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多笑出了声,打开相机问道“要看看我拍的照片吗?”
“看看。”应如是应道。
蔚多的手指在键上摁了一下又一下,在他的镜头下一切都一改往常,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风格,二豆爸黝黑的皮肤与脸上岁月留下的细纹,是另一种土地的延续。
背后是一望无际的天,层层堆积的云近在咫尺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摸到,笑起来漏出洁白的牙齿,照片中虽然没有拍到太阳,但太阳的余晖却实实在在的落在他身上,为他增添了一丝神性。
又或是二豆穿着小薄外套,蹲在院外的小路上,手中拿着一根小骨头逗着自家刚满月的小狗。
小狗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猛的冲上前去又猛的退后,身子扶得很低很低眼中竟是对那根骨头的势在必得。
男孩儿轻轻摸着小狗的脑袋,将骨头轻轻放在地上下一刻骨头便被小狗叼在一旁,两只小手按着骨头啃了起来。
在划过一张,妇女笑意盈盈的面庞在应如是眼前浮现,那是一双极漂亮的眼睛,浅棕色的瞳孔里有千山万水。
放在胸前的是布满厚茁的双手,手指肚不在柔软,时间赠予它坚硬的回甲,一道又一道的裂像是干涸已久的河渠。
这张照片和上一张照片是在同一个地方拍的,都是李放开的农家院。
五六人围坐在一桌,桌上摆着七八道菜和几瓶啤酒,照片拍的有些泛黄像是上个世纪的风格,每个人都对镜头笑着,有的羞涩,有的拘束,有的淳朴。
应如是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他想了无数个词语但都被他一一否决,最后保留下来的只有“力量”又或者可以说是“生命力”。
再往下穿插着几张风景照,是灰色树枝上长出的绿色嫩芽,是经过一冬之后灰色大地迎来的第一场春雨,春雨后小草冒了尖,每棵小草上面都带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看着看着照片便见了底,蔚多看着最后一张照片瞬间低下了头,手靠在嘴上过了几秒才解释道:
“我摄影技术很好的,之前还拿过奖!这张纯属意外,意外!”
回家的暂时休养生息的青年硬生生的被他拍成了**丝,被睡塌的发型,一大一小的眼睛已经以及扭成麻花的双腿。
若不是镜头停留在这一刻下一秒可能会左脚绊右脚摔一个狗吃屎,表情透漏着两分薄凉,一分漫不经心,三分讥笑,四分的无所畏惧。
应如是凑近看了几眼,无所谓的回道“挺好的,本身又不是多帅的人。”
说完便从裤兜里掏出黑屏的手机,对着自己的脸照了又照,又伸手在头顶乱抓了几下塌了的头发,最后才将手机放回裤兜。
蔚多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着——
挺好个屁!
“咕噜”
应如是不用猜就知道这声是谁发出,虽然不是什么奇怪的声音蔚多总觉得让人听到自己肚子咕噜咕噜的叫是件很羞耻的事情。
“走,我送你们回家。”
回程的路上蔚多远远望去不远处好像有片湖,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波光粼粼,不由得问了一句“你们这里还有湖?”
“什么湖?”二豆探出脑袋来不知道什么湖,语气中竟是疑问。
应如是抽空回了句“大人的事小孩别插嘴。”
二豆有些不服他父母这样说他也就算了,应如是居然也这样说他,登时从车上站起来,中气十足的反驳道:
“今年秋我就要上学了,我才不是小孩子!别摆大人的架子!”
蔚多抓住他的手让他坐下来,车子摇晃万一摔下去就遭了“好好享受这个夏天。”
“啊,那意思是以后都没有夏天了吗?”
二豆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惊慌的表情,一年四季他最喜欢的就是夏天,可以吃甜甜的冰激凌,可以骑自行车在树林小道兜风。
“当然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上了学之后会很累很累,现在现在你拥有的一切是最最最宝贵的。”
二豆听着什么宝贵,什么累的有些一知半解的点点头。
他玩一整天会很累但他很愉快很开心,晚上会期待明天早早的醒过来再去玩,至于最宝贵的他不懂这个词的分量,他想了想了或许是每一天一睁眼父母都在身边。
蔚多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把话题引到刚刚看到的那片湖上。
“那片湖是前年才出现的我们叫它为“田地湖”,在那之前那片一直都是田地。”
“它有一个特别神奇的地方,每年的四月到五月它都是湖,等到了五月中旬一夜之间湖水会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庄稼,这个秘密除了本地人几乎没人知道。”
蔚多听着眼睛顿时就睁大了,有些半信半疑,问道“真的假的?”
应如是还没回答二豆就抢了先“哥哥他骗你的,那为什么我这个本地人就不知道!”
应如是笑了笑了,被人拆穿之后也准备坦白“那里也是种的庄稼,只不过铺得是全覆盖的地膜,再加上阳光的照射远远的看就像是湖面。”
“我前年五一回来的时候也以为那里是一片湖。”
“怪不得,你刚刚在走神什么?”
“没走神,在编谎话。”
……
他就多嘴一问,他倒是诚实。
二豆的家在村子的最东边,回来的时候烟囱里正好冒起了炊烟,夕阳将天边染的通红。
小狗从院子一溜烟的跑出来撞在二豆的身上,尾巴摇的和螺旋桨一样,咧嘴吐着舌头。
应如是“嘬嘬嘬”几声准备把小狗叫过来,小狗没先过来倒是院子里的大鹅怪叫几声迈着鹅掌扑腾的翅膀想要过来。
应如是紧急收回伸出的手,表情也凝固在脸上,被大鹅啄过的小腿似乎还没有愈合,依旧在隐隐作痛着。
这些动物也真是奇怪往往都能从人群中找到最害怕它的人。
“二豆,我就送你到这儿,接下来我还要去送你的这个哥哥,拜拜。”
二豆的那句“拜拜”还没说完,应如是已经开着三轮走远了,他不由得嘟囔一句:
“如是哥还真是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