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你高贵的头颅》 第1章 未婚妻 这个世界主要由两块大陆组成:珀尔洲与璞洲。 珀尔洲是无可争议的世界中心,掌握着最先进的技术、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以及最丰富的资源。它的东部是权力的核心,决策从这里传向四方;而西部虽稍逊一筹,却仍是任何其他地区难以企及的存在。 珀尔洲的意志,便是这个世界的秩序。 璞洲则不同。它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但从未真正独立。名义上,璞洲有自己的治理体系,可实际上,它的命运始终由珀尔洲的继承者与当地精英共同执掌。 这种微妙的平衡维系了表面的稳定,也让璞洲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积蓄着自己的力量。 近百年来,璞洲的变化悄然发生。 曾经被视作边缘的地带,如今涌现出新的思潮与技术。这种变化并非对抗,而是一种缓慢的填补——璞洲正试图缩短那曾经遥不可及的距离。 或许有一天,当璞洲的进步之潮汹涌澎湃,足以填平与珀尔洲之间的鸿沟。 当万千文明的光辉交织,世界终将显露它最初的容颜——完整,而非割裂。 到那时,属于珀尔东洲的瑰宝也会低下属于他高傲而不可一世的头颅。 ———— 月光在哥特式建筑的飞扶壁上投下爪痕般的阴影,像某种远古巨兽的脊骨,蛰伏在城市的脉搏里。 贺兰烯的羊皮短靴踏过铺满碎钻的街道,鞋跟与晶石碰撞出细碎的声响。 她裹着洗得发白的亚麻斗篷,低垂的兜帽下露出一截玉白的后颈——在这条堕落的长街上,这无异于将动脉袒露给饿狼。 贵族们的银链袖饰扫过她的手背,冷得像审讯室的镣铐。 “瞧,璞洲的老鼠在发抖。”有人嗤笑。 少女没应声,只是轻轻拢了拢斗篷。而在她身后七步远的阴影里,塞恩正用指甲刮擦石墙,那声音像秃鹫啄食腐肉。 他是个低等血族,专挑少女与幼儿下手,不知用了什么肮脏手段混进珀尔西洲。 今晚,他的目标是贺兰烯——以及敲诈他那冷血表哥一笔。 他舔着尖牙盘算着,这次定要从表哥那个铁公鸡身上拔下几根毛来。毕竟这位表哥可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连亲族被送上审判庭都能面不改色地签字。 不过塞恩也不敢要太多,钱多了会让人变懒,他可舍不得放弃捕猎的快感。 正当他做着美梦时,一阵刺耳的刹停声骤然撕裂夜色。 鎏金马车的护卫展开蝠翼,黑羽飘落间,贺兰烯已经屈膝行礼。她的姿态完美得像是量角器量出来的,连斗篷褶皱都垂落得恰到好处,唯有睫毛在苍白脸颊投下蝴蝶濒死般的剪影。 “脏东西。”车帘撩起时,先感觉到的是香气。 霍司夜苍白的手指搭着鎏银杖头,权杖顶端雕着衔尾蛇,血珀蛇眼冷冷注视街道。他披风下露出的半截制服上,审判庭的徽记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围观的血族们顿时噤若寒蝉。 塞恩的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认得那个标志,它直属于珀尔东洲最高议会。这个认知让他双腿发软,但已经来不及了。 护卫的獠牙在黑暗中闪过寒光。塞恩刚想反抗,就被四只利爪同时扣住肩胛骨。他像只待宰的羔羊被拖进暗巷,布料撕裂声与骨骼错位声清晰可闻。 紧接着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伴随着液体滴落的黏腻声响。 贺兰烯适时地颤抖起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这在崇尚强者的珀尔洲简直是最拙劣的表演——弱者连哭泣的资格都没有。 霍司夜却突然抬了抬下巴。这个动作让他完美的下颌线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冷硬的弧度。他骨相极佳,像是被最苛刻的雕刻师精心打磨过,连皱眉时眉心的褶皱都恰到好处。 “人族小姐。”他的声音像冰锥刺入耳膜,“珀尔东洲的血族从不在大庭广众下粗鲁地进食,这是最基本的教养。” 贺兰烯先是一愣,随即绽出一个羞涩的笑容。那笑容像朵刚绽放就要凋零的花,带着易碎的美丽。她歪头的动作像只珍珠鸟,眼神纯真得近乎愚蠢。 霍司夜凝视着贺兰烯这副故作柔弱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他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眼眸,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深邃起来,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但这异样的情绪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与克制。 巷子里依旧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声,霍司夜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不紧不慢地戴上黑色皮质手套。 就在他抬眼的瞬间,突然对上了贺兰烯偷窥的视线,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若是再有第二声回响… 果然,随着第二次叩击地面的脆响,巷子里的动静骤然变得激烈起来。她能清晰地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 不多时,护卫们整齐划一地走出暗巷,黑色制服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他们恭敬地向霍司夜行礼:“大人,已按规矩处置完毕。叛徒赛恩将被押回璞西一区区狱,等候最终审判。” 就在马车即将启程时,一个护卫突然从街角的阴影里揪出一团脏兮兮的东西。 那是只正在啃食骨头的小兽,瘦得能看到肋骨的轮廓,灰扑扑的毛发纠结成团,活像一块被丢弃的破抹布。它龇着尖锐的犬齿,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前爪还死死抱着一根啃了一半的骨头。 护卫嫌恶地用翼尖挑起散落在地上的碎骨——这些残骸明显来自不同种类的生物,有些骨头上还带着未啃净的筋肉,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霍司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彻查。”他简短地下令,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找出污染街道的始作俑者。” 护卫们立即单膝跪地:“遵命,大人。” 与此同时,为首的护卫用翼尖拎起那只挣扎的小兽,毫不客气地丢进贺兰烯怀里。“拿着吧,胆小鬼小姐。”他讥讽道,“这么晚了你只能和这只小可怜回家了。” 马车缓缓启动,群众渐渐散去,似乎所有人都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位大人物突然停车的真正原因——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几块被随意丢弃的骨头? 令人意外的是,贺兰烯接住小兽后,脸上怯懦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稳稳地抱住那只不断挣扎的小家伙,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此刻的她与方才那个楚楚可怜的形象判若两人,脸上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这个略显偏僻的珀尔西洲角落,繁华的景象依旧令人目眩神迷。高耸入云的尖塔上镶嵌着会发光的宝石,街道两旁的商铺橱窗里陈列着来自各个大陆的奇珍异宝。 这个城市着实有一片铜金色的暮霭,这是它的天空。 她弯下腰,毫不犹豫地抱起路边那只脏兮兮的小狗。这小家伙的犬牙锋利得惊人,品种稀有而珍贵,此刻正龇牙咧嘴地瞪着她,浑身都透着桀骜不驯的气息。 “是谁这么粗心,把这样特别的小东西丢在珀尔西洲了?”她轻声呢喃,手指轻轻抚过小狗背上打结的毛发。 下一秒,她突然用尽全力喊停了马车。 清亮的声音刺破嘈杂的街道,像一记重锤砸在凝滞的空气中。然而没有人理会她的呼喊,时间已经很晚了,这片城市也迎来退潮。 最终只剩下她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街道上,怀里抱着不断挣扎的小兽。 马车并未因她的呼喊而停下。 车厢内,霍司夜疲惫地靠在柔软的鹅绒坐垫上。这辆堪称移动城堡的马车里,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奢华——珀尔石水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沉香木柜透着古朴的香气。 从璞西洲二区调任回珀尔东洲一区的公务让他精疲力竭,此刻他正抓紧时间小憩。 也许是太过放松,那对总是小心隐藏在身躯里的黑色羽翼微微舒展了一些。暗色的羽毛在昏暗中泛着幽光,翼膜上若隐若现的纹路像是某种神秘的铭文。 但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如刀锋出鞘。 “请等等!” 少女的声音再次划破夜空。她抱着那只仍在龇牙的小狗站起身,月光为她沾着泪痕的脸庞镀上一层露水般的光泽。 当霍司夜的目光落在她眼尾时,那瞬间的凝视如同毒蛇轻舐花瓣。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就站在马车前,甚至举着小狗的爪子晃了晃,像是在向这个小家伙展示眼前的场景。 “尊敬的霍司大人。”她的声音轻柔却清晰,“我是贺兰氏第二位继承者——贺兰烯。” 忽然间,她绽开一个带着梨涡的笑容,任由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眼眸。 “您闻到蔷薇园的气息了吗?”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却让霍司夜的大脑瞬间空白。他盯着自己不知何时变得绯红的指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这时,少女说出了更令人震惊的话: 她说,她是阿祈的未婚妻。 第2章 还是未婚妻 珀尔东洲停机场。 这里没有寻常机场的喧嚣与熙攘,只有寥寥数架造型奇特的飞行器静卧。 一辆辆豪车超跑咆哮着驶来,车灯的强光在白日中交织出不逊于日轮的光影。 车门打开,走出的是一群血族继承者。 在一众奢华坐骑中,一辆赛博朋克风格的超跑格外引人注目。 它车身线条如同流动的闪电,五彩斑斓的光带沿着车身游走,仿佛是有生命的能量体。那夸张的造型,融合了机械的冷峻与视觉上带来的光带辉映,仿佛是从异世界撕裂而来。 而它的主人正是珀尔东洲顶级继承者之一——伏苏祈。 伏苏祈随意地斜倚在自己的爱车身上。 他相貌惊艳,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地勾画出极致的俊美与贵气,却偏偏又透着一丝东方人特有的温润质感,高挺的鼻梁下,他殷红的嘴唇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他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恍若含痴含情,却又像冷心冷肺。 而在他的身后,一半翅膀展露在外,翅膀上的羽毛犹如锋利的刀刃,轻轻刮擦着车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伏苏祈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漂亮高挑的美人,美人的眼中还残留着惊恐,显然尚未从刚才的强烈刺激中缓过神来。 周围,那些世家的公子哥同样礼貌而放荡,在偌大的停机场中,自成一派纸醉金迷。 “霍司那家伙还有多久到?”伏苏祈漫不经心地问道,一边伸手摸向口袋。 贺兰羽没说话,而是直接从伏苏祈手中抢过那一块巧克力,塞入口中,含糊不清地回答:“谁知道呢,说不定他真会托运那辆老掉牙的马车。” 伏苏祈浅浅一笑:“那可以给他颁发古董维护奖,这里没有血族会和他争。” 周围的公子哥们听到这话,顿时哄笑起来,“那可真是个大场面,霍司坐着马车在跑道上狂奔。” “哇,如果我们连马车都赶不上,那么可以考虑躺棺材板了。” “小心点吧……” “对啊,会把那些人族吓坏的。” 随着近星飞行器机舱门缓缓打开,霍司夜在众人簇拥下现身。两队身着特制黑色战甲的保镖先行走出,接着,一位身着白色长袍的负责人走来,双方问好过后,才恭敬地站在一旁。 伏苏祈见状,吹了个悠长的口哨,转头看向身旁的贺兰羽,唇畔弯起笑意:“瞧,看来我们这位老友,还是这么喜欢长袍先生。” 贺兰羽掀开眼皮,仔细看了他一眼,好笑道:“你这一身不也是为了吸引霍司注意。” 伏苏祈莞尔,随即示意美人不要靠得太近,惹得美人表情差点维持不住。 贺兰羽慢慢嗤笑一声,渐渐收起那对散发着幽光的翅膀,先一步朝飞行器走去。 伏苏祈则站在那辆堪称艺术品的超跑旁,他身着一件长款的酒红色风衣,风衣的剪裁是珀尔洲顶级大师的杰作,完美贴合他的身材。 与那跑车一般惹眼,孔雀开屏。 那辆超跑车身大部分是酷炫的银紫色,在灯光下仿佛流动的星河,与伏苏祈一样,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心安理得与奢华。 贺兰羽走到近前,朝霍司夜耸了耸肩:“霍司你看看,阿祈还是老样子,弄这么大排场,幼稚得很。恐怕一区一半的继承者都被他拉来了,良莠不齐。” 霍司夜听罢,嘴角翘起,眼中凝起笑意。 就在这时,飞机上又有了动静,一个少女从上面走了下来,顿时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骚乱。 她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小狗在她怀里扭动着,时不时发出几声轻吠。 她是一位容貌娇艳的少女。眉如弯月,却含着淡淡愁绪,双眸明亮似星,小巧的鼻梁下,唇瓣不点而朱。 一头乌发如瀑般垂落,她身姿婀娜,亭亭玉立。不知怎的,她像是与这个世界背道而驰,仿佛周围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她像传说中一种令人望而却步的烟火,只在绽放的一瞬间才有温度。 贺兰烯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就定格在伏苏祈身上。 当她的目光落在伏苏祈身上时,那双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她勾起嘴角,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示好。 伏苏祈的羽翼不自觉地颤动起来,一股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目光交接的瞬间,他们一触即离。 霍司夜皱了皱眉,他闻到一股浓烈的巧克力味,脸色有些不悦。 贺兰羽也停止了调笑,满脸惊讶地看着贺兰烯。贺兰烯朝他歪了歪头,朝着霍司夜天真无邪地问道:“霍司大人,您不是说,一区的血族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随随便便进食吗?” 霍司夜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但想着久别重逢,也不好发作,于是朝贺兰烯点头表示歉意:“让贺兰小姐见笑了。” 一旁的贺兰羽一听这话顿时炸毛:“霍司夜,你莫名其妙带回来一个女孩就算了,你还嫌弃我吃巧克力!” 霍司夜瞥了他一眼:“抱歉,贺兰,不过,在这么多继承者面前,注意形象是基本的。更何况,她是一个惊喜。” 贺兰羽冷笑一声:“哼,就你讲究,你可别忘了,我们都是血族,又不是那些古板的人类。” 贺兰羽说着说着,这才回味到“惊喜”二字,脑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下意识地左顾右盼起来。 他心中暗自思忖:璞西洲能有什么东西称得上惊喜? 恰在此时,伏苏祈带着其余继承者款步走来。伏苏祈嘴角噙着一抹笑,朗声道:“霍司,我给你准备了接风宴,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还有好几个超刺激的项目,会更好玩。” 其他继承者也纷纷附和,脸上带着或期待或紧张的笑容。他们有意无意地将贺兰烯排斥在外,任谁都知道,这是他的授意。 霍司夜与他们交谈几句后,转头看向一旁吊儿郎当的贺兰羽,面色平静地抛出一个惊雷:“贺兰,我记得,你一直想要一个妹妹。” 此语一出,瞬间——许多继承者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眼神在贺兰羽、贺兰烯和霍司夜之间来回穿梭,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与打量。 伏苏祈依旧满不在乎,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手中价值千金的表,表盘在灯光下折射出光芒,他的眼神看似散漫,却透着心烦意乱的慌张。 贺兰烯走向伏苏祈,她身姿高挑却仍在血族面前显得娇小婀娜。 她仰头,盯着伏苏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伏苏祈只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贺兰烯像是失落,轻轻摸了摸怀中的小狗,瞧着有些楚楚可怜。 然而在伏苏祈眼里,却分明看到少女的气场瞬间转变,她的眸中闪过一道恶劣的光,那眼神他再熟悉不过。 紧接着,贺兰烯清脆的声音在停机场响起,久久不散,足以让所有继承者听到:“阿祈,初次见面,我是你的未婚妻——贺兰烯。” 这一下,全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近乎所有继承者都展开了羽翼,惊愕地看着贺兰烯。 伏苏祈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他眉头狠狠皱起,两只羽翼刹那舒展锋芒。贺兰羽则是一脸不可置信,大声喊道:“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小姐,我很好奇,你是哪位的风流债?”贺兰羽恶劣地逼问,“千辛万苦来到我们的面前,小姐恐怕手段了得,只是一路上风餐露宿,很累吧?” “失望吗?其实珀尔洲也是这幅样子,不修边幅。你在哪里,变化都不大,我看你还是哪来回哪去——” “阿羽。”霍司夜走到贺兰烯身后。 而贺兰烯却只是站在那里,“担惊受怕”的瑟缩着,怀中的小狗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紧张的气氛,停止了挣扎,乖乖地趴在她的怀里。 果然啊……霍司大人与她的想象中的一样。无论是怎样的经历,只要拥有魔血,只要确认身怀属于继承者的血脉,就绝不忍心她被抛弃在外。 毕竟——不是每一个私生子,都可以传承魔血。 “霍司大人,一如既往的公正慷慨。”伏苏祈那懒洋洋的声音里略微带着一丝讽刺,他高傲地抬起下巴,睫羽半遮住了他深邃而狭长的眼眸,却遮不住他眼底的戏谑。 他身形修长,一袭红色风衣在风中轻轻摆动,仿佛随时准备展翅高飞。 接着,他语调冰冷地说道:“她可以是贺兰家的血脉,但绝对不可能成为我的未婚妻。拥有魔血又怎样,我伏苏祈的择偶标准一直都是血族。就算曾经是有过这桩联姻之说,我伏苏祈也绝对不会看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族女子。” “你不服?”他望向贺兰烯,后者立马胆大包天地点点头,伏苏祈笑了,笑得甜蜜动人,温柔可亲,而贺兰烯似乎是在品尝一道美味可口的蛋糕,唇齿还留着惬意无害的香气。 “嗯,不服。”一点儿都没有唇亡齿寒的认知。 “很好,小姐。”他收起羽翼,笑容灿烂,如骄阳一般刺眼。 温度逼近每个角落,灼烧出吱吱冒烟的气流,仿佛想让什么在这场盛大中灰飞烟灭 然而,贺兰烯却只是优雅地打了个哈欠。 她踱步经过正处于头脑风暴中的贺兰羽时,将怀中的小狗轻轻放在了他的怀里,笑着说:“哥哥,真的有惊喜哦!” 贺兰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一愣,他呆呆地看着怀中的小狗,又看看贺兰烯,脸上满是迷茫,仿佛在问自己:“我是谁?我在哪?” 之前对霍司夜的那点郁闷也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就在这一瞬间,那辆之前被贺兰羽嘲笑过的马车赫然出现。 贺兰羽看着马车,下意识地问道:“……可不可以考虑飞行器?”霍司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贺兰,我也有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贺兰羽眼睛一亮,追问:“我独有的?”霍司夜笑着回答:“阿祈也有。” 贺兰羽抱着小狗:“真有你的。” ———— 众位继承者站在原地,目送二人坐上马车扬长而去。而贺兰烯则畅通无阻地走到那辆超跑面前。 超跑的车身闪耀着炫酷的金属光泽,触感也很好。 贺兰烯对着呆夜木鸡的美人笑,声音软糯如蜜:“姐姐,你要上来吗?”美人被吓得连忙摇头,开什么玩笑! 自己和伏苏祈不过是雇佣关系,她可不想再经历一遍速度与激情。 她宁愿走出这个停机场,然后打车。 伏苏祈脸色一黑再黑,“人族,你开什么玩笑,你和她,都不配坐上我的车。”美人听到这话,心中一阵尴尬,却不敢言语。 但,美人灵机一动,朝着贺兰烯说道:“贺兰小姐,您要不和我一起去坐张公子的车吧?” 张公子飙车速度一般,她刚才亲自认证过,方便又比较安全。她还可以借机得到贺兰小姐的人情,简直就是一箭双雕啊! 不远处的张公子,“……” 贺兰烯见美人邀请,揪着手指,摇头道:“谢谢美人姐姐,不过,我还是想和阿祈一起。” 其他继承者听到这话,心中纷纷呐喊:开什么玩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族少女,居然敢大言不惭—— “啪”!关上车门的声音。 全场安静,包括那位美人,她像是根本不想面对眼前这个场景,连忙钻进张公子的车。 只见贺兰烯已经乖乖巧巧地坐上了伏苏祈的副驾驶上,正对着伏苏祈招手。 众人心照不宣地看向伏苏祈,只见他的身体微微紧绷,羽翼都不自觉地立了起来,薄红的唇勾起一个十分危险的弧度,像是在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而这时,他们再次看向少女的目光中带了些许的怜悯。 第3章 羽落期 珀尔洲的血族会有掉羽毛的困扰,于是自然而然的诞生许多养护所。 比如——算了,养护所的名字并不重要。 它的整个建筑由最新型的智能合金打造,外观呈流线型,在幽蓝的灯光带勾勒下,像是一片浅海。 悬浮着的圆形磁浮石台处,周围环绕着机械臂,机械臂上配备着各种先进的保养工具与盛放在光能容器中的珍稀药玉和羽翼修复液。 伏苏祈挥散了所有服务,率先打破沉默:“这里的能量场今天似乎有点不稳定,是不是被某些外来因素干扰了?”说话间,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霍司夜。 霍司夜神色未变,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他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墙壁上的显示屏,查看了一下数据,淡然道:“不过是些小波动,不足为惧,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贺兰羽阴阳怪气道:“都多少年了,他们的口号还是天生反骨?简直是太热血了。” 这时,一群外形酷精灵的智能侍从无声地滑入秘所。 它们的眼睛闪烁着绿色的光芒,金属翅膀轻轻振动,双手恭敬地捧着散发着蓝光的能量托盘,托盘上放置着小巧而精致的羽钉枪、带有羽翼编码的定制羽钉以及散发着幽光的修复血清。 智能侍从们轻盈地飞到石台上方,将托盘放置在石台的磁浮洲域,随后迅速隐退到一旁的充电凹槽中。 伏苏祈轻轻拿起一把羽钉枪,在手中熟练地翻转了一下,眼神中透着一丝玩味:“这枚羽钉好像是钻彩,会更痛哦。” 说完,他转头看向霍司夜,眼中多了几分挑衅。 熟悉的香气弥漫,伏苏祈喝了一口热可可,眉开眼笑地看向霍司夜:“霍司,你要不要来一个?” 霍司夜尚未回应,贺兰羽的声音已然响起:“阿祈,谁都有可能打羽钉,只有霍司不会。” 说罢,他目光流转,带着一丝揶揄:“霍司,璞西洲二区首席官做得爽不爽快?” 霍司夜神色平静,从容作答:“璞西洲的发展很好,区民与我的意愿一致。不过人族与血族的矛盾还是千古难题。” 贺兰羽轻轻嗤笑:“能有什么难题,那边的血族又不像我们,会噼里啪啦地掉羽毛。” 伏苏祈适时插话,语调散漫:“珀尔洲的人族会在意掉下来的那点羽毛?” “……贺兰小姐,最近怎么样?” 话题突然一转,贺兰羽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不可思议道:“贺兰烯……要我说,我有那么多个私生子弟弟,但从来没有一个,可以像她那样,登堂入室,还过得这么好。” 他抬眸,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你们说,她是不是很特别?” 随后又不屑地摆摆手,“算了,管她谁的,一天到晚不知跑哪去了,想给她点警告都没机会。” “贺兰——”霍司夜试图打断,恰好,一枚羽钉已经嵌入伏苏祈的翅膀,他的声音也悠悠响起: “霍司,珀尔没有那么多不怕死的血族,她说自己是贺兰家的继承者,又有你在,不会有人找她不痛快的。” 霍司夜站起身来,而伏苏祈紧接着沉声道:“我的意思是,团结的人族也是。” 人族的确团结,也……非常热闹。 前几日,世界被一则消息搅得沸沸扬扬,网络上大肆宣扬着珀尔东洲的霸王花——伏苏祈有了未婚妻。 消息如狂风席卷,瞬间占领了所有的话题版面,无数人跟风讨论,甚至有不少人为了彰显消息的可靠性,四处宣扬自己的特殊消息来源。 然而,很快,那些传播消息的人纷纷注销账号,满脸惶恐地为传播不实谣言而道歉,仅仅四十一分钟后,这场“风暴”就戛然而止,无论是网络世界还是现实生活里,再也没有人提及此事。 璞西、璞东的目光转而聚焦在霍司夜的调任上,有好事的猜测者声称,霍司区长极有可能提前升任总部。 “阿祈,你上次带过来的女人,就是罪魁祸首之一。她怎么什么消息都敢卖,你诶,大名鼎鼎的小霸王。” “滚,谁给我起的破绰号。”伏苏祈不以为然,“她当然敢,毕竟,她天真的以为替死鬼会是那几个血族,而她可以全身而退。” “他们胆真肥啊,要不是求着我带他们玩,哪会一飞冲天。”贺兰羽撩起头发,蹭了蹭霍司夜的手臂,“霍司,阿祈一条绯闻报价都这么高?” “绯闻?”霍司夜细长的手指从咖啡杯上离开,整理了一下衣领,“可是,贺兰与伏苏的确有过这样的约定。” “她又不是他们共同的女儿。”贺兰羽淡淡道,“凭她那样驳杂的血脉,怎么被总部所容。” …… 热可可的雾气逐渐散去,变成冷可可,贺兰羽挑着眉问伏苏祈:“阿祈,那个吉祥物公主最近还烦不烦你?”伏苏祈只是敷衍地回了句:“烦我做什么。”便陷入沉思,显得心不在焉。 霍司夜看着伏苏祈,突然伸手薅了一把他的羽毛,在伏苏祈恼怒的眼神中,先行离开。 贺兰羽却依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阿祈,那天你做了什么,我看她这些天一次也没来找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叫做云泥之别了,她……” ——那天。 继承者有专属的行使道路。 引擎的轰鸣声像一头愤怒的野兽,从城市的血管中疯狂咆哮。 伏苏祈猛踩油门,速度表的指针疯狂跳动,仿佛要刺破玻璃。超跑像离弦的箭,撕裂着街道,后视镜里其他继承者的车灯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阿祈,你生气的时候真的很帅。”贺兰烯歪着头,天真无邪的笑容像一把小刀,轻轻戳中了伏苏祈的神经。 “闭嘴!”伏苏祈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发出的闷响几乎要盖过引擎的轰鸣。“你的嘴巴就像个不停的问号,永远关不上。” “那你的头发就像一只炸了毛的金毛狮王,”贺兰烯毫不在意地回击,“要不要我帮你理一理?” “你的头发是十八区最便宜的拖把。”伏苏祈咬牙切齿,“每一根都该剪掉。” “我哭了。”贺兰烯假装委屈,“阿祈你太残忍了。” “随意,请继续。”伏苏祈忽地一脚踩死油门,车速再次攀升,方向盘在他手中剧烈震颤。 两旁的景象已经模糊成一片,连空气都被撕裂成碎片。 前方,一座巨大的废弃高架桥像一头沉睡的巨兽横亘在路中。伏苏祈的瞳孔微缩,脚下的油门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的心跳声和引擎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疯狂的交响乐。 在副驾驶座上,贺兰烯的世界突然放慢。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急促而沉重,像一声声闷钟,提醒着死亡的临近。桥墩在视网膜上扩大,变得格外清晰,仿佛一只巨大的利齿正在张开,等待着撕咬这辆失控的野兽。 继承者专属的漆黑柏油路在烈日下蒸腾着扭曲的光。 引擎的轰鸣声并非咆哮,而是城市血管中被强行抽离的液态金属——滚烫、粘稠,或许还有摇滚的属性。 伏苏祈猛踩油门,速度表指针癫狂撞向表盘极限,金属尖啸着在刻度尽头迸出蛛网状裂痕。 后视镜里其他继承者的车灯越来越微弱,直到瞬息湮灭在灼热的空气涡流中。 “阿祈。”贺兰烯的嗓音很软,歪头时发丝扫过安全带金属扣,“你生气的样子,也好好看。” “闭、嘴!”拳头砸向方向盘的闷响吞噬了引擎嘶吼,真皮凹陷处暴露出底下苍白的金属骨骼,“你的嘴巴是问号吗?” “那你的头发…”她毫不在意地回击,“好像炸毛的狮子,要不要我帮你理一理?” “你的头发——”伏苏祈齿缝渗出冷笑,“是璞东洲十八区平生罕见产出的质量最差的拖把!” 贺兰烯假意抽泣:“好痛啊,阿祈在用语言凌迟我……” “我说了,闭、嘴!” 车身化作失控的彗星,方向盘在伏苏祈掌心暴跳如雷,皮革包裹的金属骨架发出濒死的呻吟。 窗外风景坍缩成融化的油彩洪流,空气被时速撕扯成灼热的真空断层。 前方,锈蚀的钢铁巨兽——废弃高架桥的残骸——赫然横亘。 伏苏祈顿时觉得畅快不已,脚底油门也像焊死的铆钉,纹丝不动。 副驾驶座上,贺兰烯的时空骤然凝滞。 心跳化作丧钟的槌击,桥墩在视野中膨胀为巨鲨的颚骨,獠牙嶙峋地等待着吞噬钢铁残躯。 一丝战栗掠过眼瞳,旋即沉入深潭,她抬手触碰车窗,触感依旧不错。她有些可惜,转头闭上了眼睛。 “砰——!” 金属与混凝土的撞击声似是世界崩裂的休止符。 超跑如一颗撞向世界核心的流星,在亲吻桥墩的刹那,“轰”地炸裂成千万片闪耀的凶器。 偏偏这一幕,是发生在风和日丽下——车门如断翼翻飞,螺丝钉化身子弹,镀铬饰条旋转着割裂空气,在湛蓝天幕下泼洒出一场璀璨的金属雨。 伏苏祈的羽翼在最后一刻展开,宽大的翼展笼罩着贺兰烯,他的手臂如钢铁般紧紧环绕着她,仿佛要将她揉入骨髓。 但即便如此,仍有一片锋利的金属碎片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血色的痕迹。 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白皙的肌肤上绽放出一朵异样的花。 伏苏祈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愤怒和**的火焰。他死死扣住贺兰烯的肩膀,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 “如果还有下一次。”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认不出,“我会让你去死。” 他不受控制地露出獠牙。 贺兰烯唇角上扬,尽管脸颊还在渗血。她抬起手,将指尖的血迹轻轻涂抹在伏苏祈的下巴上,眼神中带着**的疑问:“你好像对我有食欲。” “好奇怪。” 伏苏祈的瞳孔猛地收缩,耳尖瞬间染上一层红色。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她,像是在烫手的火焰中不得不松手。 他像丢开一块烫手山芋般把少女丢下,耳尖是绯红的,想要收起那对不听话的翅膀。 “哗啦!哗啦!” 无数漆黑羽毛挣脱束缚,纷扬飘落,在刺目的阳光下下起一场悖逆季节的暴雪。 于是,伏苏祈的羽落期,在鲜血、獠牙与失控的心跳中,提前降临。 * “珀尔血族,存在着独特的羽落期现象。与普通血族迥异,他们后背那带有羽毛的翅膀会周期性地掉落羽毛,此即为羽落期……而如今,知识传承与现代科学探索交织之下,已然出现了能够缩短羽落期的方法……” 施雅像一只灵动却又狼狈的猫,气喘吁吁地从窗户翻进屋内。映入眼帘的贺兰烯正安然坐在软椅之上,沉浸于手中书卷,那姿态闲适悠然,仿若外界的纷扰皆与她无关。 施雅胸口腾起的怒火几乎燎着睫毛:“喂!你坐的这么严肃干嘛,是要孵蛋吗?” 贺兰烯眼睫未抬,书页又翻过一篇:“现在孵化了。要坐?”她朝对面空椅略一颔首。 施雅一时语塞,胸脯剧烈起伏几下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说道:“贺兰烯,你莫要忘了,危险如影随形,稍有不慎便会暴露无遗。你身为反骨的一员,理应清楚自己肩负的使命与目标——” “施小姐。”贺兰烯抬眸,瞳孔里毫无波澜:自始至终,我都并非反骨的真正成员。我与你们之间,不过是利益关系。” 纠葛的源头……不过是贺兰烯的母亲。 她曾是璞东洲第七区执行长。彼时贺兰氏下放的继承者空降区长之位。权力与荷尔蒙在潮湿的雨季发酵,催生出一段裹着糖衣的毒药。 直到一纸调令如铡刀落下—— 在贺兰烯诞生之后,她竟不惜动用古老而危险的秘法,强行剥夺了贺兰烯体内的魔血。这一逆天之举,虽短暂达成了她心中所愿,却也给贺兰烯的生命画上了一道残酷的期限——二十年。 她只有二十年的寿命时间。 贺兰烯直视着施雅的眼睛,道:“施小姐,承蒙反骨相助,使我得以踏入珀尔之地,我亦已将应付的报酬一次性了结。只是,此次的任务,我无法执行。” 施雅接着冷哼一声:“哼,莫以为美人计落空,我们便无计可施。贺兰烯,你与反骨之间的纠葛,岂是如此轻易便能斩断?一旦东窗事发,你别指望我们会出手援救!” “自然。”贺兰烯指尖拂过书封烫金的荆棘纹,“慢走,记得关窗。夜风……太凉了。” 施雅摔窗而去,贺兰烯的目光追随着那扭曲的背影,眸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