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走吧,就去一次嘛。”陈风拉着白瑾的胳膊左右晃,脸上也摆出一副哭唧唧的表情。眼前这个180的壮汉卖起萌来可是一点也不心慈手软。
“考试成绩都下来了,放松一下呗。”说完还故意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试图展现自己的“可怜”“弱小”和“无助”。
白瑾“好”字都到嘴边了又紧着收了回去。出于这么多年被驯化的本能,每当要做决定时脑袋里都会自动浮现出江岚的脸。
“算了,我妈不让。”白瑾苦笑着回绝了。
“我妈也不让,你就说和我出去吃晚饭晚一点回去。只是去小酒馆而已啦,还是张宇他哥开的,没事的。”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白瑾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一丝动摇的破绽。
“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全天下的妈都这样,就是去尝尝鲜儿。”陈风不死心地继续劝。
青春期的少年总是喜欢挑战,挑战家长,学校,以及自我,但又不会太过放纵。做这些也无非是想告诉所有人,我们长大了,我们是自由的。
或许陈风是自由的,张宇是自由的,但白瑾一定不是。
“我真的不能去。”上课铃响了,白瑾又补了句快回班吧,自己就先走了。
都说少年人胆大,不知天高地厚。可是又胆小,凡事都想搭个伴儿。
陈风回到座位前朝着白瑾扮了一个哭脸。
整节课白瑾也没怎么听进去,他一直在想,想自己这被江岚操控的17年。
江岚曾是公司高管,却和一个刚转正的小职员谈起了恋爱。对方的温柔体贴慢慢打动了江岚的心。渐渐地两人暗生情愫,却没想未婚先孕怀上了白瑾。江岚只好辞去工作和白涛草草领证回家养胎,这也成了江岚心里的一个结。
多了白瑾,白涛压力越来越大。再看着江岚没了收入,只会伸手要钱,两个人矛盾也愈演愈烈。在白瑾四岁那年,两人的婚姻宣告结束。而江岚就把这份隐藏的怨恨偷偷放在了白瑾身上。
在他七岁那年学校的美术课上,老师让大家以《家》为主题自由发挥并把完成的作品带回家给父母看。
白瑾画的是妈妈牵着他的手。前桌画完觉得无聊就回过头看白瑾的画,然后点评说这画得不对,手上要有气球,甜筒,棉花糖。
白瑾问她这些你都有吗,她回当然了,几乎每次出去爸爸妈妈都会给我买这些,我最喜欢草莓味儿的甜……
白瑾已经听不清她后来说了什么,只是拿起了笔在自己和妈妈的手上画起了甜筒。想了想最后在妈妈手里的甜筒上补了一个拙劣的草莓。
在回家的路上白瑾一直很激动,总是想打开书包把画拿出来,但是想到妈妈在开车的时候不能打扰就又把手放下。就这样反复两次后江岚生气了,在工作上的不顺也有了发泄口。
白瑾挨打挨骂是不被允许哭的,他本身是个很爱哭的小孩。但是如果被江岚发现的话,那结果一定不是他想要的。因为妈妈说,哭是无能的表现,只会让别人更讨厌你。
所以他选择把脸望向车窗外,用看风景来掩藏自己无声的眼泪。这种事情对白瑾来说早就习惯了。
回到家他拿出了画,本以为妈妈会高兴。但江岚只是草草扫了一眼留下一句,连草莓这种简单的图形都画不好,就不要想着画人物,自己什么水平不知道?便去厨房了。
后来他说他想学钢琴,上了大概一周的课,江岚问老师他有天赋吗。老师说天分这种东西不能强求,把它当作一个爱好去陶冶情操也是不错的选择。这也成了他最后一节钢琴课。
回到家江岚就告诉他,你学钢琴就是浪费时间,要对自己有定位,要么做到最好,要么不做,陶冶情操的方式也不止弹钢琴一种,你可以看我给你买的书。
被否定,被改正……
这样的日子白瑾过了17年。
他问自己,应该习惯了吧。真的习惯了吗?
想到这白瑾突然撕下一张便签,在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去”,回头将它递给了陈风。
陈风本来还在纠结自己一个人到底去不去,看到白瑾传过来的纸条后一句“卧槽,真的假的”,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了口。
讲台上正是位于六大科科长的数学老师沈佳。
全班目光都落在陈风身上准备看笑话,坐在前面的白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沈佳看着陈风“什么真的假的都让你用上语气词了,你说说,我帮你判断一下是真的还是假的。”
“啊,佳姐,那个,那个我说这道题选C真的假的。”说完陈风还用手摸起了下巴,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见她没说话,陈风还以为逃过一劫。就当他准备坐下时,讲台上的沈佳幽幽开口“那你说一下你对这道题的见解吧。”
陈风:“……”
“终于放学了,说好的啊,不许反悔。”陈风边说边用手捶了捶站得酸痛的小腿。“对了,张宇和他朋友也去,毕竟他对那块比较熟嘛。”
“好。”白瑾背上包朝着门口等着他的陈风走去。
其实白瑾从他把小纸条递给陈风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头脑一热就同意了,完全不考虑后果。
白瑾打开了和江岚的聊天框,“今天晚上我和陈风在外面多待一会,可能会晚点回家。”江岚应该在忙,等了两分钟没见江岚回复,便把手机收起来了。
“到了,到了,就是这。”陈风激动地搂着白瑾的肩膀进了门。
“陈风!白瑾!”张宇将刚进门的两个人赶忙招呼过来,“怎么样,这位置离看台近吧,我特意叫我哥给咱们留的。”
“太狠了哥!”陈风赶紧附和。
白瑾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他不太喜欢社交,陈风和张宇那几个朋友聊了一会后,就在白瑾旁边的空位坐下了。
张宇递过来一个小本“这是酒单,上面有度数,算了,你俩还是喝果汁吧。”
见对方有要把酒单拿走的架势,陈风赶忙抢了过来“别别别啊,你能喝我不能喝是吧。”
“天使的眼泪,嗯…这名文艺,适合我,就这个了。”陈风点完后将酒单递给白瑾,“你看看你想喝哪个。”
“什么?”白瑾因为江岚没回他信息的事儿一直有些心不在焉,都没听清陈风问什么。
“我说,你看看你喝啥!”陈风故意扯着嗓子大声对白瑾重复了一遍。
“那个,有水吗,或者果汁也行。”
“好。等会儿我给你们拿过来。”张宇说完就去调酒处了。
陈风待着无聊索性和张宇的几个朋友聊上了。内容白瑾听不太清,他也不太感兴趣。
张宇将果汁和酒端了过来,在陈风的威逼利诱下白瑾喝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口酒。
辛辣刺激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地眯了下眼。他感觉有一团火从嗓子顺着食道一直烧到胃里。明明感觉火烧的是胃,但此刻白瑾感觉自己脸和脑子也热得发晕。
那团火倒是压灭了他身上一些焦虑,白瑾干脆多喝了两口。
舞台的聚光灯突然亮了起来,接着就响起了吉他扫弦的声音。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男生坐在聚光灯旁边一点的位置。在灯光下的只有他那骨节分明,虚搭在弦上的手。
那张脸处在阴影里,但是依旧让人移不开眼。
“卧槽。这哥们长得牛逼啊。”陈风边夸边摇身旁的白瑾。“他也是咱们学校的,这回见到真人了。妈妈,这就是追星成功的感觉吗?”白瑾一脸疑惑反问“你认识?我怎么没听过。”
陈风一脸羞涩的表情看得白瑾脸都快抽搐了“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啦,叫什么我忘了,比我们大一届,据说因为在元旦晚会上用吉他弹唱了一首《The Way I Still Love You》直接成了无数学姐的心头好。很可惜,你那次因为参加比赛错过了。”
“没有说你不帅的意思。”陈风见白瑾不说话以为白瑾嫉妒的小火苗燃了起来,于是赶紧找补“咱们三个完全是三种帅气,他是凛冽,眉星剑目那种帅。简称硬帅,是老一辈比较中意的那种。”
白瑾面无表情地纠正“那叫剑眉星目。”
“哦,好的,”陈风愉快地接受了白瑾的更正接着说“而你是那种女生比较喜欢的秀气”说完转过头,打量了一下白瑾,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一丝丝的可爱。”
陈风说到这清了清嗓子,“我嘛,自然不用多说,那就是男女老少皆能欣赏得来的开朗帅!”他很满意对自己的评价,说完还不住地点点头。
好吧,确实挺开朗的,这一点白瑾表示很赞同。
所有人都在跟着吉他弹的伴奏唱歌,只有白瑾一直盯着台上的那个男生。
欣赏中掺杂了一丝羡慕。
白瑾登过不少领奖台,拿过不少奖杯、奖状。长得好学习也好,从小到大算得上是情书不断。他也很耀眼,但是这种耀眼和台上的那个他不一样。
“无论是后来故事怎么了也要让后来人生值得。”
“后来的我们我期待着泪水中能看到你真的。”
“自由了。”白瑾小声跟唱了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