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尔洲的血族会有掉羽毛的困扰,于是自然而然的诞生许多养护所。
比如——算了,养护所的名字并不重要。
它的整个建筑由最新型的智能合金打造,外观呈流线型,在幽蓝的灯光带勾勒下,像是一片浅海。
悬浮着的圆形磁浮石台处,周围环绕着机械臂,机械臂上配备着各种先进的保养工具与盛放在光能容器中的珍稀药玉和羽翼修复液。
伏苏祈挥散了所有服务,率先打破沉默:“这里的能量场今天似乎有点不稳定,是不是被某些外来因素干扰了?”说话间,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霍司夜。
霍司夜神色未变,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他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墙壁上的显示屏,查看了一下数据,淡然道:“不过是些小波动,不足为惧,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贺兰羽阴阳怪气道:“都多少年了,他们的口号还是天生反骨?简直是太热血了。”
这时,一群外形酷精灵的智能侍从无声地滑入秘所。
它们的眼睛闪烁着绿色的光芒,金属翅膀轻轻振动,双手恭敬地捧着散发着蓝光的能量托盘,托盘上放置着小巧而精致的羽钉枪、带有羽翼编码的定制羽钉以及散发着幽光的修复血清。
智能侍从们轻盈地飞到石台上方,将托盘放置在石台的磁浮洲域,随后迅速隐退到一旁的充电凹槽中。
伏苏祈轻轻拿起一把羽钉枪,在手中熟练地翻转了一下,眼神中透着一丝玩味:“这枚羽钉好像是钻彩,会更痛哦。”
说完,他转头看向霍司夜,眼中多了几分挑衅。
熟悉的香气弥漫,伏苏祈喝了一口热可可,眉开眼笑地看向霍司夜:“霍司,你要不要来一个?”
霍司夜尚未回应,贺兰羽的声音已然响起:“阿祈,谁都有可能打羽钉,只有霍司不会。” 说罢,他目光流转,带着一丝揶揄:“霍司,璞西洲二区首席官做得爽不爽快?”
霍司夜神色平静,从容作答:“璞西洲的发展很好,区民与我的意愿一致。不过人族与血族的矛盾还是千古难题。”
贺兰羽轻轻嗤笑:“能有什么难题,那边的血族又不像我们,会噼里啪啦地掉羽毛。” 伏苏祈适时插话,语调散漫:“珀尔洲的人族会在意掉下来的那点羽毛?”
“……贺兰小姐,最近怎么样?”
话题突然一转,贺兰羽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不可思议道:“贺兰烯……要我说,我有那么多个私生子弟弟,但从来没有一个,可以像她那样,登堂入室,还过得这么好。”
他抬眸,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你们说,她是不是很特别?” 随后又不屑地摆摆手,“算了,管她谁的,一天到晚不知跑哪去了,想给她点警告都没机会。”
“贺兰——”霍司夜试图打断,恰好,一枚羽钉已经嵌入伏苏祈的翅膀,他的声音也悠悠响起:
“霍司,珀尔没有那么多不怕死的血族,她说自己是贺兰家的继承者,又有你在,不会有人找她不痛快的。”
霍司夜站起身来,而伏苏祈紧接着沉声道:“我的意思是,团结的人族也是。”
人族的确团结,也……非常热闹。
前几日,世界被一则消息搅得沸沸扬扬,网络上大肆宣扬着珀尔东洲的霸王花——伏苏祈有了未婚妻。
消息如狂风席卷,瞬间占领了所有的话题版面,无数人跟风讨论,甚至有不少人为了彰显消息的可靠性,四处宣扬自己的特殊消息来源。
然而,很快,那些传播消息的人纷纷注销账号,满脸惶恐地为传播不实谣言而道歉,仅仅四十一分钟后,这场“风暴”就戛然而止,无论是网络世界还是现实生活里,再也没有人提及此事。
璞西、璞东的目光转而聚焦在霍司夜的调任上,有好事的猜测者声称,霍司区长极有可能提前升任总部。
“阿祈,你上次带过来的女人,就是罪魁祸首之一。她怎么什么消息都敢卖,你诶,大名鼎鼎的小霸王。”
“滚,谁给我起的破绰号。”伏苏祈不以为然,“她当然敢,毕竟,她天真的以为替死鬼会是那几个血族,而她可以全身而退。”
“他们胆真肥啊,要不是求着我带他们玩,哪会一飞冲天。”贺兰羽撩起头发,蹭了蹭霍司夜的手臂,“霍司,阿祈一条绯闻报价都这么高?”
“绯闻?”霍司夜细长的手指从咖啡杯上离开,整理了一下衣领,“可是,贺兰与伏苏的确有过这样的约定。”
“她又不是他们共同的女儿。”贺兰羽淡淡道,“凭她那样驳杂的血脉,怎么被总部所容。”
……
热可可的雾气逐渐散去,变成冷可可,贺兰羽挑着眉问伏苏祈:“阿祈,那个吉祥物公主最近还烦不烦你?”伏苏祈只是敷衍地回了句:“烦我做什么。”便陷入沉思,显得心不在焉。
霍司夜看着伏苏祈,突然伸手薅了一把他的羽毛,在伏苏祈恼怒的眼神中,先行离开。
贺兰羽却依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阿祈,那天你做了什么,我看她这些天一次也没来找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叫做云泥之别了,她……”
——那天。
继承者有专属的行使道路。
引擎的轰鸣声像一头愤怒的野兽,从城市的血管中疯狂咆哮。
伏苏祈猛踩油门,速度表的指针疯狂跳动,仿佛要刺破玻璃。超跑像离弦的箭,撕裂着街道,后视镜里其他继承者的车灯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阿祈,你生气的时候真的很帅。”贺兰烯歪着头,天真无邪的笑容像一把小刀,轻轻戳中了伏苏祈的神经。
“闭嘴!”伏苏祈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发出的闷响几乎要盖过引擎的轰鸣。“你的嘴巴就像个不停的问号,永远关不上。”
“那你的头发就像一只炸了毛的金毛狮王,”贺兰烯毫不在意地回击,“要不要我帮你理一理?”
“你的头发是十八区最便宜的拖把。”伏苏祈咬牙切齿,“每一根都该剪掉。”
“我哭了。”贺兰烯假装委屈,“阿祈你太残忍了。”
“随意,请继续。”伏苏祈忽地一脚踩死油门,车速再次攀升,方向盘在他手中剧烈震颤。
两旁的景象已经模糊成一片,连空气都被撕裂成碎片。
前方,一座巨大的废弃高架桥像一头沉睡的巨兽横亘在路中。伏苏祈的瞳孔微缩,脚下的油门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的心跳声和引擎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疯狂的交响乐。
在副驾驶座上,贺兰烯的世界突然放慢。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急促而沉重,像一声声闷钟,提醒着死亡的临近。桥墩在视网膜上扩大,变得格外清晰,仿佛一只巨大的利齿正在张开,等待着撕咬这辆失控的野兽。
继承者专属的漆黑柏油路在烈日下蒸腾着扭曲的光。
引擎的轰鸣声并非咆哮,而是城市血管中被强行抽离的液态金属——滚烫、粘稠,或许还有摇滚的属性。
伏苏祈猛踩油门,速度表指针癫狂撞向表盘极限,金属尖啸着在刻度尽头迸出蛛网状裂痕。
后视镜里其他继承者的车灯越来越微弱,直到瞬息湮灭在灼热的空气涡流中。
“阿祈。”贺兰烯的嗓音很软,歪头时发丝扫过安全带金属扣,“你生气的样子,也好好看。”
“闭、嘴!”拳头砸向方向盘的闷响吞噬了引擎嘶吼,真皮凹陷处暴露出底下苍白的金属骨骼,“你的嘴巴是问号吗?”
“那你的头发…”她毫不在意地回击,“好像炸毛的狮子,要不要我帮你理一理?”
“你的头发——”伏苏祈齿缝渗出冷笑,“是璞东洲十八区平生罕见产出的质量最差的拖把!”
贺兰烯假意抽泣:“好痛啊,阿祈在用语言凌迟我……”
“我说了,闭、嘴!”
车身化作失控的彗星,方向盘在伏苏祈掌心暴跳如雷,皮革包裹的金属骨架发出濒死的呻吟。
窗外风景坍缩成融化的油彩洪流,空气被时速撕扯成灼热的真空断层。
前方,锈蚀的钢铁巨兽——废弃高架桥的残骸——赫然横亘。
伏苏祈顿时觉得畅快不已,脚底油门也像焊死的铆钉,纹丝不动。
副驾驶座上,贺兰烯的时空骤然凝滞。
心跳化作丧钟的槌击,桥墩在视野中膨胀为巨鲨的颚骨,獠牙嶙峋地等待着吞噬钢铁残躯。
一丝战栗掠过眼瞳,旋即沉入深潭,她抬手触碰车窗,触感依旧不错。她有些可惜,转头闭上了眼睛。
“砰——!”
金属与混凝土的撞击声似是世界崩裂的休止符。
超跑如一颗撞向世界核心的流星,在亲吻桥墩的刹那,“轰”地炸裂成千万片闪耀的凶器。
偏偏这一幕,是发生在风和日丽下——车门如断翼翻飞,螺丝钉化身子弹,镀铬饰条旋转着割裂空气,在湛蓝天幕下泼洒出一场璀璨的金属雨。
伏苏祈的羽翼在最后一刻展开,宽大的翼展笼罩着贺兰烯,他的手臂如钢铁般紧紧环绕着她,仿佛要将她揉入骨髓。
但即便如此,仍有一片锋利的金属碎片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血色的痕迹。
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白皙的肌肤上绽放出一朵异样的花。
伏苏祈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愤怒和**的火焰。他死死扣住贺兰烯的肩膀,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
“如果还有下一次。”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认不出,“我会让你去死。”
他不受控制地露出獠牙。
贺兰烯唇角上扬,尽管脸颊还在渗血。她抬起手,将指尖的血迹轻轻涂抹在伏苏祈的下巴上,眼神中带着**的疑问:“你好像对我有食欲。”
“好奇怪。”
伏苏祈的瞳孔猛地收缩,耳尖瞬间染上一层红色。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她,像是在烫手的火焰中不得不松手。
他像丢开一块烫手山芋般把少女丢下,耳尖是绯红的,想要收起那对不听话的翅膀。
“哗啦!哗啦!”
无数漆黑羽毛挣脱束缚,纷扬飘落,在刺目的阳光下下起一场悖逆季节的暴雪。
于是,伏苏祈的羽落期,在鲜血、獠牙与失控的心跳中,提前降临。
*
“珀尔血族,存在着独特的羽落期现象。与普通血族迥异,他们后背那带有羽毛的翅膀会周期性地掉落羽毛,此即为羽落期……而如今,知识传承与现代科学探索交织之下,已然出现了能够缩短羽落期的方法……”
施雅像一只灵动却又狼狈的猫,气喘吁吁地从窗户翻进屋内。映入眼帘的贺兰烯正安然坐在软椅之上,沉浸于手中书卷,那姿态闲适悠然,仿若外界的纷扰皆与她无关。
施雅胸口腾起的怒火几乎燎着睫毛:“喂!你坐的这么严肃干嘛,是要孵蛋吗?”
贺兰烯眼睫未抬,书页又翻过一篇:“现在孵化了。要坐?”她朝对面空椅略一颔首。
施雅一时语塞,胸脯剧烈起伏几下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说道:“贺兰烯,你莫要忘了,危险如影随形,稍有不慎便会暴露无遗。你身为反骨的一员,理应清楚自己肩负的使命与目标——”
“施小姐。”贺兰烯抬眸,瞳孔里毫无波澜:自始至终,我都并非反骨的真正成员。我与你们之间,不过是利益关系。”
纠葛的源头……不过是贺兰烯的母亲。
她曾是璞东洲第七区执行长。彼时贺兰氏下放的继承者空降区长之位。权力与荷尔蒙在潮湿的雨季发酵,催生出一段裹着糖衣的毒药。
直到一纸调令如铡刀落下——
在贺兰烯诞生之后,她竟不惜动用古老而危险的秘法,强行剥夺了贺兰烯体内的魔血。这一逆天之举,虽短暂达成了她心中所愿,却也给贺兰烯的生命画上了一道残酷的期限——二十年。
她只有二十年的寿命时间。
贺兰烯直视着施雅的眼睛,道:“施小姐,承蒙反骨相助,使我得以踏入珀尔之地,我亦已将应付的报酬一次性了结。只是,此次的任务,我无法执行。”
施雅接着冷哼一声:“哼,莫以为美人计落空,我们便无计可施。贺兰烯,你与反骨之间的纠葛,岂是如此轻易便能斩断?一旦东窗事发,你别指望我们会出手援救!”
“自然。”贺兰烯指尖拂过书封烫金的荆棘纹,“慢走,记得关窗。夜风……太凉了。”
施雅摔窗而去,贺兰烯的目光追随着那扭曲的背影,眸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