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花园内,楚听澜扶了扶自己的鬓角,又将细腰勒细了两分,重重衣袍下,她腰肢纤弱如弱柳扶风。她莲步轻移,躲在一处灌木后。
这是她预备假摔实则强吻裴兰舟的第十九次。
前十八次都失败了。
裴兰舟虽然是一心攻读诗书的侯府客居少爷,身手却出乎意料的敏捷。饶是她早年学武,也不能轻而易举近他的身。
不过没关系,作为嚣张跋扈的成安侯府表小姐,楚听澜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今天她早早在身上准备了迷药,誓要一亲芳泽!
她正屏气凝神等待裴兰舟从前院书房出来,胳膊却被人扯了扯。
她回眸蹙着柳眉,娇弱开口:“莫打扰我!”
对方不依不饶,扯着她的胳膊顺势跪下,抱着她的大腿哭号:“小姐,求求你了!别去招惹裴少爷了,不然咱们两个都不得好死啊!”
楚听澜无奈转身,看向自己的贴身婢女白芷,拧起眉头道:“裴兰舟虽然脸色冷了点,讨厌我了点,性子还是很温柔的。他又不会报复我们,你这么怕他干什么?”
白芷一直是她的左膀右臂,性子和她一样刁钻跋扈,主仆两人狼狈为奸为非作歹好不快乐。
上一次给裴兰舟下药就是白芷亲自去的。
那时白芷还扬言:“我家小姐想要的人没有得不到的,裴少爷你就乖乖就范吧!”
谁知前天白芷发烧醒来,却像变了个人一样,死活不肯再帮她追裴兰舟,甚至还避他如蛇蝎,连接近他所住的兰苑都不肯。
白芷神色纠结,满脸苦涩,支支吾吾道:“反正小姐离男主远一点没有坏处。”
楚听澜眯起眼睛盯了白芷一瞬,盯得她浑身发毛。白芷强自镇定,苦口婆心劝楚听澜,“小姐是侯府表小姐,夫人向来疼小姐,将来要什么样的夫婿没有?何必去招惹v北国质子裴兰舟呢?”
“且不说他性子冷淡,向来对小姐爱答不理。单说他的身份是北国战神裴寒的儿子,虽然裴寒被北国皇室以叛国罪下狱,裴兰舟不得不来我们南国做质子。但是说不定哪天裴寒被放出来了,两国战事又起,到时候裴少爷肯定是要回国,小姐你怎么办?”
楚听澜轻笑一声拂掉白芷的手:“那还早着呢,你别担忧了。”
裴兰舟是北国将军的儿子不假,可她楚听澜也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南国人啊。
白芷似乎极为惶恐,不肯放手。
正僵持,垂花门那边传来说话声,主仆两人同时看去,只见两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结伴走来。
一个鸦青长袍头戴金冠的是侯府世子,也是楚听澜的表哥潘离。他性子风流开朗,对家里的女眷总是一副笑模样。
而另一个素袍玉冠的就是裴兰舟了。
他神色冷清,鼻梁高挺如刃,唇薄而色淡。骨节分明的手执一卷竹简,指节如玉一般修长。手腕间淡青色血管蜿蜒而下,没入广袖深处。似乎和潘离说的正高兴,他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面容熠熠生光,衬得整个人如谪仙临尘。
楚听澜高兴地拂开白芷走过去,“表哥,裴兰舟!”
两人俱是一怔,裴兰舟收敛笑意,避开她退了一步,毫无感情道:“楚姑娘。”
潘离用手中折扇轻轻敲她脑袋,笑着揶揄道:“听澜表妹不在后院陪我母亲,在这里守着干什么?”
他说着,眼神在裴兰舟和楚听澜之间来回扫。
裴兰舟轻轻皱眉,楚听澜好似没看懂他的嫌弃,主动轻扯着裴兰舟的袖子,跟潘离道:“表哥,你先避让一下,我找裴哥哥有事。”
潘离心知她肯定又要捉弄裴兰舟,却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拿扇子敲着自己的脑袋,哀叹:“哎呀,女大不中留,我被表妹讨厌咯。”
一边哀叹一边远去了。
园子里只剩裴兰舟和楚听澜,还有婢女白芷。
白芷紧张地攥着手看着自家小姐,暗中期盼她可别再非礼男主了。
楚听澜恍若看不见白芷的目光,微微撅起红唇朝着裴兰舟凑去,“兰舟哥哥,来一个。”
裴兰舟慌忙躲避,飞红了脸道:“表妹,这于理不合。”
楚听澜顿住动作,不可思议的看向裴兰舟,慢慢红了眼。她好似被辜负真心的妇人一般,揪起手帕擦眼泪,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裴哥哥就这么讨厌我吗?”
“裴哥哥忘了,年前你梦魇,是我去山上跪了三日才给你求来护身佛珠。”
白芷心中腹诽:那佛珠是小姐带人威逼住持强行抢来的,她根本没跪!
“上次下大雨,是我淋雨去书院送伞来接你回家。”
白芷继续:如果小姐不去,裴少爷根本不用回家,也不用为了护着小姐而淋雨发烧。
“前些日子你受伤,是我寻遍大夫给你找来了宋神医。”
可是女主宋神医本来就游历到了京城,不用小姐去找她自己就会来。
裴兰舟愣住,桩桩件件似乎都是楚听澜的真心,他无从反驳。
裴兰舟脸上仍带着薄红,他看着这个因格外跳脱而声名狼藉的表小姐,一时有些动容,他正色道:“表姑娘身份贵重,不该为我这等身份低贱的质子费心,还望表小姐持身自重,日后觅得良人,不负,,,”
他话未说完,楚听澜早已神飞天外。她盯着他那一张一合的粉色薄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想亲嘴。
只见楚听澜娇娇弱弱一歪倒,朝着裴兰舟的方向扑去,惊呼一声:“啊,我腿好疼!”
裴兰舟本能的侧身避开,又顿住动作,回身接住她,却不妨楚听澜趁他扶她的时机在他脸上轻轻挨了一下。
接触的地方湿润,像荷花花瓣触水。
他回过神来,只见楚听澜早就站稳身子,看着他露出狡黠得逞的笑。
“裴哥哥答应过我送我十六岁生辰礼物,寻礼物费心劳苦,不如就用这个抵了吧。”
不远处的白芷张大嘴,默默蹲下去捂住脸,无助的想:完了,全都完了!
男主有道德洁癖,他不会放过他家小姐的。
裴兰舟被气红了脸,他的教养却不容许他说出什么恶毒的话。因此他只是指着楚听澜,嘴唇颤抖,不断重复几个字:“你,你,不知羞耻!不知羞耻!”
楚听澜一点不觉得羞耻,她装作无辜的看着美人嗔怒,只觉得裴兰舟的脸格外好看。淡粉色的唇好看,一双星子一般亮的眼眸好看,因气愤泛起的薄红也好看。
裴兰舟气得说不出话,眼见垂花门另一侧有嬷嬷赶来,为保楚听澜声誉,他只好快步离开。
他离开时神色冰冷,一甩袖子对楚听澜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白芷哭着跑过来,抱住楚听澜大腿,“呜呜呜小姐,他都让你好自为之了!”楚听澜不以为意,她扬手,看着自己手中的一枚小巧的碧色玉佩。
拿到了。
战神裴寒的家传信物玉佩。
只有玉佩这个关键证物到手,当初陷害裴寒的那批人才愿意吐口,裴寒才能洗清罪名重新做大将军。
裴兰舟,他才能重回北国,安安稳稳做他惊才绝艳的探花郎。
她收起玉佩,对白芷道:“好了,我又没事,你哭什么?”
白芷哭得她头疼。她这般真情实感的伤心很是少见,楚听澜猜到另有隐情,带着白芷回了自己的院子,屏退下人后对白芷道:“你都知道什么?”
白芷哭得更大声了。
她嚎道:“小姐,真的不能再招惹裴少爷了啊!”
在白芷的叙述下,楚听澜知道了这个世界是个话本,也知道了所谓剧情。
剧情中,男主裴兰舟高中探花不久,父亲战神裴寒被冤叛国,男主被北国皇帝以父亲性命威胁打发到南国当质子,顺便做北国的内应。一次掩护行动中男主受伤,被同样在南国做间谍的神医女主宋知薇所救,两人在治病过程中情愫暗生并得知对方真实身份,互相掩护最终携手扳倒南国仇敌回到北国,男主家族罪名洗清,两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
而她楚听澜,则是男女主在一起的绊脚石,觊觎男主、陷害女主、给两人频繁使绊子的南国恶毒女配表小姐。
剧情中说,恶毒女配因觊觎男主不得而频繁陷害男女主,不仅下药给男主想要霸王硬上弓,而且在女主房间偷藏禁药,想要污蔑女主巫蛊,后面甚至污蔑女主通敌。最终在男女主的忍无可忍之下被联手反杀,连狼狈为奸的白芷也没有放过。神医女主给她们下了剧毒毒药,一直厌恶她的男主则亲手指挥人将她们丢到了乱葬岗任野狗啃食。
而今天,就是她强吻男主导致男主厌恶她的开始。
白芷哭得更惨了,她抱着楚听澜的手臂,“小姐你不知道在剧情里裴公子有多可怕,他那脸色冷得像冰一样,简直要吃人!我不要被狗啃呜呜呜!”
楚听澜听了,没有害怕,只是表情有些微妙。
她问白芷:“剧情里面的楚听澜没有别的身份?”
白芷眨巴着大眼睛,疑惑地问,“小姐不就是侯府表小姐吗?还有什么身份?”
楚听澜轻轻笑了笑,她严肃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剧情不得不防。你去端碗鸡汤来,我亲自去给裴兰舟赔罪。”
白芷双手赞同,在她看来,小姐和男主不要有什么情情爱爱,打好普通的盟友关系比什么都强。
楚听澜端着鸡汤来到裴兰舟的书房外面,听见里面男女的欢笑,她柔弱道,“裴哥哥,我错了!我亲手熬了鸡汤,你趁热喝了吧。”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裴兰舟眉头微蹙出现在门边。
隔着裴兰舟,楚听澜和提着药箱的宋知薇对视。