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转身,赵茗就看到儿子站在别人的桌前,而那桌人中,有秦遥。
顿时,赵茗的好奇转为了疑惑,并且满头问号。
赵茗很少看到叶择的表情在如此短时间内有这样丰富的变化。
直觉告诉她,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不过按照赵茗以往对叶择的了解,直白地问他,他多半会避而不谈。
想要对付他这样的人,旁敲侧击才是最高效的方法。
半晌,钱梓铭蹦蹦跳跳地回来,额前的头发被吹成了中分。赵茗抬手给他整理。
小孩兴奋地分享,“妈妈妈妈,笑笑姐姐和她的好朋友也在这里吃饭,就在那儿。”
“看到了,妈妈和舅舅都看到了。”
“嘿嘿。”钱梓铭开心地傻笑。
交流的过程中,赵茗也同时在观察叶择神情的变化。
钱梓铭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并不安分,也完全没有重新拿起筷子的意思。
赵茗问:“你还要吃点面吗?”
“吃不下了。”钱梓铭挺出自己的小肚子说。
赵茗顺势将话题转移到叶择身上,“那孩子他舅舅还吃吗?”
闻言,叶择淡然,“走吧。”
三人起身,前去结账。
路过秦遥那边的时候,钱梓铭还热情地和她们道别。
速度慢下来,几道视线交汇产生的暗涌,都被赵茗捕捉到了。
等他们走远,钟白夏一脸怀疑自己认错人的模样,“那不是那谁吗?”
秦遥低声“嗯”了一句,夹起块糖醋排骨送进嘴里,食之无味。
“你教的小孩和上次抱你去医院的男人是一家人?”钟白夏反应很快,“这是什么千丝万缕不痛不痒又痛又痒的关系啊?”
连钟白夏都看得比她透彻。
秦遥皱眉,“只是外甥和舅舅而已。”
“确实,你俩一边大,他也生不出上小学的儿子来。”
秦遥瞪她,钟白夏倒是乐得开心。
“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钟白夏很快就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过我说认真的,你这还教着那小孩呢,现在大过年的亲戚走动,你俩要是在人家家里见上了还不得影响小孩学习?”
“夏夏,”秦遥顺了口淡茶,面露难色,“我没告诉你,过年前钱梓铭妈妈出差,我在叶择家给他上的课。”
“What???”钟白夏的音量瞬间拔高,长音拖得像没有尽头那样。
隔开两张桌子的食客投来异样的目光后,钟白夏才收住,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问:“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秦遥下意识地摇头并且自我安慰,“过完年我和他就不会再见面了,小事。”
“小事什么小事?”短短几言,钟白夏的想法已经不知发散到哪儿去了,“你俩刚刚连话都没讲一句,你就已经眼神飘忽恨不得把头埋桌子底下去了,在他家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说着,钟白夏就转身瞅了眼后头已经空了的位置,后悔道:“我刚才怎么没早点多看两眼是怎么了。我就说人家小朋友明明挺热情挺可爱的,你怎么一副要让你加班到天亮的丧气模样。”
“我有这么明显吗?”秦遥心虚地埋头,塞了一大筷子青菜。
“当然有!”钟白夏的语气中颇有股痛心疾首的意味,“僵尸都比你笑得甜美。”
秦遥:“……”
好像,的确。
自从除夕夜秦遥没回叶择的消息后,他们就断了联系,就连叶择的朋友圈也不更新了。
她每天点开朋友圈刷动态的频率倒是在潜移默化中增加。
若即若离的状态折磨得她几乎要发疯。
秦遥说她不想回头了。
叶择说他等她。
他们重逢的那天,秦遥态度冷淡到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叶择却问她重新认识好不好。
他甚至直白地说出了想和她结婚这样的话。
可秦遥却只当他是昏了头说的胡话。
一个月了。
已经一个多月了秦遥还是没理出半点头绪。
她抱着任由事态自由发展的心态,嘴里却说着自认为理性正确的话。
感情这个东西玄之又玄。
如果感情能被理智清醒地对待,难道不才是天大的笑话吗?
今天这顿饭,本意是赵茗为了感谢叶择替她照顾儿子。
结账的时候叶择却是抢先将两桌的单都买了。
其中的意思多少耐人寻味。
钱梓铭手里拿着赠送的小汽车模型,专心研究。
提醒过儿子走路看路以后,赵茗似不经意地调侃叶择,“想不到啊,发展挺快。”
叶择自嘲,“还不够慢吗?都是一个班的,老严和婷婷的孩子都三个多月大了。”
赵茗回忆了番,“是之前你去喝满月酒那家的宝宝吗?”
“嗯。”
当时他们小孩还没满月的时候,叶择问过赵茗送什么合适。
从校服到婚纱的感情本就稀有。
早前赵茗就有所耳闻,所以印象格外深刻些。
重新琢磨叶择说的话,赵茗后知后觉。
哪怕她认为自己的猜测巧合到离谱,但还是问出了口,“不会……秦遥就是你当年那个意难平吧?”
深冬的午阳洒在脸上,虽不刺眼,却还是轻易模糊了视线。
叶择戴着墨镜,赵茗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此刻,他的状态犹如默认。
看样子,是情场受挫了。
赵茗也不多言。
感情的事旁人插手不得。
更何况是叶择的感情。
他们俩的车相邻停放。
叶择迈着长腿走在前面,赵茗提醒他,“今晚的晚宴,你别忘了。”
闻言,叶择拉开车门后停下,“我两点的飞机。”
“你又不去?”赵茗头疼。
“大过年的,干嘛把时间都浪费在没必要的往来饭局上?”话音刚落,叶择就坐进了驾驶室。
清楚劝说无望,赵茗也带着钱梓铭驱车离开了。
——
“是这样的,您这桌的单已经买过了。”
“啊?”秦遥重复确认,“我们才刚吃完,是不是弄错了?”
服务员的语气异常坚定,“同一个订单我们是不可能重复收费的,这点您大可放心。”
很快,又来了名主管模样的工作人员告知她们,“您好,有位姓叶的先生已经为您买过单了。”
“欢迎下次光临。”
……
“这么大方?早知道我就多点两道硬菜了。”钟白夏顿觉血亏。
秦遥则是避而不谈,“走吧,我们去超市。”
在自给自足这方面,钟白夏停留在需要依赖半成品和方便速食的阶段上。
开火做饭这件事对她来说无异于炸厨房。
好不容易有机会尝尝秦遥的手艺,钟白夏自然不会错过。
只是两个人吃饭,总不能是秦遥独居时那样打发一顿是一顿的随缘做法。
相对简单的三菜一汤,也费了老鼻子劲才做出来。
吃罢,她们一起凑在水池前洗碗的时候,秦遥才问:“你明天真的不回家吗?”
“不回。”钟白夏立场坚定,“我要是轻易妥协,我爸他就觉得我还像小时候那样好拿捏。”
“可我明天要出门。”
“你忙你的,我等你回来。”钟白夏不以为然。
静默了片刻,秦遥才道:“我去嵘城,可能得要个一整天才回来。”
“嵘城?这么远?”钟白夏出于本能地提出疑问,很快就恢复如常,也不多嘴,“那也没事,我要是一个人出去,会锁好门窗的。”
秦遥将冲洗干净的餐盘递给钟白夏,“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钟白夏多少还是有些犹豫的,“你一个人去吗?”
“嗯。去找我……妈。”
难得听秦遥主动提及自己的母亲,所以钟白夏很快就联想到了很久之前秦遥和她妈妈打的那个电话。
她小心翼翼地问:“阿姨她过年不回珉市这边的吗?”
秦遥关闭水龙头,甩了几下手,“我和她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
对上钟白夏的眼睛,秦遥苦笑,“其实我特别想像你昨天那样,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倒出来,多少能好受些。但我们家情况很复杂,而且过去这么多年,很多事情已经说不清了。”
“那你还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钟白夏不理解。
“去吧。正好有机会,当面把话说说清,好歹母女一场。”这话,更多的是秦遥的自我安慰,她也的的确确是劝说了自己很久才做的这个决定,“大过年的,她总不能触财神的霉头。”
“确实……”晚上了,人本来就容易多愁善感,钟白夏话锋一转,“对欸!明天初五!我们要不要出去买点烟花放放?你明天几点的票?你家这块儿应该能放炮的吧。”
说话间,钟白夏就已经打开浏览器开始查什么烟花迎财神最有排面。
“能是能,可不太好买吧。”秦遥还真没怎么见过实体售卖的店铺。
“唉呀,我先查一查,大不了出去撞撞运气。”
洗完碗,她们俩真的出门撞运气了,但烟花终究是没放成。
明明是带着目的出的门,结果她们被难得见的小夜市吸引。凑了波热闹,回过神来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两人逛得多一步路都不想走了,哪儿还有什么兴致踩着零点冒着冷风下楼放烟花?
零点拉开窗帘看看人家的烟花也勉强算参与了。
毕竟暴富这个事情,心诚则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