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白岫见她进来将被褥又往上拉了三分,咬着牙道:“我不是没让你进来吗?”
顾千忆上前将一白瓷瓶放到桌上,抬起眸望向他笑着道:“嫂嫂怕你自己一个人上药晕倒在屋里。”
白岫登时睁大眼睛,眼中满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猜的,不过现在确定了。”
顾千忆说完转身离开,在她扶上门的一瞬间白岫在身后叫住她:“你会把妹妹嫁给王家吗?”
顾千忆转过身斜倚着门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回道:“你今日去王家可有被人看到?”
“除了你没有旁人知道。”
“你可有做出格的事情?”
白岫不答,偏过头去。
见状顾千忆曲起手指叩了两下门板,皱着眉将声音提高些许:“说话。”
白岫这才不情不愿道:“没有,我只是吓吓他们。”
“那就好,这种事往后不许做了,像什么样子。再说那王家人一点事没有反倒让自己受了伤,多不值当。”
说完便转身离开,出去之时轻轻留下一句:“不会。”
只剩白岫看着桌上的白瓷瓶发呆。
顾千忆刚出屋就直直撞上一人,她不知为何有点心虚,摸着鼻子道:“你怎么站在这?”
白砚面色平静,淡淡道:“方才见小岫没出来想着去看看,他没事吧?”
“没事,一个孩子整日在家里能有什么事?”
“那就好。”
顾千忆正想着如何把他支走,思索之际意识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
她猛地抬头望向眼前人,只见白砚红着脸道:“东西还没收拾完,我们回屋吧。”
或许是怕冒犯到顾千忆,说完后他便用躲闪的目光偷偷观察她的神情,见她并无拒绝的意思才大着胆子拉她回去。
顾千忆此时没空搭理他是因为她突然记起两人还未圆房。
她们成亲之时正值关键时期,顾父千叮咛万嘱咐顾千忆不能扰了白砚清净,因而新婚以来便分房而睡。
二人成亲没几日他又入了京,常言道小别胜新婚,这样算来今晚才更像洞房花烛夜。
白砚长得极好,行此事她也不亏,可顾千忆每每想到自己那惨烈的结局便想吐。虽说此事与白砚无关可她还是迈不过心中的那道门槛。
因而她大脑飞快旋转,想出了一万全之策。
两人并肩走到屋中后沉默地进行收尾工作,而后叫来婢女小厮提前清点装上马车,所有事情完成后二人便让婢女服侍洗漱,最后她们只着中衣面对面坐在还挂着红帐的床榻上。
顾千忆有些紧张,她不知道接下来说的话白砚能否听进去,那些话在当今看来或许有些大逆不道,不过她没有选择。
白砚比她更为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得看自己妻子,跳动的烛焰把她的眼睛衬得极亮,好似要直直望向他的心里,他一时失语,觉得说什么都有些冒犯。
顾千忆见他久久不言,垂下眸先开口道:“白砚,你对我可有情意?”
他几乎是立刻回道:“自然,你是我的结发妻子。”
闻言顾千忆猛地笑出声,冷冷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可你我之前只有相敬如宾,这也算得上情意吗?”
白砚低下头思索半晌,最后愧疚道:“抱歉。”
得了这句话顾千忆可算放心下来,于是继续道:“你我二人并无情意房事必定也无乐趣。”
到这时白砚才彻底明白她方才为何突然说那些话,他忽地起身,结巴道:“是…是我考虑不周,我这就离开。”
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他走后顾千忆望着床榻边燃着的龙凤烛想起民间的一个传闻,只要在洞房花烛夜彻夜燃烛夫妻两人便能长长久久。
她们成婚那日没有,和今日一样也只有句抱歉。
不过现在的顾千忆可不相信这话,她只会为白砚的离开感到轻松和释怀,他今夜走得如此痛快想来到时和离也容易许多。
想到这顾千忆心情好了些,放下纱幔沉沉睡去,一夜好眠,直到蜡烛燃尽她才睁开眼。
看着大亮的屋子她心下着急生怕自己误了时候,好在此时秋水在外头道:“夫人起了吗?”
“起了,进来吧。”
秋水立刻推开门,她手上端着很沉的水盆可进了屋却没立刻放下,而是在屋中乱瞅,最后视线定在顾千忆一个人身上。
见屋中只有一人她才将水盆放下,疑惑道:“小姐,主君他没在屋里吗?”
顾千忆打着哈欠坐到梳妆台前,淡淡道:“不在啊,你找他有事?”
秋水急得凑到她身后,忙道:“难道不是小姐有事吗?小姐和主君一直都分房而睡,前些日子还有由头,这昨夜又是因为什么?夫人和老爷可等着抱孙子呢,若是让她们知道非得急死。”
“那就不让她们知道。”顾千忆轻轻拍了下秋水搭在她肩上的手,“我看你是越发没规矩了,天天问些有的没的,你再问我就要罚你了。”
秋水吐吐舌头安静下来,可再伺候顾千忆洗过脸后又原形毕露,梳着发髻也要问道:“前些日子公子派人来问奴婢主君对小姐好不好。”
“你如何回的?”
“奴婢什么都没说。”
见顾千忆满意点头她又忍不住接着道:“小姐你为何铁了心要与主君和离?其实主君人很好的,对下人和善,只是面冷了些。而且他对小姐也很好啊,从未大声对小姐说过话。”
顾千忆是真拿这个傻妮子没办法,她从小就缺根筋,如果今日不与她说个明白恐怕后头就有得烦了。
因而顾千忆深深叹了口气,严肃道:“你不懂,我与他不过才成婚几日如何能看出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万一这些都是他的伪装呢?”
“可主君自小便在顾府的私塾读书,他那时对下人也很好,这些年没有一人见过他发脾气。”
“这也可以装。”
“啊?”秋水作出苦恼样,半晌才道,“可小姐还是没说为何一定要与主君和离,明明小姐也不知道主君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做了个梦,梦中我同他一起去了盛京。盛京很富贵,迷得人眼花缭乱,在那里他看上高门贵族的女儿,想要休了我娶她,我自然不愿,拼命哭闹阻止,可他还是不顾旧情娶了那女子。我也因此颜面尽失,心灰意冷地投了河。”
秋水被吓到,张张嘴没能说出话,在挽好发髻后才道:“小姐,可那只是梦。”
“是啊,可梦中溺亡的窒息感却始终挥之不去,我真的害怕,等去了盛京再离了他便是寸步难行,估计连黎州都回不来。”
秋水没再说话,只扶着她去换衣裳。出门之前她猛地握住顾千忆的手坚定道:“小姐,奴婢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她真挚的神情让顾千忆发自内心地笑出来,回握她的手后同样坚定道:“好。”
秋水立刻开心起来,两人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白墨忧早早便从床上爬起来最后清点一遍东西,此时正端坐于桌前,见顾千忆出来忙起身招呼道:“嫂嫂快来用膳,我已经等不及去盛京了。”
她身旁的白岫冷冷道:“黎州到盛京可要十几天,你高兴得太早了。”
白墨忧一脚踢在他的凳子上,没好气道:“你见了嫂嫂怎么不问好,真是没礼貌,大哥也不管管他。”
白砚皱起眉道:“小岫是该向你嫂嫂问好。”
白岫这才起身不情不愿道:“嫂嫂好。”
这三字让他说得无比别扭,好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顾千忆不在意这些小事,按着两人坐下,自己来到白砚身旁入座,而后笑着道:“不问好也没事,小岫平时是沉默了些。”
“哼。”
白岫没头没尾的气音让白墨忧捕捉到,她大声道:“大哥嫂嫂,他不服。”
“我没有,你别瞎说。”
“我哪里瞎说了?难道不是你哼的吗?”
这两个活宝真是一刻不能消停,顾千忆忙劝道:“墨忧快用膳,你不是想早些到盛京吗?”
白墨忧很给面子地说道:“今日我放你一马,来日再好好算账。”
一旁听着的白砚淡淡道:“墨忧,小岫怎么也是你哥哥,哪能这么对他说话?”
白墨忧不情不愿道:“大哥,我知错了。”
这场闹剧此刻才算结束,安静下来后桌上的气氛就跟奇怪了,除了白岫与白墨忧暗中较劲,另外两人沉默吃饭,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用完膳最后收拾一通她们一起便出了门,顾千忆对着送她们的吴嬷嬷道:“嬷嬷自己在这里可要小心,若是有事定要传信到盛京。”
吴嬷嬷含着泪水点头:“夫人放心,白府与顾府极近,出了事还有顾老爷在呢,到是夫人在盛京才要仔细些。”
“知道了,嬷嬷别担心。”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子才分开,而白墨忧早早便上了马车,此时正在从窗子往外看。
顾千忆一上马车她便缩回来,亲亲热热地挽上她的胳膊,小声道:“嫂嫂,是不是大哥惹你生气了?”
顾千忆揉揉她的发顶,笑着道:“墨忧怎么这样说呢?”
“嫂嫂和大哥从吃早膳起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
顾千忆没想到她如此心细,只好哄着道:“没有,只是我和你大哥吵架了。”
白墨忧立刻换上一副“我懂”的表情,拍着大腿道:“大哥那闷葫芦的性格确实很让人火大,不过嫂嫂不要生大哥的气好不好?我替嫂嫂去骂他。”
“你?墨忧还敢说你大哥?”
见顾千忆脸上戏谑的笑容白墨忧一头扎进她怀里撒娇道:“好嫂嫂就别笑话我了。”
直把顾千忆磨得没有脾气。
两人一起时光也不算难熬,一眨眼便到了晚上,她们此刻还未出黎州城,只随便找了个客栈应付下。
用过晚膳后几人一同上楼,顾千忆与白砚同住一屋,见白墨忧拉着他在后头叽里咕噜说着话顾千忆便先进去了。
只隐约听见几个字,“烈女怕缠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