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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未婚妻

作者:动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个世界主要由两块大陆组成:珀尔洲与璞洲。


    珀尔洲是无可争议的世界中心,掌握着最先进的技术、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以及最丰富的资源。它的东部是权力的核心,决策从这里传向四方;而西部虽稍逊一筹,却仍是任何其他地区难以企及的存在。


    珀尔洲的意志,便是这个世界的秩序。


    璞洲则不同。它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但从未真正独立。名义上,璞洲有自己的治理体系,可实际上,它的命运始终由珀尔洲的继承者与当地精英共同执掌。


    这种微妙的平衡维系了表面的稳定,也让璞洲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积蓄着自己的力量。


    近百年来,璞洲的变化悄然发生。


    曾经被视作边缘的地带,如今涌现出新的思潮与技术。这种变化并非对抗,而是一种缓慢的填补——璞洲正试图缩短那曾经遥不可及的距离。


    或许有一天,当璞洲的进步之潮汹涌澎湃,足以填平与珀尔洲之间的鸿沟。


    当万千文明的光辉交织,世界终将显露它最初的容颜——完整,而非割裂。


    到那时,属于珀尔东洲的瑰宝也会低下属于他高傲而不可一世的头颅。


    ————


    月光在哥特式建筑的飞扶壁上投下爪痕般的阴影,像某种远古巨兽的脊骨,蛰伏在城市的脉搏里。


    贺兰烯的羊皮短靴踏过铺满碎钻的街道,鞋跟与晶石碰撞出细碎的声响。


    她裹着洗得发白的亚麻斗篷,低垂的兜帽下露出一截玉白的后颈——在这条堕落的长街上,这无异于将动脉袒露给饿狼。


    贵族们的银链袖饰扫过她的手背,冷得像审讯室的镣铐。


    “瞧,璞洲的老鼠在发抖。”有人嗤笑。


    少女没应声,只是轻轻拢了拢斗篷。而在她身后七步远的阴影里,塞恩正用指甲刮擦石墙,那声音像秃鹫啄食腐肉。


    他是个低等血族,专挑少女与幼儿下手,不知用了什么肮脏手段混进珀尔西洲。


    今晚,他的目标是贺兰烯——以及敲诈他那冷血表哥一笔。


    他舔着尖牙盘算着,这次定要从表哥那个铁公鸡身上拔下几根毛来。毕竟这位表哥可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连亲族被送上审判庭都能面不改色地签字。


    不过塞恩也不敢要太多,钱多了会让人变懒,他可舍不得放弃捕猎的快感。


    正当他做着美梦时,一阵刺耳的刹停声骤然撕裂夜色。


    鎏金马车的护卫展开蝠翼,黑羽飘落间,贺兰烯已经屈膝行礼。她的姿态完美得像是量角器量出来的,连斗篷褶皱都垂落得恰到好处,唯有睫毛在苍白脸颊投下蝴蝶濒死般的剪影。


    “脏东西。”车帘撩起时,先感觉到的是香气。


    霍司夜苍白的手指搭着鎏银杖头,权杖顶端雕着衔尾蛇,血珀蛇眼冷冷注视街道。他披风下露出的半截制服上,审判庭的徽记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围观的血族们顿时噤若寒蝉。


    塞恩的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认得那个标志,它直属于珀尔东洲最高议会。这个认知让他双腿发软,但已经来不及了。


    护卫的獠牙在黑暗中闪过寒光。塞恩刚想反抗,就被四只利爪同时扣住肩胛骨。他像只待宰的羔羊被拖进暗巷,布料撕裂声与骨骼错位声清晰可闻。


    紧接着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伴随着液体滴落的黏腻声响。


    贺兰烯适时地颤抖起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这在崇尚强者的珀尔洲简直是最拙劣的表演——弱者连哭泣的资格都没有。


    霍司夜却突然抬了抬下巴。这个动作让他完美的下颌线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冷硬的弧度。他骨相极佳,像是被最苛刻的雕刻师精心打磨过,连皱眉时眉心的褶皱都恰到好处。


    “人族小姐。”他的声音像冰锥刺入耳膜,“珀尔东洲的血族从不在大庭广众下粗鲁地进食,这是最基本的教养。”


    贺兰烯先是一愣,随即绽出一个羞涩的笑容。那笑容像朵刚绽放就要凋零的花,带着易碎的美丽。她歪头的动作像只珍珠鸟,眼神纯真得近乎愚蠢。


    霍司夜凝视着贺兰烯这副故作柔弱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他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眼眸,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深邃起来,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但这异样的情绪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与克制。


    巷子里依旧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声,霍司夜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不紧不慢地戴上黑色皮质手套。


    就在他抬眼的瞬间,突然对上了贺兰烯偷窥的视线,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若是再有第二声回响…


    果然,随着第二次叩击地面的脆响,巷子里的动静骤然变得激烈起来。她能清晰地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


    不多时,护卫们整齐划一地走出暗巷,黑色制服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他们恭敬地向霍司夜行礼:“大人,已按规矩处置完毕。叛徒赛恩将被押回璞西一区区狱,等候最终审判。”


    就在马车即将启程时,一个护卫突然从街角的阴影里揪出一团脏兮兮的东西。


    那是只正在啃食骨头的小兽,瘦得能看到肋骨的轮廓,灰扑扑的毛发纠结成团,活像一块被丢弃的破抹布。它龇着尖锐的犬齿,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前爪还死死抱着一根啃了一半的骨头。


    护卫嫌恶地用翼尖挑起散落在地上的碎骨——这些残骸明显来自不同种类的生物,有些骨头上还带着未啃净的筋肉,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霍司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彻查。”他简短地下令,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找出污染街道的始作俑者。”


    护卫们立即单膝跪地:“遵命,大人。”


    与此同时,为首的护卫用翼尖拎起那只挣扎的小兽,毫不客气地丢进贺兰烯怀里。“拿着吧,胆小鬼小姐。”他讥讽道,“这么晚了你只能和这只小可怜回家了。”


    马车缓缓启动,群众渐渐散去,似乎所有人都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位大人物突然停车的真正原因——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几块被随意丢弃的骨头?


    令人意外的是,贺兰烯接住小兽后,脸上怯懦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稳稳地抱住那只不断挣扎的小家伙,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此刻的她与方才那个楚楚可怜的形象判若两人,脸上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这个略显偏僻的珀尔西洲角落,繁华的景象依旧令人目眩神迷。高耸入云的尖塔上镶嵌着会发光的宝石,街道两旁的商铺橱窗里陈列着来自各个大陆的奇珍异宝。


    这个城市着实有一片铜金色的暮霭,这是它的天空。


    她弯下腰,毫不犹豫地抱起路边那只脏兮兮的小狗。这小家伙的犬牙锋利得惊人,品种稀有而珍贵,此刻正龇牙咧嘴地瞪着她,浑身都透着桀骜不驯的气息。


    “是谁这么粗心,把这样特别的小东西丢在珀尔西洲了?”她轻声呢喃,手指轻轻抚过小狗背上打结的毛发。


    下一秒,她突然用尽全力喊停了马车。


    清亮的声音刺破嘈杂的街道,像一记重锤砸在凝滞的空气中。然而没有人理会她的呼喊,时间已经很晚了,这片城市也迎来退潮。


    最终只剩下她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街道上,怀里抱着不断挣扎的小兽。


    马车并未因她的呼喊而停下。


    车厢内,霍司夜疲惫地靠在柔软的鹅绒坐垫上。这辆堪称移动城堡的马车里,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奢华——珀尔石水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沉香木柜透着古朴的香气。


    从璞西洲二区调任回珀尔东洲一区的公务让他精疲力竭,此刻他正抓紧时间小憩。


    也许是太过放松,那对总是小心隐藏在身躯里的黑色羽翼微微舒展了一些。暗色的羽毛在昏暗中泛着幽光,翼膜上若隐若现的纹路像是某种神秘的铭文。


    但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如刀锋出鞘。


    “请等等!”


    少女的声音再次划破夜空。她抱着那只仍在龇牙的小狗站起身,月光为她沾着泪痕的脸庞镀上一层露水般的光泽。


    当霍司夜的目光落在她眼尾时,那瞬间的凝视如同毒蛇轻舐花瓣。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就站在马车前,甚至举着小狗的爪子晃了晃,像是在向这个小家伙展示眼前的场景。


    “尊敬的霍司大人。”她的声音轻柔却清晰,“我是贺兰氏第二位继承者——贺兰烯。”


    忽然间,她绽开一个带着梨涡的笑容,任由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眼眸。


    “您闻到蔷薇园的气息了吗?”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却让霍司夜的大脑瞬间空白。他盯着自己不知何时变得绯红的指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这时,少女说出了更令人震惊的话:


    她说,她是阿祈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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