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梅莉丝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互相攀谈起来——她没什么社交需求，更不打算混在人堆里寒暄。
她端着酒杯，窝在远离人群的角落，棕色的眼睛透过液面懒洋洋地打量四周的来宾。
今晚她只有一个目标：等待布鲁斯·韦恩的出现。
话虽如此，她心里其实并没有底。以这位花花公子的出勤记录来看，缺席、迟到可是常态。
艾梅莉丝的礼裙并不张扬，但她那副模样却让人难以移开视线。不提那头少见的白色长发，光是她那张精致得过分的脸，便足以成为人群的焦点。
她能听见周围那些关于她来历的窃窃私语。
在这种封闭的社交圈，新面孔总是格外引人好奇。
即便她满脸写着“生人勿近”，依旧有人前仆后继地想来套近乎。
再一次拒绝了一个没眼力的搭讪者后，艾梅莉丝的耐心已经濒临见底。
她甚至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应该转换战术，抽空去入侵韦恩庄园——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
那道日思夜想的声音。
以及，一片令人烦躁的闪光灯海。
布鲁斯·韦恩，显然比她想象中还要受欢迎。
灯光几乎把黑夜点亮。
上次见面她倒没意识到这一点，现在可算是见识到了。
她将几乎没碰的酒杯随手搁在路过侍者的托盘上——那人是贝利的机体之一。
真不知道管家是怎么安排的，居然在这场宴会里塞进了这么多分身，虽然她是有说要提前检查现场——好吧，贝利那过分的小心警惕，习惯了。
她朝布鲁斯走去的举动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小声议论随之而来，内容无需动脑子都能猜到——又是一个冲着韦恩来的姑娘。
她懒得解释。
反正他们也没说错。
若不是为了用“人类”的方式来地球旅行、谈恋爱，按照祖辈的做法，她早就大张旗鼓地宣布找到命定之人了。
遮天蔽日的星舰、整齐划一宛如虫群的仪仗队，势必要让全宇宙都知道：龙嗣为爱而来。
毕竟，父亲当年就是这样追求母亲的。
但身为“前人类”的艾梅莉丝，光是想象那场面就觉得尴尬。所以从小，她就本能地回避一切这种“大张旗鼓”的戏码。
周围的声音因她的不在乎而逐渐消失。
艾梅莉丝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位正踏上红毯的男人——布鲁斯·韦恩。
他朝着四周递去甜腻的微笑，举手投足都和众人口中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富家花瓶”一摸一样。
人们都围绕在他身边。
有人在推销自己的企业，也有人干脆推销自己。
她并没有挤入人群，只是静静站在交际圈外。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热，远处正低头和人寒暄的布鲁斯忽然抬头，下意识地朝这边望了一眼。
视线对上的一瞬，他瞳孔微缩，露出意外的神情。
艾梅莉丝笑了起来，这是她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他完全没料到，我会来呢。
……
其实不然。
身为主办方之一，韦恩集团的下属即便心知自家老板不怎么看这些资料，依旧兢兢业业地把宾客名单发到了布鲁斯的邮箱里。
于是，当布鲁斯换西装时，不出意外地收获了来自阿福的调侃。
“她可真是一位勇敢、不轻言放弃的姑娘。”
布鲁斯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系好袖扣。
他确实低估了艾梅莉丝的执行力。
在亲眼见到对方之前，他还在盘算要不要故技重施，继续扮演那个不负责任的浪荡花花公子，趁早把对方劝退。
就像他无数次处理那些试图靠近韦恩的人那样。
——灯光下的艾梅，如同闪烁着光芒的无暇珍珠。
她的名字怎么就是和祖母绿相关呢，布鲁西在心里感叹一句，但很快被内心其他的声音淹没。
他还来不及上前搭话，主持人便笑着将他请上台，为今晚的慈善晚宴致辞。
“很荣幸被大家请来发言。”布鲁斯站在台上，朝台下露出一个无辜又懒散的笑容，“我原以为今晚只是来吃顿饭……结果还得念稿。老天，这太折磨人了，大家都知道，我根本记不住。”
他翻着手里的演讲稿，像是第一次见到似的，随意跳过几行，读得断断续续，时不时皱眉抬头看台下人的反应。
艾梅莉丝身边的来宾笑了起来，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位韦恩少爷的风格。
终于，在快要念不下去的时候，他收起稿子，叠得整整齐齐往裤袋一塞，耸了耸肩。
“说真的，我们可以用钱买很多东西。但如果今晚的善款，能让哪怕一个孩子完成学业——那就已经是我今年最划算的一笔投资了。”
他从侍者手中接过酒杯，轻轻举起。
“感谢各位的到来。也谢谢你们的慷慨。”
艾梅莉丝和周围的人一起鼓掌，嘴角带笑，眼中却浮现出一丝困惑。
她的目光悄然扫过给布鲁斯端上酒水的人的脸——那不是她舰船上的侍从吗？
而且，不止一个。
她第一次将视线从布鲁斯身上移开，默默地在心中盘点着这些不该出现在地球会场的身影。
随着她的注视，那些穿着得体的侍者纷纷微微颔首。
这不对劲。
按照贝利离开前的安排，能合法进入会场的，应该只有他携带的几具义体。后续批准进入地球的随从还在伪造身份阶段，不可能这么快就正大光明的登场。
出事了？
果然，布鲁斯身边还是太危险了。艾梅莉丝轻轻皱眉，抬脚朝那边走去。看来，还是她亲自盯着比较安心。
更巧的是——布鲁斯也朝她望了过来。
“艾梅！”他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仿佛那个曾经对花束爱答不理的男人，从未存在过。
众人的目光顺着布鲁斯的视线望来。
艾梅莉丝早已习惯成为焦点，对这种注目礼毫不在意。她并不了解地球的社交细节——想来她前世并非这个圈子的人，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只是微微颔首，落落大方。
“很高兴再见到你，布鲁斯。”艾梅莉丝微笑着，“看报纸，你最近似乎不太顺利。伤，好些了吗？”
两人显然熟识，周围宾客便知趣地散开，给他们留下交谈的空间。
“其实没什么，主要是我的老管家——你知道的，他们总是担忧过度。”
艾梅莉丝对此深有体会。
布鲁斯手里的酒杯不知道在刚才放在了哪里，他关心地询问艾梅莉丝这几天在哥谭过得如何，以及，何时离开。
这话可真伤龙。
艾梅莉丝眨了眨眼，故作惋惜地说：“我的旅行计划，可能要延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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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紧盯着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并没有从中看到失落、可惜等会让龙真的生气的情绪。
“说到哥谭，”她语气轻快，“你们城市的‘特别之处’可真不少。”
“比如？”
布鲁斯顺着话头问下去，但眼神却没有落在她身上。
如果是别的淑女，大概会觉得这种行为很无礼。
可艾梅莉丝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注意力落在那些穿梭人群的侍者身上。
而且都是她的人。
有趣极了。
她舔了舔嘴唇，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有点饿。真不该拒绝贝利一开始端来的甜点。
“比如——蝙蝠侠。”
这个名字成功吸引了布鲁斯的注意，他终于看向她，眉头微挑，似乎有些困惑：“我以为那只是个都市传说。”
艾梅莉丝摇摇头，顺手取过一杯香槟，借着这个动作改变他们的位置，刚好挡住布鲁斯继续扫视人群的视线。
真是的，贝利到底在搞什么？
“很遗憾，并不是。”她晃了晃酒杯，“他还把我的蛋糕炸上了天呢——不过得感谢他，第二天店家赔礼道歉送来的甜品，真是美味极了。”
布鲁斯显然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哇哦了一声，思索片刻后耸耸肩，露出招牌笑容：“如果我认识蝙蝠侠，一定会郑重谴责他打扰了你的旅行。作为哥谭人，我想艾梅小姐会愿意给我一个赔礼的机会？”
艾梅莉丝正要开口，身后却传来一道年迈却洪亮的声音。
她眼底掠过一丝不耐，回头看去，是一位完全不认识的老者。
好吧，说得好像她在哥谭有认识的人似的。
“布鲁斯！好久不见啊，最近怎么样？”
来人手里各拿着一杯酒，压根没看艾梅一眼，径直把其中一杯递向布鲁斯。
“署长先生。”
从布鲁斯微一愣神、随即接过酒的动作来看，这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敷衍的角色。
艾梅莉丝被半挤开，即使布鲁斯回头投来歉意的眼神，她的心情也没有好上哪怕半分。她气鼓鼓地想去找贝利，让他给这位不懂礼数的老家伙上一杯地球上最难喝的烈酒，最好能直接把人灌趴。
却发现会场中走动的侍者……少了很多。
？
难道我不再是你们最宠爱的公主殿下了吗？
艾梅莉丝觉得自己像是窝里唯一一个没啄开壳的倒霉龙崽，外界的欢乐和她毫无关系，只能边生闷气边继续抿酒，同时毫不避讳地死死盯着布鲁斯的后背。
就在这时，引荐她来宴会的商人带着几位陌生宾客走来搭话。
——真是麻烦。
她强忍不耐地听着他们对瓦雷蒙家族的吹捧，隐约听出这些人是想从她嘴里套出一些家族的未来动向。
可惜，她根本不知道。
当商人举杯寒暄，话题不知怎地扯到了布鲁斯和这场晚宴的捐款上，有人旁敲侧击地问瓦雷蒙是否会出资、大概捐多少。
艾梅莉丝一边观察布鲁斯那边的动静，一边听见他们略带讥讽地说：
“哥谭是座漂亮的城市，但你要知道，这地方彻底烂透了。瓦雷蒙小姐愿意来参加晚宴，是不是也打算——”
她完全无视那种黏腻目光，径直转身，穿过人群，站到了布鲁斯和那个老家伙之间。
举起酒杯，一字一顿地说：“他说了他不想喝，你耳朵是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