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龙与王菲菲两兄妹就这么在孙家住了好些天。
直到晚上吃饭时,看到王小龙还在自家餐桌上,孙国辉才后知后觉。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但这会他看了眼墙上的日历,才想起来今天是周二。
“小龙不去上学吗?”
王小龙已经上幼儿园了,按理说这两天应该去学校的。
“你是猪吗?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吴梅芳翻了个白眼。
她挖了一口米粥喂给怀里的王菲菲——这丫头好动,为了让她乖点,至于亲生女儿孙小满,吴梅芳都只能打发到坐婆上,一人占一边,轮流着喂饭。
孙小满还拒绝和她“菲菲姐”共用一个碗,一个勺子,因此吴梅芳不得不分开喂。
孙萍对此还道:“小孩子别惯着,大不了饿她一会,她就肯吃了。”
所以吴梅芳才不乐意给她带孩子,她毫不怀疑孙萍会“虐待”小满。
孙萍看了忙碌的嫂子一眼,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扭头给她哥解惑道:“老有记者和一些闲人去堵他们家的门,王叔他们怕小龙也被骚扰,就跟学校请假了呗。”
“记者?”孙国辉不解,“记者堵他们家干什么?”
孙萍“啧”了一声,偷偷给孙国辉使眼色,“家里那么多报纸你不会看?”
朝着孙萍使眼神的方向看去,孙国辉见王小龙一个人拿着勺子安静吃着饭。
王小龙吃饭已是小孩里难得的斯文相,虽然手还不稳,但吃得干净,不会弄得到处都是,让人一瞧便知道家教良好。
孙国辉默不作声起身去桌上拿来一沓报纸,这是孙萍订的,但家里只有她会每天看。
孙国辉架起腿,就这么放着吃到一半的饭看起报来。
吴梅芳看王小龙已经吃完饭,便打发他去孙晋房里玩,自己带着两个小的,忙碌中偶尔对付一口,一边装作不在意地开口:“报纸上写什么了?”
王家最近不太平,伴随着女儿被杀,很多流言蜚语也开始蔓延,吴梅芳只知道死了人事情闹得很大,却并不知晓马淑身上到底还发生了什么。她是个半文盲,并不认得几个字,也就没看过那些报纸。
孙国辉看得一脸困惑,“这家报导说附近邻居表示,因为小洁成绩太差,老王经常体罚责骂小洁,致使小洁离家出走,提倡注意家庭教育——这什么时候的事?”
“哪个八婆胡说八道?”吴梅芳拧起一对浓眉,“马淑和她老公脾气那么好,我从没见过他们骂孩子!”
她快速过了一遍小区里的八卦群体,“我看是底下那个姓费的老太婆,我们这就数她嘴最碎!最爱编排人了!”
孙萍似笑非笑瞅了她一眼,“那你就错了。”
“你知道?”
“费奶奶也就是爱说点闲话,但又不是爱瞎编胡造。要论说瞎话的功夫,除了傻姑还有谁?”
吴梅芳觉得她就是在针对自己,只因傻姑是除了马淑唯一与她聊得来的,“你瞎嚷嚷啥呢?傻姑除了偶尔精神有点问题,说话都是有条有理的,你就是看不惯我朋友。”
“有条理什么啊,也就你能把她的话当回事,这写文章的人我就认识,就是傻姑说的!她那人本来就精神失常,说胡话不都是常有的事吗?”
“傻姑从不骗我。”吴梅芳犹不相信,“而且,哪个记者会把精神病人的话当真啊?”
孙萍:“你这不就瞧见了?”
孙国辉只觉荒唐:“他难道不知道傻姑精神有问题吗?怎么能这么写呢,我不相信其他人也会这么说!”
他又翻看了另一张报纸,嘴里不自觉就将内容念了出来,“给广大家长的一封信,将元县一中某中学生……这个人说是小洁的同班同学。”
“无头女尸案发生后,学校很快便开始组织会议,各班主任提醒所有同学最好结伴下学,并悉心开导班上个别特殊学生……”
“青少年正是敏感脆弱的时期,面临着巨大的精神压力……理解各位家长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情,但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如今社会上有许多的坏风气,年轻学生分辨不清,极容易成为目标……”
这篇文章就印在当地报纸的内侧,虽然并不那么显眼,标题却放大了“无头女尸案”的字样,十分抓人眼球。
元县一中高三七班。
女生将报纸翻到这块,坐到了桌上,扬声道:“这是我们班谁写的啊?”
正值课间,七班的一群学生大多笑闹着,被她这一声吸引了注意力。
很多人并不清楚女生说的事,都好奇地看着她手中的报纸。
王诗洁被杀的事发生后,消息虽然迅速传遍了学校,但仅仅过了几天,所有人又很快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只要天上的太阳还在,所有人都在正常上班上课,尤其高三的学生,哪怕学习成绩再差,也没有人会刻意干扰他们的生活。
记者只来过一次,就被学校和家长挡在了外面,他们还需要准备高考,有不宜被过多打扰的理由。
班上活泼的男同学闹着将报纸夺下来,很快看到了那篇文章,“给广大家长的一封信……”
他一目十行,“我们班谁给报社投稿了?”
其他人也凑了过来,很快传开。
好事的男同学拿起报纸,清了清嗓子便大声朗读起来。有人侧耳倾听,有人抱怨他扰人清梦,
几乎每一句,都伴着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社会上的坏风气?”有人开始咬耳朵,“我听说王诗洁跟社会人谈恋爱,之前被老师抓到过……”
“谁啊,感觉他好像知道什么一样。”
“我们班除了苏雪芸还有谁跟她关系要好?”
刚拿出报纸的女生扭头看向窗边的倩影,“苏雪芸,是不是你写的?”
被提到的苏雪芸猛地起身,径直冲过去抢下男同学手里的报纸,“你们再在班上传播这种东西,我就跟老师说了!”
“诶诶班花大人,这可不是我拿来的!”刚大声朗读的男同学举手投降,“而且报纸又不是什么不良刊物!”
苏雪芸一双眼睛还有些红,气恼地将报纸揉成一团。
报纸被团成一个球,丢进了角落的垃圾桶,做下这一切的苏雪芸似乎又要落下泪来,瘪着嘴扭捏地回到座位上,重新趴到书桌前。
“哎,她是不是又哭了?”男同学拍了拍同桌,两人小声嘀咕。
学生堆里也有小团体,很快有人开始就此事站队,开始指责带报纸来学校的女同学。
“干什么又聊这个?警察都来过了,该说的都说了,那些报纸都爱乱写,还有个杂志居然说无头女尸案是卖身女,都什么跟什么啊。”
“说不定又是哪个编辑瞎编的,你居然拿到学校来,我看你就是想借机质问雪芸吧?”
“雪芸就是长得漂亮,又善良,跟王诗洁只是偶尔说说话,不像有些人……”
“我看肯定不是我们班的,这么写是心里有鬼——隔壁班的吧,我记得有几个人,以前就爱欺负王诗洁!”
几个女生凑到了苏雪芸身边安慰她,令她逐渐平复下来,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一张脸。
“隔壁班的?”她喃喃问。
有知情的女生,曾在高一与王诗洁同班,“对的,我记得那几个还都是龙分附中的学生。”
“王诗洁她爸爸就是那所学校教书的,他们说不定被她爸爸骂过,就来报复王小洁。”
苏雪芸皱紧了眉头。
正此时,班主任站到了闹哄哄的教室前,敲了敲门板。
“……”班上瞬间鸦雀无声。
“嚷嚷什么呢?”班主任威慑的眼神从几个差生身上划过,落在苏雪芸身上,“雪芸,有人找你,来下办公室。”
班内的同学瞬间都看向她,苏雪芸心跳骤然漏了半拍。
苏雪芸猛地攥紧了手指,嘴唇都在不自觉地颤抖,但更快地,她抿住了唇,克制着呼吸站起身。
穿过同学身边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令她如芒在背。
穿过人来人往的走廊,苏雪芸探头望了眼办公室,没有看到预想的警察,而是两个神色憔悴的中年人——其中她见过王勇正,认出两个应该就是王诗洁的父母。
苏雪芸慢慢冷静下来,在班主任介绍后向夫妻二人问好,坐到两人面前。
“对不起这时候来打扰你,”马淑眼底有浓厚的黑眼圈,看得出这些天她并不好过,“听说你之前经常跟小洁一块,阿姨只想来找你了解一些事情。”
“我和小洁是同桌,但我知道得不多,该说的我都跟警察说了……”苏雪芸垂手捏着校服。
“你别紧张,我就是想问你,她平时还跟哪些人来往,在学校外都喜欢去哪?”
“就……没什么人,小洁在学校很安静,不怎么跟其他同学说话的。”苏雪芸道,“在学校也只有偶尔去小卖铺买点东西,她经常一个人坐着看书……哦好像有几个人吧。”
“什么人?”马淑像怕打断她思绪,轻声问。
“隔壁班的学生,我不认识。”苏雪芸看了王勇正一眼,正当王勇正困惑时,道:“他们说是小洁爸爸以前的学生,他们会欺负小洁……”
“苏雪芸!”一旁的班主任反应过来,呵斥一声。
苏雪芸缩了缩脖子,无措地低下头。
班主任连忙解释道:“两位,这些都是谣传,我们学校没有这种事。那几名学生我们老师,包括警察都已经问过话了,他们只是普通聊天而已,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出霸凌的假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