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六年的秋天,紫禁城的梧桐叶落了满地金黄。九阿哥胤禟接到了入宫侍驾的旨意,不同于往常的随意,这次传旨的是康熙身边的大太监李德全,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郑重。
“爷,皇上这是……”卿玥帮胤禟整理着朝服的领口,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自“卿玥阁”风波后,康熙对他们夫妇的态度一直有些微妙,赏过几次东西,却也在朝会上不点名地提过“皇子家眷不宜干预外事”,让她不得不加倍小心。
“别担心,”胤禟握住她微凉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不过是寻常召见,皇阿玛或许是想问些江南贡品的事,前几日你不是让元宝送了些‘卿玥阁’新制的桂花蜜膏进宫吗?”
他虽这么说,眼中却也带着一丝审慎。这些年他刻意远离夺嫡漩涡,一门心思放在“家业”上,与八哥等人渐行渐远,皇阿玛看在眼里,不知是何想法。
胤禟走后,卿玥在府中坐立难安,索性来到空间。灵泉旁的药圃里,她用灵泉水精心培育的“凝神草”正值花期,那草散发的香气能让人心神宁静,是她准备给胤禟调理身体用的。她摘下几片嫩叶,放入玉壶中,准备泡一杯凝神茶等他回来。
傍晚时分,胤禟终于回府,脸色算不上坏,却也带着几分凝重。
“皇阿玛召见,都说了些什么?”卿玥连忙迎上去,递上早已温好的灵泉水。
胤禟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才缓缓道:“皇阿玛问了‘卿玥阁’的生意,又问了我近日都在忙些什么,还……提到了八哥。”
“提到八爷?”卿玥心中一紧。
“嗯,”胤禟皱起眉,“皇阿玛说,‘老八近来似乎心事重重,你们兄弟几个,闲暇时也该多亲近些,莫要生分了。’”
卿玥沉默了。康熙这话说得看似平常,实则意有所指。是敲打胤禟不要与八爷党走得太近,还是试探他的立场?亦或是……想让他重新回到八爷身边当眼线?
“爷是如何回的?”
“我回禀皇阿玛,说臣弟近来忙于府中事务,又时常陪福晋调理身子,怕是没什么精力去扰八哥清修。”胤禟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皇阿玛听了,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却赏了我一对东珠,让我带给你。”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两颗圆润硕大、光泽莹润的东珠。
卿玥看着东珠,却笑不出来:“这赏赐,沉甸甸的呢。”君心难测,康熙这看似恩宠的举动,背后不知藏着怎样的考量。
“无妨,”胤禟将东珠戴在卿玥的发间,眼中重新燃起温柔,“只要我们自己行得正坐得端,皇阿玛心里自有一杆秤。倒是你,别想太多,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他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几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糖耳朵。
“路过前门时见你上次爱吃的那家铺子新出锅的,特意买了些。”胤禟笑着看她,“快尝尝,还热乎呢。”
卿玥看着他眼中纯粹的关切,心中的阴霾顿时散去不少。她拿起一块放入口中,香甜酥脆,一如他带给她的温暖。
“好吃!”她眯起眼,笑得满足,“爷对妾身真好。”
“傻瓜,”胤禟刮了刮她的鼻子,“不对你好,对谁好?”
两人正说着话,元宝匆匆进来,神色比上次“卿玥阁”出事时还要紧张:“爷,福晋,不好了!八爷府派人来了,说……说八爷病了,让爷立刻过府探望!”
胤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沉了下来:“病了?前几日还在朝上好好的。”
卿玥心中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八爷突然病倒,会不会……”
“不管是不是圈套,我都得去一趟。”胤禟语气坚定,“若是真病了,我这做弟弟的不去探望,于礼不合;若是假的……”他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我倒要看看,他们又想耍什么花样。”
“我和你一起去!”卿玥立刻道。她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去八爷府那个龙潭虎穴。
“不行!”胤禟断然拒绝,“八爷府是什么地方?你去了太危险。我让元宝跟着,你在府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他不容置喙地吩咐元宝:“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见机不对,立刻想办法通知府里!”
“是!”元宝沉声应下。
看着胤禟和元宝离去的背影,卿玥站在廊下,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回到内室,毫不犹豫地沉入空间,快速修炼了一遍内功心法,让自己保持冷静。她知道,光靠担心没用,她得做些准备。
她从空间里取出一小瓶“清心散”——那是用灵泉水和多种解毒药材制成的药丸,可解百毒,提神醒脑;又拿出几张用特殊草木灰绘制的“安神符”,虽无鬼神之能,却能在一定范围内干扰人的心神,制造混乱。
“绿萼,”卿玥吩咐道,“备车,去八爷府附近等着。记住,不要靠近,就在街角那棵大槐树下等我信号。”
“福晋,您这是……”绿萼吓了一跳。
“别问了,照我说的做。”卿玥语气坚决,“爷若有危险,我不能坐视不理。”
与此同时,八爷府内,胤禩斜靠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看上去确实病得不轻。胤禟带着元宝走进来,只见屋内除了八福晋,还有十阿哥胤?和几位八爷党的核心谋士。
“九弟来了,”胤禩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深意,“劳你挂心了。”
“八哥这是怎么了?前几日还好好的。”胤禟故作关切地问,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屋内众人。
十阿哥胤?大大咧咧地坐下,拍了拍胤禟的肩膀:“还能怎么着?忧思过度呗!九弟啊,你最近可是越来越忙了,忙得连我们这些兄弟都见不着了。”他话里有话,带着明显的不满。
一位谋士也开口了,语气带着几分惋惜:“九爷,如今太子已废,储位空虚,正是我等为八爷分忧解难的关键时刻,您怎能一味沉溺于内宅之事,置兄弟大义于不顾呢?”
胤禟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各位哥哥和先生说笑了,小弟才疏学浅,不懂什么朝堂大事,只想着守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不让福晋跟着我受苦罢了。”
“九弟!”胤禩猛地坐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怎么能如此想!我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将来若能……”
“够了!”胤禟打断他,语气也冷了下来,“八哥,你若真病了,我自当探望;若只是为了说这些,那便请回吧。我九阿哥福薄,担不起‘兄弟大义’,更不想卷入那些是非之中!”
他站起身,作势欲走。
“爱新觉罗·胤禟!”胤禩猛地咳嗽起来,脸色由白转青,“你以为你躲得掉吗?这京城的浑水,岂是你想不趟就能不趟的!今日你若不答应与我们同心同德,就别想走出这扇门!”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显然是埋伏好的人手围了上来。
元宝脸色大变,立刻挡在胤禟身前,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胤禟心中一沉,果然是圈套!他看着眼前这些曾经称兄道弟的人,如今却面目狰狞,只觉得一阵心寒。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焦急和怒意:
“八爷府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想扣留我家爷吗?!”
众人皆是一愣,循声望去,只见卿玥竟然带着绿萼,不顾阻拦地闯了进来!她今日并未穿旗装,而是一身利落的劲装,秀发束起,腰间竟还别着一柄短刃,眼神锐利如刀,与平日温婉的模样判若两人。
“董鄂氏?!你怎么来了?!”胤禩又惊又怒。他算准了胤禟会来,却没料到卿玥这个妇道人家竟敢闯进来!
卿玥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到胤禟身边,将一个小瓷瓶塞到他手里,低声道:“爷,把这个含在舌下。”
那是她的“清心散”!
胤禟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立刻将药丸含住,瞬间感觉一股清凉之气涌遍全身,刚才因气愤和紧张而有些混乱的思绪顿时清晰起来。
卿玥转过身,目光冷冷地扫过屋内众人,最后落在胤禩身上,语气带着讥讽:“八爷不是病了吗?怎么还有力气在这儿威胁我家爷?莫不是这病,是装给我们看的吧?”
“你放肆!”十阿哥怒吼道,“这里哪有你一个妇人说话的地方!”
“我家爷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卿玥寸步不让,手按在了腰间的短刃上,“谁敢动我家爷一根手指头,我董鄂卿玥今日便跟他拼命!”
她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气势,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滞。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只知做买卖、调脂粉的九福晋,竟然有如此胆识和气场!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卿玥手腕微动,早已藏在袖中的几张“安神符”悄无声息地被她弹了出去,落入屋内各处隐蔽的角落。
几乎是同时,屋内几个八爷党的侍卫突然捂住头,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神变得迷茫起来。
“怎么回事?”胤禩察觉到不对,厉声问道。
卿玥趁机拉住胤禟的手,对元宝喝道:“元宝!开路!”
元宝早已蓄势待发,闻言抽出佩刀,大吼一声便冲向门口的侍卫。他跟在胤禟身边多年,也学过些拳脚功夫,加上此刻被卿玥的气势感染,竟硬生生劈开了一条路。
卿玥护着胤禟,紧随其后。她腰间的短刃虽未出鞘,却用巧劲格开了好几个人的攻击,动作迅捷利落,显然有武功在身!
胤禩等人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胤禟、卿玥和元宝已经冲出了内室,直奔府门而去。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胤禩气急败坏地嘶吼。
然而,被“安神符”影响的侍卫们混乱不堪,反而阻碍了后面人的追击。卿玥拉着胤禟,一路疾奔,很快便看到了街角那棵大槐树和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马车。
“上车!”卿玥一把将胤禟推上马车,自己也跟着跳了进去,对车夫喝道:“快走!回九爷府!”
马车疾驰而去,将八爷府的喧嚣和愤怒远远抛在身后。
车厢内,胤禟看着身边气喘吁吁、额角沁出细汗的卿玥,又想起她刚才利落的身手和无畏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有后怕,有愤怒,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心动。
“卿玥,你……”
卿玥靠在车壁上,对他露出一个有些虚弱却依旧灿烂的笑容:“爷,我们回家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洒在她的脸上,映得她眼中的光比任何宝石都要璀璨。
胤禟伸出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傻瓜……下次不准再这么冒险了……”
“嗯。”卿玥在他怀里点点头,闭上眼,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回家的路,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让她感到如此安心。
而八爷府内,胤禩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脸色铁青,猛地将手中的茶杯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爱新觉罗·胤禟!董鄂卿玥!”他咬牙切齿,眼中充满了怨毒,“我与你们,势不两立!”
一场兄弟阋墙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九爷府的马车,正载着彼此相依的两人,驶向那片暂时宁静的港湾。他们知道,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