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小神婆》 第1章 往生 “汝等勿谓如来作是念,我当度众生。须菩提,莫作是念。何以故,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若有众生如来度者,如来则有我人众生寿者……” 在不见天日的幽冥之中,冰河冻结了这方圆空间,蔻儿仰望着虚空。这儿没有时空的流逝,万籁俱寂,她在这一片黑暗中作无用功地行走、怒骂,终于归于平静,偶尔她会听到僧人念经的声音,震耳欲聋,漫长又折磨。于是她再度痛骂上苍,骂妖僧,怨亲友。 然而随着漫长的时间流逝,佛寺香火依旧,她还是那个需要超度的恶人,佛音百年如一日。震怒过后,过往的总总不甘与傲骨一样重重摔折在地,有一天她隐约听见附近有徘徊的脚步,她便轻声呼唤…… 蔻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梦境的过往清晰得像昨日才发生的事,她迟钝地看了许久雪白的天花板,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一只路虎摇曳生姿地从白花花的墙壁上爬过,蔻儿的眼睛下意识地跟着它转动起来。这个举动仿佛打破了什么结界一般,冻结的肌理回归现实,她感到了一丝炎热,空气里散播着葱花炒鸡蛋的香气,她举起一只手,身体感觉软绵无力,眼前不再是那双血肉模糊的骨手,而是一团柔软的婴儿小手。 两年前她已成功逃出生天,无奈险些形神俱灭,只能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躲到了契合的妇人体内,化作婴儿骗作投生。 她现在也不叫蔻儿,而是一名出生普通人家的小女儿,因出生在小满时节,便被随意地起了个名字:孙小满。 孙小满木着脸无声地叹了口气,又在婴儿床内蹬起小脚来,卖力地折腾了一番,才勉强翻了个面。 此时厨房的响动也小了许多,她听到关火的声音,铲子划在锅底盛菜的声音,香辛料的咸香瞬间充斥着整个屋子。 孙家就居住在一个位置不算好的小区房,楼房拥挤,三房一厅,但也就狭窄的六十来平,没有另外吃饭的桌子,客厅唯一的课桌便是一家人用餐的场所。 吴梅芳掐的时间刚好,菜还没盛完,便听到楼梯传来小孩蹦跳的“咚咚”声,还伴着男人平淡的声音:“阿晋,慢点别绊到了。” 只是精力过剩的孙晋不作回应,两步作一步地跑了上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拽下背着的书包,双手狠狠地抓着肩带将书包往沙发上“砰”地一摔,好像做什么都得闹出个动静似的,完全安分不下来。 吴梅芳看也不看一眼,麻利地把饭菜摆好了,嘴上催着父子快洗手吃饭,又给楼道附近的神像拜了拜。 孙晋突然哎呀一声,注意到了角落里正扒着护栏暗中观察的孙小满:“妹妹醒了!” 孙小满看了眼熊孩子那蠢蠢欲动的手,嗖地缩了回去,撅着屁股背对众人。 然而其他人不知道她的抗拒,尤其手欠的便宜大哥已经凑到了床前,见她背着人还轻轻拍了一把穿着棉尿布的小屁股。 孙小满:……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可怜她如今连个八岁小孩都对付不过,只能任人摆布。 “满满,转过来。”孙晋一边喊着,一边已经熟稔的上手抓住了婴儿的腋下,一把将小小的孩子抱了起来。 孙小满如今才一岁多,身子骨都是软的,推拒不过就被孙晋抱在了怀里,只好认命,转了转眼珠子瞧了眼孙晋的面相,依旧模糊寻常。 孙晋抱着继妹松软的小身子,小婴儿又轻又香,柔得像朵棉花糖,且不闹腾。虽然与吴梅芳这个继母并不热络,对这个妹妹他却并不讨厌,回来通常都要跟小婴儿玩一会。 但他也不过八岁的小孩,力气不大,吴梅芳每次看他抱着孙小满都有些心惊胆战,忙劝着他吃饭,嘴上说得柔和,手里却不由分说地把孙小满抱了过去,“先别管你妹妹了,快去洗手吃饭,妹妹也得吃饭了。” 孙晋也不争,一上午没吃什么本就饥肠辘辘,又摸了摸妹妹的小手,才风风火火地跑了。 整个过程作为一家之主的孙国辉一言不发,闷声吃着饭,也不说看一眼自己的幺女。 吴梅芳余光瞥着孙晋,边抱着孙小满坐到了孙国辉身旁,拿起一碗糊糊给孙小满喂饭。 刚喂了一口孙晋就跑出来,湿漉漉的手捧了一碗饭拿着筷子往里夹菜。两个大人习以为常,他夹了点菜就自个跑房里吃去。 等孙晋一走,吴梅芳突然叹了口气。 家里人相处得不融洽,孙国辉就像个木头似的从来不过问,妻子唉声叹气,他也呆呆愣愣。 吴梅芳早习惯他这样子,不用别人捧哏,就诉说起来,“我嫁给你也两年了,你们孙家当时就跟我说你有房子,还认识县城里的大官,将来生了孩子再给我找工作。但到现在工作的事也没影,阿萍今天又跟我吵一架,说这房子将来也是她的,有没有这回事?” “阿萍”是孙国辉的妹妹孙萍,年近三十了一直没有谈婚论嫁,和嫂子处得不和谐,两人动不动大吵大闹。今天早饭时更是给吴梅芳抛下一枚重弹,告知家里住的房子是当年她和父母一起出钱买下的,现在每月的贷款也都是自己在还,自己早忍够了吴梅芳,跟哥哥商量限他们一家四口半年内搬出去。 孙国辉闻言又吃了口菜,才平淡的点点头,“是啊。” 吴梅芳死死盯着他:“她还说早跟你商量过了,要把我们扫地出门!” 孙国辉还摆着张死人脸,“阿萍没这么说啊。” 但孙萍说了什么,他却是没有提。他从来就是这样,妹妹与妻子这两年不和,有时候更是大打出手,他站一旁就跟外人似的,既不偏袒也不劝阻。对待儿子尚且还会有几句关切,但对她和女儿就几乎没话可说,吴梅芳越看他就越来气,心里怄得滴血。 见他还头也不抬地扒着饭,吴梅芳噌地站起来,抓过孙国辉手里的筷子往地上啪嗒一摔,“还吃!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孙小满还在她便宜妈怀里,被迫听着吴梅芳高分贝的叫骂:“你他妈是不是个男人!孙萍要什么你屁都不放一个,谁才是你老婆?!房子就算是她也出了钱,爸妈的钱就不是你的吗?她一个女人迟早要嫁人,凭什么要我们家的房子,你还要被一个女人赶出家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下都什么勾当,我被骗到你家嫁给了你这么个窝囊废,你以为你们就可以随意拿捏我吗?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休想动这个房子的主意!” 孙国辉被拍掉了筷子,愣愣的抱着半碗饭,孙小满捂着有些嗡嗡作响的小耳朵瞥他。 果然在她的意料之中——孙国辉捡起了地上的筷子,又坐回了座位上,又要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吃饭! 孙小满内心狂笑,这便宜爹着实教人捧腹,妻子已经化身母夜叉,他眼里却好像就只有他自己的事,无异火上浇油。 吴梅芳瞬间发了疯,又哭又叫,一手将桌上的饭菜划到地上。 瞬间碗筷落地的声音炸开来,热腾腾的饭菜溅了一地。 吴梅芳一脸狰狞,胸口剧烈起伏,孙小满也不敢干看戏了,生怕吴梅芳失手将她也摔地上了,让她这可怜的脆弱肉身扼杀其中,忙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紧紧揪住吴梅芳的衣服。 女儿娇嫩的手掌像扯到了她的神经,让吴梅芳疯狂的情绪为之一滞。她偏头看了看怀里要哭不哭的女儿,再看看眼前面无表情,呆呆坐着的丈夫。 她既愤恨又痛苦,恨孙家人无情无义,当年花言巧语哄骗自己嫁给了这个二婚男人,又要让孙萍折磨侮辱她。苦于她娘家没有依靠,现在最后的栖身之所又要被孙萍抢走…… 一瞬间她思绪万千,孙萍为什么总是跟她过不去?楼下的傻姑曾告诉她,国辉阿萍要结婚之类的痴话。都说夫妻一体,但她和孙萍争执孙国辉也从不为她说话……有一次她回来,撞见孙国辉和孙萍很是亲密地坐在一起说话,一看到她孙萍马上就起来走了。 最近这种怀疑总是时不时地浮现吴梅芳在心头。她想,哦难怪,谁都看她不顺眼,原来她才是外人? 吴梅芳厌恶地看着宛如雕像的孙国辉,破口大骂。 她骂得一句比一句脏,孙国辉也依旧屁都不放一个,吴梅芳不跟她男人动手,只愤恨的留下最后通牒:“我告诉你,别想甩开我,该搬走的是孙萍,你们把我逼急了,别怪我把你们那点破事嚷嚷得谁都知道!” 孙国辉就这么干坐着听她骂,等人骂完自己回了房,他才像被解了穴似的抱着半碗米饭干吃起来。 背后的房门轻轻的开了条缝,孙晋绷着一张小脸,看着父亲几口饭下肚,把碗一放两腿一抬,好像没事人似的出门上班去了。 客厅还飘着饭菜的香味,碎裂的碗碟静静地躺在地上,菜叶混着油渍撒得到处都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往生 第2章 出事 小区隔音太差,往往谁家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声音大些,明天必要传的人尽皆知。 第二天吴梅芳卖菜回来,见了楼下的大妈们,走近了人群已经不自觉的噤声,与她友好招呼,人一走,又开始传出些窸窸窣窣的笑闹声。 活像一群老鼠。 吴梅芳心底暗骂。 她向来不是脾气好的人,与这楼里的人都处不来,只有对门邻居维持着和气,彼此出门不便时偶尔会将孩子暂时交给邻居看着。 吴梅芳拎着菜爬上四楼,对面马淑家大门有两道,一道栅栏门,一道里面的木门。 此刻里面的门大开,只有铁门锁着。 察觉到吴梅芳的气息靠近,正窝在邻居家看电视的孙小满抬头瞥了一眼门外,透过铁门的间隙与母亲对视,天真地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算是打过招呼。 “阿姨?”坐在旁边的小胖子王小龙也抬起头。 他另一旁是两岁的妹妹王菲菲,一脸口水地抱着奶嘴咬,三个小孩都十分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黑白电视。 “小龙,你妈呢?”吴梅芳问。 “妈妈出去了,阿姨你等会再来吧。”已经上幼儿园的王小龙已经有副小大人模样,能应付一些日常的沟通,还会帮他妈妈看妹妹。 “出去了?”吴梅芳皱皱眉,平日里马淑没这么不靠谱过。 “阿姨要带妹妹回去了,你给阿姨开下门。” 王小龙从动画片里再抬起头来,屁股牢牢黏在沙发上,“阿姨,我妈让我不准给别人开门。” “……阿姨不能算别人,我是要带小满回家。” “除了妈妈都是别人啊。”王小龙逻辑清晰,不为所动。 吴梅芳:…… 她不放心地看了看孙小满,见她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视瞧,一双乌亮的大眼睛眨也不眨。 吴梅芳:“你妈妈去哪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小龙说不明白,“一会就回来了。” “一会是多久?去哪了?” “就一会啊,阿姨你一会再来找我妈妈。” 吴梅芳气笑,知道王小龙这孩子死脑筋,只好暂时退让,嘱咐了半天才舍得回家,“下回还是带小满一起出去算了。”心中又升起对邻居马淑的不满。 在吴梅芳的眼里,生活中简直处处充斥着令她不快的因素。 而在刚刚重回人间的孙小满眼里,她比真正的新生宝宝王菲菲还要对这个世界充满新奇——经过了数百年,这个世界千变万化,许多科技产物的发展令孙小满倍感新鲜。 比如消息的传播已经不限于书籍,电视机里会有更新的、更多、更鲜活的东西可看,哪怕是幼稚的儿童动画,孙小满也看得津津有味。 马淑阿姨晚点回来就好了——她应该没那么快回来吧? 孙小满瞥了身旁,还在看着动画片乐不可支的王小龙,王家这会正乌云罩顶,噩运来袭。 妖女还是那个妖女,总是对恶事如此敏感,所到之地定有不寻常之处。 吴梅芳已经是命中带衰的典型,否则与她也没有这般“母女缘分”,邻居家看来也没什么好下场。 可怜……孙小满舔舔唇,对满屋子的黑气垂涎三尺,偏偏如今的肉身柔弱得一掐就碎,实在吃不得这么重口味的东西。 过了半个小时,马淑回来了。 她是被丈夫王勇正扶着回来的,两个人脸色都十分难看,回到家甚至顾不上沙发上三个小的。 “应该不是小洁,不是她对不对?”马淑声音虚弱,眼角通红,像是刚哭过一场。 小龙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站起身看向爸妈。 两个大人轻声说了会话,还是王菲菲饿得受不住开始哭,马淑才想起来两个孩子,以及邻居家的小女儿。 孙小满正睁大着眼瞧她……身上的霉气。 吴梅芳在家饭都做好了,正要去对面看孩子时,才等到马淑抱着孙小满上门。 “梅姐,对不住,今天家里有点急事……” 马淑话音未落,吴梅芳就臭着脸将孙小满抱了过去。 “你也真是的,家里有两个小孩什么也不懂,就让个四五岁的小孩照看,也不怕出事。”吴梅芳已经腹诽了半响,见到了她当然没好脸色,“你让我帮忙看菲菲的时候,我可是眼睛都不带错开的。” “……”马淑张了张嘴,到底没解释什么,只是又跟她温声表达了歉意。 看着她柔柔弱弱的模样,透过大开的门,吴梅芳还会听到她男人照顾孩子、做饭的声音,撇撇嘴将门关上。 吴梅芳总觉得,马淑的人生太完美了。 虽说马淑人挺文静,并不像楼里一些女人爱背后说她闲话,但她还是会看不惯这个好命的女人——她家的房子是她名下的,家里男人有一份稳定的教师工作,对她体贴入微,还有三个乖巧的孩子,一家其乐融融,简直处处与她形成鲜明对比。 如今她甚至面临着可能被小姑子扫地出门的窘境,或许这楼里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包括马淑,所以她今天才这么应付她! 也不知道哭丧着脸装可怜给谁看,不知道还以为家里死人了。 “就知道装!”吴梅芳小声骂。 直到晚上的饭桌上,吴梅芳才知晓马淑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孙晋照常的捧着饭回了房间,孙萍晚间下班才会回家吃饭,看着他房间皱眉,又看了眼吴梅芳,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好在吴梅芳低头喂孙小满吃饭,根本没看到她的白眼,否则饭桌上两人又要吵起来。 孙国辉跟个没事人似的吃得香,就在这压抑的气氛中,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哭天抢地的哭嚎声。 “呜呜呜小洁……” “是我女儿,是我女儿!她……她这两天都没回来!怎么会这样……” 是马淑的声音,但做了三四年的邻居,吴梅芳从没见她大声过,更别说这么崩溃的哭嚎了。 饭桌上几个大人都下意识扭头看向对面,身为记者的孙萍好奇心最是旺盛,直接撂下饭碗就往外头去看热闹了。 透过孙萍打开的门,孙家人都瞧见楼道里已经挤满了人,马淑家门口甚至站了两个警察。 马淑哭得毫无形象,整个人都匍匐到了地上,整个楼的人都能听到她崩溃、悲痛得令人心颤的哀哭。 她丈夫也像被抽空了般木愣地站着,邻居间你一言我一语,除了淹没不了马淑的哭声,又好像什么都淹没了。 孙小满吮着手指看着——这不是她故意装天真,只是她最近长牙,牙床很不舒服。 吴梅芳被这场面吓到:“这是怎么了?” 她看到孙萍和那警察似乎认识,两人熟络地说了几句话,没一会孙萍肃着一张脸回来,顺带将门带上了。 “马淑她女儿死了。”对上大哥好奇的眼神,孙萍解释道:“今天国道那就听说有个无头女尸,没想到是小洁。” 吴梅芳瞪大了眼睛。 马淑她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小洁今年高三,除了成绩寻常,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偶尔见到吴梅芳会乖巧的打招呼,还挺喜欢小满,大概是上次假期时她见到那孩子,她还很开朗地表示放暑假了可以多与小满玩。 离她这么近的,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王叔家里好像昨天就去报了警,说小洁两天没有回家。今天还去局里认过尸,但头还是刚找到,现在算是确认了……”孙萍道。 吴梅芳想到下午马淑的表现,以及当时自己摆脸色摔门,顿时心头涌起一阵负罪感。 孙小满看着桌上大人一个比一个凝重的表情,所有人好像都失去了吃饭的兴致。 她眨巴眨巴眼,扯着吴梅芳的衣服,张大嘴:“啊——” 你们不吃我还要吃呢。 这幅身体实在太弱小,连身边要出命案这种事她都这么晚才察觉到,孙小满只想加快修炼,快快长大。 孙萍如梦初醒,看向吴梅芳怀里的侄女,看她软软地躺在吴梅芳怀里,突然好奇问:“小满应该14个月了吧?” 吴梅芳随意点点头,一边耳朵还在听着隔壁的动静。 “她怎么还不会说话?” “嗯……嗯?”吴梅芳回过神。 孙萍支着下巴皱眉道:“路也不会走,是不是平常抱太多了?楼下刘家那小子才9个月,扶着都会走了。” “她当然会走了,你又不常在家,没见过而已。”吴梅芳是扶过孙小满走路的,“也会说话,只是说得不对。” “这不行啊,一般这个年纪的小孩都要会自己走了。”孙萍像是发现了家里的一件大事,“你要平时多让她走走,说说——带她多出去走走,见见人,总待在家里可不行。” “你说这个有用吗?”吴梅芳臭着脸,“我每天不得洗衣做饭打扫房间,哪有那么多时间带孩子出去?我当然有教她走路说话,你少说风凉话!” 孙萍看她一点就炸,也不惯着:“别人又不是不愿意帮你,我说了放假可以帮你带带小满,你跟防贼似的,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怎么就成风凉话了?你自己去看看刘家那个,到底是不是走得比小满好!” “你连小满怎么走都没见过,她站得可稳了,你带过小孩吗,轮得到你来教我?” 孙国辉干巴巴的插着话:“好了好了别吵了……” “我怎么了?你又养过几个小孩?我说的都是事实,科学……” “科学个屁!你别以为你读过书就能跟老娘卖弄,这不是书里写的玩意!” 家里唇舌大战,伴着屋外的哭嚎,简直一声比一声高,吵得孙小满头疼。 可以说,他们小区一定是全城最“热闹”的小区吧。 第3章 记者 吴梅芳和孙萍两人到底没打起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对骂了几句,最后在街坊邻居的尖叫声中戛然而止。 这回是吴梅芳坐不住,跑去看,竟是马淑经不住打击,哭晕了过去。 一道阴影无声笼罩着整个小区,在周围邻里的唏嘘声中,吴梅芳默默帮忙扶着马淑回家,罕见感性地落下泪。 吴梅芳此人,脾气臭,又敏感爱计较,人缘向来是极其差劲的。小区里也只有马淑待她最和善,见她家里出了那么大事,难得的热心肠地帮忙——但没一会又绷着脸回来了。 马淑人缘跟她不是一个级别,家里这会全是闻讯而来的亲戚朋友,她竟被些阴阳怪气的邻里挤兑了回来。 “怎么样了?”孙萍问。 “什么怎么样,自己看去。”吴梅芳没好气,抱着孙小满回房间。 身后两兄妹叽叽喳喳的,吴梅芳心里愈发闷火,回头一双冒着火的眼珠子像探照灯般照着两人。 “你又发什么疯?”孙萍无语,“行了,小满我不管行了吧。” “就你能耐。”孙萍骂骂咧咧起身,披了件外套又出门了。 孙国辉也不管,安安静静吃他的饭。 吴梅芳翻了个白眼:“饿死鬼投胎!” 他们家整天连顿安稳饭都吃不上。 孙小满无奈摇头,下一秒便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如今她身子几乎与凡人并无区别,平日里觉特别多。 吴梅芳将她放到摇篮里,轻轻推了推。 摇篮像条小船飘荡在平和的水面,又像母亲柔软的摇晃,令人莫名安心,孙小满呼吸慢慢平稳下来,沉入梦乡。 黑甜的梦像一片无望的死水,今夜她没有再梦到恼人的梵音,却隐约听到诡异的窸窸窣窣声。 “嘘……” 像有人在她耳边吹风,孙小满睡梦中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你把她的头砍下来,我就……” 她隐约听到不知是男是女的说话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咯嗒声。 摇篮里的人儿吧唧着嘴,翘起腿翻了个身,摇篮被带得又晃了起来。 她的梦境也随之摇曳不定,她隐约看到些模糊的人影,又像是树的影子,模模糊糊分辨不清,整个梦境十分的跳跃与混乱。 她只听到人类剧烈的心跳,感受到那人的恐慌无措,像走上吊桥的旅人。他手里拿着什么,周围非常嘈杂…… 突然,孙小满感觉脸上痒痒的。 啊,像有人拿树枝戳她眼窝……不对,没那么重。 孙小满猛地睁开眼睛,一张放大的雪白的脸庞几乎脸贴脸。 两岁的小宝宝王菲菲笑容明媚,只是嘴角的口水划过圆润的下巴,汇聚成一条线,要滴不滴。 “啊呀!”孙小满奋力一推。 王菲菲身体晃了晃,“啪”地一声倒在她身旁的褥子上,张大了嘴哈哈大笑,口水瞬间污染了孙小满的被子。 一旁的孙晋和王小龙闻声从小人漫里回过魂来,凑过来看自家妹妹。 王小龙:“怎么了怎么了?” 孙晋看了眼还维持着举着双手的妹妹,一把将人抱起,“妹妹,不可以打架哦!” 孙小满撑着小身子,瞅着房间里多出来的三个小屁孩,不满地皱了皱鼻子。 她最讨厌小孩了。 她仰着脖子往门口瞧:“妈!” 孙小满现在的说话风格,一两个字的往外蹦,要不是没办法,她还懒得开口。就如同她懒得走路,她刚开始还会扶着墙走两步,但总是走得歪歪扭扭后,她就开始摆了,也觉得没意思。 反正等她再大点,身子有力点,她自己会走路了。 王菲菲比她大些,2岁了,已经能跑能跳,这会在摇篮里扭着屁股故意撞得摇篮晃个不停。 孙晋感觉自己没办法一下子控制两个小宝宝,也高声呼唤吴梅芳,“阿姨,她们醒了!” 吴梅芳听到孙小满喊妈的时候便出了厨房,一进门就将孙小满抱了起来,“小满,饿了没?” 孙小满皱了皱鼻子,指控地指向自己的小被子,那可是她最喜欢的小毛被,现在上面都是王菲菲的口水! 吴梅芳没意会她的意思,“菲菲姐来跟你玩几天,开不开心?” 孙小满:…… 孙小满这才知道,原来是邻居家发生变故,顾虑到马淑的身体健康,夫妻两又一直在外跑东跑西的,吴梅芳做主帮衬一把,白天将王家两兄妹接过来照顾。 怪不得她会做这种奇怪的梦,大约是这两人将不该带来的东西带来了。她向来对死气敏感,尤其虚弱状态,周身没有设防的情况下,被动的就被拉入了亡者的世界。 她控诉地盯着王菲菲,她身上显然气味最浓——这会她看得真切,王菲菲身上一股死气酝酿着,如翻涌的潮水,它小巧而欢快,仿佛与孩童做游戏般。 孙小满眉头一跳,哪来的小瘟神,可别波及她。 王小龙:“阿姨,你可以把菲菲抱出来吗,我照顾她就行。” 小龙年纪还小,还没懂得死亡的含义,没有人告诉他姐姐离开了人世,对他来说这个世道一如往常,只是大人们偶尔会出点小状况,小孩子不得不配合。 他也是会照顾妹妹的。 吴梅芳将王菲菲抱出吊在空中的小摇篮,一将她放到地上,王菲菲就跟装了电池似的,啪嗒啪嗒两条小肉腿就满屋子爬起来。 王小龙就追在后面和她玩,两兄妹都是话多的,叽叽喳喳瞬间吵得孙小满更烦躁了。 “安静。”孙小满道。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她,只有吴梅芳笑眯眯地看她,“对对,要多说话。” 她将孙小满放到地板上,让孙晋看着点几个小孩,便扭头回了厨房。 孙小满:? 孙晋蹲下身,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妹妹,来。”他伸出两只手。 孙小满不想让他抱,转个身拿屁股对着他,却被不由分说地掐住了胳肢窝。 “……” 她被一个8岁小孩架了起来,两条腿被迫摇摇晃晃地撑着身体。 “妹妹,我们多练习走路。”孙晋道,“姑姑说了,你得多走走,骨头就会长硬了。” 孙小满:? 做小婴儿真是不自由,谁都能欺负一通,孙小满绷着小脸瞧他,腿一动不动。 孙晋直接架着她两只手动起来,孙小满猝不及防,脚背贴着地面滑行了一段。 “……” 孙小满气得一把缩起脚丫,宁愿吊在半空中表演杂技,也不听便宜老哥的话。 还是孙晋力气支撑不住,将她放到地上。 王家兄妹看着两人的互动也凑了过来,王小龙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哥哥,要让她先爬,会爬了才会走!” “是吗?”孙晋看向王菲菲,王菲菲现在虽然会走了,但确实还是很爱爬。 受到瞩目的王菲菲似乎明白什么,支着身子站起来,摆出一个大鹏展翅的姿势。 “对啊,你看,刘奶奶都说菲菲腿很结实呢。” 几人都看向了还坐在地上的孙小满。 孙小满:…… 她觉得自己像是成了几个小孩的玩具。 孙晋拿了块饼干来逗她,站得离她一米远,“妹妹,过来。” 王小龙也摆出金鸡独立的造型,旁边的王菲菲盯着她哥,歪歪扭扭的试图模仿。 王小龙:“小满妹妹,你看!美猴王!” 王菲菲:“王!” 果然小孩子最讨厌了。 孙小满皱着小脸,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看向了孙晋手中的饼干。 刚睡醒,好饿啊。 一个不太寻常的周末就这么开始了。 孩子们还活在天真无邪的世界里,马淑夫妇却深陷地狱,四处打听着消息。 尸体首先在未修建完成的国道旁发现一部分,头部却是在远隔了30多公里的铁路旁发现。 两个部位都是处于交通道路附近,不由令人怀疑,凶手是否已经逃离广省。 警方还在调查线索,马淑与丈夫王勇正坐在走廊的座位上,两人刚从法医室出来。 大女儿小洁今年高三,就读于离家不到1公里的县高中。她成绩中等,平日里表现很活泼开朗,女儿一直很乖巧懂事,似乎连叛逆期也不存在。 要不是警察跟他们说,马淑也不知道,女儿在学校居然遭受过霸凌。 虽然被告知排除了班里同学的嫌疑,但夫妻都更想知道女儿身上,究竟都发生过什么。 她的尸体上有被殴打过的伤痕,遭受过凌辱……死因判断是颈部刺伤,她先是被人割了喉,然后残忍的分尸,不着寸褛的丢在路上。 马淑哭得喘不过气,她无法想象女儿遭受了多少的痛苦,更猛烈的仇恨随之熊熊燃起。 “都是谁欺负了小洁?” 没有人告诉她,她就安静坐在警署内,等他们开完会,她只知道了只言片语。她不知疲倦的追问,但只得到暂时还没有更多线索的答案。 只是过了一天,马淑已经觉得自己煎熬了一个世纪。 夫妻二人从警署出来,王勇正在报刊亭上发现报纸上有关于这个事件的报道。 分尸案骇人听闻,自然而然成了小镇新闻头条。由于尸体发现的时候很多人都收到消息、看到了现场,这群记者知道的简直比受害人父母都多。 报刊亭老板见夫妻盯着报纸瞧,抽了一份,“要买吗?” 王勇正默不作声掏钱,马淑看着报纸上女儿打码的尸体,久久说不出话。 老板接过钱,“也不知道什么深仇大恨的,把人扒光了还砍头丢在那里,听说还是个十几岁的女学生。” 马淑展开报纸,记者动作很快,连夜采访了学校的人。 马淑有所预感,果然,待两人到家的时候,就见到了几个前来采访的记者。 “请问王太太,你知道死者与人有什么纠葛吗?” “死者旷课两天,学校有没有通知您?” “她为什么不回家呢,听说王先生是做老师的,会不会在家对孩子要求太高,才导致她离家出走……” 小洁的死,所有人都将目光先锁定向了学校与她的家庭成员。 第4章 学校 王小龙与王菲菲两兄妹就这么在孙家住了好些天。 直到晚上吃饭时,看到王小龙还在自家餐桌上,孙国辉才后知后觉。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但这会他看了眼墙上的日历,才想起来今天是周二。 “小龙不去上学吗?” 王小龙已经上幼儿园了,按理说这两天应该去学校的。 “你是猪吗?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吴梅芳翻了个白眼。 她挖了一口米粥喂给怀里的王菲菲——这丫头好动,为了让她乖点,至于亲生女儿孙小满,吴梅芳都只能打发到坐婆上,一人占一边,轮流着喂饭。 孙小满还拒绝和她“菲菲姐”共用一个碗,一个勺子,因此吴梅芳不得不分开喂。 孙萍对此还道:“小孩子别惯着,大不了饿她一会,她就肯吃了。” 所以吴梅芳才不乐意给她带孩子,她毫不怀疑孙萍会“虐待”小满。 孙萍看了忙碌的嫂子一眼,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扭头给她哥解惑道:“老有记者和一些闲人去堵他们家的门,王叔他们怕小龙也被骚扰,就跟学校请假了呗。” “记者?”孙国辉不解,“记者堵他们家干什么?” 孙萍“啧”了一声,偷偷给孙国辉使眼色,“家里那么多报纸你不会看?” 朝着孙萍使眼神的方向看去,孙国辉见王小龙一个人拿着勺子安静吃着饭。 王小龙吃饭已是小孩里难得的斯文相,虽然手还不稳,但吃得干净,不会弄得到处都是,让人一瞧便知道家教良好。 孙国辉默不作声起身去桌上拿来一沓报纸,这是孙萍订的,但家里只有她会每天看。 孙国辉架起腿,就这么放着吃到一半的饭看起报来。 吴梅芳看王小龙已经吃完饭,便打发他去孙晋房里玩,自己带着两个小的,忙碌中偶尔对付一口,一边装作不在意地开口:“报纸上写什么了?” 王家最近不太平,伴随着女儿被杀,很多流言蜚语也开始蔓延,吴梅芳只知道死了人事情闹得很大,却并不知晓马淑身上到底还发生了什么。她是个半文盲,并不认得几个字,也就没看过那些报纸。 孙国辉看得一脸困惑,“这家报导说附近邻居表示,因为小洁成绩太差,老王经常体罚责骂小洁,致使小洁离家出走,提倡注意家庭教育——这什么时候的事?” “哪个八婆胡说八道?”吴梅芳拧起一对浓眉,“马淑和她老公脾气那么好,我从没见过他们骂孩子!” 她快速过了一遍小区里的八卦群体,“我看是底下那个姓费的老太婆,我们这就数她嘴最碎!最爱编排人了!” 孙萍似笑非笑瞅了她一眼,“那你就错了。” “你知道?” “费奶奶也就是爱说点闲话,但又不是爱瞎编胡造。要论说瞎话的功夫,除了傻姑还有谁?” 吴梅芳觉得她就是在针对自己,只因傻姑是除了马淑唯一与她聊得来的,“你瞎嚷嚷啥呢?傻姑除了偶尔精神有点问题,说话都是有条有理的,你就是看不惯我朋友。” “有条理什么啊,也就你能把她的话当回事,这写文章的人我就认识,就是傻姑说的!她那人本来就精神失常,说胡话不都是常有的事吗?” “傻姑从不骗我。”吴梅芳犹不相信,“而且,哪个记者会把精神病人的话当真啊?” 孙萍:“你这不就瞧见了?” 孙国辉只觉荒唐:“他难道不知道傻姑精神有问题吗?怎么能这么写呢,我不相信其他人也会这么说!” 他又翻看了另一张报纸,嘴里不自觉就将内容念了出来,“给广大家长的一封信,将元县一中某中学生……这个人说是小洁的同班同学。” “无头女尸案发生后,学校很快便开始组织会议,各班主任提醒所有同学最好结伴下学,并悉心开导班上个别特殊学生……” “青少年正是敏感脆弱的时期,面临着巨大的精神压力……理解各位家长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情,但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如今社会上有许多的坏风气,年轻学生分辨不清,极容易成为目标……” 这篇文章就印在当地报纸的内侧,虽然并不那么显眼,标题却放大了“无头女尸案”的字样,十分抓人眼球。 元县一中高三七班。 女生将报纸翻到这块,坐到了桌上,扬声道:“这是我们班谁写的啊?” 正值课间,七班的一群学生大多笑闹着,被她这一声吸引了注意力。 很多人并不清楚女生说的事,都好奇地看着她手中的报纸。 王诗洁被杀的事发生后,消息虽然迅速传遍了学校,但仅仅过了几天,所有人又很快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只要天上的太阳还在,所有人都在正常上班上课,尤其高三的学生,哪怕学习成绩再差,也没有人会刻意干扰他们的生活。 记者只来过一次,就被学校和家长挡在了外面,他们还需要准备高考,有不宜被过多打扰的理由。 班上活泼的男同学闹着将报纸夺下来,很快看到了那篇文章,“给广大家长的一封信……” 他一目十行,“我们班谁给报社投稿了?” 其他人也凑了过来,很快传开。 好事的男同学拿起报纸,清了清嗓子便大声朗读起来。有人侧耳倾听,有人抱怨他扰人清梦, 几乎每一句,都伴着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社会上的坏风气?”有人开始咬耳朵,“我听说王诗洁跟社会人谈恋爱,之前被老师抓到过……” “谁啊,感觉他好像知道什么一样。” “我们班除了苏雪芸还有谁跟她关系要好?” 刚拿出报纸的女生扭头看向窗边的倩影,“苏雪芸,是不是你写的?” 被提到的苏雪芸猛地起身,径直冲过去抢下男同学手里的报纸,“你们再在班上传播这种东西,我就跟老师说了!” “诶诶班花大人,这可不是我拿来的!”刚大声朗读的男同学举手投降,“而且报纸又不是什么不良刊物!” 苏雪芸一双眼睛还有些红,气恼地将报纸揉成一团。 报纸被团成一个球,丢进了角落的垃圾桶,做下这一切的苏雪芸似乎又要落下泪来,瘪着嘴扭捏地回到座位上,重新趴到书桌前。 “哎,她是不是又哭了?”男同学拍了拍同桌,两人小声嘀咕。 学生堆里也有小团体,很快有人开始就此事站队,开始指责带报纸来学校的女同学。 “干什么又聊这个?警察都来过了,该说的都说了,那些报纸都爱乱写,还有个杂志居然说无头女尸案是卖身女,都什么跟什么啊。” “说不定又是哪个编辑瞎编的,你居然拿到学校来,我看你就是想借机质问雪芸吧?” “雪芸就是长得漂亮,又善良,跟王诗洁只是偶尔说说话,不像有些人……” “我看肯定不是我们班的,这么写是心里有鬼——隔壁班的吧,我记得有几个人,以前就爱欺负王诗洁!” 几个女生凑到了苏雪芸身边安慰她,令她逐渐平复下来,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一张脸。 “隔壁班的?”她喃喃问。 有知情的女生,曾在高一与王诗洁同班,“对的,我记得那几个还都是龙分附中的学生。” “王诗洁她爸爸就是那所学校教书的,他们说不定被她爸爸骂过,就来报复王小洁。” 苏雪芸皱紧了眉头。 正此时,班主任站到了闹哄哄的教室前,敲了敲门板。 “……”班上瞬间鸦雀无声。 “嚷嚷什么呢?”班主任威慑的眼神从几个差生身上划过,落在苏雪芸身上,“雪芸,有人找你,来下办公室。” 班内的同学瞬间都看向她,苏雪芸心跳骤然漏了半拍。 苏雪芸猛地攥紧了手指,嘴唇都在不自觉地颤抖,但更快地,她抿住了唇,克制着呼吸站起身。 穿过同学身边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令她如芒在背。 穿过人来人往的走廊,苏雪芸探头望了眼办公室,没有看到预想的警察,而是两个神色憔悴的中年人——其中她见过王勇正,认出两个应该就是王诗洁的父母。 苏雪芸慢慢冷静下来,在班主任介绍后向夫妻二人问好,坐到两人面前。 “对不起这时候来打扰你,”马淑眼底有浓厚的黑眼圈,看得出这些天她并不好过,“听说你之前经常跟小洁一块,阿姨只想来找你了解一些事情。” “我和小洁是同桌,但我知道得不多,该说的我都跟警察说了……”苏雪芸垂手捏着校服。 “你别紧张,我就是想问你,她平时还跟哪些人来往,在学校外都喜欢去哪?” “就……没什么人,小洁在学校很安静,不怎么跟其他同学说话的。”苏雪芸道,“在学校也只有偶尔去小卖铺买点东西,她经常一个人坐着看书……哦好像有几个人吧。” “什么人?”马淑像怕打断她思绪,轻声问。 “隔壁班的学生,我不认识。”苏雪芸看了王勇正一眼,正当王勇正困惑时,道:“他们说是小洁爸爸以前的学生,他们会欺负小洁……” “苏雪芸!”一旁的班主任反应过来,呵斥一声。 苏雪芸缩了缩脖子,无措地低下头。 班主任连忙解释道:“两位,这些都是谣传,我们学校没有这种事。那几名学生我们老师,包括警察都已经问过话了,他们只是普通聊天而已,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出霸凌的假消息。” 第5章 她的头 苏雪芸和马淑夫妻二人短暂的在办公室聊了一会后,便在上课铃声响起时回到教室。 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宁。 距离高考不到半个月,苏雪芸强迫自己摈弃杂乱的思绪,将注意力回归到课本上。 但她翻开书本,却突兀地,一张照片跳了出来,她的眼球凝固在照片的人脸上。 她险些尖叫出声,浑身僵硬。 头……头……头! “你把她的头砍下来,我就相信你。”那个男人跟她是这么说的。 “不然你的下场就跟她一样!” 灰暗的室内,她头晕脑胀,目光所及男人狰狞的笑容……以及遍体鳞伤,眼中泛着泪光的王诗洁。 她喘不过气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了把砍刀,手心沁出了汗,天地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不敢看清现实的一切,偏过头,想甩开手里的刀,一双大手却抚摸上了她的肩膀,暧昧的抱着她的身体,毒蛇般舔舐她的耳朵,“把她的头砍了。” 头……头……王诗洁的头。 苏雪芸突然觉得后颈发凉,浑身一颤。 她从那噩梦般的记忆中惊醒过来,夏日的烈日透过树叶的间隙撒下,瞬间驱散了她周身的寒意。所有人都在低头看书,周围只有纸张翻动,笔尖划动带来的沙沙声。 苏雪芸捂住嘴,压下过重的呼吸声,累极的伏下身。 书本间夹着她与王诗洁的合照,两人站在街头,对着镜头开心大笑。曾几何时,王诗洁还如此鲜活快乐。 快乐得令她心生妒忌。 沉浸在这样紧绷的情绪里,当放学铃声响起,苏雪芸才意识到自己又浪费了一天。 她不能沉溺在这件事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顾。 她的人生不可以停在这里! 苏雪芸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书包,与相熟的同学道别,才混入下学的人潮中。 夏日的热气熏得人心情躁郁,苏雪芸眼角瞥见一个熟人,正是今天将报纸带到教室的同学。 因为长得漂亮,脾气随和,苏雪芸一直在同龄人里较为有人气——但也有人没有来由的讨厌她,就像这个女生。 苏雪芸从不将她放在眼里,反而好像更激发了她的恶感。 今天她为什么会把报纸带过来,难道她真的在怀疑自己吗? 苏雪芸脚步一顿,迟疑了两秒,默默缀在了女生的身后。 穿过放学的人潮,她看到那个女生走进了学校后门的小饭馆。 放学的人潮堵得后门的小道几乎水泄不通。因为学生出了命案的缘故,亲自接送的家长多了,各类自行车摩托车杂乱的堵在道上可以停放的最大限度,连空气都变得闷臭混乱。 苏雪芸高挑的身影穿梭过拥挤的人群,凭借着视野优势没有跟丢人。 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她只是不想让任何人再来打扰她了。 可她看到了什么? 苏雪芸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又岌岌可危,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再一次袭来——那名女生对面坐着的,正是不久前自己在教室办公室见过的王诗洁父母!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们是在怀疑她吗?那个报纸是在试探她吗?警察知道吗? 更多的问题从她脑海中浮现,苏雪芸忍不住发出短促的一声惊叫,又在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中遁逃。 孙家。 正在睡午觉的孙小满突然打了个激灵。 她刚又做了个砍头的梦,脖子上这时凉飕飕的,心中一惊,猛地睁开了眼。 “啊~~”王菲菲软软地叫了一声,趴在她身旁,孙小满脖子上全是她的口水。 孙小满大怒,一把拍开王菲菲作怪的小手,她熟练地坐起来,一只脚抵住还要凑过来的王菲菲。孙小满环顾四周,屋内居然只有孙萍在,正要扯开嗓子嚎的小嘴登时闭上了。 她姑姑一点都不听话,跟这人嚎没用。 王菲菲又不知死活地凑上来,小婴儿孙小满使上两只小腿。 孙小满的摇篮是藤条编织的,四边再分别有一条藤制的线汇聚挂起,中间还有一根粗弹簧。这样吊在空中,大人稍一用力,小床便自发上下晃动,既方便哄睡,孩子动时也容易发出声响。 吴梅芳等她睡着,会在筐边挂一个小铃铛。 小铃铛“叮铃铃”地响,孙萍便看了过来。 “喂!”孙小满求助,“抱奏(走)。” 孙萍没能懂她的婴语,看着她两的姿势咯咯笑,“满满,你菲菲姐喜欢你呢。” 她看不出来我不喜欢吗? 孙小满抵着床尾欲哭无泪,只觉得脖子脏兮兮的,难受得慌。要不是顾忌自己如今的岁数开口不便,她定要将孙萍骂得狗血淋头! 王菲菲:“喜欢!” 孙小满恶狠狠瞪向她,这个口水怪!她妈妈怎么还不来把她接走,不但害她整天做那种没头没尾的梦,还整天流口水在她身上! 她无声地亮出鬼瞳,黑亮的眼珠子霎时一片雪白,世界变成灰白,王菲菲身上涌现着一股黑煞之气,隐隐有破体而出之势。 只是一瞬,王菲菲整个人一呆,收回了手。孙小满满意收回鬼瞳,突然瞥见孙萍站直的身体,顿时浑身一僵。 孙萍还在怔愣,为刚才一瞬的画面,但等她再定睛一看,孙小满还是原本的样子。 她穿着一身黄色的薄款连体衣,小身子白白胖胖,小脑袋圆乎乎头发随了她母亲有些天然卷,但模样要比吴梅芳可爱多了,对上眼神便对人露出一个无齿的甜笑……就是怎么感觉有些心虚? “看花眼了?”孙萍放下手里的书,喃喃自语。 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孙萍站起身,暂时将刚才的画面抛之脑后,“谁啊?” 说着准备走出主卧。 孙小满暗中松了口气,她得小心些,这幅肉身可再经不起折腾了,王菲菲流口水就流吧…… 她如今虽修回人身,但本质仍离阴界更近。即便虚弱,鬼瞳仍可打开,既可窥破阴阳,对一些小生物也有所威慑——比如小猫小狗,还有小王菲菲。 王菲菲可怜巴巴地瞅着她,自己抓着自己的手塞嘴里咬,“呜……” 孙萍走到一半,听见声了又想起两人,担心小孩没人看着摔出来不好,又折返回来。 孙小满还没清净两秒,又被孙萍一手一个,连带着王菲菲一起抱了出去,放到客厅地上。 门外的敲门声隔了一会,又敲了几下。 “谁啊?”孙萍纳闷,怎么也不见外面的人回话。 她随手捞了两个布娃娃塞给两个小孩,脚步匆匆地去开门。 打开门,却是个没见过的生人。 女生长得很白净漂亮,穿着校服,还背着书包,看着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 “你是?” “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了。”女生表现得很有礼貌,站在门口的模样有些拘谨,“我想找对面这家人,请问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吗?” 孙萍:“你是他们家亲戚?” “……我是小洁的朋友。” 孙小满一把丢掉手里的布娃娃,敏锐嗅到了熟悉的味道——王菲菲她姐姐的,沾染过尸体的人,与她的死相干的人。 她仰头一看,就见孙萍领了个人进来,“进来坐会吧,他们晚点就回来了。” 晦气!孙小满撅起屁股就要往房里爬,刚爬两下便腿上一重,扭头一看,王菲菲又趴她身上了。 孙小满毫不客气地要踢他,孙萍连忙制止她的野蛮行为,“孙小满!不可以踢人,踢到眼睛怎么办?” 她随手一掰,孙小满就被掀倒在地,生无可恋地被王菲菲啃了脚。 孙小满:……你了不起,你清高! 孙萍又向那女生介绍:“这是我侄女,这个是王诗洁她妹妹。” 苏雪芸一愣,低头看向王菲菲,“是吗,听小洁提起过……” “你先坐着,我给你倒杯水。” 孙萍风风火火,将人安顿了就起身去厨房拿杯子。 机不可失!孙小满一顿猛蹬腿,蹬得如同风火轮,王菲菲抓也抓不住松了口,她赶紧爬开。 两人的互动看得苏雪芸一阵发笑,又连忙捂嘴,再看孙小满,一个路都不会走的小婴儿,竟然还回头白了她一眼。 苏雪芸有些稀奇,正巧孙萍倒了水过来,就问:“小婴儿还会翻白眼?” 孙萍:“……” 她揪着要逃跑的孙小满回来,无奈极了,“你妈教得你一身臭毛病!” 孙小满:你才臭毛病!领了个什么东西进来?! 她不爽地看向苏雪芸身后,只见一个人影就紧紧贴在她背上。 那个“人”没有头,孙小满用脚指头想就知道是谁。 人类在停止了呼吸,□□腐烂以后,也将会以另一种形式“活”着,并以微妙的方式影响着阳间的人类。 尤其枉死之人,往往危害极重。尸体残缺者,如王诗洁,她失去了自己的头——这会像个没有目标的野兽,只知道匍匐在最后看到的人身上。 它浑身冒着黑气,漆黑一团,没有人类肌理模样。双手双脚像极了野犬,明明是人类形状,又扭曲、弓着背脊,没有眼睛的身体却像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一股阴寒之气在屋内游离不去。 当察觉到亲人的气息,它身体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脚趾手指直立,愣愣地朝王菲菲走了过来。 [摸头]明天双更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她的头 第6章 舅舅 一股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孙小满捏着鼻子摆手:“奏开!” 奶声奶气的显然没什么威慑力,倒是孙萍板着脸教训她:“你能不能学句好话?” 王菲菲却似有所感,不再纠缠孙小满,疑惑地左右张望,像是察觉到什么,傻乎乎站起身来看向虚空。 “姐姐……” 苏雪芸赶紧将嘴里的水咽下去,笑眯眯地回应她,“哎,妹妹好。” 王菲菲却表情怔愣,没有回话,看了她一眼,又默不作声趴到了地上。 无头人影违背人体关节的蠕动,如果它有更具体的形状,此刻背上的脊椎定然是对折的。 它的身形雀跃地弹动着——它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像刚迈步的小狗对新事物充满了新奇,但绝不是小狗看到玩具那样的天真浪漫。 死后陷入混沌的灵魂,没有理智可言,当它呈现出兽的举止,那它对人类而言无疑是充满危险的。这是一只新生的恶种,还没吃过好东西,却本能地知道亮出獠牙,闻到食物的味道会表现出欣喜的步调。 它浑身的手指脚趾直挺挺立着,雀跃地围着王菲菲起舞,像是戏弄猎物,试探她的危险系数。 它的猎物看上去十分弱小,气息极不稳定,更带有一种甜美的,熟悉的气味。 王菲菲浑身止不住开始颤抖起来,瘪了瘪嘴就要哭。 孙小满:“……安静。” 孙小满默默盯着她,这个口水怪,怎么这么蠢? 王菲菲怎么会听得懂她的提醒,“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无头鬼十指抓地,兴奋得左右摇摆,纯然的恶意令人生理不适。 这蠢货越哭,气只会越虚。孙小满坐在一旁斜着眼睨她,孙萍已经吓了一跳赶紧抱着她哄,众人看不见的怪物绕着房子越跳越欢。 本就狭窄的家在孙小满眼里,被搅得更是乌烟瘴气。 它有没有搞错?那股腥臭味瞬间弥漫开来,孙小满捏着鼻子犯恶心,它看不出这个地方有主了吗?!在她的地盘上撒泼闹事,有没有道理了! “呜啊啊啊——”屋内飘荡着王菲菲的哭声,哭得声嘶力竭。 “妹妹这是怎么了?饿了?”苏雪芸本只是暂时坐一会的功夫,见此情景也有些手足无措。 “不知道啊。”孙萍更慌,这还不是自家孩子,“菲菲,是哪里不舒服吗?” 王菲菲已经到了能简单表述自己感受的年纪,以往都是很好脾气,好沟通的小姑娘,这会却突然闹腾起来,只知道一味的哭闹。 她哭得太厉害,脸都涨红了,毫无带娃经验的孙萍学着吴梅芳平时哄孩子的姿势,却怎么也哄不好她。 死气翻涌,饿鬼狂欢,孩童的啼哭令鬼物如痴如醉。 “吵死了。”孙小满悄悄嘀咕,无奈地捂住耳朵,她真不想管。 但是真是吵死人了! 孙小满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左顾右盼未能找到合适的支撑点,只好在地上找了个位置坐下。两只胖乎乎的小脚连脚脖子都不显,生涩地轻轻敲了敲地板。 瓷砖的地板,孙小满仔细感受了下,加大了点力气,有些声了,但又有点疼,脚底板试图抓出个空心来,蠕动两下未果。 “啧……”她不快地咂嘴,但还是认命的打起拍来。 她的动静并不大,完全淹没在了王菲菲的哭嚎声中。规律的哒哒声先是轻缓的,逐渐一声接一声变得急促起来,无形的声波铺散开来。 没了头颅的鬼影迟疑地停止奔跑,歪着脖子感受着什么。 冥冥中,它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是什么?它浅薄的见识显然没能告诉它答案,但那种不安定感却像是刻在远古的本能中,令它也不禁毛骨悚然。 黄昏时刻阴阳交替,人间陷入短暂的气息混沌之时,孙小满敲起阴鼓都有了一定的威慑力。 就在她即将力竭时,那只家伙才反应过来仓促逃离。 吓得没了刚才的嚣张劲,像只大青蛙,四肢扑腾着跳出四楼一跃而下。 口水怪的姐姐脑子也不大好的样子。 那股阴湿气息逐渐褪去,孙小满无力地躺倒在地。但这不算完,撞见这个家伙,今晚她铁定是要做噩梦了——又臭又长的,关于人类死亡的梦,她并不害怕,这对她过往是很熟悉的事情,但她并不愿意为之耗费精力。 果然还是如今霉运太重的缘故,尽碰上这些不幸的人。 不过好在至少没有头。孙小满想,要是有头的气息的话,自己受影响还要大些——这么想着,她眼神一滞,隐隐察觉到一股,近来她十分熟悉的气息似乎正朝自己而来。 “怎么了,怎么了?你是不是欺负我女儿了!” 大门“砰”地一声被猛地推开,吴梅芳气喘吁吁地冲进家门,已经准备好了兴师问罪。 早知道给楼下的刘大妈帮忙,都不应该让孙萍帮她看孩子! 然而怒气冲冲的吴梅芳定睛一看,孙萍抱着哄的小孩要比她女儿大上些,梳的是她今早给绑的羊角辫,原来是邻居家的王菲菲。 王菲菲也被她吼得一愣,奇迹般止住了声,愣愣地盯着她瞧。 在满屋子人的注视下,吴梅芳低下头,孙小满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一脸讳莫如深地看着她。 “你怎么就把小满放地上不管,”吴梅芳是不输气势的,很快又找到了骂人的点,“地上那么脏,你也不看着点,要是小满乱捡什么脏东西放嘴里怎么办?你这个姑姑怎么这么不靠谱……” 骂骂咧咧的声音替代了王菲菲的哭嚎生,孙萍看在有外人在份上,忍着没跟她对骂起来,只默默翻了个白眼。 吴梅芳刚把孙小满从地上捞起来,门外又传来几道声音,本在楼下玩耍的孙晋和王小龙像两个小炮弹一样蹦了进来。 孙晋:“谁哭了!” 王小龙小手一伸,指向脸上还挂着泪珠的王菲菲:“是我妹妹!” “你怎么了?哭那么大声,我们楼下都听见了。” 两个小男孩凑过去,叽叽喳喳和王菲菲说起话来。 门外还有个人。 孙小满看向门边站姿笔直的男人,他看着不过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点稚气,剪着精神的寸头,眉眼舒展,面相和气,看着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可他身上沾着比苏雪芸还要重的,关于尸体的气味。 吴梅芳也想起来他,连忙扭头招呼:“阿顺,进来进来,呆站着干嘛?” 吴跃顺闻言乖乖进门关门,手上还拎着大包小包。 这便是吴梅芳今天丢下孙小满出门的理由——她的亲弟弟,吴跃顺近来被调到县里的局子工作,由于刚上任就碰上人命案件,忙得脚不沾地,便一直没能有机会上门探望。 还是吴梅芳接到家里消息,才知道弟弟工作的事,便马不停蹄地先一步去探望。吴跃顺无法,只好跟着上门来“认门”。 整个客厅本就狭小,一群人堵得几乎连走动的空间都没有。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吴梅芳和孙萍彼此将人介绍了一下。 吴跃顺都客套了几句,竟每人都准备了礼物,连孙萍也没落下,得了一个丝巾。 而苏雪芸在听说他是个警察后就有些坐立难安,吴跃顺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罐饮料给她,很是诚惶诚恐地接过,小声道谢。 但孙小满却觉得这个便宜舅舅很不会做人,竟给她送了个佛像挂坠。孙小满看都不看一眼就往后丢。 “哎呀,你个死小孩!”吴梅芳正惊喜弟弟竟给孩子买了个小金佛像,被她的动作吓一跳,连忙抓住她的手,连带着吊坠一起抓回来,做样子的拍了一把肉嘟嘟的小手,“不准乱丢东西!” 吴跃顺又掏出一个小巧的银镯子,吴梅芳给她戴到了脚踝上调好尺寸,这下孙小满可有可无,只有那个佛像她一碰就丢,气得吴梅芳要打她屁股。 孙小满不断推脱,“滚滚滚……” 她平时有些咬字还口齿不清,唯独滚这个字说得字正腔圆。 孙萍:“你可得好好教她了,尽学些坏口头!” 吴梅芳面上挂不住,吴跃顺脾气却很好,笑着让姐姐不用勉强,等孩子再大些戴也无妨。 “行吧,等她再大点戴,免得她弄丢了多可惜。”吴梅芳笑嘻嘻地收下来。 这时楼下传来熟悉的邻里对话声,王小龙耳朵灵敏,听出其中那道男女的声音,马上嘴上喊着爸妈就跑了出去。 王菲菲又开始眼泪汪汪,扭着身子就要跟着去,“妈妈……” 孙萍便顺势带着她和苏雪芸出门了。 残阳猩红,染出了一片片红云,霞光中孙小满看到楼下一家人聚在一起。疲惫的夫妻面对满心依赖的儿女,佯装轻松的笑意,王小龙兴奋地与父母说着话,一边炫耀自己刚收到的小玩具。 王菲菲则倦鸟归巢般依偎在母亲怀里,松懈下来昏昏欲睡。 至于苏雪芸,趁着几人说完话的功夫,才礼貌上前,几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苏雪芸跟着一起进了对面的王家。 孙小满望了望漫天的红光,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她已经有些疲倦了,不止是刚才吓唬那个无头鬼影费了力气,孙小满总觉得住在这家人旁边,这件事还就缠着她不放了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