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是凶器也是利器
白羲和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但思维却像被冰水淬过般冷静。
运动男身上乱窜的电弧和焦糊气味带来的冲击尚未平息，规则的宣告又让她猝不及防，但未知的前路没有淹没她的理智，反而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所有杂念，她仔细回顾串联刚刚的每一个细节。
刚刚莫余话里话外都带有撇清自己的嫌疑，但是话糙理不糙，这里面使用氧气罐的人不只运动男一个，可却只有运动男遭受了雷音审判，关键差异到底在哪里？
白羲和脑中回想着刚刚雷击瞬间的画面。
运动男口鼻吸入的气体与空气中逸散的气体形成了一道无形通道，这个通道连接了紫色雷霆，是他吸入的量更大更深？还是是他吸入的方式导致罐内气体瞬间大量逸散，在特定条件下形成了高导电性的通道？其他使用者可能只是浅尝辄止，吸入量少，逸散气体不足以形成有效连接？
运动男被劈时，他心里在想什么。是准备抢夺他人，还是对其他人抱有强烈的恶意？这心怀叵测的状态是否才是触发审判的真正核心？氧气罐无意中成了恶意显形和能量传导的催化剂，莫余分发罐子，未必是直接的杀人陷阱，但一定脱不了干系。
那句“不管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在白羲和脑中回响，充满了意味深长的暗示。莫余的目标或许是在最短时间内，用最小的成本摸清这一批人的底牌，而运动男的死亡是个意外，一个由他自身的心怀叵测和氧气罐意外充当了放大器共同导致的悲剧，这个意外残酷地验证了规则，也侧面证明了莫余分发真货的说法。
石碑上的幽蓝电光开始剧烈地闪烁明灭，指向主殿的生命线般的电弧肉眼可见地变得稀薄。
白羲和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消失。
规则二电光指路是目前唯一明确的生存路径，光源即将消失，就像中年大叔说的，留在原地就是等死或者成为黑暗中未知存在的猎物。理清楚这些，白羲和弯腰一把捡起刚刚被她甩出去的氧气罐，指尖传来的寒意让她更加清醒。
这氧气罐是刚刚沾血的凶器，是解开氧气罐与雷击关系的线索，是关键物证，是未来直面莫余时可能掷出的质疑投枪，甚至可能是她在绝境中为自己撬开一线生机的利器。捡起它，不仅是接受莫余的“善意”，更是将一份危险的主动权握在了手里。
白羲和不再看地上运动男的焦黑躯体，目光看向前方在雨中奔袭的模糊身影以及越来越黯淡的电弧，她深吸一口气，拔腿狂奔。但白羲和没有试图立刻追上莫余的小队，而是保持在队伍的后面，这个位置既能观察莫余等人的动向，又可以在遭遇突发状况时拥有一定反应时间和空间。
奔跑中，莫余极其轻微地侧了一下头，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跟随。雨幕和黑暗模糊了他的表情，但白羲和几乎能感觉到，他那镜片后的目光在她紧握氧气罐的手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骤然间，石碑的光芒彻底消失，浓重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广场，狂暴的雨声和远处沉闷的雷音成为了主宰，前方主殿的轮廓若隐若现，显得阴森而庞大。
“光没了！大家记住方向！”莫余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带着紧绷的焦急。
黑暗的彻底降临如同按下了加速键，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古寺主殿那扇沉重未知的大门，刚才在广场上的惨剧和猜疑被大家不约而同地抛在了身后。
“门要关了！”莫余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他第一个冲向主殿那扇巨大的木门，闪电划过，白羲和清晰地看到主殿布满铜钉的大门，正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向内闭合。
“关门？”装备男惊叫一声，随机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几乎是撞了进去。彭义猛地将林晓圆向前一推：“快进”，自己紧随其后。连帽衫和路人脸两人一前一后闪身而入，动作迅速而敏捷。
在他们后面的白羲和离门还有几步之遥，冰冷的雨水糊在她的脸上，视线模糊。大门闭合的速度远超她的预期，白羲和咬紧牙关，将氧气罐死死抱在怀里，就在门缝仅剩一人侧身通过的宽度时，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扑过去。
一只手从门内黑暗中伸出，准确地抓住了她伸出的手腕。
白羲和被一股大力猛地拽了进去，身体在巨大的惯性下失去平衡，踉跄着撞进门后浓郁的阴影里。几乎就在她双脚离开门槛、身体完全没入门内的同一瞬间——
“砰！”
一声沉重到令人心脏骤停的闷响在她身后炸开，布满铜钉的巨大殿门在白羲和身后彻底合拢，严丝合缝，将外面狂暴的雷雨世界隔绝开来。
微弱的烛光从大殿深处透出，勉强勾勒出巨大佛像模糊的轮廓和殿内支撑的粗壮梁柱。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朽木和金属烧灼后的焦糊味，外面的雷声仿佛被厚厚的殿墙和某种无形的力量过滤，变得遥远而沉闷，只有殿内偶尔传来的细微“噼啪”声，像是木头在缓慢干裂。
“呼——”装备男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林晓圆脸色惨白地靠在彭义身边，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连帽衫和路人脸已经隐没在更深的阴影里，莫余则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镜片反射着微弱的烛光，胸膛的起伏显示他并不轻松。
白羲和活动了一下手腕，站稳身体，目光不动声色迅速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莫余身上，刚才抓住她手腕的正是他。
“谢谢，欠你一个人情。”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尚未完全平复的喘息，像是还没有缓冲过来，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
然而心底的盘算已然开始飞速运转。莫余出手相助的意图是什么？是想通过救援一个看似柔弱的女性来塑造可靠领袖的形象，博取信任？还是他需要足够多的替他试险的棋子？又或者是，他看到了她紧握氧气罐。
白羲和有些犯嘀咕，手腕上被抓握的冰冷触感仿佛还在。
莫余转过头，镜片后的目光没有看白羲和，而是落在她怀中的氧气罐，刚刚在冲刺中被她死死抱住的罐子，刚才在广场上被众人弃之如敝。
莫余的声音低沉，几乎只送入她耳中：“人情谈不上，举手之劳。”他顿了顿，“只是在这种地方，能看清东西并且拿得稳的人，不多见了。”
话音刚落，白羲和的唇角在烛光无法照亮的阴影里，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目的达到了。
莫余没有明说合作，但这句话意味深长，已经清晰地传达了一个意思：他注意到了她的行为，而他们之间存在合作的可能。
她抬眼，脸上流露出一丝疲惫与无奈，轻叹道：“都是为了出去。”
“是啊。”莫余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微光。很好，是个值得观察甚至可以合作的新人，在这里，清晰的头脑永远比盲目的勇气更稀缺。
没人知道，一桩由氧气罐达成的交易已经悄然完成。
白羲和怀抱着那支冰冷的罐体，指尖感受着它沉甸甸的分量——是罪证，是谜题，也可能是筹码。
前路凶吉难料，迷雾重重，但她知道，自己赢得了一枚至关重要的落子权。是凶器还是利器，全在于执棋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