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在千疮百孔的爱和风情月意的恨里旷日持久地犹豫和摇摆,渴望着一个人由衷的、自发的、深刻的理解和珍视。”
——湛禾不喜欢这样的视频,每一段文案都像为她量身打造。
有人在观摩她的生活吗?
有人在钻研她的内心吗?
有人在窥伺她的心情吗?
偏偏下楼时随手打开视频软件时又刷到了。
湛禾匆匆扫了一眼,在心里骂了一句什么狗屁文案,什么狗屁配乐,紧接着毫不犹豫地划到下一个视频。下一个视频是她关注了很久的混血小女孩儿,中国妈妈分享她第一次开口喊姥姥的瞬间,妈妈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引导小宝贝,姥姥在旁边笑意盈盈地期待着。
视频没看完,一条消息弹出来。
蓝田给她发来三个字:“破案了。”
湛禾扣了一个问号过去,“你转行啦?”
“NO No No.我来为我没有查明真相就给我亲爱的湛老师制造焦虑道歉。”
“怎么说?”
“前天造谣时冉回国是要和汪定瑜再续前缘是我小人之心了,”她甩了一张照片过来,“她回国应该是为了庄锦弦和杜思年的婚礼。”
照片上是一张火红色烫金请柬,湛禾没点开看,因为她手上有两张一模一样的,她在楼上就已经仔仔细细地观赏过了。请柬纸质光滑坚硬,色彩鲜艳热烈,散发着浓烈馨甜的花香,和杜思年一样充满了生命力,拿在手上让人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起来,怕砸地上弄脏了。
湛禾举起两张请柬在灯光下拍了张照给蓝田发过去,“刚拿到。”
“两张?”
“是滴。”
“不识趣,你和汪定瑜发一张就行。”
湛禾看得特别开,“要真不识趣,就会把我的这一张交代给你,而不是交代给奚霖了。”
“我们湛老师这么会自我安慰呢?”
“还行还行啦。”
“那你准备给杜思年包多少?”
这真是一个难题。她跟杜思年的关系不好不坏,杜思年怎么看待她她不甚了解,可她羡慕杜思年,喜欢杜思年,感恩杜思年,偏偏她和杜思年之间横亘着永远逾越不去的鸿沟,这令她无比遗憾。
包多少呢?她得问问汪定瑜。庄锦弦是他的发小,他心里有数呢。
“不知道呢。”湛禾给蓝田回。
蓝田发来一个哎,“那等你有主意了跟我说,我给你转钱。”
湛禾眼眶一热。蓝田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爱她的人了。她给蓝田一连发了十几个哭哭的表情包,发誓会爱她一辈子,等她发达了要送她最贵的绝版乐高,让她拼个痛快。蓝田摆摆手说退朝啦,朕要当牛马了。
汪定瑜刚给仓储主任通过电话,就看见湛禾从电梯间小碎步朝他跑过来。她喜欢穿裙子,宽松的T恤和褶皱半身裙是她的最爱,她有二十几套不重样的,说这样的打扮配上一双小白鞋青春又活泼,可以和孩子们拉近距离。从前在宁城她每周都要去逛商场,有几家店的风格她很喜欢,是那里的常客,和老板混熟了能把价杀到一半。
汪定瑜忽然就想起,这半年来她的衣柜没有再更新过。
“汪定瑜,看这个,”湛禾上车把两张请柬放在他的眼前,一派兴高采烈地问他:“好看吗?”
“这什么?”他明知故问。
“结婚请柬呀,我刚定制的,你看看,怎么样?”
汪定瑜配合得很,露出错愕的表情,难以置信地接过,拿在手上细细端详良久,震惊得说不出话。他演技真差劲,却还要哄她,湛禾一眼看出端倪,差点笑出声来,抿了两下唇硬是憋住了,“汪老板不喜欢吗?还是不想跟你亲爱的女朋友结婚?昂?”
“你没跟我商量。”
“我突发奇想的,这个设计真是好看!我想,我要是跟你求婚,我说任何时候跟你求婚,你都一定会答应的,那我提前定制有什么不可以呢!反正以后都要做的,你说是不是?”湛禾捧着他的脸用力摁住,他的嘴被迫撅起来,她凑近他,要亲不亲地威胁他,“是么?”
汪定瑜连连点头哄她把手撒了,“我不是一向只有答应的份儿。”
听到满意的回答,湛禾吧唧在他唇上啜了下,“那汪定瑜,我今天就嫁给你,就现在!我们去领证!”
“可以,趁现在民政局还没下班。你要换身衣服吗?我穿这个可以?”
“哇,我男朋友穿什么都很帅,怎么不可以了?就这么决定了,去!”
“但现在有一个问题。”汪定瑜露出苦恼的表情,这会儿不全是装的。
“什么问题?”
他把手抬到她眼前把五指摊开,让湛禾看着他空空如也的中指,“你就这么求婚呢?”
湛禾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开。
她笑起来杏眼弯弯,乌黑的眼眸里闪着灵动的光,那是十六岁孟夏校园里的热风,拂动少女天真浪漫的影子,便利店里最后一包辣条会让她激动一个晚自习,而食堂里第一碗热腾腾的老友粉会让她爽快一整天,就算知道天有塌下来的那天,她也会指天警告:“我活着的时候不许哟!”
汪定瑜的心突然被凿了那么一下。
“也是哦,太没有仪式感了。你等等啊,”湛禾将他的手扒下来牵住,十分郑重地跟他承诺起来,“等爷爷哪天好了,我有积蓄了,我给你买颗鸽子蛋。”
“那很值得期待一下。”虽然汪定瑜认为鸽子蛋似乎不太适合自己,但他不打算纠正她,他珍惜她兴头上所有荒谬但热忱的决定。
“当然!”
湛禾为自己的梦想感到一阵心口发热。她今天真是胆大包天,又要给蓝田买乐高,又要给汪定瑜买钻戒,也不怕累死!
她想象那一天的场景,她一定幸福得不行,会比和汪老板在一起的第一秒钟开心吗?更开心一万倍!她在汪定瑜脸上啄了好几口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座位上坐好。
汪定瑜打开请柬看了一眼,将请柬随手放在车后座他们堆放的外套上。时间和地点都跟庄锦弦之前跟他说的一致,宴请的宾客是他们几个一起敲定的,婚礼的流程是他们帮忙确认的,庄锦弦想让他当伴郎,但杜思年的伴娘里必须有她最好的朋友,这令他们为难,汪定瑜于是将翁奚霖推出去了。
湛禾扣好安全带,心情好一会儿才落下来。
“锦弦和思年谈了多少年?”
“四五年吧,不太记得了,高中被叔叔阿姨棒打鸳鸯后不知道有没有暗度陈仓,要是算上,得有六七年。”
“真好呀……”湛禾的感叹戛然而止。
中指指尖传来陌生的触感,她低头看去,汪定瑜将一枚银指环缓缓地往她手指上套,指环光泽不那么亮眼,但胜在干净。这枚指环是她的老朋友了,从她认识汪定瑜以来,它就一直雷打不动地定居他的小指上。
汪定瑜按着指环转了转,尺寸正好,他挺满意,“我交一下定金,预定湛老师的鸽子蛋。”说着还捏了捏她的手。
湛禾简直欣喜若狂,她甚至在这一瞬间听到心脏“咚”地一声重重地往胸口砸了下。她迫切地想对汪定瑜说些什么,汪定瑜你怎么开窍了呢?汪定瑜我好爱你呀!汪定瑜你给了我就不准再要回了噢!张开嘴却无从说起。
她看着汪定瑜,汪定瑜也看着她。
幸福感要炸开,湛禾笑了起来,脸红了,汪定瑜抬手揉揉她的头发,笑着看向车前方。
他知道她开心。
湛禾玩了一路戒指,摘下来又戴上,戴上了又摘下来,来来回回,心情格外好。
汪定瑜有许多的项链、手链和戒指,他会根据不同场合更换配饰,哪怕没有特殊情况,仅仅隔一段时间腻了,也会换换口味,这么多年唯一的常驻嘉宾就是这一枚尾戒。
蓝田说尾戒代表单身,代表追忆旧情,湛禾老早就想把它从汪定瑜手上摘下来,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哪怕是最亲密的恋人,也不能去限制对方的穿着打扮呀。
现在好了,它跑到她的手上了,她可没有旧情,这项意义没有了;它戴在了中指上,这令人振奋。
她拍了一张照片,纪念这样的一天。
汪定瑜在一旁专心地开车,她兴之所至翻看从前的照片,两人有过很多这样的日子。她是多么不幸呢?她没见过姥姥,甚至没见过妈妈,她永远无法拥有那个混血小姑娘的幸福。可她多么幸福呢!她爱汪定瑜,汪定瑜也爱她。
汪定瑜放了一首老歌,是湛禾歌单里的钉子户,她欢快地跟着哼起来,汪定瑜听多了也会几句副歌,车子缓缓停在斑马线前,他的声音渐渐明朗,湛禾听见回头来,“你偷师呀!”
他一耸肩,表示我就是比你唱得好呢,越唱越起劲:“And I had to give you up. It''s only been a year……It took a while to get me in. And I''m gonna take my time……”
虽然汪定瑜唱歌就是好听,从小拿钱滋养的英文发音也标准得叫人嫉妒,但湛禾一点儿不带怕的,她也十年寒窗呢!她还熟能生巧呢!跟他你追我赶斗起来。副歌结束,汪定瑜败下阵来,湛禾骄傲地一扬下巴,他笑起来。
“服了吗汪老板?”
“五体投地。”汪定瑜从善如流。
“你知道我第一次听这歌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
“第一次去嘉禾找你的时候。有个女孩在我旁边看美剧,她耳机没电了,声音外放,我听到了这个。从第一个鼓点响起我就被吸引了,因为我的心情跟它一样雀跃,我满脑子都是见到你我会多么快乐,又会多么紧张,尽管我知道那时候你并不期待我的到来。”
汪定瑜知道她一定记得住那一天。
那是他人生的转折,也是令他困疚多年的罪魁。可他当时的确不期待她的到来,他需要冷静地选择今后的生活方式时,身边突然跳出来一颗会说话的小太阳,她有用不完的能量,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不停地嘘寒问暖,恨不能把他所有的空闲时间安排得分秒不剩。
“湛老师不是记仇的人。”汪定瑜这么说。
“什么仇?”湛禾举起左手展示中指上的指环,“我对汪老板只有爱!”
两人在医院对面的菜馆点了三个家常菜将就吃了就上了住院部,不巧的是爷爷刚刚休息。湛禾问护士爷爷上午的情况,比昨天又更好转一些了,这令她感到欣喜。她隔着玻璃跟汪定瑜介绍起来爷爷身上每一根管子,这根做什么用的,那根要插多久,连接着哪一台机器,显示器上面的文字和线条表现怎样的生命体征。
“我感觉我都要成为专业人士了!”
“可以转行了湛老师。”
“那可不……”湛禾刚要说医生和护士多么辛苦呢,她目前还没有转行的意愿,一转头看见汪定瑜旁边站了个妇人,她吓一跳,笑起来,“妈妈,你怎么也没点声音呀!”
“你们太专注了。”翁女士也看进病房里去,问爷爷今天怎么样。
湛禾把护士的话转告给她。
“爷爷身体多好的呀,怎么会被这点小事打倒!”翁女士鼓励她,双手捧着她的脸摸了摸温度,“倒是你呀,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呀。”
“那嗓子怎么哑了?”翁女士拿手贴了贴她的额头。
湛老师和汪老板放的歌《Let Me Blow Ya Mind》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