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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谋求

作者:唐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汪定瑜,你三月底能回来吗?”


    “今天回,爷爷好转些没有?”


    “好些了。”


    “明天我去探望他。”


    “我有点馋新天地的桂林米粉。”


    “我给你带。”


    ——2021年2月的某天,汪定瑜去了云南很多很多天后。


    夜幕很沉,大雨瓢泼。


    汪定瑜走出高铁站,平素总在出站口吆喝的出租车司机今天纷纷告假,整个出站口空空荡荡。这个点到达的旅客不多,有人拖着箱子走下楼梯,一脚踩在水泥地面上,箱子的轮胎砸在积水里,水波呼啦啦漾开。


    “这雨下了得多久啊。”同行的表弟翁奚霖拧着眉。汪定瑜拿出手机看一眼,下了没多久,三个小时,胜在阵仗大,浔州市中心这种地势扛不了多久就都是积水。他收手机往停车场走,“车停哪了?”


    “A区,”翁奚霖道,“还去新天地吗哥?”


    “去。”


    “别去了,新天地那边出车祸了。”


    汪定瑜刚放到方向盘上的手顿了一下,翁奚霖递过来手机,他看见一张场景凌乱的照片,夜色、雨色和血色混在一起,背后“新天地”三个大字露出了小小一个角,应该是入口处,警戒线拉起来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进去。


    “太远了不说,事故多发地段,嫂子肯定也不想你去,你还是别乱跑,早点回家好,”翁奚霖耐心分析,见他没什么动容,清清嗓子说:“出去这么多天嫂子才给你发消息……”回去也得耍耍脾气吧,让她多关心关心你呀!


    没等他说完,车子嗡地一声冲了出去。


    翁奚霖默不作声地睨了汪定瑜一眼,显然,被周二摆了这么一道,尽管最后没怎么让步也拿下了交易,他表哥的心情也谈不上好。


    从昆明飞到融州,再从融州坐动车到浔州,汪定瑜都没怎么说话,唯一说的几句,除了接云南那边几个电话就是:


    “抬抬腿。”


    “到了叫我。”


    “你嫂子给你打电话没?”


    “呼噜声别那么大。”


    到家时十一点。


    汪定瑜从电梯口出来,看见浴室窗户里透出来微微的光,从里面隐隐约约传来湛禾歌单里某一首歌的旋律。


    她心情好的时候会跟着一展歌喉,唱歌没什么天分,嗓音也不怎么好听,不过唱得很投入,很熟练,感情充沛,特别适合唱十几年前有节奏感的流行乐,让人以为她大概受了很重的情伤,会在每一个深夜肝肠寸断地嚎啕大哭,而后情难自禁地心疼她。汪定瑜有时候调侃她:“我这么亏待你吗?让你这么心如刀绞?对门张阿姨今天上午把我拦下训了十分钟,叫我好好跟你过日子,别去沾不该沾的。”


    湛禾嘿嘿一笑,“那你沾了吗?”


    她戳着他手臂上张牙舞爪的纹身,“张阿姨那样说是因为她家小团子每次看见你的手臂就委屈巴巴地往后躲,她可希望你从良!”


    汪定瑜打开门,一股暖烘烘的香气扑面而来,湛禾正在露台上摆弄她刚到货的香槟。鹅黄色的香槟茎干笔直,花苞清秀干净,跟她这个人一点儿不像,她更像一支亟待盛放的凯拉,纯洁的花苞里藏着娇嫩的粉紫色花瓣,温柔而不失童真。


    她听见这边的动静,立刻放下手里的花冲过来将他抱住,头埋进他脖颈间贪婪地嗅起来,借以排解连日来浓厚的思念。汪定瑜十分受用,无声笑了下,伸手将人搂进怀里,耐心哄着:“脏呢。”


    湛禾闭着眼睛,两条手臂纹丝不动,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道不明的委屈:“你没说要去这么多天,我很想很想你啊。”


    “正好碰上周老爷子办大寿,周二留我玩了几天。”


    “事情办好了吗?”


    “办好了。”


    “周二挺爽快的嘛。”


    “配了一百多公斤的白茶。”


    “啊!”湛禾抬起头,想看看他是不是有点儿生气,发现他平静得很,“真过分呀,做了这么多年的合作伙伴呢!当时他想开拓我们G省的市场,你没少为他忙前忙后,还差点生病了,怎么这么不记吃呢!”


    看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汪定瑜原本因为行程不顺积压了一路的低落情绪突然就散了,这会儿反倒耐心十足地安抚起她来:“商人重利,湛老师忘了?哪有什么情谊可以讲。这次得亏翁奚霖送礼送到周老爷子心坎儿里,否则不止这个数。”


    “那这次奚霖帮了大忙,得好好感谢他!”


    “赏他一块三明治就够了。”


    “哪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呀……”湛禾嗔怪道,说着说着话锋一转,“怪不得,怪不得呢!”


    “怎么了?怎么就怪不得了?”


    “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汪老板也是商人!”湛禾半挂在他身上,一字一字念起诗来逗他。


    有些人不适合唱歌,但很适合念诗,带着一分娇俏三分古韵,微风吹来一千年前的记忆,墨香点染一个之乎者也的午后,让俗世人恍然置身难能可贵的清静之地。


    “汪老板重利,可不寡情,你不能这么污蔑他。”


    “可他都不说想我。”


    “他想了。”汪定瑜认认真真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什么时候?”


    “很多时候。”


    他的唇有点凉,让湛禾想起外面的暴雨。


    她今天一连上了五节课,下课后在医院陪床陪了四个多小时,回家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完全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不然该叮嘱他穿厚一点的衣服,或者干脆住在北站别回来了。


    “外面是不是很冷?”


    “还好。”


    “路好走吗?”


    “开慢点也能走。”


    “G省的天怎么能这样阴晴不定呢。”


    “谁知道?不过,”汪定瑜不忍打断她,但他想先将自己收拾干净再痛痛快快地拥她入怀,“你非得站在玄关聊天?”


    “当然不,我们躺着聊。”


    “嗯,好,借过一下湛老师。”


    “等等。”


    “嗯?”


    “我先给你暖暖。”她话说完,抬头咬住他的嘴唇,汪定瑜没躲过,被她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逗笑。


    湛禾趁虚而入,将一条温热湿润带着一丝甜香的舌放入他的口腔中,冰岛的回甘突然闯了进来,丝丝缕缕地勾缠在两人的唇舌间,艰难包裹一触即燃的欲念。她是真的很想他。


    他从来没有哪次离开浔州这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过不了几天或者说已经被他抛弃。她的心有点慌,也有点疼。这感觉太糟了。


    她口中的甘甜若有似无又无穷无尽,猛烈地刺激着汪定瑜,求索欲不断膨胀,让他短暂忘却自己几经辗转风尘仆仆,化配合为主动,轻而易举将战场推进她的齿关。事毕又忍不住责怪:“这么晚还喝?不怕睡不着?”


    “不怕,今天晚上你也不许睡。”


    他忍俊不禁,摁住她下巴的手指用了力,“想累死我?”


    湛禾没羞没躁地在他胸前蹭了蹭,秋水盈盈的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耍无赖似的,“那也不能饿死我呀!”


    午夜一点多,浔州的降雨不停反增,整个城市被沉沉的夜幕和倾盆的暴雨紧紧罩住。


    卧室的落地窗大敞,巨大的雨声持续不断,冰冷的疾风掀翻大半的床单,湛禾在冷热交替中终于为自己才刚出口两个小时的话懊悔不已。


    汪定瑜咬着她的耳朵问她:“还饿不饿?”她唔地一声捂住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她迷迷糊糊的梦里,浔州变作了一片蓄水的湖泊,她乘坐其中一只船,船只随着水流飘飘荡荡,飓风来袭时她紧紧地抱住桅杆,雨水和帆布拍打在她的身上,她试图喘息,却沉溺在来势汹汹的疾风骤雨中。


    到拂晓时分,远处的山顶露出一抹微微的金光,半边天空变成了靛青色,窗外的雨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升调终于降了下来,耳边轰鸣般的雨声停了,整座城市又恢复了宁静,阳台上偶有一两滴雨水从树叶上滑下,滴落在积了薄薄一层水的地板上。


    湛禾裹着毛毯坐在客卧的床上,她看着窗外沉寂但即将炸开的天色发呆,汪定瑜从浴室回来,看见她一言不发地坐着,像只漂亮但失去灵魂的布娃娃,“怎么了?”


    湛禾起身过来抱住他,“汪定瑜。”


    “大理好玩吗?周二请你在那里玩了什么,你说给我听听,等爷爷好了,我想带他去!老人家一辈子没出过浔州,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土司衙署,可惜我小时候不知道那张去往忻城的车票多么可贵,”她突然哭了起来,“我想带他走出浔州,等他能站起来的时候,我一定要带他出去看看,去桂林,去大理,去丽江,去北京上海……”


    她的情绪来得猝不及防,汪定瑜一时招架不住,他拥着她,轻轻擦掉她的眼泪,想跟她讲一讲这次去云南出差的经历,虽然周二并没有用心招待他,但他作为大理的常客,可以为老人家提供最好的服务,可他听见她说:“汪定瑜,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反正愿意。如果哪天你离开我了,我说真的,我觉得自己会死掉。”


    汪定瑜嗯了一声,“我不会让你死掉。”


    小城故事,甜虐风,会有插叙,跨度十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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