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雷声炸响,乔予安握着照片的手不住颤抖。她盯着照片里十岁的自己趴在沈听澜背上,少年额间沁着汗,却笑得格外明亮,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片段,如被雨水冲开的墨渍,在记忆里肆意晕染。
次日清晨,乔予安攥着照片,在教室走廊堵住沈听澜。他刚和邻校女生分开,校服上还沾着对方残留的发丝。“沈听澜,你看看这个。”她将照片递过去,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沈听澜垂眸的瞬间,乔予安看见他喉结剧烈滚动。照片上的场景,是上辈子他躺在病床上反复摩挲的旧物,也是支撑他熬过无数折磨的光。“你从哪找到的?”他声音发紧,像是生怕惊动什么易碎的梦。
“在日记本里。”乔予安望着他泛红的眼尾,“为什么骗我十年?为什么让我以为,背我去医院的是林肆?”她想问的太多,可话到嘴边,只剩哽咽。
沈听澜别过脸,走廊尽头的风卷着早读声涌来。上辈子,林肆拿着这张照片威胁他离开乔予安,说若不消失,就毁掉她关于这场善意的所有记忆。他亲眼看着乔予安在林肆的谎言里,将“救命恩人”的身份安在别人头上,却在他被污蔑时,用最恶毒的话剜他的心。
午休时,沈听澜故意绕远路去食堂,却在拐角听见熟悉的争执声。乔予安攥着张纸条,指尖泛白:“林肆,你为什么要骗我?”对方轻笑,伸手要揽她肩膀:“予安,我都是为你好,沈听澜那种人……”
沈听澜抬脚就走,皮鞋碾碎落在地上的枯叶。他数着走廊地砖的纹路,提醒自己:这不过是乔予安新的戏码。上辈子她用温柔陷阱将他推向深渊,如今又在林肆面前装无辜,当真可笑。
放学时暴雨倾盆,沈听澜站在校门口,看着乔予安抱着书包冲进雨幕。林肆的黑色轿车停在不远处,却没像往常那样摇下车窗。少女的身影很快被雨帘吞没,沈听澜冷笑一声,撑开伞走向反方向——她淋不淋雨,与他何干?
路过便利店,橱窗里摆着新上市的草莓牛奶。沈听澜想起上辈子乔予安说“草莓味是世界上最甜的味道”,那时他满心欢喜地把货架上所有草莓味零食都搬回家。此刻他攥紧伞柄,猛地撞开便利店门,抓起一罐可乐狠狠摔在收银台上。
“同学,你还没付钱。”店员的声音让他回神。沈听澜扔出硬币,听着硬币砸在金属台面的声响,突然觉得刺耳。推开店门时,雨水扑面而来,恍惚间他又看见乔予安踮脚够草莓牛奶的模样,十七岁的少女眼睛亮晶晶的,像浸在雨里的星星。
“真恶心。”他低声咒骂,分不清这话是说记忆里的画面,还是说自己不争气的心跳。雨水顺着伞骨流进衣领,沈听澜加快脚步,发誓要把所有与乔予安有关的回忆,都永远埋进这场暴雨里。
第二天,沈听澜抱着竞赛题集踏出教室,眼角余光瞥见一抹身影。乔予安举着包装精美的栗子蛋糕,像株倔强的植物般立在走廊。当她开口时,他侧身闪过的动作带着刻意的冷硬,余光却扫见蛋糕摔落时,她蹲下身的手指在微微发颤。
那些细碎的"偶遇"开始频繁出现。图书馆里,他总能听见身后传来书页翻动的窸窣声,余光扫过她慌乱藏匿言情小说的动作;食堂排队时,他闻见熟悉的饭菜香气从身后飘来,转头就撞上她仓促低头的侧脸;就连常去的旧书店,也总能看见她捧着艰深的哲学书,目光却若有若无地追随着他的身影。
停电的晚自习,手电筒的光束突然刺破黑暗。沈听澜看着乔予安举着手电的身影僵在教室门口,她手腕因长时间保持同一角度而微微颤抖,汗湿的校服紧贴后背。"我帮你照明。"她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而他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光太晃眼。"
校园祭筹备时,沈听澜在天文社摊位看见熟悉的身影。乔予安正专注地绘制星图,猎户座星云被她画得纤毫毕现。当她指着图中某个亮点开口时,他扯下画纸的动作带着压抑的暴戾。揉成团的图纸坠入垃圾桶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却用最冰冷的语气说:"别自作聪明。"
初雪突降的傍晚,便利店暖黄的灯光下,沈听澜瞥见乔予安正在挑选热饮。她将创可贴和保温袋仔细放进购物篮的模样,让他想起上一世她亲手为他包扎伤口的场景。在校门口,当她递来保温袋时,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其摔在雪地。看着褐色液体在雪面蔓延,他听见自己说出伤人的话语,却在转身时攥紧了口袋里早已准备好的胃药。
新年钟声响起时,沈听澜拉开窗帘的动作突然顿住。楼下的乔予安正在放飞气球,寒风吹得她身形摇晃,却固执地仰头望着天空。他握紧望远镜,清晰看见气球上画着便利店的图案,一行小字刺痛他的眼睛:这次换我走向你。指节发白地合上窗帘,他听见胸腔里传来心脏碎裂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