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湿的格子屋逼仄狭窄,头顶的换气扇努力的旋转,发出嗡嗡的噪音,墙板有些薄,楼道过往人的说话嬉笑声无比清晰,林酉睡的很差,将被子蒙住头也丝毫没有改善。
“咣当!”
重物落地,在冗长的楼道发出了阵阵回声。
林酉微微蹙眉。
楼道的尽头住着一个暴躁的大汉,林酉没出门去看,也能想象的到他此刻的恼火,果然,不过几妙,就听到了他暴躁的骂声:“妈的,找死啊!还让不让人睡觉?”
声音震破天际,很快,吵闹与打斗声在楼道炸响,成功将林酉仅存的睡意全部熄灭。
她猛地掀开被子,转头瞪着不锈钢的房门,时不时的震颤似乎在说明楼道中的打斗有多激烈,她早已见怪不怪,无精打采的坐起身,不小心牵动了她的腿伤,疼的龇牙咧嘴。
疼痛缓和后,她伸手取了一瓶水。
“几点了。”
终端投射出一块虚拟的半透明影像,上面显示着时间的同时,语音同时响起:【2426年4月8日9点16分】
过滤水的味道很奇怪,林酉面无表情的咽下,开始了漫长的发呆放空。
终端打破她的沉默:【81304,您当前所剩绩效点不足以支撑您三日的生活消耗,建议您尽快到C10区报道,以维系您每日的绩效收益。】
林酉一拂手,面前的虚拟影像消失。
终端的系统设定简单粗暴:只要活着,就要工作,所以它无时无刻不在监督人类好好劳动。
绩效点是这个世界的虚拟货币,苍穹内始终打着‘共建美好家园’的旗号,让全人类为同一目标而劳动奋斗。
而事实上,主要的劳动力只有OP,他们就像蚁群里的工兵,无论是自幼接受的教育;社会潜移默化的训导;还是终端时时提醒所剩绩效点,都让他们不得不成为一个随时待命、随时旋转的陀螺。
林酉从医疗塔离开的第二天,便收到了新工作的报道指令。但为了躲避医疗塔的眼线,林酉摆烂式的窝在格子楼中躺平了几天。
或许是未从她血液里提取到有价值的元素,医疗塔召回了便衣对自己监视的命令。所以今天,她势必要外出一趟。
因为,她非常的饿,迫切的需要觅食。
林酉从凌乱的抽屉里翻出了被原主视作垃圾的硬币,攥在掌心后习惯性的亲吻了一下拇指:“宝贝宝贝告诉我,我的食物在哪里?”
终端贴心的回她:【您的食物在冰箱,当前所剩营养液 4;压缩饼干 7;过滤水 12】
林酉懒的理它,一抬手,影像消失,几个正反不一的钱币随意躺在床上,她凝神思量了片刻,点了点头:“在西南。”
D区的尽头,是成排的格子楼,廉价的租金,成为大多数OP首选的居住所。
位置临近苍穹边界,蚀雨又有一定的腐蚀性,即便增加了阻隔过滤网,可雨水还是无孔不入,不慎沾染的人类会在短时间内发生异变,成为蚀变体。
攻击性强且无比狂暴只是变异后的基本表现,严重的,人体将会畸变,骨骼变的异样巨大,且无视疼痛,甚至还会释放神经毒素,可操控低阶蚀变体。
小规模的暴乱每日都在格子楼周遭发生,安全部队出警迅速,顷刻间就将已到畸变期的蚀变体,打成了筛子。
94509一脸木然的站在路的中央,亲眼看着倒在血泊的尸体被敛尸队扔进了焚烧车,清洁队紧随其后对地上的血迹喷水消毒,不过十分钟,那里便洁净如初,仿佛刚刚的暴乱,都是假象。
围观的OP纷纷散去,94509却不知自己将要何去何从,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听说C区仓库前几天发生了物品变异,一个拆了核心的机械手臂突然就发了狂,94509就是在那天受的伤,还没了一支胳膊。”
“唉~受了伤就不该冒然出门,体质弱时,最容易感染变异。”
“医疗扣分狠着呢,不劳动,他吃什么?”
“……”
陆车的发动声盖过了人们的讨论,林酉一脚下去,陆车飞一般冲了出去,快到让林酉差点灵魂出窍。
她下意识的踩下制动,陆车又骤然停在原地,若非安全带的嵌固,她怕是要飞出去。
林酉:“……”
林酉揉了揉被撞的扭曲的脸,才看向车旁傻站着的94509,明明脸庞还透着稚嫩,可眉宇间只有疲惫与沉稳,见车子骤然停在自己身边,94509下意识看向那个正坐在车里的女人,随后认出她正是施舍给自己能量棒的81304。
他还记得要将能量棒还她,可现如今,他的身体变成了一堆渣子,他有些惭愧:“抱歉,还欠你三根能量棒,可惜没机会还了。”
林酉低头从本子里抽出了一页纸,在94509的注视下拿出火机点燃,94509不知她要做什么,燃烧纸张冒出缕缕青烟,被他吸入身体中,瞬间,便露出了一脸糜足的神色。
好香……
他说不上那是什么味道,但他好像从出生起就没有尝过这么香甜的味道,缕缕青烟中有一股金黄色的光芒,慢慢的将他包裹。
他再感受不到阴暗与潮湿,他仿佛站在了阳光下,虽然他从未感受过真正的阳光,但周身就是暖暖的,他感觉自己变的十分轻盈,慢慢飘在半空,眼中也只有光明,那光芒很柔和,比苍穹每天升起的虚拟太阳,还要让他贪恋。
可林酉就惨了,随着纸张的燃烧,她本就干瘪的小腹已经开始咕咕叫了,最后一点燃烧殆尽时,已饿的眼冒金星。
后颈开始发烫,终端也发出刺耳的蜂鸣:【警报!警报!检测到81304血糖下降,胃部收缩频率超标,肾上腺素异常分泌,您的身体正在消化自身肌肉组织!根据《劳力阶层健康管理条例》,终端将强制启动紧急营养补给!】
手腕一阵刺痛,续存在手腕终端上的营养补给,被直接注射到了身体,不过五秒,眼前的星星的少了。
林酉颤抖着将身旁的营养液一饮而尽,才无力道:“吃饱了,便上路吧。”
94509贪恋的吸尽了最后一丝青烟,才愣愣的看着林酉,正要询问她是不是同自己说话,陆车已咻的一下,开出去老远。
**
中央区域是苍穹的中心,明明身处同一片苍穹,可这里的繁荣与发达,比之脏乱差的格子楼,如同天堂。
智核圣殿、中央医疗塔、天梯研究院比肩林立,随处可见智能机械的影子,悬浮车在空中轨道上飞驰而过,巨大的虚拟影像在高楼大厦之间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霓虹灯将整个区域映照得如同白昼,而那些高耸入云的建筑,仿佛钢铁巨人,直达苍穹的至高点。
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军事军官与安全部队,24小时不间断的在广场巡逻,所过车辆,无一放缓了速度。林酉有些百无聊赖,故而仰头看着半透明影像上发出的实时信息。
【智慧即文明!基因优化,开启子嗣S级人生。智核优生中心,预约从速!】
【致敬IN首席科学家张隆博士荣获‘蚀雨屏障稳定性’卓越贡献金环勋章】
【资源公示:本月S级配额(含天然果蔬、特级合成蛋白、纯净水)已发放;A级配额(优质营养膏,纯净水)发放中;B级配额(标准营养膏,过滤水)待发放;C级、D级配额(营养液)已发放。】
【警惕环境异常!发现‘蚀变体’,立即报告!安全热线:XXXX。蚀变体特征:形态扭曲、行为异常、攻击性强!】
【基石稳固,劳力尽责!履行您的职责,共建净土家园。】
……
陆车缓缓前行,终于抵达了检测通道,随着‘滴’的一声扫描后,林酉驶离中央区域,直奔西南方向行进。
西南的C级工厂外,随处可见身着深蓝色工装的B级基石。
林酉停好了车,寻了个角落,铺了张纸壳躺平,身前立了一块牌子,开始了她摆烂的一天。
路过的人无不好奇的打量着躺在地上那位OP,更是对她牌子上的字,露出狐疑不解的样子。
【专业占卜,准到离谱!】
“占卜……什么意思?”
“好像是一种古老的预测手段,但预测出的结果模糊不清,玄幻离谱,因而又被几百多年前的古人,称之为玄学。AI分析说,占卜是骗子为他人提供情绪价值的行乞手段。”
“啧~虽然断了一条腿,可心脏还在跳动啊,为什么不靠双手努力劳动,反而出来乞讨?这不是在浪费苍穹的资源吗?”
“有些OP就是这样的,智力低下,又不思进取,数据显示,往往这种人蚀变后,异变等级很高,往往需要被歼灭。”
“活着浪费资源,死了浪费子弹,我们还是离她远点,蚀变后发狂四处咬人,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林酉:“………………”
这群B人,我和你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