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殿门隔绝了外界的狂暴风雨,殿内深处几盏悬挂在巨大梁柱上的长明灯勉强勾勒出主殿的轮廓,空气里混合着朽木、尘土与焦糊味的气息。
装备男喘匀了气,带着压抑的烦躁和恐惧:”光把我们引到这里了,生路呢?生路在哪儿?”,他焦躁地环顾四周,烛光昏暗,除了巨大的佛像和空旷的殿堂似乎别无他物,这让他更加不安。
“石碑的光是消失了,但规则还在生效。”彭义同样在殿内寻找,试图压下众人的恐慌,“大家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光源或者标记。”
他的目光扫过莫余和白羲和,尤其在白羲和抱着的氧气罐上停顿了一下,眉头狠狠皱了一下,显然对这个凶器耿耿于怀。
白羲和没有理会彭义的目光,她的注意力被大殿中央里盘坐的巨大佛像牢牢吸引。佛像剥落金漆的木胎部分的纹路不像自然腐朽,甚至过于光滑。
她不动声色地向前挪了两步,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观察。
那些纹路……她心中微动。
这些纹路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形成了一种抽象的线条,像是被简化的闪电图样。在这些纹路的凹陷处附着了一些极其微弱的荧光粉末,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看到一丝极其黯淡的蓝白色反光。
这些奇特的纹路从佛像的莲台底座开始,如同藤蔓般向上蔓延,穿过佛身,最终汇聚在佛像掌心向上的左手。掌心之中似乎托着什么东西,但光线太暗,形状模糊不清。
就在白羲和试图看得更真切时,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佛像的另一侧阴影中传来:“这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是连帽衫。
只见连帽衫站在佛像前方一个巨大的青铜香炉旁,香炉积满了厚厚的香灰,他指着香炉内靠近边缘的一处灰烬,灰烬表面赫然印着一个焦黑色的手印。手印不大,但形状清晰,边缘还带着疑似被高温瞬间灼烧过的碳化痕迹,像是烙铁留下的印记。
“手印?”装备男凑过去,脸上混杂着困惑和惊疑,“有人比我们先一步进来过?这鬼地方还有人?”
一直沉默的路人脸不知何时也出现在香炉旁,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清醒的逻辑:“规则三没有载入完全,能量干扰也许这就是干扰源留下的痕迹,或者是电光指路的另一种形式。”
“指向哪里?”彭义立刻追问,语气紧迫。
连帽衫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沿着那焦黑手印指尖所指的明确方向,指向了佛像低垂的左手掌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到佛像那只巨大的左手上。
“掌心里面,有东西!”林晓圆似乎终于找回了一点力气,指着那模糊的轮廓。
“需要上去看看。”莫余冷静地扫过佛像高大的身躯,佛像盘坐的莲台高度超过三米,要够到掌心,必须攀爬。
“谁去?”装备男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神充满防备,广场上运动男的惨状历历在目,谁知道这佛像会不会又触发什么审判机制?
“心怀叵测者,雷音灌耳”的规则像无形的枷锁套在每个人心上。
就在众人犹豫之际,一道刺目的紫色闪电猛地撕裂了殿外的天空,强烈的光芒瞬间透过高处的窗户缝隙,将昏暗的大殿内部映照得分外明亮。
轰隆——
紧随其后的炸雷仿佛就在屋顶炸响,震得整个大殿都在簌簌发抖,灰尘簌簌落下。最令人震惊的是,在闪电强光掠过的瞬间,佛像剥落金漆的木胎表面刻着闪电纹路的区域,无数细如发丝的幽蓝色电弧骤然亮起,在木纹间急速流窜跳跃。在电弧的映照下,佛像原本模糊的石雕眼睛竟反射出一种冰冷的幽光,就像一尊沉睡的古老机关被瞬间激活。
光芒一闪即逝,大殿重归昏暗,只有众人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那是什么鬼东西!”装备男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带着惊骇问道。
彭义脸色铁青,之前的稳重荡然无存,声音凝重到了极点:“它在吸收雷电,这佛像是活的?还是某种装置?”他之前的思路被彻底推翻。
白羲和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不是恐怖,是机制,是规则运行的显化!
“不是吸收。”莫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他指着佛像身上那些已经黯淡下去但仍有微弱余光的电弧纹路说:
“是传导,它在引导雷电的能量。”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佛像的左手:“真正的路,就在它手里。”
就在莫余话音刚落的瞬间,佛像身上残余的微弱电弧猛地向左手掌心汇聚,在电弧的刺激下,掌心里一个拳头大小的灰白色圆球骤然亮起了乳白色光芒。
光芒并不强烈,却清晰地照亮了佛像掌心,也照亮了圆球表面的符文,与石碑上如出一辙的古老符文。
与此同时,香炉灰烬中那个焦黑的手印,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激活,浮现出同样柔和的白光,逐渐凝聚成一个微小的光点。
规则三!
白羲和脑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瞬间贯通了一切。香炉里的手印根本不是什么干扰源或闯入者痕迹,而是指向规则三路标,而掌心的光球就是答案!
装备男的声音嘶哑变形,指着光球问道:“看见了!可怎么拿,那佛像带电,还有规则三……”他的目光无法控制地再次看向白羲和怀中的氧气罐,如同在看一个不祥的诅咒。
林晓圆顺着装备男的目光,看到了白羲和怀中的氧气罐,声音尖利刺耳:
“你怎么还拿着这个罐子!是想让我们大家都被你连累吗!”她的身体猛然向后退缩,好像那金属罐体会突然爆裂开来。
彭义眉头深锁,看向氧气罐的目光充满了沉重的忌惮,但对于林晓圆强烈的反应却不再吱声。
他原本以为,多一个人可以多一分力量,和林晓圆同行也是看在她是个女生,威胁性远比另外几个不知深浅的男人小得多,就算她藏了什么小伎俩,他也能分出心思来防着她。但现在看来,林晓圆就是个空有外表的拖油瓶,他不能再指望,也就不会再顾及她了。
彭义强迫自己不去看氧气瓶,分析道:“手印是起点,莲台底座很可能是关键节点,但怎样才能安全接触?直接触碰的风险……”未尽之意在压抑的空气中弥漫。
轰隆——!
殿外,惨白的强光瞬间透过高窗,将佛像身上残余的幽蓝电弧再次点燃。无数条电蛇在剥落的木胎纹路中疯狂流窜,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莲台底座那片区域也随之泛起一层带着危险气息的微弱蓝光。
“它在积蓄力量!”林晓圆失声惊呼,死死捂住耳朵。
白羲和同样被震得心里一颤,然而思维却异常清晰,她抱着氧气罐的手臂因高度紧张而微微发颤,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正在成型:高纯度氧气…强电场环境…臭氧!这极可能就是激活预设路径的化学钥匙。
面对生死,白羲和并不是孤注一掷的人,在瞬息之间,她脑中已飞速勾勒出数套预案:
最好的方案是,释放微量氧气,催化臭氧生成,触发佛像纹路的初始蓝光反应。这个操作隐蔽可控,且风险相对最低。
如果上策无效或反应微弱,她可以利用莲台底座制造“意外”,用氧气罐坚硬的金属底部猛力撞击,剧烈的震动或能揭示隐藏纹路或激活点。风险在于可能触发未知机关或暴露意图,但总胜于坐以待毙。
最后也是白羲和最不愿意到的一步,如果前路皆绝,她将以氧气罐为导体,主动引导部分残余电弧冲击莲台底座的特定纹路区域。这是真正的搏命之举,九死一生,却为了一线渺茫的生机。
念及于此,白羲和佯装被电流惊扰,下意识地抱着罐子后退了小半步,就在这后退的瞬间,她的手指悄悄地拂过氧气罐的出气按钮,动作轻巧,一缕稀薄到难以察觉的气体悄然逸散,发出的一声几乎被雷声吞没。
然而,离她最近的莫余听到了这细微的动静,他眉头微蹙,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
释放氧气?在强电场残余环境下?广场雷劫的根源原来在此。
是臭氧!他瞬间明晰了白羲和的意图,利用氧气罐催化化学反应,作为激活路径的工具,这枚被他用以试探的氧气罐竟被她发掘出如此刁钻的用途。
氧气与强电场的结合蕴藏着爆燃或剧烈反应的巨大风险,但主要风险集中于白羲和自身,只要控制好操作距离与释放量,而他需要控制好与白羲和的安全举例,那么也许潜在收益远高于可控风险。
所以她早就知道了!莫余忽然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她才会不顾一切也要死死抱着那个氧气罐,而并非是真心想要与他合作。
是他小看她了,是他轻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