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瓦雷蒙出钱把这里也修一下吧。”粉光小姐的声音在耳机中继续响起，她细数着这几天在哥谭见到的一切，语气轻快而笃定，显然对韦恩提出的哥谭振兴计划十分赞赏。
“能在地球遇到布鲁斯真是太好了。”
她这样感叹着。
这一句，却让蝙蝠侠的背脊一凉。警觉如他，侦探的大脑瞬间响起了警报。
某个不妙的猜想正在迅速成形。
她不会是——喜欢布鲁斯吧？
思绪疯狂运转。他对史莱姆的审美没有研究，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仅仅一次偶遇，就能让异种族产生好感——而且那还是在一次绑架现场。
艾梅莉丝。
这个名字跳到舞台上，闪着光。
是艾梅莉丝的情绪感染了粉光小姐？她那对“布鲁斯”的情感，居然能影响到另一个种族？这是她的某种特殊能力，还是说，她与粉光小姐之间，有着某种独特的精神联系？
“便士一。”
即使不说更多，耳机另一边的老管家也知道自家老爷在询问什么证据。
“我们都清楚，这并不符合绅士的行为准则，但——是的，瓦雷蒙小姐确实在参加线上拍卖会。蝙蝠电脑已入侵监控系统，在遭遇防火墙反制前，成功接管摄像头并确认她始终未曾离席。”
“那也有可能是别人假扮的。”蝙蝠侠轻巧地落在围墙上，俯瞰警察押走那两个刚刚被制服的劫匪，仍不放弃追问，等他回蝙蝠洞，他会亲自确认一遍。
“很遗憾，先生。目前我们尚无手段证实这一点。蝙蝠电脑的分析结果为：面容、声纹、虹膜特征，匹配率100%。您的怀疑……恐怕暂时站不住脚。”
蝙蝠侠还想再说些什么，监听频道便响起一道熟悉的电子音，是那台白色飞行器的声音。他立刻切换频段，凝神倾听。
“当然，我的主人，已将‘加大投资’正式纳入计划范畴——”
滋……滋滋。
短暂的空白后，耳机里传出的声音不再因为距离而模糊。
“贵安。不过容我提醒一句，偷听并非值得称道的品德，吸血鬼先生。”
电子音一如既往地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蝙蝠侠知道，即便言辞再礼貌，也不意味着他们对被窃听一事毫无反应。
频道彻底安静下来。
对话被切断，对方显然启动了屏蔽装置。
但至少，信息传递成功。
监听器那端的贝利自然解析出了设备中隐藏的邀约，但他亲爱的殿下对此毫无兴趣。
“记下来就好，我不会赴约的。就当是……留个应急联络方式什么的。”
她这么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右侧。
一心为主人着想的机器人对此了然于胸。就像以往无数次一样，他再次为殿下的远见卓识感到惊叹——居然连有人会入侵电脑摄像头都提前预料到了。
在出发前，殿下曾特别叮嘱他，将仿生人的外貌替换为瓦雷蒙小姐的。
当时，殿下的解释是：“我想看看那条项链配不配我的眼睛。”
但身为管家，仅仅满足于主人表面的说辞，简直有辱职业操守。
果不其然，有人绕过了防火墙。当时，贝利的大部分算力都集中在主人身边，对拍卖用的终端防护略有疏忽。
那只是台再普通不过的地球电脑，不是他们从帝国那边带来的，防护就显得薄弱些。
太不应该了！太不合格！——不，绝对不只是这样。
贝利的芯颤抖起来，为自己居然看透了一部分主人的计划而狂喜。
若殿下真的不想被人监控，只需吩咐他加强防火墙即可，根本不必费心使用仿生人，还用试戴做借口。
龙会掠夺一切钟爱之物。
这分明是有意为之。
公主殿下就是想让人“看到”瓦雷蒙小姐！
就是这样！
她早就预判到蝙蝠侠会怀疑她的身份！
真是精彩，太精彩了。
这就是高手的博弈吗？
那她在监听器前说出的那些话……难道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如此说来，他擅自切断通讯，会不会打乱了殿下的布局？
那些话的含义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在蝙蝠侠面前提起布鲁斯·韦恩那个花花公子？
贝利只觉得，自己还需要努力学习。他实在看不透这其中的深意。
哪怕鼓起勇气向主人询问自己擅自切断监听是否不妥，也只得到了“干得不错”的表扬。
果然，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难道蝙蝠侠和韦恩有关？
真是复杂啊——贝利很伤芯，他居然没能猜透主人的想法。
艾梅莉丝并没有告诉贝利，她其实也被蝙蝠侠吸引了。如果她说了，那个精通帝国史、背诵神谕如数家珍的机器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
蝙蝠侠就是布鲁斯，女神的指引从不会出错。
可惜，她没说。
她正窝在柔软的大床上，陷入某种近乎羞耻的纠结之中。只要闭上眼，就仿佛还能回到那个被蝙蝠披风包裹出的安全角落。
更糟的是，那披风还出奇地温暖。
啊啊啊！都是火灾的错！要不是火灾，她绝不会觉得那黑漆漆凉飕飕的披风温暖！
艾梅莉丝啊，艾梅莉丝，你不能就这样堕落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去确认一下吧。
到底是她作为龙嗣的缺陷，让不同基因型对应不同的“命定之人”？
也就是说，不论是布鲁斯还是蝙蝠侠，都不过是被分配到一个大范围里的“合格选项”，只要更换一个基因型，她就会多对一个陌生人“一见钟情”？
……太可悲了。
她永远都找不到自己真正喜欢的那一个灵魂，只是一条被错乱神谕操纵的可悲小龙而已。
又或者——仅仅是因为布鲁斯就是蝙蝠侠。
再怎么不愿意，艾梅莉丝也不得不正视这种可能性。
或许，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代表正反观点的两条小龙在打架，是该认真考虑一下更现实的推测：难道吸血鬼的科技已经进化到白天黑夜会出现不同的人格了？白天的人格可以帮助他们适应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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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思维影响现实？
检验的方法其实也不难。
只要艾梅莉丝再使用一个新的基因型，看看会不会再次遇到让她心动的对象。如果真能遇到第三个……那只能说明猜想一是对的。
但如果符合她的猜想一，能够在地球上遇到第三个让她一见钟情的生命体——这怎么可能呢，那概率也太小了。
而且，也太不负责任了。
她越想越烦。
为什么就会一见钟情么？女神选择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如果一切只是因为布鲁斯的基因能在未来以某种方式拯救帝国，那她的感情，她的真实情绪算什么？
这对布鲁斯来说太不公平，对她也是。
或许是因为她曾经是人类，艾梅莉丝在小的时候，始终无法像哥哥姐姐们那样全然接受神谕的安排。
她总会乱想很多东西。
但她从来不是一条只会纠结的龙。
龙，哪怕再纠结，也永远是行动派。
——没错，哪怕是躲着蝙蝠侠，也算一种行动！
“贝利，把我的手机拿来。我要邀请布鲁斯去约会。”
那就，再次去确认一下。
“约会的具体地点，小姐，你有什么想法？”重回仿生人身体的贝利自然而然地开启话题，“如果暂时没有，游乐园如何？最近那里正好在举办兰花展，我想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听到这话，艾梅莉丝从枕头堆里抬起脑袋。
“游乐园和花展？这两个词怎么会出现在同一句话里？”
她一直以为游乐园是用来尖叫，或者看别人尖叫的地方。但转念一想，布鲁斯似乎挺喜欢极限运动的样子，也许这个选择也不是那么糟。
就是有些太普通了。
只是可惜，那些设施对一条龙来说实在太缺乏刺激感了，如果可以，她也很想带布鲁斯去外星球看看。
艾梅莉丝拨了拨耳边的发丝，眼神飘远，有一瞬间竟怀念起使用原型的日子。那时她满身的羽翼可以在阳光下尽情舒展，不像现在，被逼着挤在这小小的人类形态里。
而哥谭的太阳，少得像只存在于传说。
总是阴天，潮湿阴冷，让她的羽毛都耷拉了不少。
要不要偷偷去隔壁的大都会晒太阳？
那座城市都能接纳一个外星人，再多接纳一条只是想晒晒太阳的外星龙，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不行，会被拍到的。然后得走一整套星际法律流程，太麻烦了。
算了算了。
“那就游乐园吧。”
艾梅莉丝一锤定音。
“需要为您包场一天吗？”贝利礼貌地询问。
“不用。”她懒洋洋地回答，已经在思考该带哪一件布鲁斯送的首饰，“布鲁斯会喜欢看到那些笑着的普通人类。”
直到第二天中午，艾梅莉丝才从床铺的温柔怀抱中挣扎着爬起来，眼神迷茫地听着贝利朗读不久前布鲁斯的回信。
信里他写道，当然愿意与他那可爱的女朋友出门约会，地点也完全没问题。
“亲爱的艾梅，我一定不会迟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