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夏芷窈惊讶于彭晓杏这番话不无道理,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她和池楹的打交道都仅限在工作上，公事公办的语气，她自认为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个人情感，池楹也没有。
彭晓杏察言观色的本领超乎她的想象。
“什么？”夏芷窈疑惑的语气,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啊…”彭晓杏喉咙发出轻轻地一声, 端起手里的水杯喝了口, “哦，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彭晓杏回到位置坐下，她没说的是, 那天在活动现场, 夏芷窈在忙碌时，池楹眼角余光多往她背影停留了几秒。
倘若不认识, 不应该会有这种微妙，怎么说, 应当就是一种直觉, 但并非完全肯定, 彭晓杏今天还是嘴比脑子快了。
池楹周末终于逃不过回家吃顿饭, 她奶奶的生辰, 一家人都抽出空回老家一趟。
周日很早就被母亲一个电话给从被窝喊了起来，池楹撇了眼上方的时间，才六点, 她抓了抓凌乱的长发, 内心有些抓狂，“怎么要这么早？”
“开车过去要三四个小时, 你收拾一下还要时间，等到了那里差不多就中午了。”梁茵琳在电话那头催促她。
池楹边接着电话边将双腿伸到床边, “不是一起吃晚饭吗？”
“你姑父明早起来要去出差，没法在那过夜。”梁茵琳说道。
池楹洗漱完，父亲开车过来接她，打电话给她，“小区门口保安不让停车。”
“我马上下来。”池楹拿上单肩包，迅速出门。
池金鸿开车，梁茵琳在副驾驶，她在后座偏着脑袋对着车窗外面云层破开的那点金灿的光芒打哈欠。
“老池，等会绕去超市那边买点东西过去。”
“现在超市可能还没开门。过去那边买也一样。”
“那附近能有卖东西的吗？”
“这话说的，又不是什么荒郊野岭的地方。”
梁茵琳讲话时通过后视镜不小心撇到池楹一副没睡醒的模样，问她，“熬夜了？”
“昨晚三点多睡。”池楹实话实说。
她爸插嘴道：“你这不行啊，才睡了三个小时不到。”
梁茵琳想说些什么，看她困得不行，于是让她靠着小憩一会儿。
得怪昨晚的那杯奶茶。池楹有一位朋友喜欢的角色和某家品牌的奶茶联动了，她朋友买了一整个套餐，喝不完，于是分给身边的人。
池楹喝完后到了大半夜都睡不着，她垂眸回复昨晚朋友发来的消息，随后熄灭手机屏幕往后靠在座椅背上闭目养神。
七点半在路边找了家店吃早餐，池楹刷着微信朋友圈，看到孟松萝昨天那条动态：回来了！
配图是临城飞机场的一张风景照。
她看到她和孟松萝以前的共同好友祝昙在下面点了赞，评论：【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孟松萝：【请，必须请。】
池楹看完后退了出去，没有点赞也没有评论。
七月十六号那天夏旋意生日时，池楹寄了一个礼物给她，收到快递后夏旋意就想着已经很久没有和池楹联络感情，以往总是池楹找她，但很不巧，每次都不是时候，要么工作有事要么有别的事情要么天气不好，夏旋意这几年越发得淡于社交，但也想着朋友之间，不能一味地让对方主动，所以趁着今天休息在微信上主动问池楹有没有空。
【我今天要回老家一趟。】池楹编辑消息回复过去。
夏旋意：【回老家有事？】
池楹：【我奶奶生辰。】
夏旋意：【那行，咱们下次再约。】
两人好几个月前说过这句话，下次又下次，就这么一直拖了下去。
池楹算了算时间：【下周？】
夏旋意：【下周我要去外地。】
池楹：【去外地做什么？】
夏旋意：【参加一个医学技能比赛。】
池楹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按着语音键，语气懒散，“什么考试？你不是今年四月份的时候考完了？”
夏旋意：【……你看清楚。】
“哦。”
在家里吃着早餐的夏芷窈看着坐在对面的夏旋意垂着眼皮打字：【你怎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我确实是没睡醒。”
池楹的声音从夏旋意手机听筒传出来，清灵柔软。池楹的声音和长相其实不符，长相偏向于明媚大气，声线却夹杂着一丝甜，像薄荷糖的那种甜。
这和池楹工作时说话又有点不同，跟朋友会比较放松，曾几何时，池楹也总是会这样用柔软的嗓音跟她说话。夏芷窈思绪有点飘远了，晃了晃脑袋。
十一点三十七分才到达奶奶家，池楹帮忙从后备箱拎出一箱牛奶，提着踏入院子门口。
其他亲戚都已经到齐了，大院内加上里面大堂加起来总共摆了十二桌。
“小楹来了啊。”
池楹笑着一一跟大伯他们打了招呼，进去里面，跟爷爷奶奶问了好。
这次请的是附近很出名的一家酒楼的厨子来做饭，十二点准时吃饭，池楹最怕的就是这种亲戚局，永远绕不开婚姻家庭，没结婚问你什么时候结婚，结婚了问你什么时候要个孩子，有了孩子要问你孩子读书成绩，经久不衰的话题，大家都津津乐道。
池楹二十八岁的堂妹，今年三月份生下了一个女儿，她堂哥的儿子已经上小学了。
比她大的结婚生子了，比她小的也结婚生子了，池楹这个年纪坐在这里特别尴尬。
“小楹今年多大来着了？”
“明年好像要三十了吧。”
“不考虑考虑婚姻大事吗？”
“得抓紧了点啊。”
“……”
池楹只能微笑地应着她们，什么都答“好”、“嗯”、“会的”、“尽量”，看在奶奶今天生辰，她给所有人好脸色。
吃过饭，大家聚在一起聊天，梁茵琳抱着她堂妹半岁的女儿逗，“真可爱。”
“你家什么时候也生一个？”她婶婶笑道。
“欸，她就算了。”梁茵琳没好气地撇了不远处的池楹一眼，“油盐不进。”
池楹当没听见，然而几分钟后，她妈妈抱着堂妹的女儿过来，“来，你抱抱。”
“我不会抱小孩。”池楹抗拒，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她妈妈塞到她怀里的小孩。
小小的一个，池楹手足无措，梁茵琳在旁边拿着她的手，“你这样抱小孩会不舒服，这样，对对对，抱好了。”
池楹垂下眼皮看着怀里的小孩，神色放得温和许多，在身后的椅子坐下，梁茵琳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指腹轻轻刮着小孩的鼻子，逗得小孩咯咯笑。
“哎，真乖~”梁茵琳跟小孩说话不自觉夹着嗓子，将语调放得特别软特别柔。
“乖的话你抱着。”池楹想把小孩还给梁茵琳，她看着母亲大人那一脸宠溺的笑容，严重怀疑对方是想用小孩激发她结婚的欲望。
“你抱好。”梁茵琳掖了掖小孩的袖口，“你看人家晴晴比小一岁，小孩都有了，你什么时候争点气。”
“咱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哈。”
“谁跟你是咱？”
“她好像尿了。”池楹把小孩放回到梁茵琳的怀里，“还是您老抱着吧，她再可爱，可爱归可爱，我没母爱。”
“你再这样下去我对你也快没母爱了。”梁茵琳白她一眼，随后抱起小孩看，“哪尿了？没啊。”-
晚上八点才回到家，池楹今天应付了一天的亲戚，比上班还累。
到了差不多九点肚子饿，发消息喊夏旋意出来吃夜宵。
夏旋意：【我还有一个多小时准备睡了。】
池楹：【才几点？这么养生？】
夏旋意：【明天六点得起。】
池楹：【行吧。】
池楹于是打了电话给袁榛，“出来吃夜宵？”
半个小时后，和袁榛在一家夜宵店碰面。
点的时候点多了，袁榛问她要不要喊姚文悠出来一起吃，池楹让她打电话。
姚文悠住这附近，十多分钟就过来了，“池姐，你不是说吃夜宵容易胖。”
“偶尔吃也没什么，今天需要补充能量。”池楹答道。
袁榛在旁问她，“今天去干什么了？”
池楹：“回了老家一趟。”
姚文悠：“被催婚了么？”
池楹：“也差不多了。”
“你不打算坦白吗？”袁榛随口一聊。
“我看池姐应该是跟我一样，家里比较传统，接受不了。”姚文悠说道。
池楹点点头。
她是想着等家里人先接受她不婚这件事情再说。
袁榛拿起一串烧烤吃，“还得是我当年莽。”
大学时候袁榛出柜是因为谈了女朋友，不过出柜付出的代价有点惨重。
当年袁榛女朋友家里比较开明，女朋友出柜了，袁榛想着给足对方安全感，就直接跟父母说了，她父母气死，断了她的生活费。
袁榛没想到父母会这么狠心，只能跟女朋友借钱吃饭，但她女朋友不想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拿自己都不够花的借口回绝了袁榛。
后来袁榛只能问池楹借了五十块钱应急。
那时候池楹就看透了，觉得这人不太行，但袁榛还喜欢对方，她身为朋友不好多说什么。后面不到半年就分了。
毕业那年袁榛谈了第二段，对方瞒着她同时谈了男朋友，想搞一夫一妻。
自此，袁榛便封心锁爱不再谈。
烧烤配啤酒，三个人聚在一起聊天，周末的夜晚还算惬意。
姚文悠说她运气不好。
池楹补充，“还有点恋爱脑。”
这话袁榛想反驳又反驳不了，尤其是第一段恋爱，她真就跟脑子进水了一样。
“池姐一针见血。”
袁榛给了姚文悠一眼，“她不是跟你同一年的吗？你为什么总是喊她池姐？”
“我三月十二号的生日，池楹三月五号。”
池楹张了张嘴，“我就比你大了七天。”
“七天也是姐。”
“好好。”
“这么算是吧。”袁榛道：“那我五月份，你俩都是我姐。”
“袁榛妹妹情史坎坷，也是正常的，毕竟当年糊涂了点。”
“你俩清醒，你俩母单！”
“正常，这年头宅女多的是母单，我就是这样。”姚文悠属于二次元浓度比较高的，现实生活的圈子中，现充的朋友只有池楹和袁榛，池楹还是当年她大学打游戏时在网上认识的，然后通过池楹认识的袁榛。
她顿了顿又道：“池楹的话就……也比较宅？”
这话一出，袁榛险些被呛到，“你认真的吗？她这种也算宅女？”
“嗯哼？怎么不算？”池楹拿腔作调。
姚文悠笑道：“算算算。”
“可是池楹看起来像是很会谈恋爱的那种。”
“噗。”池楹没忍住，眨了两下眼睛，“真的吗？”
袁榛咽了咽口水，“你对我放电。”
“……”-
周五下午的雷阵雨过后，外面的温度不但没有降低，反而变得潮湿又闷热。
在进去某家酒楼之前，夏芷窈立在柱子后面单手抱臂看着手里屏幕亮着的手机很久，她纤长的睫毛低垂而下，浸染着薄弱的光亮，斜上方的建筑阴影打下来，使得她身影处在半明半暗中。
她开着和彭晓杏的聊天框，但却只是看着，注意力已经被柱子前方两三米远的对话给带走。
“池经理，张组长让我跟着过来见世面。”
“你会喝酒吗？”
女生摇摇头，“不会。”
跟池楹说话的那个女生夏芷窈下午刚见过，年龄可能比她还要小个一两岁，下午在会客厅，她坐在对面沙发，叠着腿，看着对方手指放在腿上不断蜷着不动声色地摩擦着裤腿，她说什么，对方都和颜悦色地应“好”“可以”“没问题”等等之类的，她觉得对方应该是个在校实习生，此刻听来确实如此。
“我只是想混个实习证明。今天下午那些人都喊我姐。我比她们都要小。”
“喊你姐只是个尊称。”池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幽深地看了她一眼。
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若说出来就变味了。
池楹看着眼前的女孩，是有些过于懵懂无知了，真的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对人说话真的是不设防，暴露出张组长和她是亲戚，那这不是给人把柄么，但凡遇到个看她不顺眼的人，她的日子就别想好过，甚至还有可能会拖累拉她进来的那位亲戚。
女生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于是紧抿着唇，大约是池楹待她不错，尤其上次她胃疼，池楹给了她胃药，加之池楹性格比较平易近人，她就没有经过脑子，像平时跟朋友吐槽，顺口就说出来了。
说完后才反应过来，哎呀怎么能当着公司leader面说只是来混个实习证明的呢！完了。
【你在几号包厢？】彭晓杏的消息在界面弹出来。
夏芷窈顺手回复过去，紧接着vincent在群里艾特她，她回复马上，收起手机，见柱子前那块区域已经没人了，她这才挪动脚步进去。
工作上的饭局免不了喝酒，部门领导端起酒杯给池楹敬酒时，她也跟着端起。
“池经理，合作愉快。这杯我先干为敬。”vincent仰头喝了酒，夏芷窈垂了垂眸，看着杯中在灯光下泛着光泽的酒液，并未多犹豫，一杯下去，面不改色。
“Fiona很不错。”
收到来自池楹的肯定，夏芷窈心中微顿之后露出个标准的笑容，“多谢池经理对我工作的肯定。”
她端起酒杯，和池楹手里的那杯碰了碰，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微响，如石子掷入湖面的涟漪，开启她心中的一道阀门。
她视线短暂地扫过池楹，那双眉眼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刻入她的脑海中，如今再一看，却恍然觉得多了些陌生。也许是场景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对池楹的笑从来都是真心实意，这会儿察觉到嘴角的僵硬，才发觉自己也会对她假笑。
她面色沉吟的那几秒，在内心揣摩池楹刚才的一句，到底是场面话还是发自内心的肯定。
进入这家公司一年出头，她从试用期过渡到转正，再到手上接的第一个项目，其中遇到不少难缠的客户，总是会用一些奇葩的要求刁难她，她仍旧记得她第一次被客户气哭，到现在已经能够尽量心态平和去接受一切的发生。
别人说毕业到工作的那一年里人的改变最大，或许是如此，她犹记得她今年上半年还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肯定而内心欣喜，可很奇怪是，当这个人是池楹时，她却没有了这种感受，也许是当年她对池楹那一场悸动，已经被扼杀在摇篮中，以至于让她一时间不知该拿什么情感去面对池楹，说陌生人，她们偏偏曾经认识，说是故人，她们没有旧可以叙。
“Fiona咱们部门的后起之秀。”vincent很器重她，“未来可期。”
夏芷窈在饭局上微笑谦虚地说着各种客气话，眼角余光在撇见池楹手下那位实习生不断降低自己存在感坐在角落端着池楹递的那杯假酒后，目光不免有些动容。心境逐渐变得更为复杂，甚至隐隐有些酸涩。
饭后已经将近八点，夏芷窈和同事们在里面道别后，出来走到阶梯上。
她站在最高的一格，迎面的晚风将她额前的碎发吹得漾动，她微微眯了眯眼，去看城市繁华的灯光。
准备打车回去，这会儿用车高峰期，需要排队。
她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前面等待人数，在想着要不要取消喊夏旋意来接她。
【姐，你下班了吗？】
编辑好消息，夏芷窈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正要发送出去时，余光瞥见侧门走出来的身影，于是蜷了下手指将手机屏幕给熄灭了。
按照以前夏芷窈的一杯倒的酒量，今晚池楹眼睁睁地看着她喝了不少，此刻浮动的目光里映出阶梯上那一抹纤薄的身影，她迟疑了几秒过去，“Fiona.”
她的声音并不大，夏芷窈转过眸，朝她点点下颔，“池经理。”
两人短暂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还是池楹现在她旁边坐下，“你喝醉了？”
眼神捕捉到夏芷窈偏侧过来的眼角余光，十分清明，但被风扬动的发丝下显露出来的耳根，已经红了。
这让她一时间分不清夏芷窈到底醉没醉。
夏芷窈下一句答非所问又让她更加疑惑。
“现在是下班时间。私人时间。”夏芷窈不急不慢地开口。
双眸里盛着霓虹灯的影子，焕发出一种绚烂的光彩。
她朝远处的风景微微颤了下睫，池楹喊她用以工作上的英文名让她感觉在上班。
如果此刻放在工作场景下的话，池楹的身份是她的客户，关心她喝没喝醉。
好半晌两人之间才有了下一句话。
“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夏芷窈望着她，当她时隔多年再去对视那双眼眸时，对方却转开了眼。
“夏芷窈。”池楹这三个字咬得轻飘飘的，好似才终于拉回了她们过往留下的那么一点点熟悉感。
“不是你也喊我池经理？”池楹补了一句。
夏芷窈将视线转回到前方，“没醉。”
池楹默了两秒才道：“你喊你姐来接你？”
“嗯？”夏芷窈按开手机，那条消息她还没发送出去，不过她看打车软件上的人数在减少，差不多轮到她了。
“我打车回去。你呢？”
“我开了车，等会喊代驾。”
夏芷窈轻巧地点点头。
池楹看着她除了耳根红了点，面色很正常，“我看你喝了很多。”
“你该不会还以为我是一杯倒的酒量吧？”夏芷窈歪了下头。
池楹不置可否，只是道：“学会喝酒挺好的。”
至少在职场上确实得会喝点酒。
夏芷窈目光微微出神。
她实习时候碰到的leader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待她特别凶，天天都骂她，以至于她那段时间一踏入公司的门就感到一阵恶寒。
可是她没想到她第一次跟着去应酬时，她leader给她挡酒，并且私下还告诫她最好学会喝点酒。
所以夏芷窈后面就学会了喝酒。
池楹觉得她变了。
见过夏芷窈大二时候的样子，便会觉得那时候的夏芷窈更加无忧无虑一些，现在即便坐在这里脸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夏芷窈的眉眼映入池楹深邃的瞳仁里，让池楹感受到她并未表面的那么轻松，像是心事藏了很多。
尤其当她看着夏芷窈走下阶梯时逆着路灯的瘦削的影子，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一些。
夏芷窈脚步顿了顿，扭过头朝她扬了扬手机，“我打的车快要到了，先走了。”
“嗯好。”池楹应道，眸光里的身影往路边走去，距离得愈发遥远。
第42章 她刚才好像什么都没干？
项目总结会过后夏芷窈便又重新回到了自己原本的生活, 和池楹再一次的见面已经是深秋的事情。
这还得是池楹和夏旋意两人维持友情的坚定，一场饭约了半年才终于约上。
“你可是大忙人啊，每次找你都有事。我找别的朋友，一个电话的事情。”池楹的语音发过来, 夏旋意在客厅外放, 夏芷窈坐在窗户边上的藤椅沐浴着阳光, 并未说话。
夏旋意点开下一条语音，池楹的声音传出来，“你请客。我今天一定要好好宰你一顿。”
“你挑一家，想吃什么？”夏旋意回复语音过去。
不多片刻, 夏旋意将几家店发过去。
“阿窈。”夏旋意放下手机, 继续整理手上的书本，“中午你跟我一起出去吃饭？”
夏芷窈抬起视线, “我…要不自己在家吃？”
“你还得自己做饭。多麻烦。”
“我点外卖也可以。”
夏旋意视线扫过她，“你不想出门吗？”
“也不是…”夏芷窈面露出几分不自然, “你约朋友出去吃饭, 我去的话……”
“池楹你不也认识的吗？”夏旋意反问她。
“嗯…行。”夏芷窈再推脱下去怕被夏旋意看出端倪, 只好应了下来。
中午十二点车子停在了商场附近的露天停车场, 空气微凉, 夏芷窈穿了件白色的阔腿裤，鹅黄色的毛衣，长发在脑后低低地用皮筋圈了起来。
池楹吃饭会喝酒, 所以没自己开车过来, 进来大门时夏芷窈先看见了她，对方穿着一件赫本风大衣, 她只那么一眼就收敛回了视线，不动声色地挪到了夏旋意的另外一边。
“你怎么又瘦了！”池楹见夏旋意的第一句。
两人因为各自忙于工作与生活, 见面的次数并不会太频繁，虽然在同一座城市，但一般都是网上聊天更多。
夏旋意带夏芷窈出来了，池楹总不能不打招呼，她朝夏芷窈露出个柔和的笑容，“窈窈妹妹，好久不见。”
夏芷窈嘴角抽了下。
这一幕让她恍然回到了当年，但她已经喊不出那句“池楹姐姐”。
她只是跟池楹弯了眉眼，没有说话。
“什么好久不见，她不是前一段时间说跟你接到了同个业务吗？”夏旋意道。
池楹拢了拢长发，“她原来工作上的事情都会跟你说。”
夏芷窈跟在夏旋意身边走着，仍旧保持着沉默。
“之前你也跟我提过？”
“是么？”池楹轻松带过这个话题，“那也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
她松松挽住夏旋意的胳膊，一齐往里走去。
两人比较久没见，餐桌上池楹和夏旋意聊天聊得也很多，从工作到生活，夏旋意下午还有别的事情，所以只浅喝了小半杯酒，池楹喝得比较多，面色如常。
夏芷窈想着没人开车，就没有沾酒，她看菜单上有一款招牌奶茶，便点了一杯，但味道不咋样。
“好用吗？”两人的话题聊到了面膜上。
夏旋意去看手机，“还可以，苏叶之前推给我的，我发给你。”
翻了一圈后没找到订单信息，夏旋意这才想起之前是在夏芷窈手机下单的面膜，于是她让夏芷窈发给池楹。
夏芷窈抬眼，视线和池楹微妙地对视了一眼，又垂下眸，打开购物软件去翻看。
找到了，问题是不知道要怎么发给池楹。
几年前就跟池楹互删了微信，还是她主动提出来的，现在她深刻意识到了什么叫做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做得太绝，尤其是跟她亲姐还有联系的人。
她指腹在屏幕上纠结地滑动，随即发给了夏旋意。
手机屏幕亮起，夏旋意撇了眼消息，看向夏芷窈，“你直接发给池楹就好了。”
“哦。”夏芷窈声音低低的，“我太久没和她聊天了，翻了半天没翻到她。”
说完，她抬起眸，只见池楹眼尾眯起一个弧度。
她当着池楹的面撒谎还是有点不自在，调整了下坐姿，移开视线去看落地窗外面的城市高楼。
池楹没说什么，朝夏旋意轻轻抬了抬下巴，“那你发给我就好。”
夏旋意指腹在屏幕上点动几下，将链接转发了过去。
然而这事还没完，夏旋意让她把双十一囤货的清单发给池楹，“你在列表里翻找一下她，直接发给她。”
“我…”夏芷窈咽了咽喉咙。
池楹揉了揉额角，“你怎么买东西总是用你妹的手机买？”
“也没有，只不过这次都是阿窈挑选的。”夏旋意说道。
池楹手指从头发里伸出来，“要不，算了？我看她好像找不到我的微信。”
“……”夏芷窈单手撑着脑袋，挡住面对着夏旋意的侧脸表情，手机放在桌面，另外一只手不断往下滑，一直都滑到最底了，压根就不存在的联系人，再怎么翻还是没有的。
“阿窈，你微信联系人这么多吗？”夏旋意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哈…”夏芷窈干笑了两声，“是有点多。”
池楹帮她解围，趁着夏旋意接到朋友电话，她打开微信二维码，从桌子的侧边伸给夏芷窈。
夏芷窈咬着唇，硬着头皮打开手机扫码，重新加上了对方的微信。
对方的微信头像还是跟三年前一样，没有变，她默默地看了一眼接完电话重新回来坐下的夏旋意，心想池楹在瞒着夏旋意这件事情，和她配合得真是滴水不漏。
有点尴尬，她是不是就不该来。
屏幕的光亮照出夏芷窈紧绷的下颔，她一条条给池楹发过去，池楹手机不断响。
“谢谢，给我省心了不少。”池楹双目微微挽起，送来一阵如沐春风的浅笑。
夏芷窈握着手机的手指蜷了蜷，熄灭了手机屏幕。
饭后准备回去，夏旋意留在商场一楼的饮品店，两点约了另外一位朋友有事。
池楹说她是时间管理大师，真的是把空闲时间利用到了极致。
“你没开车来吧？”夏旋意问池楹。
池楹摇头，“没。”
于是夏旋意把车钥匙给了夏芷窈，“阿窈你帮我送她回去。”
池楹怕夏芷窈为难，于是道：“什么呀，我又没喝醉，才两杯。”
夏旋意：“我知道，你喝酒了又不能开车。”
“我打车回?*? 去。”池楹说。
夏旋意奇怪地看了她两眼，“太阳从西边出来，你居然还会跟我客气。”
“……”
“挺好的。”夏旋意红唇翕动，“以后也对我客气点。”
“谁跟你客气了。”池楹视线滑过夏芷窈又迅速收敛回来，“你妹会开车吗？”
“她会。”夏旋意道。
十分钟后，夏芷窈和池楹无声地来到了停车场，打开车门，夏芷窈先坐进了驾驶室。
池楹犹豫了下，才坐进了副驾驶。
“你什么时候拿到的驾照？”池楹问她。
夏芷窈目光低垂，看着她系安全带的动作，“前不久。”
安全带的卡扣啪嗒一声扣上，池楹听见她的回答明显顿了下。
夏芷窈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笑道：“你放心。”
放心？这让她怎么放心？池楹抓着安全带，咽了咽口水，“你熟练吗？”
“应该熟练吧？”夏芷窈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踩下油门倒车倒出了停车场，她注意到池楹抓着安全带一直看着外面，正襟危坐的模样让夏芷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要说她实习时，她老板坐她的车都没这么紧张，不过当时她老板可能也是不知道她刚拿到驾照，直接问她，“会开吗？”
夏芷窈点了下头，老板便直接让她开车了。
她老板很淡定地坐在车上处理文件，直到中途才感觉出她开车有点不太熟悉，多问了一句，“你开车多久了？”
夏芷窈答道：“前不久才考到的驾照。”
她看见她老板的神色就变了。
不想继续吓池楹了，她实话实说，“我一年前就拿到驾照了，你坐我的车，不用这么紧张。”
“一年，那也不久。”池楹说道，但稍微放松下来了一点。
车子开出了一段距离，夏芷窈才想起重要的事情，“对了，你现在住哪？”
池楹给她报了个地址，临城的路线夏芷窈基本都熟悉，不需要导航。
她把池楹送到小区门口，深秋的风带着丝丝的寒意，卷着路面的枯叶滚动，空气有点干燥，阳光照射下来，落在池楹的脸颊，映照出那么点清透的淡粉。
她知道池楹的酒量，吃饭喝的那点酒微醺都谈不上，可她不小心撞上对方的眼眸，却觉得有些微醺了。
池楹弯腰蹲下去捡起不小心掉在地上擦过手的面巾纸，扭身想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去，夏芷窈手指不小心接触她大衣布料，她大衣有静电，夏芷窈猛然地缩了下。
“怎么了？”池楹看她反应突然这么大。
“你……”她话还没说完，池楹突然站起，额头撞在她下巴，夏芷窈牙齿咬了下自己。
“嘶——”夏芷窈把自己给咬疼了。
“有事没？”池楹扔掉面巾纸。
夏芷窈摇摇头，“没事。你是不是醉了？”
“没。”池楹看着她眼睛，“你醉了吧？”
夏芷窈连忙避开她的视线，瓮声瓮气，“我一滴酒都没沾……”
“那你自己上去了，我走了。”夏芷窈拉开车门，重新回到驾驶座上。
池楹习惯性地叮嘱一句，“开车注意安全。”
夏芷窈透过车窗，看着她逆着日光的身影，衣服外面好似镀了一层浅浅的绒，张了张嘴，“你刚才，电到我了！”
池楹顿了顿，抿着唇没说话，她刚才好像什么都没干？
第43章 “有点离谱了。”（含副CP）
风拂过睫毛时微颤, 池楹眸中划过一丝微妙，夏芷窈看着她神色逐渐不对劲起来，也突然反应自己刚才那句话有歧义。
在要不要解释之间来回纠结了下，她还是解释了, “你的外套有静电。”
说完, 夏芷窈朝她弯了下唇, 踩下油门走了。
池楹看着车尾气消失在道路口，轻而缓慢地阖了下眸。
静电？她指腹碰了碰自己的袖口。
到家，收到池楹的消息：【你嘴巴没事吧？】
夏芷窈低垂着眼皮，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
如果按照以前, 她大概会回复：你在关心我？
或者：有事的话怎么办？
这样的回复可以将话题延展下去, 只要她想，她就不会把天给聊死。
但此刻, 她指腹在屏幕上凝滞了好半晌后，敲下轻飘飘的两个字：【没事。】
发完, 她盘腿在坐在阳台的宽椅子上, 阳光从侧边的几盆绿植枝叶缝隙中穿过, 斑驳的光影落在她的毛衣上。
她的眼眸被衬得多了几分暖色, 和自己内心做斗争好半天, 还是没忍住，点进去了池楹的朋友圈。
池楹的朋友圈半年可见，她能看到的就只有五条, 其中三条是帮朋友转发, 剩下两条，一条动态三个月前, 照片里，化妆桌面一片狼藉, 小女孩的小手捏着一根断掉的口红，周围肌肤也都被口红涂得到处都是，手腕被另外一只干净白皙的成年人的手扣住。
文案写的是：
她（可怜巴巴）：姨姨你会生气吗？
我（故作淡定的微笑）：哪能呢，你这么可爱，还会翘兰花指。
还有一条是和朋友吃烧烤拍的美食照片，凑成了九宫格，文案：今晚是，宅女（？）碰面。
夏芷窈几分钟就看完了，她抱着手机，余光里的叶尖摇曳在金色阳光下，令她眼角末梢晕开了几分朦胧。
【姐，要我过去接你吗？】
夏芷窈打字，发送了出去，很快收到了回复。
夏旋意：【不用，我跟朋友一起。】
夏芷窈：【OK。】
便利店，夏旋意刚踏入，玻璃感应门打开时响起一声机械的电子音：欢迎光临~
“兰心。”苏叶喊了声坐在高脚凳上的女人，女人回过头，冲她们一笑。
夏旋意只要了一瓶矿泉水，到收银台结账，焦兰心走过来，问她，“今天是什么香水？有酒味。”
“应该是我中午和朋友吃饭时喝了点酒的缘故。”夏旋意说道：“没喷香水。”
“说起香水，你的每款香水都很好闻。”焦兰心跟她聊起。
“是吗？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推荐给你。”夏旋意道。
焦兰心点点头，“上次你用的那款木质香水就挺不错，还有那款柑橘味的，很清新。”
“我帮你问问。”夏旋意打开手机发消息给夏芷窈。
焦兰心瞥见，笑道：“都是你女朋友买的？”
夏旋意指腹一顿，从屏幕抬起眸，疑惑地看向焦兰心，“什么女朋友？”
“上次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女生不是你女朋友吗？”焦兰心想了想，“那天下雨，在门口等你的那位，蛮瘦蛮白的，黑色长直发，休闲装。”
焦兰心用尽了自己可以形容的词语。
苏叶反应过来，“你说的，该不会是她妹妹吧？”
“妹妹？亲妹吗？”焦兰心不可思议，“你们还穿情侣装来着！”
“亲妹，不是情侣装。”夏旋意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你误会了。”
收银台的店员是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生，跟焦兰心认识，指了指马路对面林立的高楼大厦，“你妹妹是在那对面上班吗？”
“嗯，是。”夏旋意答道。
“我经常能看见她，有时候她早上来这里买面包。”女生的视线往下落在夏旋意的白色阔腿裤上，“这裤子她跟你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她买的。”
她们两人身高体重都相差不多，夏芷窈无论买什么东西都会顺便给她也买一份。
“原来如此。”焦兰心呼出一口气。
自从那天知道了夏旋意的性取向，后来看见夏芷窈亲昵地挽着夏旋意的胳膊，再是接连发现这两人穿同款的外套或者裤子，甚至还用同款的香水，真的很难不让人产生误会。
苏叶在旁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说兰心，你怎么一开始就把她们两人联想到一块去的？”
焦兰心给了苏叶一眼，“你不早说。”
苏叶：“你也没问。”
拿在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下，夏旋意垂眸查看消息，将夏芷窈发过来的链接转发给了焦兰心，随即熄灭屏幕，“发给你了。”
“谢谢。”焦兰心划开手机屏幕查看，“对了，你们去不去看音乐会？”
“音乐会？”苏叶手肘趴在台面上，弯了弯眸，“你什么时候有这么高雅的爱好了？”
焦兰心浅笑，“主要是价格亲民，听说是音乐学院那边在校外举办的一场暖冬音乐会，演奏的都是在校学生。只要三十块钱一张票。”
苏叶：“确实亲民啊这个价格。别到时候听睡着了就是。”
“旋意你要不要喊上你妹妹一起？”焦兰心提议。
“我问问。”夏旋意其实能猜到夏芷窈大概不会想来，发消息过去，夏芷窈问了有谁后，果然说不来。
夏芷窈跟苏叶见过几次，但不熟，焦兰心就更不熟了，一句话都没讲过。
“她不来。”
“为啥，今天不是放假吗？难道要加班？”
“可能想在家休息。”夏旋意说。
下午四点十分有一场，她们现在出发，打车过去，二十来分钟可以到。
路上，三个人聊天，焦兰心提起，“难怪都说医生是存钱能手。”
“这话怎么说？”夏旋意偏过眸。
“因为没时间花钱。”焦兰心笑着说。
夏旋意弯了弯唇角，“我物欲确实不高。”
焦兰心：“真好。什么时候也有一个不爱花钱的人让我替她花钱。”
“那倒不是。只是她比较喜欢给我买东西。”
虽然夏旋意给夏芷窈绑了一张亲属卡，但夏芷窈都是把里面的钱花在了她的身上，夏芷窈也并非是很爱花钱的人，只是有时候她为了省心除必需品外她不会再想着去网购什么，夏芷窈有时候会看不下去她过得太简朴了，所以会主动给她填补一些东西提高生活质量，而夏芷窈买啥她就用啥，基本不挑。
她这个生活习惯，可能还得来自于她前女友。
孟松萝以前花钱大手大脚，喜欢买很多东西，也很喜欢送她东西，她自己就不需要怎么买了，同居那会，就比如水乳，同一种效果的孟松萝能买好几种牌子，但是又用不完，她就干脆用对方剩下不爱用的，省得浪费。
“我之前还以为……”说到这里，焦兰心停顿住。
“你以为什么？”夏旋意掀起眼皮。
焦兰心：“不知道该不该讲。我现在知道是个误会了。”
“你讲。”夏旋意薄唇轻动。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妻管严，工资都上交了。”
焦兰心说完，苏叶忍俊不禁，“焦兰心你真的好会脑补。你都没听过人家喊她姐吗？这都还能误会。”
“听过。但我以为她年下，然后——”焦兰心道：“喊姐，小情侣之间的情趣罢了！谁知道你们真亲生姐妹！”
“噗。”苏叶笑得肚子都痛，“怎么那么搞笑。”
一旁的夏旋意摇摇头，露出有点无奈的笑容，“有点离谱了。”-
她们检票进去时比较早，找到对应的位置坐下，夏旋意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振动。
门口一直陆陆续续地有人进来，一开始各种杂碎的声音在耳边，到后面要正式开始时都安静了下来。
整场总共九十分钟，中途包含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最后一首曲目是《梁祝》，钢琴和小提琴一起演奏，台上的两位女孩子都很年轻，观众席暗淡了下去，将灯光汇聚在台上，琴声婉转交织在耳畔，夏旋意的目光逐渐落在前面观众席一位披散着法式波浪卷长发的女人背影上。
她眸光微微凝住，在光影朦胧处停留了许久。
那时候她并未觉得那会是自己认识过的人，但也说不清为什么多注意那一眼。
直到散场，那女人回过眸，夏旋意往外走的脚步顿了下——
隔着浑浊的空气，中间路过的人，她们的眼神，似乎短暂地擦过，但也仅此一瞬，甚至都没看清脸，却让夏旋意握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地紧了紧，片刻，又放松了下来。
她？什么时候回来临城的？
随着孟松萝敛回视线，她垂了垂睫，抬起脚步继续往外走，无事发生的淡然。
刚结束完演出的薛诘，在微信上发消息：【我等会去跟老师说一声！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你别生气了（可怜.jpg）】【回复一下我消息嘛。】
休息室，薛诘刚到门口，下意识地紧张。
“杨教授。”孟松萝朝坐在对面的一位头发略微花白的女人点了点下颔，“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小孟。”杨教授跟她聊起在国外进修的生活，“这几年你也沉淀下来了。”
孟松萝垂下睫，杨教授曾说过她心浮气躁，心思压根不在艺术创作上，她自己也很清楚，对于小提琴，一开始确实没多少热爱。
但不管喜不喜欢，也已经伴随了她二十多年的生涯，成为了她人生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真要让她放下，也确实不能够再放下了。
意识到这点后，她这几年便将精力投入到这方面上。
“小薛让你带了。”
“是。”
“这孩子，听说你今天会在台下看她，她一晚上没睡。”
“也许是我待她过于严厉。”
杨教授摇摇头，“严格点也不算坏事，我当年也是这么对你。”
出去到门外，杨教授撞见走廊的薛诘，薛诘腼腆地跟她打招呼，“杨教授。”
杨教授朝她慈祥地笑笑，知道她是来找孟松萝，手搭在她的肩膀，“带你的孟老师很优秀，你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我会的。”薛诘乖巧地点头。她妈妈也这样叮嘱过她，孟老师六七岁就开始学小提琴，在这方面造诣颇深，对她的专业水平的提升会有很大的帮助。
薛诘是音乐学院管弦系小提琴专业大二的学生，母亲是隔壁舞团首席，这一行确实比较靠人脉背景资源，正如孟松萝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母亲那也进不来团里，更没有机会跟随著名小提琴家在国外沉淀的这几年。
只不过身为薛诘的指导老师，薛诘一向很怕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正如此刻，薛诘看着里面穿着羊绒外套的矜贵女人，手心发汗了一阵。
孟松萝端起茶水抿了口，“进来，我又不会吃人。”
薛诘讪讪然进去，她是因为有事，上一次因为身体不舒服就请假了，这次她又得推，所以都有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孟松萝。
孟松萝打量了她一眼，“表现得很不错，这么紧张干什么？”
今天这场音乐会最后一首曲目《梁祝》的小提琴演奏者就是她，孟松萝全程在台下看着。
得到肯定的薛诘稍微放下心，“老师，我今晚可能也有事……”
“去干什么？”
“我有个很重要的朋友……生日。”
这个理由薛诘自己说出来都觉得立不住脚跟，她都不敢看孟松萝的眼睛。
“生日？”孟松萝卷翘浓密的长睫动了动。
到外面，天色已经暗淡了下去，几颗星子点缀在天际，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来。
不远处坐在台阶上的一位年轻女孩子，大概和薛诘差不多的年纪，看见薛诘，投过来视线，但因为碍于薛诘旁边还有人，所以继续待在那里没动。
“其实…不止生日，我之前答应过她一件事情，但我没料到今天会没空。”薛诘吞吞吐吐，她在尽量跟孟松萝争取。
“嗯。”孟松萝拢了拢外套，“怎么不给人家票进来看？”
“她是学生会的，今天下午有事来不了。”薛诘说道
孟松萝看见她今天一直携带在身上的小礼物盒，塑料膜透出来里面十九的图案，“十九岁生日吗？”
“对！”薛诘有点不好意思被她看见自己准备的礼物。
孟松萝目光却有点出神，“十九…挺好的，这个年纪。”
“同校同学？”
难得孟松萝会跟她聊这么多，薛诘面对她没有那么紧张了，“不是，她是隔壁学校的。”
孟松萝想了下，“你下次再找个没课的时间过来。”
“谢谢老师！”薛诘很激动，跟她道谢，“耽误您时间了。”
“没事。去吧。她看起来在那里等了很久。”孟松萝望向萧瑟的街道。
坐进车内，孟松萝看着车窗外，薛诘奔向另外一位女生的身影。
“如果我请不到假，你别生气好不好？”
脑子里突然蹦出十年前模糊的画面，孟松萝尾指突然抖动了下，抬起手腕，勾了下耳边被风吹到脸前的长发，立马止住思绪。
视线微转，余光正好瞧见立在街道路灯下夏旋意的身影，她指尖缓慢地蜷进掌心。
她们隔着的距离很远，远到，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她，就是能百分百确定那个人是。
也许是足够远，她不需要回避视线，直直望过去，街道的凉风，似乎吹模糊了这段距离，令她眼中霓虹灯闪烁的光点，也逐渐朦胧起来。
“走了。”苏叶轻拍下夏旋意的肩膀，“你在看什么？”
她顺着夏旋意的视线过去，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夏旋意敛了敛眉目，声音轻到听不出任何情绪，“没什么。”
第44章 阿窈，要天天开心
夏旋意坐在家里打开积灰的盒子, 三年前孟松萝离开临城时托池楹送给她的一封信，到现在还躺在里面。
她看到有点受潮泛黄的纸页顿了下，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扔掉，多半是忘记了。
一场秋风一场凉, 白日里阳光下绿化面积不错的小区生机依旧, 到了夜晚却显得凄清。
也许这般不太好的氛围, 勾起了她思绪里的过往。
在孟松萝第三次不回家时，她看着冰箱里吃过的食物，不由得叹声气。
发消息给对方，对方不回, 打电话过去, 也不接。
她继续发微信：【你在哪？我会担心你。】
孟松萝这才回复了：【我跟朋友在酒吧玩，不用担心。】
【不回来了吗？】
【嗯, 通宵。】
【我明天放假，我们去吃之前那家你喜欢的店好吗？】
【我没空。】
【你在忙什么？】
【我朋友生日。】
【你朋友是很重要, 那我不重要吗？】
对方回复她一模一样的句式：【你工作是很重要, 那我不重要吗？】
【你知道你生气了。】
【没有。】【我现在体谅你, 你不用总是围着我转, 不是挺好？】
比直接生气吵架更糟糕的莫过于如此, 故作善解人意，夏旋意问她什么，她都说挺好的, 没有关系。
在连续一个星期都没能见到孟松萝后, 夏旋意想跟对方谈一下，对方也不回复, 于是只好让池楹帮忙试探一下对方在哪里。
她下了夜班本该回来睡觉，打车过去孟松萝跟朋友聚会的地方, 里面传出喧闹的声音，她到时刚好听到孟松萝的那一句，“她不怎么黏人。”
脚步凝滞在了门口没有进去。
“喜欢黏人的那就去找黏人的，而不是找个不爱黏人的人要求对方去改变。对双方都痛苦。”孟松萝在场的一位朋友说道。
孟松萝沉默了下，回答：“你说得对。”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夏旋意在门口手指攥紧了掌心，掐出了一个印子。
她没回去，在那家轰趴馆的对面的店里坐了很久，翻看她和孟松萝以前的聊天记录、照片。
调理好情绪后压根也没时间给她睡觉，她又继续过去医院上班，因着连轴转身体没能吃消，晕倒了过去。
孟松萝急匆匆地来，以为她是空闲时间还不好好休息。
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爱惜，又要怎么去爱一个人？
夏旋意抿着唇没说话。
那段时间她总感觉孟松萝想提分手，但却没提。
一直拖到了她主动提出，对方果然只是平静地回了她一个“好”字。
阳台的玻璃门开着久了，吹掉了身上的温度，她指腹碰到另外一只手的手背，冰凉不已。
夏旋意敛了敛眉目，把盒子重新塞回了角落继续积灰，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可能是今天降温的缘故，人在感到冷的时候总是会比较容易陷入低落的情绪，这很正常。
“姐？”夏芷窈洗完澡穿着睡衣出来，见她坐在一个地方半天不挪动，于是过去，“下午跟朋友去看的音乐会怎么样？”
“还可以，本来要带你一起去。”夏旋意声音一如既往地听不出什么异样。
夏芷窈：“我下午晒着太阳犯困，就去补了个觉。”
隔日，晚上十一半过后，夏芷窈从电梯下来。
“天冷了，要注意保暖呀。”
旁边一位女生在接电话，笑吟吟地对着电话里的人说道，脸上疲惫之余，洋溢一种幸福的气息。
“我马上就回来了。”
“今天真倒霉。”
“我要喝你亲手做的梨汤。”
女人先她一步走出电梯，夏芷窈出来后，看着那道背影逐渐远去。
她眼眸阖了阖，长睫垂下，似乎加深了眼底那块淡色的乌青。
“合同的事情，行行行，江总那边我明天再过去说。”
又一人接着电话从她身旁匆匆经过。
深夜的CBD大厦灯火通明是常有的事，马路对面二十小时便利店在夜色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琳琅满目的商品从玻璃墙透出来，给人疲惫的心灵带来一丝慰藉。
夏芷窈看着路边开过去的一辆特拉斯，扫眼手机上打车软件，最后熄灭屏幕，等红绿灯过去了马路对面。
“欢迎光临~”玻璃感应门自动打开，夏芷窈迎着光亮踏入，身后的冷风被隔绝在玻璃外面，里面很暖和，她眼睛像被蒙了一层雾。
晚饭吃过了，但此刻这个点，肚子重新空虚了起来，沿着货物架逛了一圈，想找点东西安抚一下加班到现在的疲惫灵魂，却又不知道该吃什么，最后，随便拿了个面包过去结账。
便利店上夜班的这位女孩子她见过好几次，也许是因为她经常来这家店里，对方认得她，给她扫完码后，微笑地关心了一句，“刚下班吗？”
“嗯。”夏芷窈点头。
“今天好晚，真不容易。”
夏芷窈垂眸，付完钱，接过了面包。
工作之外，她似乎不太想跟人交际，感受到善意时，她迟钝地礼貌性应了一句，“是的。”
对上对方神采奕奕的笑容，她多添加了一句，“你也上夜班，辛苦了。”
“还好，我习惯了。”女孩道。
夏芷窈点点下颔，没有再多聊什么，去到用餐区的高脚凳坐下。
她撕开包装，咬了一口面包，望着玻璃上倒映出的一丁点浅薄的影子，玻璃的另外一边，马路两侧的灯光连绵不绝，在她眼眸里细细闪烁。
手机放在一旁，她看着屏幕，编辑消息：[妈妈，今天又加班到很晚。]
她指腹停顿了下，继续打字：[昨晚梦到你了，梦里还有姐姐。]
她知道，发出的消息再也不会有任何回应。
听筒放到耳边，女人温柔的声音顺着她耳膜流过，“阿窈，天气冷了，记得添衣。”
“雾山的枫叶红了，想去看看吗？等阿意休息，你放假，咱们三个人一起去，对了，还有你钱姨也跟我们一起去，是四个人。”
“阿意前天跟我说，阿窈笨蛋啦，牛肉放到锅里烧糊了。”久违的声音，带着熟悉的宠溺。
“阿窈，要天天开心，学校食堂的饭菜吃得习惯吗？”
母亲生前发给她的语音她都保存备份下来了，不舍得删掉。
想念对方时，就打开听听。
即便，会加重她的思念。
小时候读书学过一篇课文：爸爸的花儿落了。
在母亲去世后，她明白了这种惆怅。
如果说一个人的成熟是从失去开始，那么她无忧无虑的时光便断在了大二那年。从此心事无人可说。
她失去了母亲，她姐姐也是失去了母亲，夏旋意承受的难过不比她少，所以她从来在对方面前都是乐观积极的样子。
实习时她常崩溃，但都一个人下班后坐在便利店里消化完再回去，不把负面情绪在夏旋意面前展露出一丝一毫，这个习惯延续到至今。
小小的便利店里，总能遇到各色各样的人，或上夜班的人员，或加班的人员，或深夜失眠的人群，大家都是陌生人，不曾互相交流过，却在这种宁静中得到放空，就比如此刻她无声的眼泪划过脸颊，和她隔着两三米的位置上的中年女人却面无表情的吃着方便面。
她有些不怎么能再吃得下手里的面包，吞咽得她喉咙难受，这时，旁边却伸过来一瓶牛奶。
夏芷窈余光瞥见大衣袖口露出的那一截白皙手腕先是愣了下，抬起眼皮，她双眸蓄着薄泪，在灯光下漾动着清澈的光芒。
看清楚来人后，夏芷窈瞳孔缩下，立马又垂下了视线，抬起指腹抹了抹脸颊的泪痕，眨了两下眼睛，迅速收敛好了情绪。
“光吃面包不干吗？”池楹的声音很轻，影子落在她的手边，她抱着手机的手指蜷了下，另外一只手捏了捏面包外面的塑料袋，发出轻微的声响。
“你怎么还没回去？”夏芷窈看着桌沿，眸光晦涩不明。
池楹没回答，只是刚才她开车出来时，从玻璃墙看见夏芷窈的身影。
有些时候，一个人的难过都不需要看清楚表情，只需一个侧影就能看出。
“热牛奶。”池楹将牛奶放到她手边。
夏芷窈视线转移到玻璃瓶上，睫毛低低地颤了下，却始终没有抬起眼去看对方。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池楹柔声问她。
夏芷窈喉咙艰涩，“…没。”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安静久了氛围就会变得更奇怪，夏芷窈想说些什么，手指却抬起碰了碰牛奶瓶，确实是温热的。
也许是她太过于沉浸在思念母亲的悲伤情绪中，因而并未察觉池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是什么时候买好的牛奶，倘若早点看到，她压根就不会以这样的一副样子出现在池楹的面前。
“给我的吗？”夏芷窈看着牛奶，问了一句很没有意义的话。
都递到她手边了，不是给她的还能是给谁的？
池楹眸中划过柔软的浅笑，“给你的。”
夏芷窈心情很复杂，“为什么要给我买牛奶？”
“我只是想着你或许需要，不需要也没关系。”
池楹的回答让夏芷窈又再次说不出话，她抿住唇。
这个时候夏旋意在微信上给她发了消息：【今晚加班到这么晚？】【要不要我过去接你？】
夏芷窈不想她担心，秒回过去：【不用，我自己打车。】【你怎么还不睡？很晚了。】
夏旋意：【我过去接你吧。】
池楹刚好撇到她的屏幕，开口，“我顺便送你回去，要吗？”
夏芷窈指腹摩挲着手机壳边缘，这么晚确实不好打车，但也着实不想麻烦夏旋意再开车出来一趟，夏旋意明早要比她起得早很多。
“要。”夏芷窈终于掀起视线，只不过这次她眼里清明许多，仿若刚才流泪难过的人不是她，“谢谢。”
“你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
夏芷窈先打字回复了夏旋意：【我坐池楹的车回去。】
“客气么……”夏芷窈声音微低，指腹握住了牛奶瓶，跟着池楹身后出了便利店的门。
外面的风很大，她脖子往围巾里缩，双手捧着热牛奶瓶子，一路看着地面的影子，跟随着到了池楹停车的地方。
她坐进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手里仍旧捧着那瓶牛奶，没喝，视线看着前方的挡风玻璃。
池楹侧眸短暂地扫过她一眼，启动车子。
车内很暖和，外面昏黄的路灯光芒一道又一道的从车窗玻璃掠进来，又迅速远离。
池楹知道她住的小区地址，因而两人从上车到第一个十字路口都没说话。
夏芷窈看着前方的红灯秒数，指腹轻轻点着牛奶瓶子，突然想到什么。
侧过头问池楹，“你来便利店买什么？”
“牛奶。”池楹目视着前方，眼神未动。
夏芷窈睫毛半低垂，看着眼手中的瓶子，“你就只买了一瓶，不都给我了…”
“本来就是给你的。”池楹不加掩饰的话语，让夏芷窈心中的火苗重新燃了起来。
为什么要关心她？她明明都已经放下…此刻又因为对方一个很小的举动，心思微微漾动。
她克制住了没再说话，一路到小区门口，夏芷窈解开安全带，下车时欲言又止，最终说了一句，“谢谢，我给你车费？”
池楹被她这话给愣了下，好笑道：“我收你车费做什么？”
“不想欠你的。”夏芷窈低声。
池楹将她的神色悉数收入眼中，心中翻涌起很怪异的感受，车窗透进来的风将她发尾轻轻晃起，她双唇轻阖，“夏芷窈，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看在朋友的面子上载你。你姐要是知道我收你车费，我们俩估计就不是朋友了。”
“哦。”夏芷窈心口仍旧堵得慌，说不出原因，她都不知道刚才自己到底说了一些什么话，也觉得难堪，跟对方道别后转身迅速跑入了小区。
池楹看着她身影没入小区的暗淡中，停留一会儿，看见其中一栋楼的某一层的灯光亮起，她就知道夏芷窈到达对应楼层了。
她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她今晚这事做得有问题吗？如果换成认识的朋友，她一样会这样。可，是不是不能把夏芷窈当成普通朋友相处？那不然，看到不管吗？她心中突然间多了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了。
到家，夏旋意给她开的门，夏芷窈眼睛睁了睁，“姐，你还不睡，你明天还要早起。”
“没事。你先去洗澡。”
“好。”
她抱着衣服进去浴室时，夏旋意问她，“池楹送你回来，就她一个人吗？”
“对。”夏芷窈答道。
于是在夏芷窈进去浴室关上门后，她隔了几分钟，算着时间差不多发了条消息给池楹：【到家了吧？】
池楹：【到了。】
“姐，我今晚可以跟你睡吗？”夏芷窈洗完出来穿着睡衣。
夏旋意微微点了点下颔，“心情不好吗？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事？”
“没。”夏芷窈摇头。
夏旋意知道她，从实习开始就从没跟她说过一句工作不好，但真的有人从大学踏入社会这个阶段?*? ，一点迷茫都没有、这么顺利的吗？
她自己经历过，是不怎么相信的，她只是觉得夏芷窈藏在心中不说罢了。
夏芷窈抱着枕头跑去她房间的床上睡，两人确实很久没有在一起睡过，夏芷窈平躺着看着天花板想跟她聊天，“姐，在你眼中，池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问这个？”
“我随便问问。”
夏旋意不假思索，“池楹她蛮好的。”
“蛮好的……”夏芷窈低声重复了一遍，“对谁都很好对吗？”
第45章 “我猜你绝对是0！”
对谁都很好吗？
这个问题严谨点来说的话, 夏旋意并无法回答，只不过池楹人缘一向不错。
她是从高中起就认识的池楹，算起来真挺久了，那么长的一段光阴里, 在她印象中, 似乎没见过池楹有什么低谷期。
也许是对方心态好, 或者有些事情她不知道，池楹的人生在外人看起来确实属于很顺遂的那一种。
当然除了现在总是会被家里人催婚，这个无法避免，毕竟池楹家庭虽然幸福美满却不算开明, 池楹不会过于去烦恼这件事情。
夏旋意形容池楹内核就像个太阳, 无论吸收了身边朋友多少的负能量，都不会受到影响, 以至于很多时候，池楹都是充当身边朋友当中安慰别人的那一方。
“睡不着吗？”夏旋意问她。
夏芷窈轻轻“嗯”了一声, 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你困吗？”
“你想聊我陪你聊。”夏旋意的声音同样轻柔, 她并没有去深究, 夏芷窈为什么偏偏聊到了池楹身上去。
夏芷窈担心她会睡眠不足, 不聊了，让她睡觉。
夏旋意却忽而想到什么，呵出一个哈欠后, 突然讲起池楹高中的时候, “我记得她说过她父母对她期望很大。”
池楹并不是什么乖乖女，高中时就会逃课, 但有一次，池楹晚自习溜出去外面玩, 中途又溜回了教室里写作业。
夏旋意问她为什么，她咬牙道：我妈拿我成绩跟别人打赌！
据说赌得还很大，那时候她看池楹一边气鼓鼓的，一边写完一张又一张的试卷，还莫名地有点搞笑。
夏旋意是会透过现象看本质的人，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哪有人真的事事都顺心，不过是有些人比较敏感忧郁，有些人比较豁达开朗罢了。
夏芷窈心中已然清醒了过来，是的，她今晚到底在感动什么，池楹不过是做了件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情而已。
她不想夏旋意明天顶着黑眼圈，跟她最后提了一件事情，“我们什么时候去一趟雾山？”
“雾山么…确实到了枫叶红了的月份，下周我休假可以去。”
“好。”
对话断在这里，陷入了梦乡。
去雾山看枫叶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夏旋意问池楹要不要一起去，池楹回复她语音，“你妹去吗？”
夏旋意：“去。”
在听到这个回答后，池楹便迟疑了，“好…我到时候再看看。”
“为啥要再看看？”
坐在池楹家里客厅剥着橘子吃的袁榛，听见她发的语音，不禁问道：“你下周难道不放假么？”
池楹：“放。”
“那就一起去嘛，我也想去。”袁榛将一瓣橘子塞入嘴里，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嘶，好酸。”
“酸么？”池楹也吃了一瓣，觉得还好，她不喜欢太甜的橘子，这样的酸度刚刚好。
“带上我。”袁榛说：“把姚文悠也拉出来。”
池楹手腕顿了下，“我还没说我会去。你跟她们一起去？”
袁榛：“我跟你那个朋友又不是太熟悉，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
池楹慢条斯理地继续剥弄着橘络，指腹被映衬出一点清透的橘红的光芒，她目光微微凝顿了下，若是换做以前，她肯定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只是现在，她面临一个困扰，有点不知道要怎么跟夏芷窈相处。
周六上午十一点多，夏芷窈点了个外卖，收到谈彤彤发来的消息：【早（打哈欠.jpg）】
夏芷窈顺手回复了过去：【班都上了一个上午，还早呢。】
谈彤彤：【？今个儿不是周六吗？】
搞得谈彤彤怀疑地去看眼手机的日期，是周六没错，【你怎么周六还要加班啊！太惨了！】【你换工作了？】【之前不是双休的吗？】
夏芷窈：【没换。】【我申请的加班。】
谈彤彤：【？？？】【我没看错吧。】
夏芷窈：【今天刚好没什么事。】
谈彤彤：【没什么事你就去加班？公司老板是救过你命吗？你干得那么卖力。】
夏芷窈：【我只是为了自己，加班有加班费。我多存点钱。】
谈彤彤：【好好好，有这个意志力你迟早成功。】
谈彤彤控诉她从来不主动找她，夏芷窈回复：【有吗？】
谈彤彤：【有！】【你自己翻翻聊天记录，哪一次不是我主动找你。】【你不爱我了对不对？你周末嫌着没事去加班都不来找我玩！（哭.jpg）】
无论爱情和友情，总得有一方主动才行，不然关系就会维持不下去。夏芷窈对于朋友确实不算主动的人，属于是那种，消息每一条都会认真回复，哪怕是废话，但基本很少会主动戳对方。
以至于她才毕业一年多，已经和大学认识的那些同学室友都淡得基本不联系了。
夏芷窈反思了下，好像确实如此，回复过去：【摸摸头，请你喝奶茶。】
谈彤彤：【嗯哼，别以为一杯奶茶就能收买我！】
夏芷窈：【那你要不要？不要我就自己喝咯。】
谈彤彤：【要！】【我今天本来想来找你玩，结果你加班。】
夏芷窈想了想，【明天我和我姐要去雾山玩，你去吗？】
谈彤彤：【雾山，可以哎。】
傍晚下班时，谈彤彤喊她出来吃饭，特地选在她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厅，她从写字楼出来，直接走路过去，差不多十分钟左右能到。
饭桌上，谈彤彤跟她聊起，“你还记得罗秉凡吗？”
夏芷窈凝思了下一会儿，摇摇头，“没印象。”
“咱们以前高中同班的同学呀。”
“哦。”
“我今天下午在q.q和他聊天，他提起了你。”谈彤彤问她，“你跟他还有联系吗？”
“没有。”夏芷窈确实一丁点记忆都没有，打开软件去翻找，发现列表里没有这号人。
“你把他删了？”
夏芷窈想了下，可能是之前她清理过一遍q.q，把以后不会联系的人都删掉了。
“他问我现在跟你还有没有联系，我说有。”谈彤彤压低了声音朝她道：“我严重怀疑，他曾经喜欢过你。”
“是么。”夏芷窈没当回事。
“我说明天和你去雾山，他说他跟他朋友也想去一趟，问我要不要一起？”
“你答应了？”
“没呢，我这不答应了和你一起去，问问你的意见。”
“可我跟他真不熟。”
“懂了。”谈彤彤咬着筷子，沉吟地打量夏芷窈，“窈窈，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嗯？”夏芷窈抬起眸，睫毛动了动，“没遇到喜欢的。”
谈彤彤指腹点着桌面，“你好像，对男生不感兴趣？”
见谈彤彤一脸凝重的模样，夏芷窈噗嗤一声，“你干嘛这副表情？”
“哎，不是我说，我认识你挺久了，然后我最近汲取了一个新的知识。”谈彤彤后半句话的语气神秘兮兮。
“哦？新知识？”夏芷窈漫不经心。
谈彤彤声音放低，“你是不是拉拉呀？”
夏芷窈掀起眼皮，她连忙补充，“我就问问。”
“噗。”夏芷窈浅笑，“你才发现。”
“啊？！你！”谈彤彤一副“你果然”的表情，“你是怎么变成拉拉的？”
夏芷窈面无表情，“小时候忘记喝中药了。”
“……”谈彤彤偏了下头，“这是个什么梗吗？我怎么不懂。”
“不懂也没关系。”
“夏芷窈你不仗义！这种事情你一直瞒着我！你是觉得我思想封建不能接受吗？”
“那倒没有。”夏芷窈张了张嘴，“你又没问过我。”
“我不问你就不说吗？你这样被动会没有女朋友的。”谈彤彤道。
夏芷窈沉吟，是吗？其实主动也不一定能有女朋友-
周日，夏芷窈早上八点起床，吃过早餐，坐夏旋意的车，过去接谈彤彤。
谈彤彤跟着她喊夏旋意姐，三个人出发前往雾山，池楹跟袁榛今天也会去，不过池楹说，不跟她们走一块，夏旋意随她，而且池楹那边有两个人，一辆车确实也坐不下。
雾山这个月份正好是旅游旺季，公路堵车，她们还是和池楹遇到了。
池楹的车排在她们后几辆，由于堵了十多分钟还迟迟动不了，夏芷窈和谈彤彤出来透气，站在沥青路旁边的泥土地，全是杂草和落叶，枝干光秃秃的。
夏旋意坐在车内，手肘搭在车窗和站在车旁的池楹聊天，“你不是要跟我兵分两路吗？”
池楹望了眼前面排得长长的堵车队伍，敛回视线，“上山就这一条路！”
“我的老天，怎么会这么堵。”袁榛从车上下来，看到路边很多人，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抱怨堵车。
“正常，旺季都这样。”
“话说，雾山除了每一年这个时候的旺季，其他时候也没什么好看的。”
“确实。”
雾山出名的是枫叶，只有到每年深秋这个时候，才会变得特别好看，其他季节，就跟一座普通的山没什么区别。
夏芷窈隔着一段距离看池楹的背影，不久后挪回视线落在蹲着玩手机的谈彤彤身上，不小心撇到什么，“你在看什么？”
谈彤彤起身，突然不好意思，“我最近被人一脚踹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什么？”夏芷窈说话期间，余光却注意到，池楹走到旁边泥土地一棵树的旁边接电话。
“你平时看漫画吗？”谈彤彤问她。
“不看。”夏芷窈道。
“你知道百合漫吗？”
“我知道，但我没看过。”
谈彤彤突然好奇，“那我能问一下，你是1还是0吗？”
“啊？”夏芷窈张了张嘴，“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问问而已。”谈彤彤熄灭了手机屏幕，挽着她的胳膊说悄悄话，“我也是刚知道这种东西。”
见夏芷窈一脸沉默，谈彤彤扭过头，眨巴眨巴眼睛，“你不会不知道这个东西吧？”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夏芷窈嘴唇轻动。
“那你到底是1还是0？”谈彤彤对这个问题穷追不舍。
夏芷窈：“你猜。”
“我猜嘛……”谈彤彤松开她的胳膊，指腹摸了摸下巴，思索了几秒，视线在她脸上转悠了一圈。
夏芷窈眼角末梢，撇到隔着两三米远的池楹接完电话，垂着眸在原地，手指敲打在屏幕上，似乎在回复消息。
这个时候，谈彤彤突然眼睛一亮，伸出一根食指，语气活泼，充满肯定，“我猜你绝对是0！”
“……”夏芷窈无言，转回视线，喉咙滚了滚，眼尾下压，池楹似乎是听见谈彤彤的那一句，下意识地从手机屏幕抬起，视线往这边看了眼，随后，她看到池楹，嘴角没忍住轻笑了下。
第46章 “你说，这是什么心理？”
池楹那一抹无声的浅笑到底还是让她心中泛起了点涟漪, 她顿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谈彤彤看着她不自然的神色，眯了眯眼，“我果然猜对了。”
“……你小点声。”夏芷窈嘴唇动了动，余光范围里, 池楹双手插进外套兜里往车的方向走去。
“还堵着呢。”窝在后座的姚文悠抱着平板, “这里信号也不好。”
站在车旁看着前方的袁榛敛回视线后垂下眸, 指骨轻轻敲了敲车窗，“姚文悠，你怎么出来还——”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余光撇见走过来的池楹嘴角未褪下去的弧度, 一时间都忘记要跟姚文悠说什么, 于是重新站直身体，打量了池楹几眼, 露出探究的神情，“接到谁电话了让你这么高兴？”
“我高兴什么？”
“你嘴角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池楹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 听到袁榛这话她抿了下唇。
肩膀落下一道力度, 袁榛来到她旁边, 扬了扬眉梢, “有情况？”
池楹将肩膀挪开, “我一个朋友，她下个月结婚，喊我去。”
“这样啊。”袁榛望着路边的风景, “喊你当伴娘？”
“倒不是。”
重新坐回了车内, 池楹手指深入秀发中，偏着脑袋看着车窗外, 袁榛站在车旁的身躯挡住了她一半的视线。
“嗨。”袁榛跟朝这边走过来的夏芷窈打招呼，“不记得我啦？”
袁榛在跟夏芷窈聊天, 池楹下意识将视线收回来，低垂的眼帘看着自己腿上的手机，耳边传来外面交谈的声音。
“袁榛姐，我记得你。”
“记得就好，我还以为你会认不出来我了。毕业了吗？”
“毕业一年多了。”
“一年多了？”袁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这几年感觉一眨眼就过去了。”
堵车迟迟不能挪动，袁榛站了会儿后回到车内坐下看手机，口渴，扭过身问她们有没有带水，结果另外两人都没带，可能早上起床得太急了，又或者想着景区可以买，没料到会堵那么久。
于是袁榛只好下车走到前面去问夏芷窈，“你们带了水吗？”
“带了。”夏芷窈坐在后座，手里捧着一个略微圆润的透明瓶子，可以看见里面漂浮的一片柠檬片。
她拿了个一次性纸杯递给袁榛，袁榛感慨，“还是你们准备得齐全。”
“你们要喝水吗？”袁榛去问姚文悠和池楹两人。
池楹从夏旋意手里接过一次性纸杯时，看到夏芷窈手里的那个瓶子有点眼熟，外面的一束阳光从她身侧溜过，经过遮挡被分割成不规则的影子，铺盖在夏芷窈的手背上，瓶子里的水微微漾动，折射出清透的光芒。
池楹眸光扑闪，低垂的眼帘望着水流慢慢流入杯子，到差不多四分之一，池楹开口，“够了。”
甫一抬起眸，她就看见夏芷窈错开了视线，只留着她一个侧脸，池楹捧着手中的纸杯，指腹摩挲着，余光里晃过对方发丝散开下的耳垂，心思略微沉漾，看向别处。
深秋季节气候干燥，池楹喝完几口水感觉嗓子被润得舒服不少，她想起来了，夏芷窈装水的瓶子是她上次买给夏芷窈的那瓶牛奶，对方洗干净后拿来用，在心中那道细微得如同被羽毛挠了一下的感觉即将升起来前，池楹很快又将思绪拉回了正轨——大概只是觉得好看不舍得扔？这很正常，很多人都会这么做。
终于在半个多小时后，车子稍微可以挪动，一开始一点点地前进，等到了景区附近停车的地方，已经是中午。
她们决定先去找家店吃午饭，下午再上山看，袁榛站在门口望了眼里面的招牌，朝旁边的池楹小声吐槽，“一碗清汤面三十五，怎么不去抢。”
“哎，景区的物价是这样的，没办法咯，你们饿吗？”姚文悠问她们。
“其实也不是很饿。”
“还是得吃点吧，现在不饿，等到时候下午饿了呢。”
池楹在手机发消息问夏旋意在哪里吃，指尖在屏幕敲打一阵后，池楹抬起脸，“咱们换家店吃。”
十几分钟后，池楹过去夏旋意那边，一家小炒店，门面很小，里面就只有四张桌子，打扫得很干净。
夏旋意有问过一位来过这里游玩的同事，对方推荐的这家店，说味道不错，也许是因为在景区边缘，所以价格很正常，算得上实惠。
一张桌子只能坐下四个人，她们总共六个人，坐两桌，为了方便一起点菜，问老板娘可不可以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
于是，这位置就变成了，夏芷窈对面坐着池楹。
池楹一开始没那么快坐下，想让袁榛去坐那个位置，但夏芷窈低垂的眼眸突然抬起看她一眼，紧接着又若无其事地垂下，她喉咙滚了滚，到嘴的话又吞咽了回去。
她也说不清，大约是觉得夏芷窈刚才那一眼好像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所以，她觉得她应该坦然，于是，她就安心地坐下了。
六个人一起点了一份野山椒炒牛肉，辣子鸡丁，肉沫茄子，清炒小白菜，鱼豆腐汤。
点到时候夏旋意就发觉里面好多菜听起来都是辣的，所以特地点了茄子和小白菜，可她没想到菜端上来后，茄子里放了碎末红辣椒也就算了，就连清炒小白菜里面都放辣椒。
除此之外，店里额外赠送的一份水蒸蛋，里面也放了似乎是辣椒粉的东西，那个蒸蛋表层看起来是那种黄色中点缀着红红的。
“这合理吗？”袁榛在被牛肉辣到去吃小白菜结果也被辣到、不得不去喝汤的时候，不禁说道：“这家店就没有不辣的菜吗？为什么每一道菜都放辣椒？”袁榛简直怀疑人生。
池楹抬了抬下巴，“鱼汤不就不辣。”
夏旋意不咋能吃辣，这家店放辣椒放得仿佛辣椒不要钱一样，她吃几口被辣得不行，于是用鱼汤拌饭吃，夏芷窈觉得除了辣以外，其实味道确实不错，很下饭，谈彤彤一边被辣得满脸通红一边忍不住炫了一大碗米饭。
大家都吃饱后，从店里出来，缓慢地散步消食。
“这家店适合很喜欢吃辣的！”袁榛不断地喝水，“哇，那个野山椒牛肉，不愧是野山椒。”
“确实。也太辣了。”夏旋意心想当时应该多问一句那位同事，她也不知道那人推荐给她的时候，对方是个很能吃辣的。
下午两点上山，山上的枫叶开得热烈，阳光穿透，更显得鲜艳似火，地面层层叠叠堆积，踩上去发出沉闷的响声。
夏芷窈走在木栈道上，手搭在粗糙的栏杆往下看，浅水的地方落着红色的叶子，当中夹杂着几片黄色的、或枯萎成干棕色的，铺盖在上面，与此同时，清透的水面也如镜子，倒映出她的模样。
她垂眸看着落叶坠下时，水面泛起轻微涟漪，一束阳光从枝叶穿过，斜斜地照射下来，落在她的耳畔，她感受到暖意，片刻后抬起手指勾了下耳边的长发，余光里撇到池楹坐在不远处的木长椅上。
对方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她准备抬起腿走过去时，又停顿住了，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下，调头回到谈彤彤的旁边。
谈彤彤拿着手机不断在拍照，她找个位置坐下，当眼尾的眸光再次不动声色地匀过去时，她看见夏旋意走过去到池楹的旁边。
夏旋意细心，她能看得出来的，她姐肯定也看得出来。
“你不舒服吗？”夏旋意问池楹。
池楹有点胃疼，大概是中午那一顿吃得太辣了，她不想耽误大家的兴致，所以没说，这会儿夏旋意察觉到了，她也不撒谎，点了下头，“胃疼，但不严重。”
这里又买不到药，夏旋意问她要不要先回去，池楹摇摇头，“我坐着休息一会儿就好。”
她的视线里短暂掠过游客的身影，紧接着看到不远处的夏芷窈偏开脸，跟旁边的谈彤彤讲话。
这一切微不足道的细节池楹都收入了眼里，只有夏芷窈以为自己每一次的眼神和每一次欲抬起的脚步、以及停顿的身影不动声色，无人察觉。
微风将她浓密的长睫吹得簌簌而动，她望着夏芷窈的方向轻轻阖了阖眸，虽说隔着一段距离，但她总能精准察觉到，夏芷窈每一次的迟疑。
就比如此刻，夏芷窈将视线转过来不过一秒又刻意转回去，她嘴角突然就忍不住扬起个浅淡的弧度，对方这副样子还怪可爱的。
从山上下来，一伙人晚上到市区又去吃了一顿。
池楹全然忘记了下午的胃疼，拉着夏旋意要浅酌一小杯。
啤酒刚从冰柜里拿出来，倒在透明的杯子里，在池楹指腹上留下一层湿润，露天的桌椅，只有街边的路灯照射过来，在池楹手指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池楹察觉到夏芷窈的视线停留在她手中的杯子上，指尖不自然地动了动。
“你下午不是胃疼吗？还喝酒？”姚文悠在旁道。
“没关系。”池楹重新端起了杯子。
然而，端起一半，池楹又停顿了下，紧接着将杯子重新放回到桌面，没喝。
她注意到，夏芷窈紧绷的下颔，似乎舒展了一瞬。
这个发现让池楹感到特别有趣，可有趣过后，她又会陷入一种很不是滋味的复杂心绪。
把那杯没喝的冰啤酒推到了夏旋意面前，池楹开口道：“请你喝。”
夏芷窈看着夏旋意指腹碰到杯子上，轻声提醒，“姐，现在天气这么冷，要不喝常温的？”
她拿过了另外一瓶。
对面的池楹掌心托着下巴，看着这一切，另外一只手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看起来在走神、发呆、沉思。
袁榛从后面过来时将手放到池楹的肩膀，池楹还被吓一跳。
“你在想什么呢。”袁榛笑。
池楹眉梢朝她轻轻努动，“走路没声。”
谈彤彤边吃边偷偷地在手机上看漫画，也许是新发现的东西，新鲜感十足，所以逮着空闲时间就看，反正大家都在聊天，不会管她，然而她终究太过于沉浸了，姚文悠站起时，视线不小心就撇到了她的屏幕。
“呀！”姚文悠惊奇的语气，“你居然边吃烤串边看百合漫。”
被发现的谈彤彤立马熄灭手机屏幕，脸颊涨得通红，“啊…我不是女同。”
姚文悠轻佻了下唇角，“我以前也看过。”
“你是女同？”谈彤彤小心翼翼地问。
姚文悠大方承认了，“对。”
谈彤彤说不出话，将手机屏幕倒扣在桌面。
“要我说，在座的没几个人不是女同？”姚文悠说完，视线看向夏芷窈和夏旋意，只有这两人的性取向是她不知道的。
“池楹你们俩以前是同学么？”
“我和夏旋意？高中同学。”池楹说：“然后我跟你们俩大学同学。”
袁榛纠正道：“姚文悠是隔壁学校的。”
“哦对。太久了我记错了。”池楹回答。
姚文悠视线看向夏芷窈问谈彤彤，“然后你们俩是高中同学？”
“对呀。”谈彤彤点点头，“我跟窈窈是高中同学。”
“咱们这些人的友谊还都是从校园时代认识的诶。”
“你别说，还真别说。”
这个话题突然打开了她们的话匣子。
“池楹，你朋友是弯的吗？”
“她当然是弯的！她都谈过女朋友。”
夏旋意唇角微翘，“怎么，我看起来像直女？”
“哈哈哈哈。那你妹妹呢？”
“这个嘛……”夏旋意其实从来没有特地去问过夏芷窈这个，“应该也是？”
“她是！”这题谈彤彤会。
只是话音刚落，夏芷窈在桌底下拍了下她的大腿，谈彤彤“啊”了一声。
“都好巧，那么谈彤彤你的话……”
“我真的不是女同。”谈彤彤摆摆手，感觉自己好像误入了女同窝，“我只是好奇看看而已！”
“你名字两个同。”
“是红彤彤的彤，不是那个同。”
“确实啊，你的脸都是红彤彤的。”
谈彤彤被大家调侃得脸更红了，她下意识揪住身边夏芷窈的衣角，这个细节也被池楹看在眼里，池楹看着谈彤彤手指在夏芷窈衣摆上轻轻地揪啊揪的，将那布料揉得皱巴巴。
“窈…”谈彤彤可怜兮兮地看向夏芷窈，“你不会不管我的吧，我说不过她们。”
她那个表情真的很搞笑，还挤眉弄眼，夏芷窈“噗”地一声，揽住谈彤彤的肩膀，“姐姐们就放过她吧，别到时候给孩子吓坏了。”
桌上一片欢声笑语，大家明天都还要上班，所以没有玩到很晚。
散伙后，根据路线规划，谈彤彤住的小区跟袁榛她们比较顺路，所以谈彤彤坐袁榛的车回去。
池楹则是坐夏旋意的车，夏旋意喝了点酒，所以夏芷窈开车。
不过十分钟的车程，到达她们住的小区。夏旋意望了眼外面，扭过头，“阿窈，你为什么不先送池楹？”
“她住得更远一些。”
“等会你还得绕回来。”
夏芷窈想了想，“我就算先送她，咱们也还是要一起绕回来，姐，你先上去洗漱吧。”
“行。”夏旋意下了车，夏芷窈继续送池楹。
坐在后座的池楹身上的光影半明半暗，她偏头看着车窗外，其实夏芷窈可以走另外一条路，这样刚好可以经过她住的小区，然后再回来，但她不确定会不会比这样更远一些。
她只是直觉，夏芷窈有话要跟她说。
等红绿灯时，池楹从外面收敛回视线，抬眸看了眼后视镜。
昏黄的路灯光芒从车窗照进来，衬托得前面开车人的身影多了几分朦胧，她眸光动了动。
一直到她住的小区，夏芷窈都没有说一句话，池楹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然而——
她推开车门下车，夏芷窈望着她的身影，突然喊她全名，“池楹。”
“嗯？”池楹回过身，等着她说下去。
夏芷窈手肘搭在车窗，望着她逆着路灯的身影，张了张嘴，“你学过心理学吗？”
“没有，怎么了？”池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夏芷窈捋了捋头发，“哦，没什么，我就是有个问题不懂。”
“你可以说说。”池楹声音平缓。
“一个人如果不喜欢一个人，为什么总是会去观察对方呢？”夏芷窈嘴角翘了翘，“你说，这是什么心理？”
池楹心头怔愣了下，掀起眼皮看向她的双眸中映衬着路边匀过来的柔光，红唇开阖，“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夏芷窈意味不明地一笑，“回去吧。”
第47章 “你就惯着她吧。”
看着车子开走的池楹站在马路边着实风中凌乱了一小会儿, 她心中仿若有千军万马踩过。
观察？她观察夏芷窈了么？这么一想，她居然有点心虚了，可话又说回来，她也不是刻意……
这么一路想着, 她已经到了家门口, 打开门换鞋进去客厅, 刚在沙发坐下缓一口气，辛榆的消息就发了过来，问她有没有空，能不能打个视频电话。
池楹拨了视频过去, 调整坐姿, 盘腿坐在沙发上，将镜头对着自己。
从手机屏幕不难看出, 辛榆没有在家里。
“你还在外面？”
“是啊。”
“怎么了这是？”
“池楹，我下个月结婚, 但是……”
“嗯？不开心吗？”
辛榆叹声气, 借着桌面的东西将手机背面搭靠稳, 往后靠在座椅背, 视野扩大, 池楹这边得以看清，她那边是在一个露天的小酒馆，旁边传来乐队弹唱的声音。
“我刚跟他约完会。”辛榆说道：“他条件都还算不错, 可我认识他一年了, 就是完全没有激情，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池楹手指伸入头发里, “可能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那为什么决定结婚？”
辛榆偏头沉吟了一会儿，“我家里那边给介绍的, 双方父母都很满意。”
池楹：“那你自己觉得呢？”
“我也觉得他挺好的，所以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喜欢不上他。按条件来算的话，他其实是我的理想型。”辛榆调侃道：“这一年他无论做什么事情，我都很平静，我甚至觉得以后他如果婚后出轨，我可能都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
“这太奇怪了，包括现在快要结婚了，我都没什么感觉，欣喜激动或者难过焦虑都没有，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大师，你帮我分析一下。”
“大师？”池楹眉梢努了努，“你信我一个恋爱都没谈过的人给你分析情感问题？”
辛榆噗嗤一声，“信啊，你是恋爱大师，我听你的。”
“别吧。我担当不起。”池楹干笑，“我要是恋爱大师，早就谈过无数段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军师从不上战场。”
“好好，那我这个军师给你分析一下，他喜欢你吗？”
“我觉得他不喜欢我，我们俩现在见面约会吃饭，跟走程序一样。”
“那不就很正常了，你都感受到不到他的喜欢，自然不会有什么情绪。”
辛榆掌心托着脸，看着手机屏幕，“我有点迷茫，不知道这样选择进入一段婚姻是不是正确的。”
“这婚是非结不可吗？”池楹发出疑问。
“不结我家里肯定不罢休。”辛榆想了想，“前段时间我妈找我聊了下，我妈说，不结婚以后你要是后悔怎么办？我就想……嗯，他刚好比较合适。”
“懂了。”池楹往后靠在沙发背，腿上放着一个抱枕抱着，“你都说你选的是适合过日子的，只要对方人品好，有责任感，有良心，不就行了？”
辛榆坐在露天的桌椅下，发尾被晚风吹起，好半晌端起手边的酒杯，出神地轻晃，视线回到手机屏幕上，“说得也对。”
辛榆感觉池楹靠在沙发上都快睡着了，“雾山好玩吗？”
“还可以。你如果有空想去的可以这几天去，风景还蛮好的。”池楹今天走的路比较多，到家确实累了。
她又跟辛榆聊了十多分钟后，才终于挂断了视频，去浴室冲热水澡，出来，撕了一张面膜覆盖在脸上，半躺着，刷手机打发时间。
正好就看到夏芷窈新发的一条朋友圈：[有些人分析起别人的感情来头头是道，一到自己就不行。]
这乍一看池楹还以为她说自己，毕竟她才刚开导完辛榆不久，但她没发朋友圈，对方怎么知道？所以，应该不是说她吧？
即便如此，她还是对着这条朋友圈沉默了好半晌，直到她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句话：“你在观察我。”
她心一咯噔，面膜险些都要滑落下来，熄灭了手机屏幕-
【你在说你自己吗？】
谈彤彤发来的微信私聊消息。
夏芷窈靠在床头，将珊瑚绒被子盖到胸口的高度，打字回复：【什么？】
谈彤彤：【你最新发的那条朋友圈。】
夏?*? 芷窈：【噗，你怎么那么聪明。】
谈彤彤：【那是！（自豪.jpg）】
大学毕业后，夏芷窈和景澄快有半年多没联系了，今晚景澄又突然找她聊天，原因是遇到了一位喜欢的人，但对方态度很冷淡，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所以找夏芷窈帮忙分析，发来了一堆的聊天截图。
夏芷窈打了一段文字发给对方，突然心累，扔下手机后谈彤彤的语音电话打过来，她懒懒地接起。
“窈，我睡不着了！”
“怎么睡不着？今天不累吗？”夏芷窈说完想到什么，“你该不会看你的那个百合漫给看兴奋了吧？”
“咳咳咳…”谈彤彤清了清嗓子，“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夏芷窈笑道：“睡吧，明天要上班。”
说完，她看眼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她呵出一个绵长的哈欠，“好晚了。”
“能不能跟我连麦睡？”谈彤彤提出。
“连麦？”夏芷窈躺下了，将手机放到枕头侧边，“你要不早点去找个对象？”
“嗯哼，嫌我烦了对吗？”谈彤彤故作不满。
夏芷窈喉咙发出细碎的笑音，“行，那连吧。”
她稍微起身把灯给关掉了，只留着一盏小夜灯，钻进温暖的被窝里，手机倒扣在枕头上，侧躺着睡，听着谈彤彤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很少跟人连麦。”她突然轻声道。
谈彤彤在整理东西，没听清，过了一阵后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很少跟人连麦。”
“那我是不是应该说谢谢你？”
“谢就不必了。问你个问题。”
“你说。”
夏芷窈眼眸盯着床头柜小夜灯散发出的那圈柔软的光晕，眸光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的话，会去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吗？”
“当然不会，我嫌着没事去关注这个干嘛。”
“嗯…有道理。”夏芷窈半阖着眸，小夜灯的光晕在她眼中愈发朦胧。
“不过我跟你讲件事情，我有一位认识的朋友…”谈彤彤断断续续地跟她聊天，“她跟喜欢的男生表白，那个人拒绝了她，可她后面发现那个男生居然用小号关注了她的账号。”
“啊？”夏芷窈不解，“有点莫名。”
“是吧，是有点，心理学上这叫什么…叫什么我不知道，嗯…”谈彤彤似乎有了困意，说话的声音夹杂模糊，“就是说，应该也会有人这样。”
夏芷窈沉默了。
好半晌，对着手机说道：“谈彤彤我跟你讲，连麦睡觉这种事情对于我们女同来说有些暧昧了。”
这一句话把昏昏欲睡的谈彤彤给吓得一个激灵，“干嘛，我又不是女同！”
夏芷窈轻笑-
天气寒冷，池楹不幸感冒，她在岗位坚持了三天后，终于等到周末，大早上起来就发烧，打车去医院挂水。
输液室里都坐满了人，给她扎针的似乎是新来实习的护士，在她左手手背扎了两针都没能成功。
池楹看着眼前可能因为太过于紧张而满脸通红的年轻女孩，不由得在内心无声叹口气，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中午十二点三十五分，夏旋意过来看她，“今天冬至，你想吃汤圆吗？”
“我想吃咸的。”池楹有气无力地靠在座椅背上，因为生病唇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咸的汤圆？”夏旋意没吃过这种，“有这种吗？”
池楹点点头，“有的，前年还是去年，有个朋友带我吃过。腊肉馅的？大概？有点忘了。”
“好吃吗？”
“我觉得还可以。”
但是这附近的外卖都没有这种汤圆卖，池楹没什么胃口，只在下午两点的时候吃了一些袁榛给她从外面买的粥。
夏芷窈放假跟谈彤彤逛超市，等待期间她刷手机看到了夏旋意中午发的朋友圈：[第一次知道还有咸口的汤圆…]
她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推着购物车走到速冻食品区域，对着一袋标着“荠菜鲜肉汤圆”的商品拍下照发给了夏旋意：【姐，你说的不会是这种？】
夏旋意可能刚好没在忙，所以很快回复了她：【应该是？不知道。】
夏芷窈：【你想吃？】
夏旋意没回复她，可能有患者来了，她收起手机，想了想，还是把这袋汤圆扔进了购物车里。
“这啥馅？”谈彤彤从购物车拿起那袋汤圆看，“好吃吗？”
“没吃过。”夏芷窈说：“所以买来试试，你要不要也试试？再去拿一袋。”
谈彤彤犹豫要不要买，“这跟饺子的区别是？”
“外面的皮的原料不一样？”夏芷窈偏了偏脑袋。
谈彤彤在认真地看配料表，夏芷窈则是去挑选了一些其他的速冻食品，准备放在家里冰箱里以备不时之需。
傍晚六点半在家，夏芷窈立在厨房，研究着这种汤圆要怎么煮，夏旋意准时下班，在玄关换好鞋，走到厨房门口，“你买了？”
“对。我试试好不好吃。”夏芷窈分过一个眼神。
夏旋意先去客厅把手上的包放下，随即站在茶几旁拿起手机直接打了个电话给池楹。
池楹下午从医院挂完水回来后睡了一觉，这会儿她房间内窗帘紧闭，光线昏暗，分不清几点。
手机铃声响起时，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拿，“喂？”
“你要不要过来吃汤圆？那个叫什么——”夏旋意看了眼包装才念出名字，“荠菜鲜肉汤圆。”
“好吃吗？”
“还没吃。”
“想吃。”池楹瓮声瓮气，“你能给我送过来吗？”
夏旋意：“你想得美，想吃自己来我家吃。”
“我确实想得…”池楹话没说完，嗓子痒，猛咳了几声，手机扔在枕边开了免提，她咳完后起身去端水喝，润了下嗓子好多了后，才继续道：“我是病人。”
“你是病人又不是废人。”夏旋意跟她说完，后面说话的音量降低了不少，似乎在回答夏芷窈。
池楹隐隐约约听见一些——
“对，她感冒了。”
“你给她送过去？”
“你就惯着她吧。”
“……”
“咳咳……”池楹又连续咳了几声，她喊了声夏旋意的名字，但那边没应。
过了片刻，夏旋意的声音才终于回来，“你有福了，阿窈刚好要开车出门给朋友送东西，顺便给你送去。我接个语音电话，先挂了。”
“等……”池楹话还没说完，手机传来“嘟——”的声音，已经挂断了。
第48章 是……害羞吗？
在得知夏芷窈要过来这件事情后, 池楹从床上坐了起来，人都精神了几分。
她抱着手机，划开屏幕，点进和夏芷窈的微信聊天框, 淡蓝色的光芒映亮她略微纠结的眉眼。
【出门了吗？】她在编辑框打字, 随后删掉, 又重新打：【会不会太麻烦了，要不……】
她指腹凝顿在屏幕上，最终还是删掉。
迟疑的那将近一分钟里，她又觉得这个功夫夏芷窈可能已经把汤圆给打包好了。
她说不清此刻的矛盾是什么, 握着手机的手腕垂落在被子上, 放弃了内心的挣扎。
片刻后，手机响了下, 她拿起看，夏芷窈问她具体的地址, 她指腹碰到屏幕打字, 发了过去。
夏芷窈回复了个“OK”。
她盯着消息看了几秒, 熄灭屏幕, 下床, 开灯，拉开窗帘。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不远处一盏盏路灯如星子般闪烁, 她眼睛微微不适应地眯了眯, 长睫随之轻动。
二十多分钟后，夏芷窈到她家门口, 听见动静时池楹人都还没有回过神，她将手里的面巾纸团扔进垃圾桶, 起身去开门。
夏芷窈站在门口，入目便是她穿着淡蓝色珊瑚绒家居服的模样，长发披散在肩膀，略微有些凌乱，一张未施粉黛的脸庞在病中显得有些憔悴的白，明若秋水的眼眸此刻看着她的到来，微微地眨了眨。
有点呆呆的。夏芷窈心中愉快地想，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把保温袋伸递过去，眼眸清浅地弯了下，“你好，你的外卖。”
池楹顿了下，才接过，夏芷窈用的是之前点外卖留下来的保温袋装的，袋子外面还有某甜品店的logo。
两人交互时，指尖短暂地擦过，夏芷窈很快就缩回了手，虽然只有一两秒，但池楹感受到对方的手是冰凉的。
她当时也只是说说而已，没真想让人送过来。
“到得好快，你吃了吗？”她的声音因为咳嗽咳多了听起来特别沙哑低沉，半死不活的音色。
“吃了。”夏芷窈说道。
但实际上夏旋意打给电话给池楹的时候，才刚煮好，她只浅浅地试吃了两个。
她关切地看池楹一眼，“你感冒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烧退了，还有点咳嗽。没事。”说完池楹偏开头咳了两声。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池楹咳完后转回头，和她不小心对视上一眼，夏芷窈发觉池楹面对她时好像有点不自然。
可能从开门的那一刻就有了，只不过到这一刻才终于坚持不住破功。
她看着对方抬起手勾耳边的长发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光线问题，她感觉池楹脸颊透出淡粉。
是……害羞吗？
这个想法刚从她心底冒出来，就被她迅速掐断。
她手指蜷了下，也因为对方的不自然而变得不自然。
池楹寻思着人家特地送过来这么一趟，得请对方来家里坐坐，但是又不知道让夏芷窈进来能干嘛？因而身体小幅度偏到一半停住，保持这么一个侧身的趋势。
“我先走了，你趁热吃。”夏芷窈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说完没有给她回答的时间，便转身走了。
望着夏芷窈拐进电梯间消失在走廊的身影，池楹眸中划过一丝微光，紧接着动作缓慢地关上了门，拎着袋子走到客厅坐下，打开，里面的食物还很烫，用的一次性盒子装的。
她想她下午一定是睡懵了，这会儿打开手机给夏芷窈发了一个“谢谢”过去。
夏芷窈秒回：【不用客气。】
看着上方“对方正在输入中”消失后，聊天框没有再多出消息，夏芷窈这才抬起眸，熄灭手机屏幕放入了外套的兜里。
她心情很好，说不出为什么，所以又拿出手机给谈彤彤发了消息：【今晚几点？】
晚上有场同学聚会，她一开始不想去，这会儿为什么又答应了呢？大概是她想找点事情做，防止脑子一闲下来就想多。
谈彤彤回复她：【嘿，你改变主意啦？】
夏芷窈：【对。】
谈彤彤：【你过来找我还是我过去找你？】
夏芷窈想了想：【我过去吧，我刚好在外面。】
晚上八点四十分，她和谈彤彤进去了一家KTV，高中同学聚会，说实话，到了现场，夏芷窈压根就不记得多少人。
唯独对曾经一位女同桌还留有印象，其他的便都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谈彤彤。”后面传来一位男生的声音。
谈彤彤本来挽着夏芷窈的胳膊，听闻动静回过头，微微笑起来，“罗秉凡，你变化还挺大呢。”
“是变帅了还是变丑了？”罗秉凡旁边的一位男生说道，被罗秉凡用胳膊撞了下。
谈彤彤只是一笑，没回答。
罗秉凡的视线从谈彤彤身上滑到了旁边的夏芷窈，夏芷窈从始至终都没说话，只是跟着谈彤彤。
“这位是夏芷窈吧？”罗秉凡突然走到夏芷窈这边说话，带着答案问问题。
谈彤彤不愧是社交好手，直接帮夏芷窈回答了，“对啊，这你都认不出来了嘛？！”
罗秉凡只是笑着挠挠头。
“印象中夏芷窈高中时就比较安静，现在还是没变。”有一位夏芷窈也不怎么记得的女生挽着一位男生的胳膊走过来
旁边就有人开始调侃，“这谁啊？男朋友？”
“男朋友。”女生笑着答道，松开了男生的胳膊，走到夏芷窈旁边坐下。
“不是，你们居然在一起了？！”
“不行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言地聊天，欢快中夹杂拘谨，熟悉中夹杂着陌生，于是这场聚会就像一场舞台剧，每个人都是演员，卖力演好自己的角色。
谈彤彤到现在还有联系的高中男同学就只有罗秉凡，所以罗秉凡总是过来找谈彤彤说话，时不时余光撇一眼夏芷窈。
夏芷窈一开始应和着谈彤彤的话，不小心和罗秉凡视线擦过时，罗秉凡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
谈彤彤自然察觉出了什么，她偷偷摸摸地用胳膊肘捅了下夏芷窈。
“干嘛呢。”夏芷窈低声。
谈彤彤指了指手机，让她看手机。
她垂下眸，看到了好几条未读消息。
谈彤彤：【我果然没猜错，他喜欢过你。他看样子现在还喜欢你呢。】
夏芷窈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复了一个表情包。
之后她点进去剩下的未读消息。
池楹给她发来了一张吃完的空碗的图片：【好评。】
可能是她穿的衣服太厚，又或者这里环境太吵，手机塞在外套兜里没察觉到来消息。
看眼时间，池楹这两条消息都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
夏芷窈没让她反馈好不好吃，但对方却主动反馈了，心里的那点甜渐渐地涌上来。
她回复过去：【你喜欢就好。】【我在同学聚会。】
“夏芷窈，罗秉凡问你的理想型是什么？”
“嗯？”夏芷窈听见有人跟她说话，于是从手机屏幕抬起眸。
夏芷窈看眼手里的剩下的几张牌，随便丢出一张，“我这还没输呢。”
但其实也差不多要输了，她今晚手气不好，摸出的牌都很差。
一分钟后，她果然成为了垫底的那个，输的人要回答赢的人一个问题，要么选择喝酒，夏芷窈今晚不想碰酒，大家让赢的罗秉凡提问。
罗秉凡附和大家，摸了摸鼻子，露出笑容，“那就回答前面说的那个问题。”
“我的理想型么？”
“对。”
夏芷窈偏头思索了下，还是端起酒喝了。
进行下一局摸牌，夏芷窈等待期间看了眼手机，池楹没再发来消息，她编辑了一条发送过去：【假如你去参加同学聚会，别人问你的理想型，你会怎么回答？】
夏芷窈发完后就熄灭了手机屏幕，继续摸牌，第二局手气也不好，又输了，又继续被提问那个理想型的问题。
夏芷窈礼貌性地笑了笑，“这么执着于这个问题的吗？”
“因为大家都好奇哈哈哈。”有个人活跃气氛。
正好这个时候夏芷窈看到池楹回复过来的消息：【我会回答：我的理想型是我自己。】
夏芷窈内心“噗”地一声，快速回复：【这样回答会不会显得很自恋？】
池楹秒回：【爱自己有错吗？】
好像有道理。
夏芷窈抬起眼睫，有人问她，“理想型这么难想的嘛？你随便说个也行。”
“这个问题吧……”夏芷窈语气不疾不徐，“你如果非要我回答的话，我目前只能说，我的理想型是我自己。”
她看着罗秉凡的眼中出现讶然，大概是会觉得她多少会说出那么一两个条件，可没想到是这么抽象的回答，谈彤彤不禁佩服她，将手搭在她的肩膀，“好好好，爱别人都不如爱自己。”
“妙哉妙哉。”另外一个人说道：“绝了。”
“再来再来。”
“我去个洗手间，你们玩。”夏芷窈起身。
她到洗手间门口拿出手机回复了池楹的消息，发了个“不愧是你”的表情包过去。
以为对话到这里会终止的夏芷窈，没想到在洗完手出来还能看见池楹的回复：【有人暗恋你。】
夏芷窈眉眼动了动，打字：【你怎么知道？】
池楹：【谁会好端端地没事问这种问题。】
洗手间门口灯有些暗，她头发丝映衬着里面柔黄的光芒，像被镀了一层金，眉眼却落着顶上投下来的浅淡阴影，手机屏幕的光亮在她眼眸中釉出一层薄亮的水光。
她看着池楹发的这条消息，嘴角弯了弯，打字回复过去：【你是姐姐，你说得都对。】
后面还跟着一个十分马屁精的表情包。
第49章 小鹿乱撞
这两天, 公司门口多了两颗圣诞树，前台经过一番装饰变得更有一种暖融融的氛围，旁边的地板上放了很多小礼盒，堆积得快有人那么高。
夏芷窈下班的时候拎了一个小礼盒回去, 平安夜公司发给大家的福利, 里面有一颗苹果, 和一大把水果糖。
除此之外，她还收到了池楹送的苹果。
她内心并没有多大波澜，因为池楹给每个朋友都送了，甚至连只有过一次交集的谈彤彤都送了。所以在夏芷窈眼中, 跟群发消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晚餐夏芷窈打算吃个苹果解决,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先吃池楹送的。
把苹果拿出来后, 夏芷窈发现盒子最底下还有一张圣诞树小卡片和一根棒棒糖。圣诞树的顶端有圣诞帽、眼睛和腮红，嘴巴做成了镂空, 棒棒糖卡在上面。
很可爱, 夏芷窈看到后眼睛忍不住弯了弯, 她打开手机拍照, 发了个朋友圈。
等到她去把苹果洗干净咬了一口, 去看手机发现刚才的朋友圈已经有人点赞，谈彤彤问她谁送的。
她切换到私聊，给谈彤彤发：【池楹。】【你不也收到了吗？】
谈彤彤：【我是收到了, 但你的怎么里面还有圣诞树卡片和棒棒糖？我还以为是另外的人送给你的。】
夏芷窈：【？你的难道没有吗？】
她还以为池楹给每个人的都是一样的。
谈彤彤：【没有, 只有一个苹果。】
谈彤彤还给她发了一张照片过来，盒子都是一样的盒子, 唯一的区别就是夏芷窈多了卡片和棒棒糖。
【我跟你讲，我最近百合漫看多了, 特别敏感，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看着谈彤彤发的这条消息，夏芷窈想都没想就回复了过去：【让你少看点。】
谈彤彤：【嗯哼。】【你们就是不对劲。】
她边啃着苹果边回复消息：【说不定只是随便扔进去，或者打包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的也不一定。】
谈彤彤：【不小心掉进去？不可能吧？还有一张卡片也是不小心吗？】
夏芷窈吃着苹果的手腕顿了下。
于是她拿起那张卡片，才发现，背面有字：给窈窈。
黑色字迹有点洇开，可见是亲手写上去的，并且没等墨水干就放了进去。
她乌黑的睫毛颤了颤，扔下手机去查看池楹给夏旋意的那个盒子，发现里面也只有一个苹果，没有别的了。
应该不会就只有她一个人特别吧？
夏芷窈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能听到砰砰砰的声音。
想到什么，她重新坐下，嘴里咬着苹果，迅速把刚才那条朋友圈给删掉了。
做完这一切，谈彤彤发过来一张截图：【文悠姐也说，她的也只有一个苹果。】
之前姚文悠发现她看百合漫，离开的时候谈彤彤就加了她，让她推荐。
谈彤彤：【哇塞，窈窈，她对你不一般哦。】
【池姐给每一位朋友都是一模一样的，唯独给你的有小卡片和棒棒糖。】
【这是不是说明你们不是朋友？？？？啊？你们不是朋友？！我的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而且你俩都是弯的耶，真的很难不让人想多！】
谈彤彤的消息炮弹一样炸过来，她脑壳嗡嗡嗡地响。
内心小鹿乱撞，却仍旧很平静地打字回复谈彤彤：【你真的想多了。】
谈彤彤：【猫猫探头表情包。】
夏芷窈落在膝盖上的手指蜷了下，于是又拿起那张小卡片别扣着的棒棒糖看，嗯，确实不像随手扔进去的。
她心底一阵兵荒马乱，坐在沙发上一点点地平复着这种突如其来的小惊喜带来的激动情绪，尽量让自己冷静，不要一下子脑补太多，万一池楹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而因为谈彤彤问了姚文悠，姚文悠出于一点好奇的心态，又去问了袁榛。
之后，姚文悠在小群里艾特池楹：【池姐，你给我们的平安夜礼物是不是都只有一个苹果？】【你给人家夏芷窈的有小卡片和棒棒糖。】
这个三人小群只有她和袁榛以及池楹，群名叫做“单身小分队”。
池楹：【你想吃棒棒糖？】
姚文悠：【别岔开话题，这根本就不是一根棒棒糖的问题。】
池楹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给夏芷窈的里面还有棒棒糖和小卡片？】
姚文悠：【谈彤彤说的，她还特地来问我。她说你和夏芷窈有点不对劲呢。】
池楹：【她冬至的时候给我送汤圆，我多放个卡片感谢她而已。】
姚文悠发了个“派大星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的表情包。
袁榛艾特姚文悠：【你套池楹的话是套不出来的，去套夏芷窈的。】
姚文悠：【有道理。】【可是我没她微信。】
之前去雾山玩的时候，为了方便A钱，六个人拉了个群，后面本来要解散的，但一直留着给忘记了。
袁榛往那个群里发了个表情包，然后姚文悠艾特夏芷窈。
夏芷窈听到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的时候刚好啃完苹果，她洗干净手，擦干水珠去拿手机看群消息，她不知道姚文悠为什么好好地艾特她，然而当她想回复时，却发现，群主把群给解散了——群主是池楹。
她看着那行灰色的小字眨了眨眼，一头雾水。
而此时此刻，“单身小分队”的群里炸开了。
袁榛：【？】【这个时候解散群？】【我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姚文悠：【池姐心虚。】
本来袁榛都还以为姚文悠只是调侃着玩儿，现在袁榛是真觉得池楹有点问题了。
当然，池楹肯定不是怕她们去艾特夏芷窈，只是那个群里有夏旋意，不知道袁榛和姚文悠这两人会发一些什么，以防万一，她还是把群给解散了比较安心。
池楹到现在咳嗽还没好，坐在朋友的亲戚的店里喝炖梨汤。
“姨姨。”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走到她面前，指了指脖子上的围巾，“妈妈给我织的，好看吗？”
池楹弯了弯眼眸，掌心温和地放到她头顶揉了揉，“好看。”
小女孩手里握着一个苹果，放到池楹的手边，池楹还给她，“果果吃。”
“妈妈说平安夜吃苹果，平平安安。”小女孩语气稚嫩。
“姨姨感冒还没好呢。”池楹说道。
邱燕莎掀开门帘出来，让小孩进去里面玩，随后在池楹对面的位置坐下，“还很咳吗？”
“还有点。”池楹喝完最后一口梨汤，“谢谢你的汤哦。”
“谢什么。”邱燕莎微笑道：“你不也给我送了苹果。”
池楹总共买了三箱苹果，给公司组内的员工每个人发了一个，还给身边的朋友都准备了一份，现在她家里还剩下两个。
看眼手机群里的消息。
对于朋友们的调侃，池楹不置可否，只是回复了个表情包。
切出群聊界面，十几分钟前孟松萝给她发了消息：【你放在我单位前台的苹果我收到了。】【你终于想起我了。】
池楹：【你回来也不主动来找我，就等着我去主动找你是吧。】
孟松萝：【？你知道我回来了你不主动找我？】
池楹：【？】
孟松萝：【？】
池楹：【？】
两人几番问号回合之后，孟松萝：【我下次给你寄香水小样。】
池楹：【你不在临城吗？】
孟松萝：【在啊。】
池楹：【那为什么要寄？】
孟松萝：【行，我找个空给你送过去，池大人。】
池楹回复了个表情包过去。
客人推门进出时，寒风短暂地涌入。
池楹坐在最边上挨着玻璃墙的位置，这张桌子一般是不坐客人的，她撑着下巴，看着店内暖融融的灯光洒在每一个人的肩膀上，余光扫见门口的地板多了几个湿哒哒的脚印。
她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往外看去，才发觉下了小雨。
店内有暖气，以至于她刚走出去，被风吹得打个寒颤，她又折返回了店内，邱燕莎问她需不需要伞，说实话这种下雨又刮风的天气，她就算有伞也不想自己走回去，更何况距离还一点儿都不近。
于是，她打开“单身小分队”群聊，打字：【姚文悠你有闲心研究这些，不如开车出来送我回去？】
姚文悠：【你还在外面？】
池楹：【我下班还没回去。在店里。】
姚文悠：【大冬天上班你不开车去？】
池楹：【我车坏了。】
准确点来说，是车窗坏了，那个升降玻璃，之前一直升不到顶端，导致开车时冷风从那个口子吹进来，她觉得她大约就是这么被吹感冒的。
而好不容易等到休息日，她想着去4s店售后看一下，结果又突然好了，然后开了几天，它又不能完全升上去。
把她心态折腾的，所以她今天就没开车。
姚文悠：【我帮你传达一下。】
池楹纳闷：【传达什么？】
姚文悠：【我没夏芷窈的微信，你又把那个群给解散了，所以我只能传达给谈彤彤，然后让谈彤彤传达给夏芷窈。】
池楹：【？】
不得不说，这传达速度还真是快，她这刚切出群聊，下一秒就收到了夏芷窈发来的微信：【在哪？你给我发个位置。】
“……”池楹盯着这条消息心中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她是该谢谢她朋友们吗？
夏芷窈今晚其实被一直被谈彤彤实时播报的八卦给整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切都得来源于她发的那个朋友圈，如果她不把池楹送她的圣诞小卡片和棒棒糖发出来，那么就不会有现在一系列的事情。
可是那时候她也不知道，她是真以为池楹给每个人都一样，毕竟连外面的包装盒子都一样。
而现在看来，池楹那边的朋友好像开始对她们两人有所好奇和怀疑了，不然为什么好端端的，谈彤彤给她发：【窈窈，文悠姐说，池姐车子在外面坏了，现在又刮风又下雨，你方便去接她一下吗？】
假如池楹要找她帮忙，那么直接给她发微信就好了，为什么是姚文悠来说，可见，池楹一开始找的是姚文悠，而姚文悠好像也没说自己没空。
她穿上外套，还是开车出门了。
到达池楹发的地址，她看见池楹一身干爽地从店里面走出来。
视线一直追随到对方坐上副驾驶。
池楹扣安全带的手腕一顿，侧眸看向她，两人对视一眼，夏芷窈将视线回到前方挡风玻璃，“你车子呢？”
“什么车子？”池楹疑惑，“我没开车。”
夏芷窈点着方向盘的指尖凝滞了下，“啊？谈彤彤不是跟我说，你车子坏了？”
“我说的是我车子坏了，所以今天没开车。”池楹简直都不知道姚文悠传达过去的话是什么样的，她看夏芷窈刚才看她的眼神，夏芷窈该不会以为她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马路边等的吧？
第50章 一闪一闪亮晶晶？
落了小雨的街道在夜晚显得格外萧条, 马路两边的路灯穿透玻璃，在车内落下模糊昏黄的影。
池楹放在腿上的手感受到手机震动，拿起查看，小群里的消息。
姚文悠：【怎么样？她来接你了吗？】【如果她没时间的话, 袁榛可以过去接你。】【我洗完澡了, 不想换衣服出门。】
袁榛又艾特池楹：【她到底来没来接你？】
池楹快速打字回复：【来了。】
姚文悠：【那就行, 你今年要是脱单了那不得跨年的时候请我吃顿大的，回报一下我这个红娘？】
袁榛：【今年？今年已经所剩不了多少天了。】
姚文悠：【明年脱单明年请我吃饭，一样一样。】
池楹回复了个“给你个眼神自行体会”的表情包。
袁榛：【等会，不对, 她要是脱单首先先把她踢出群聊, 我们群名是——】【单身小分队。】
姚文悠：【池姐，你怎么不反驳？】【你原来喜欢这种类型的？】
池楹看眼消息, 打字：不喜欢。
然后又删掉了。
她不知道该发什么。
斟酌了片刻，又编辑文字：【没有那方面的喜欢。】
姚文悠：【那她喜欢你吗？】
可真会问问题。
池楹眉梢拧了拧, 并不打算把夏芷窈曾经说过喜欢她的这件事情给抖出来。
“你朋友都没空吗？”夏芷窈的声音突然在她身畔响起。
池楹手指下意识地熄灭屏幕, 抬起视线, 扫过对方的侧脸一眼。
“也不是, 她们……”池楹声音因为咳嗽咳多了听起来低沉暗哑, 尾音逐渐降低到顿住，这一停车内陷入极度安静的氛围，听得见外面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雨水敲打玻璃的窸窣。
直至到前方的红绿灯路口, 夏芷窈在距离前面一辆车的适当距离停稳, 侧过眸看了她一眼。
对方偏着脑袋看着车窗外的街景，披散在肩膀的长发挡住, 看不清神情，她指尖轻轻点着方向盘, 敛回视线，之后的路程两人没再交流半个字。
在快要到达池楹住的小区时，雨下得略大一些，池楹没有带伞，只能跟保安说一声，让车子开进小区里面。
池楹下车顺手带上车门转过身正要跟夏芷窈道声谢，夏芷窈却先一步通过降下的车窗玻璃弯着眼眸看着她说了一句，“谢谢你送的苹果哦。”
“不用谢。”池楹望着她，浓密卷翘的长睫微微动了动，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翌日，地铁站台。
夏芷窈等待期间看手机，谈彤彤想着送回点东西给池楹，人情往来嘛，池楹送过她苹果。
谈彤彤：【元旦放假，你喊上她一起，咱们出去大吃特吃一顿怎么样？要不就跨年那天晚上吧！】
对于谈彤彤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美食更好的了，她做了今年的年度总结，没有存到多少钱，大概是那点工资都拿去吃了。
谈彤彤：【今年仍旧没谈恋爱，工作也就那样，但是跟我年初对比，胖了整整五斤。】【委屈对手指.jpg】
夏芷窈指尖在屏幕飞舞：【长肉了也是收获。】
进去地铁车厢，?*? 已然没了位置，夏芷窈往旁边挪去。
而在这个时候，挡在她前面的一个大高个移开后，她对上一双明媚的眼眸。
愣了下，夏芷窈伸手握住了扶杆，与池楹对视了一眼。
池楹戴着口罩和围巾，几乎就只有那一双眼露了出来，看见她，划过一丝讶然。
“你怎么？”夏芷窈张了张嘴，眸光同样露出些许错愕。
她只偶尔开车，毕竟那辆车夏旋意的，夏旋意开的次数更多，她更多时候上下班乘坐地铁三号线，可以直达，很方便，以往从没在这条线上碰到过池楹。
池楹知道她想问什么，刚想回答，就看夏芷窈反应过来，“对吼，你车子坏了。”
说完，夏芷窈手指收紧了扶杆。
池楹看着她，眨了眨眼。
车子她让她母亲开去4s店售后看一下，现在年底她公司事情特别多，加上她感冒还没好完全，没什么时间，只是她看着夏芷窈拿出蓝牙耳机戴上，她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到下一站进来更多的人，车厢瞬间拥挤了起来，夏芷窈不得不再次挪动位置，当她衣摆挨蹭到站在角落的池楹的衣摆时，她鞋子尖便也撞上了对方的鞋子尖，她顿下，扭开脸。
池楹看了眼夏芷窈身后乌泱泱的人群，闻到了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的茶叶蛋味道，抬起胳膊将夏芷窈往里带了带，瞧见对方看向她的眼眸，她盯着对方耳朵里塞着的小小蓝牙耳机，于是还是凑近了点到她耳边说：“你站过来点也没事。”
即便隔了一层口罩，夏芷窈耳垂还是感受到了她说话时吐露出来的那股热气。
虽然戴着耳机，但是音量调到最低，并不是真的为了听歌，只是想着，在三号线碰到池楹，两人待在同个空间里，耳机可以缓解一点尴尬。
现在她和池楹的关系不清不楚，没有朋友的坦然，也没有情侣的身份，她拿捏不准池楹是什么态度，所以每次相处都格外别扭。
听到池楹这句话后，她当真往池楹身边靠了靠。
与其让她面朝着陌生人，她还是选择面朝着池楹，将脸别开是她最后的倔强。
池楹的围巾抵在她的外套上，她握着手机的手背被对方大衣腰间的那根带子蹭得痒痒的。
耳机里在放什么歌她不知道，只是心想今天出门戴口罩会更好，毕竟在这般近距离面对一个人的时候，表情管理还是挺难做的。
她略微咬了下唇，又松了，睫毛落了点车厢里的灯光，微微颤动，晃入池楹眼中。
池楹的视线从她眼尾移到了她一侧的耳机上，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胳膊，“在听什么歌？”
夏芷窈转过眸，将耳机拿下一个递给她，她接过，塞到自己耳朵上。
刚想说，音量怎么开得这么小，在喧闹的车厢里，根本听不见什么声音，下一秒，就感觉音量大了些，池楹眼睫低垂，看见夏芷窈手指按在手机侧边的音量键上。
在察觉到她落下去的目光时，夏芷窈又默默地把手连带着手机一起揣进了外套的口袋里。
池楹嘴角弯了弯，只是她戴着口罩，夏芷窈并不能瞧见。
耳机里歌曲是夏芷窈随机播放的，正好播放下一曲——
一闪一闪亮晶晶？
池楹听着这个歌词眼睫轻而缓慢地眨了下。
听下去发现旋律不对，不是她想的那首儿歌，歌词也不是。
唱到那句我依然爱你，是什么什么退路，后半句没听清楚，夏芷窈后背被人挤了下，两人中间仅剩的那点距离直接缩小为零，夏芷窈鼻尖碰在她的口罩上，只那么一秒的功夫，池楹下意识地将脸侧到另外一边。
夏芷窈看着对方耳朵上挂着的口罩细带，在这般什么味道都有的浑浊车厢里，她鼻尖被对方颈脖涌上来那股清新的香水味给覆盖，顿时令这趟早高峰的地铁生机勃勃了起来。
下一首歌曲播放完后，池楹拿下耳朵里的耳机放回到她的掌心，对方要转乘，她看着池楹跟着一波人走出车厢，另外一波人从外面进来，她站到了池楹原本站的位置，看着稍微空了点的过道又再次填满人群，她将另外一只耳机重新塞回耳朵里。
中午休息期间，夏芷窈吃过饭坐在办公椅上，打开和池楹的聊天框，编辑消息：谈彤彤说想在跨年那晚请你吃饭。
打完字，夏芷窈觉得太干巴巴了，于是先发了个表情包过去，再打算发这句话，指腹悬在发送键上还没点下去，池楹的消息就弹了出来：【早上地铁上第一首放的是什么歌？旋律挺好听。】【开头第一句是一闪一闪亮晶晶那首。】
夏芷窈于是把编辑好的文字给删掉了，重新打字：【满天都是小星星？】
池楹：【噗，不是。】
那时候夏芷窈并未怎么去注意耳机里在播放什么歌曲，而且她平时听歌也不看歌词，就凭借这么一句她都有点怀疑自己歌单真的有这首歌吗？
即便如此，她还是打开手机音乐软件去找。
收藏的歌曲有一千多首，她去翻看最近播放的，一首一首点进去看歌词，试了十多分钟才终于找到那首歌。
她戴上耳机，点下播放，看着屏幕跳出来的歌词眸光微微闪动。
切换到微信，她故意问池楹：【还记得别的歌词吗？】
池楹：【日子只能往前走？】
夏芷窈继续：【还有别的吗？】
池楹：【依然爱你？】【没了。其他没听清。】【听了也忘了。】【你要是也不知道是什么歌就算了。】
夏芷窈嘴角浅浅挽了下，打字：【依然爱你。】
对面过了一分钟才回复：【什么？】
夏芷窈：【那首歌就叫做《依然爱你》】
池楹：【哦。】
夏芷窈将正在播放的歌曲分享过去。【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