兰婳笑道,刚解了禁足那会儿没有立马出去,为了避风头,还是在宫里头闷了三五日,方才去韩昭仪宫里活动活动,现下四处无事,何必要将自己再拘着呢。
出了月华门,要一路向北,路上要经过西六宫,再绕过御花园,直至接近北苑时,已很少有路过的宫人了。
北苑多茂林修竹,枝桠交横,树木冠盖如林,遮天蔽日,却有曲径通幽之意,虽无花团锦簇,却难得的清净。
在问过守园的宫人之后,方得知竹林深处有一处探幽亭,兰婳一时来了兴致,要自己去寻那石亭。
不料这竹林之大,让人惊叹,约莫向前行了半刻钟,日光已逐渐黯淡,林中雾气缭绕,水汽充沛,深吸一口,竟有心旷神怡之效。
几人都是不常出门走动,体力有限,再支撑了小半刻钟,最先是茯苓停下脚步,气喘吁吁道,
“主子,要不先歇歇吧,那地方连影都还没见着呢。”
半夏取笑她没用,两人这些时日早已打成一片,茯苓也不客气驳她,
“我要是像你一样每餐能吃三碗饭,定比你体力还要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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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丫头,你敢说我吃得多!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说着,就要撵上去捉茯苓。
兰婳及时出声制止,“好了,我正好也累了,咱们先歇歇吧。”
她看了眼裙角因沾着水汽的泥土地而染上了脏污,索性掀开层层叠叠的衣裙就这样席地而坐,反正都要洗,管她脏一块儿还是脏一团呢。
茯苓几人相视一笑,也跟着一屁股坐了下来,或盘着腿,或斜弯着,又或是岔开,反正是姿势各异,全然没有像样的姿势。
“主子你别说,这还颇有在咱们金罗大草原上的感觉,四处无人,只有咱们。”半夏自顾自从带来的茶水中灌了一口,被槐夏说没规矩,她吐了吐舌头又将水递给兰婳。
“这里很安静,确实是个好地方,”要是母亲与兰嘉也在就好了。
一句话将她扯入思念之中,前阵子木犀又给她递了信,不过还是那些老话,说母亲他们过得如何如何,可她心里总是放心不下,以王妃的脾性是断然容不下他们的。
思及此,又想起贞懿皇贵妃来,那该是多么惊艳的一个女子。
比起她自己应当是差远了吧,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有机会见到母亲他们,以皇帝目前对她的态度,想要像贞懿皇贵妃那样将家人接过来是异想天开了。
算算日子,又有八九天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莫不是真因为那避火图丢了个大脸,可她那也就仅仅是看看而已,皇帝也不至于这样小气吧。
“茯苓,你知道怎么出宫吗?”兰婳突然问道。
“东西两边各有东华门与西华门,还有正南的午门,都可以出去,只不过奴婢只进来过,还没出去过呢,”茯苓正经回道,
“不是说这个,我听说你们宫女到了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去了,那妃嫔们呢?”
茯苓似是困惑,“没听说过有妃嫔能出宫,倒是避暑、祈福这类重要大事可以出去几日,不过很快就会回来了。”
“那那些先帝的妃嫔呢?”兰婳接着问,
“都供养在宫中,主子您没见过罢了,有一位静太妃自请出宫修行去了,现下居住在城外的景乐寺。”
兰婳听完,心中如被浇了一盆冷水,那点希望的小火苗顿时烬灭,长叹一口气,失魂落魄的。
这皇宫是什么规矩,人都没了还要囚在这方寸之地,终了余生,稍好些的出了宫,却要当姑子。
这一点倒是不如金罗,国主崩逝后,王宫里的妃嫔们可以自己选择去处,若是想要留下了,自然有锦衣玉食、逢年过节有赏赐的日子过,若是不愿留下来,便会放一笔银子归家。
前者大多是家中无亲友,倒不如留在王宫中好吃好喝的供着,后者多半是家人疼爱,衣食富贵。
可无论哪种,都要比自己这样的处境好得多。
听闻周国皇帝素来短命,除去上任皇帝寿命较长,其余的一概是英年早逝。
原以为等皇帝驾崩后,自己能归家,可现在听茯苓这么一说是不可能了,更何况皇帝那雄姿英发,威武蓬勃之态,可不像是寿数不长的模样。
一面回过神来,段熠待她不算吝啬,她这样的想法未免小人之心,莫要再想了。
于是只长叹几口气,往口中送入几块牛乳糕,香香甜甜的糕饼混着奶香气,方能暂时忘却这件忧心事。
几个人俱是陪着她在昭阳宫闷了许久,难得出来散心,又不需她们伺候什么,故而几人四仰八叉坐卧在林地上。
欢声笑语,音浪阵阵破开密布的竹林,荡在潮湿的空气中,落在不远处的几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