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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他来自七岭里

作者:慢旅者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说齐哥,你对学长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差啊,但他还是这么喜欢你。”


    “什么?!”齐恒心被绍勤突然的一句话吓得一愣。


    绍勤一脸认真地回答:“全校没几个人能像你一样,对他竖中指后还能活着坐在这里的——我不是奉承他,你知道的,他是出了名的疯子。”


    “我也觉得。想想他交往过的那些男男女女就知道了,他是外貌协会的,喜欢长得好看的,好看得尤其突出的那种。”于冠说完,转头瞄了眼齐恒心,改口:“不过那些人都没你好看。”


    关键词迅速触发被动攻击技能,齐恒心倏然扭头,语气恶狠狠地对两人道:“你们想和上周的体育课一样,被我过肩摔摔瘫在地上吗?我保证你们能请足一个月的病假。”


    “暴力狂。”绍勤正嘟囔就瞅见街头聚集的一伙人,他抑制不住地从鼻腔里喷出热气,夹杂一道短促的笑声。“我们学院真正的‘明日之星’来咯。”


    另外两人紧跟他的目光,在视线触及杨仕强后,眼神皆流露出厌弃的光芒。


    只见杨仕强遥望三人,举起啤酒瓶,轻晃两下。绿色玻璃瓶中的液体波澜起伏,仿若一池子冷水在他的晃荡下向三人扑面猛泼,水花似巴掌,叫人屈辱红晕。


    不是所有人都会惯着这位“学二代”,尤其是富三代的小少爷。


    于冠怒目圆睁,眉间深皱。他仰着头,上下唇紧抿,仿佛在和那位隔空叫嚣。杨仕强自然不想直面这位富爷,朝齐恒心讥笑一声,领着一群人走进另一家酒馆。


    绍勤的嘴巴向来缺个门把,他直接开骂:“贱不贱呐?他出生的时候,是不是把脸皮当排泄物给拉出来了?要不是因为我刚才没喝酒,我绝对把他门牙打断!”


    绍勤说完,回头,一巴掌盖在齐恒心的肩头,朗声道:“谁都知道那玩意儿没脸没皮,就因为他爸是教授,院里所有老师都宠着他,给他捞分。还让自己的研究生给他儿子代写竞赛论文,还得了奖!关键这丫的还不知检点,处处抢人女朋友。我就说这人前世是开帽子铺的,就喜欢在后头给人安绿帽。


    “无论如何,兄弟,我都挺你!”


    听见自家兄弟如此豪言,齐恒心抓起酒瓶,和他碰杯,玻璃相触响起短暂的脆鸣。


    “我也看不惯那小子,没有我们老齐有才华,也没有我们老齐有魅力,更没有我们老齐有涵养。M的!装个皮啊!但没办法,谁叫人就是有个教授好爸爸呢?人家老头光明正大宠儿子。”这话,出自于冠之口,齐恒心和绍勤并不讶异——毕竟这位可是出生在罗马的人生胜利组。


    “要不是我们偷听过这位大人物讲课,我都不记得咱们的杨潭建教授,还是我们院的主任。”绍勤这话盛满了不忿,却并非恶意诋毁——因为他们宿舍四人还真就在大一时旁听过杨潭建的课。


    犹记得那年,那个夏天,空气还被盛夏的暑热笼罩。四人因为实在看不惯“学二代”——三句不离他那牛逼闪闪的教授爹——一致决定去蹭大三学长的课,去接受一下杨潭建的教诲。


    只要上过杨教授的课,所有人都能明白一个道理:水课不是因传授的知识有无用而决定,而是据教授的讲课水准来评判。


    伟大的杨潭建就有这般能力,让一堂专业课里半数以上的同学埋头自习……


    你问剩下的人在做什么?当然是埋头玩手机啊。弱智的短视频都比杨教授嘴里的唾沫有营养。


    那节课后,四人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为那毫无用处的好奇心。


    绍勤谨慎地扫视一圈,而后他的上身挨近圆桌,声音有意识地向下沉:“杨潭建的学术水平确实不咋样——这话可是我的导师亲口说的。据说他发表的大部分学术文章,要么是抄的,要么是他压根就没参与,强迫手底下的研究生冠上自己的名字。而且你猜怎么着?”


    说到有趣的点上了,绍勤的.屁.股.不安分地挪动了一下。“越是在知名期刊杂志上发表的,就越有可能不是他研究的。”


    说完,绍勤还不屑地嘁了一声:“估计是他自己写的,人家压根看不上。”


    “难怪我在论文网上查他的研究文章,能搜出这么多项目,我还以为是他醉心学术,无暇顾及教案。”于冠一脸的“恍然大悟”。


    齐恒心的眼珠子微动,含下一口酒,道:“那些研究生也真是能忍。”


    “能不忍吗?杨潭建在外面有靠山。听我的学科导师说,当年学校领导被举报挪用公款,全校的研究费用都很紧张,每个教授的脑袋上都绷着一根弦。就这位大佬接到了巨额投资,第二年,他的研究项目还得了奖。杨教授就是凭这个研究项目才能坐上院里的管理宝座。”绍勤把事情说得有模有样的,表情那叫一个狰狞。“所以很多研究生就是冲着他背后的金山去的。”


    这些和黄梓明查到的资料大致相符。


    齐恒心轻轻将一口酒送入喉咙,道:“那我这次被整得这么惨,以后要是保研到他手底下,没准他记挂起今日的情分,往后也能助我在学术道路上一帆风顺。”


    “可千万别。”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却惹得绍勤的声音再压低了一个度。“我的导师警告过我们,如果想平安读完三年研究生,就别去杨潭建手底下。”


    “为什么?”


    “不知道,我导师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那杨教授现在的研究生——”“好了。”齐恒心的话还没问清楚,就被于冠打断了。于冠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举起酒瓶,瓶中的酒水只剩浅浅一层。“这里的三个人都不打算考研,关心这些事做什么?来,干杯!小勤子,你不是说要再打一盘吗?”


    “来来来,快来!这次我保证听你们的,你们让跳哪,我就跳哪。”


    玻璃瓶碰撞出的清脆如铁铃声截断了春风里的话语,给未完结的谈话画上了一个不怎么饱满的句号?


    不,是逗号。


    “你想查杨潭建?”


    三人喝完酒后,回到宿舍。于冠突然问起。


    他的问话被贴上轻轻的鼾声,它告诉着宿舍里的两人,绍勤已先一步掉入梦乡。


    舍友的沉默扬起了于冠语音里的情绪:“你疯了吧?只是一个留学名额,你就要查他老子?!学校明年还有交换计划。你何必现在来一招以卵击石?”


    “如果明年我的留学名额继续被抢走呢?在两周之前,大家都觉得我拿到爱地学院的交换名额是十拿九稳的事。”齐恒心将洗漱用品收进抽屉里,打开台灯,宿舍里又一个角落被暖黄色的光擦亮。“将我的命运交到一个臭名昭著的法官手里?如果最后我被判‘无期徒刑’,我都不屑可怜我自己。”


    那句“不会的,毕竟你是年级第一,我们专业的金字招牌,除了那个关系户,还有谁能把你从交换生名单上扯下来”——那句否定险些脱口而出,被于冠强硬地塞回喉咙里。


    齐恒心说的没错:谁也猜不准,明年会不会有第二个关系户来当程咬金;谁也想不透,杨教授会不会突然又生下一个“干儿子”。


    “在我的家乡有一首民谣,里面有这么一句:离乡的游子啊/在外莫要怕/被人骑头上/莫当乌龟莫回家。”用乡音哼起故乡的民谣,淳朴却粗糙的词曲落进于冠的耳朵里,他勉强能分辨唱的是哪几个字。


    “如果一个人光明正大地往另一个人的脸上甩巴掌、吐口水,那他被掰断手、扯断脚时,就不应该怨恨凭什么、责问为什么。因果是不会说谎的——如果杨潭建真的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在那些腌臜从土里被翻出来时,他就只能认‘当初为什么不夹着尾巴做人’。


    “我绝对不能输,我不能失去这个留学机会。你也清楚,我的条件,不允许我出任何差错。”


    齐恒心本就不是巧舌如簧的人,也无意让于冠走上自己的战线。他借着模糊柔和的黄晕收拾起书包,方便明日早起的自己……直到一道轻飘又分明的叹气落入光色中。


    齐恒心的眼珠子从下往上扫,扫过暖光,定在半明半暗的轮廓上。他看着于冠的视线掠过鼾声依旧的床铺,看着于冠走近,看着于冠坐上两床之间的楼梯,听着于冠慎之又慎地低语。


    “接下来的话,你别说是我告诉你的,我不想惹事。”


    给自己贴上免s.i金牌后,于冠才肯进入正题:“入学前,我老爹就特地嘱咐我,大学四年别惹事儿,成绩烂也没关系,反正之后他都会送我出国。他只给我下了一道命令:离杨潭建远点。


    “别和他私下接触,别在他手底下做项目,别选他当专业导师。我问过我老爹为什么,他只说我们这位杨教授在学校里不干净、他的儿子不干净、在外面也不干净——这应该和绍勤说的资金来路不明有关。


    “之后,我又追着问了几次,我爹也只肯透露一点,这人下半身不干净。能让我家老头子说出这句话,我估计我们的杨教授不仅仅是拥揽情人无数,至少是犯了法的。”


    话已尽,于冠径直走向洗漱间,也不理会方才的话语是否过于隐晦,对方是否能从中摸出些门道。


    对于冠来说,这般做法已是仁至义尽,为免兄弟堕落至退学、甚至入.狱的绝境,背叛了他自扫门前雪的做事原则。


    于冠毕竟是年轻人,总还有些少年热血。他不由得猜想,眼前这个人也许真的能做成他想做,只因为他的出身。


    [“初次见面,我叫齐恒心,做事有恒心的恒心。来自七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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